2025-02-24《连环裸尸案》：末日下的死亡证候
无处不在的死，不断上演的死，莫名其妙的死，以及从他人变成自身难逃的死，阿曼多·克里斯皮诺就是用视觉语言呈现了复数的死亡，而这种复数死亡带来的惊悚、恐惧、诡异和绝望，构成了这部铅黄电影的总基调，但是阿曼多·克里斯皮诺似乎只是为了营造了“为死亡而死亡”的叙事氛围，当真相最终被揭露，弱化的逻辑只不过撑起了一个弥漫着末日情结的压抑文本。
“连环裸尸案”之爆发，阿曼多·克里斯皮诺一开始就将观众推进了如宿命般的恐怖世界中：有人拿着刀片割断了动脉，有人用塑料袋套住自己的脖子跳河轻生，有人在车上点火爆炸，有人则用机枪向着床上的孩子扫射……在配以太阳、火焰、日晕的画面中，阿曼多·克里斯皮诺明确指向了天文学意义的“末日怪相”，那就是太阳黑子活动周期造成人的精神崩溃，这是一种异象构成的死亡，它是复数死亡的一个原因。而在解剖间进行医学实习的西蒙娜，也受到了这一天文异象的影响，对她的刺激让她产生了死亡幻觉，眼前那一个个自杀的裸尸让她陷入在某种谵妄中，死去的黑人朝她微笑，死去的女人跳跃而起，黑人和女人又赤裸着身体拥抱在一起……
电影一开始就呈现出一种赤裸，这是肉身的赤裸，也是死亡的赤裸，而肉身之赤裸和死亡之赤裸，在西蒙娜产生身体的刺激中都导向了一种不正常，这也许就是阿曼多·克里斯皮诺在电影中制造诡异、惊悚和恐惧的原因：他让观众沿着一开始制造的恐怖气息进入故事，又让每一个观众顺着西蒙娜的谵妄看见幻觉，在找不到更好逃离的出口时，观众成为了死亡的一种在场者。但是这里出现的一个歧路就在于：西蒙娜的幻觉是阿曼多·克里斯皮诺故意营造的，之后展开的案件也是阿曼多·克里斯皮诺编织的，在观众已经在场的时候，因为逻辑上可能犯下的错误，从而导致观众可以轻易走出，种种的恐怖营造除了在最初带来视觉的冲击之外，便也成为了一种虚设，而所谓的末日症候也仅仅成为了阿曼多·克里斯皮诺自我陶醉的影像幻觉——就像西蒙娜一样。
| 导演: 阿曼多·克里斯皮诺 |
太阳黑子活动周期造成人的精神崩溃，这些复数的死亡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自杀，这里没有凶手，或者说天文现象就是凶手，而这也是阿曼多·克里斯皮诺制造的末日症候，他甚至在解开这个悬疑的时候，插入了佛罗伦萨洪灾的影像，这是末日大洪水的象征，但也仅仅是一种事件外的插入，阿曼多·克里斯皮诺却将其和案件机械地连接起来，神父保罗就是从那本经历了洪水的《圣经》中找到了线索，一句“我完全掌握自己的心智”就是遗产的证明，保罗从这里找到了西蒙娜的男友埃德华多的嫌疑，埃德加多正是将这本古籍卖给了西蒙娜的父亲詹尼，而詹尼又联手弟弟莱罗对他进行勒索，于是和詹尼相关的人都被杀害：詹尼想要结婚的贝蒂被杀死，詹尼又从楼上坠落，西蒙尼差点在自杀博物馆被杀，而保罗又变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可以说，谜底最后被揭开就是因为这本经历了末日灾难的圣经古本，但是这个线索和之前事件的发展缺乏必要的联系，它更像是阿曼多·克里斯皮诺为了印证和太阳黑子一样的末日症候才设置的。
太阳黑子影响人的情绪，他们以自杀的方式告别世界，当西蒙娜也受影响出现幻觉，却并没有走上那些自杀者的道路，包括贝蒂、詹尼以及管理员之死都是这个谋杀案的一部分，都是他杀，所以在自杀的末日情结和他杀的案件之间并无必要的联系，它只不过是阿曼多·克里斯皮诺的一种氛围营造。而回到从贝蒂被杀死的案件起点，这个“连环裸尸案”的发生，阿曼多·克里斯皮诺也制造了很多“误读”的细节，让嫌疑人在不断被怀疑中出现，但是这些所谓的悬疑在过多的线索中反而缺乏了说服力。贝蒂是第一个被杀死的，当她被送到解剖室的时候，法医的结论是自杀，和被太阳黑子影响的自杀者一样，但是身为神父的保罗却认为，贝蒂不是自杀的，因为贝蒂是自己的妹妹，因为贝蒂当晚去找过他告解——保罗怎么会出现在解剖室里？只是因为贝蒂向他忏悔就认为她不会自杀？从这个对自杀的否定开始，死亡变成了案件的一部分，而关于案件的嫌疑人，在阿曼多·克里斯皮诺多线索的叙事结构中，如走马灯一般出现。
《连环裸尸案》电影海报
贝蒂那晚找过西蒙娜，西蒙娜发现贝蒂戴着的是假的红头发，而她发现丹尼尔也有红色假发，所以嫌疑人是丹尼尔？丹尼尔和詹尼有不一般的关系，舞台设计的她似乎对死亡也有着痴迷，再加上红头发，她是不是杀死了贝蒂？贝蒂那晚从西蒙娜的房间里离开，然后走出了公寓，在公寓门口遇到了带着大狗的管理员，管理员似乎对她的美色觊觎很久，那么贝蒂是不是被他杀死的？贝蒂的另一个身份是詹尼即将结婚的女友，而在贝蒂和西蒙尼的身后总是有一双眼睛在监视着他们，他就是詹尼，甚至西蒙尼和保罗在一起的时候，詹尼也总是神秘出现，那么杀死贝蒂的是不是就是詹尼？但是在贝蒂死后，詹尼和弟弟莱罗关于重要东西的争吵中，詹尼后来从高楼上坠落，那么莱罗是不是凶手？当然，对于西蒙娜来说，她认为最大的嫌疑人是保罗，因为每次死亡发生，他几乎都会出现，这种在场性带来的是最大的嫌疑，而且据埃德加多所说，保罗曾经是一名赛车手，而且撞死了人，从撞死人的赛车手到神父，这一身份的差距实在太大，如果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谁的人生会有这样大的转变？现在身披神父的黑袍，不正是作案的伪装？
似乎谁都可能是凶手，谁都有作案的嫌疑，而身处幻觉世界的西蒙娜自身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那一封从自己打字机上打出来、写有自己名字的文件，是一份自杀的声明：“不要试图阻止我，我会以我的死亡加入这一连串的自杀，它将比其他的更科学，计划更周密——据说在8月死去是甜蜜的。附注：你们会在13号房间发现我的尸体。”这是谁制造的“自杀”阴谋？西蒙娜竟然敲开了自杀博物馆的13号房间，当门被锁上，里面的机关被触发，枪里的子弹朝她射来，还好西蒙娜躲过了一劫，当自己被安排了死亡，当自己陷入死亡陷阱，“自杀”就是一种他杀，这也是彻底对幻觉症的一种解脱，因为对于西蒙娜来说，她知道自己正成为死亡的下一个牺牲品。但是如果埃德加多是凶手，为了那本古旧圣经，他为什么又要杀死西蒙娜呢？当然没有明确的线索，包括在情节发展中的各种线索连接，都找不出它的逻辑必然性：她为什么会有父亲和贝蒂做爱的幻觉，是一种源于恋父情结的嫉妒？她为什么真正爱着的人是保罗，没有预示，最后却在告解时向他表白，并认为自己对他的爱转移到了埃德加多身上，这又是何种逻辑？甚至埃德加多也怀疑西蒙娜杀死了贝蒂，“看看镜子里的女人，我从未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但你想毁了她……”但是这种怀疑又变成了肉身的激情，这又是怎样一种逻辑？在被埃德加多注射了迷幻剂并开了煤气之后，已经慢慢走向死亡的保罗怎么会用那瓶药起死回生，难道急救药就是一氧化碳的解药？
也许让“连环裸尸案”成为幻觉只是为了破除内心的压抑，也许制造这么多血淋淋的谋杀现场只是为了在死亡中找到一个出口，也许末日症候需要的是爱的消解，所以阿曼多·克里斯皮诺在死人成堆的故事中让活人散发出温度，西蒙娜说：“和活人在一起，真好。”而埃德加多之所以暴露真相，也因为活人的好奇，“这就是跟活人在一起的麻烦，人人都太好奇了……”于是，这部1975年的铅黄电影就成了阿曼多·克里斯皮诺只是在悬疑中引起观众好奇的一个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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