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2-24 《剪刀手爱德华》:机械主义的悖论

“剪刀手”,可以拆解为剪刀和手,剪刀是锋利的,手是柔润的,剪刀是冷酷的,手是温热的,剪刀是裁剪和破坏的工具,手是拥抱和爱的象征——当完全对立的两样东西组合成“Scissorhands”的时候,它注定是无法完美合一的,注定是带着最大的遗憾,而对于拥有“剪刀手”的爱德华来说,也注定成为机械时代最后的悖论承载者。

古堡和小镇,就像剪刀和手一样,呈现出两种不同的生存状态。古堡在小镇的山上,从小镇每个房子的窗口可以望见古堡,它之存在完全在现实生活之外,而这一种孤绝的状态就是机械主义的象征,在这里真正居住的人是一个老科学家,陪伴他的是各种仪器和设备,而对于科学的实践,他用这些仪器和设备制造各种工具,甚至形成了完全自动化的流水线,从打蛋到搅拌,从烘烤到成型,省去了人力,提高了效率。这是技术带来的进步,老科学家也乐意沉浸在这样的生活中,但是当他开始制造机器人爱德华,科学和人文似乎就发生了矛盾,最后也变成了机械主义永远的悖论。

老科学家从事科学研究制造机器,是他远离现实生活的一种写照,但是他把机器人当成自己的下一个产品,在某种意义上却在呼唤人文关怀,毕竟每天和机器设备打交道,生活不一定乏味,但一定是寂寞的。所以他需要从机器到人的一种过渡,爱德华的身份是一个机器人,但是被赋予了人格,他拥有人的一切器官,具有人的肉体,还有人的思想,当然,最重要的是,科学家给了爱德华一颗善良的心。当一个机器人拥有了爱心,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工具属性,在人格的塑造上变成了“类人”。而爱德华把老人叫做“父亲”,这种人类和机器人之间建立起来的父子关系而已消解了主客体之间的机械对立,而充满了人文气息。

但是,在“父亲”最后要为爱德华装上和人一样的手臂时,那个圣诞节却见证了一个悲剧,悲剧不只是老人突发疾病而死去,留下了永远无法取代剪刀手的真正的双手,更在于它为机械主义留下了永远无法消除的分离:如果一双手被最终按上,那么爱德华和人类有什么差别?甚至他会成为人类最完美的象征——当机器可以取代人类,甚至超越人类,人类的存在意义又何在?所以老科学家之死,是一种技术性的预设:他必须死,只有死了,爱德华才会有一双剪刀手,只有死了,机器人永远带着无法超越人类的遗憾,只有死了,也才会思考机械时代的悖论。

: 蒂姆·波顿
编剧: 卡罗琳·汤普森 / 蒂姆·波顿
主演: 约翰尼·德普 / 薇诺娜·瑞德 / 黛安·韦斯特 / 安东尼·迈克尔·豪尔 / 凯西·贝克 / 更多...
类型: 剧情 / 爱情 / 奇幻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90-12-06(美国)
片长: 105 分钟
又名: 幻海奇缘(港)

爱德华在圣诞之夜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生命之死,也看见了完美双手的残缺,当然更看见了沾在剪刀手上的鲜血,这些意象出现在爱德华面前,都是作为人类的象征而具有启示意义,它们打开了爱德华人类的认识世界,也在慢慢的感悟中进入到情感生活:当雅芳销售员碧姬无意中“闯入”城堡,发现巨大的壁炉上贴着那些照片,在某种程度上爱德华就已经开始了类人的生活。但是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口子,当碧姬最终将他带到小镇,类人生活才真正展现出来。

无疑,碧姬是沟通古堡机械世界和小镇人类生活的纽带,而建立沟通的重要一个因素就是碧姬所拥有的理解和爱心。当她将车开到神秘的古堡,走进铁门倒掉的庭院,敲开沉重的木门,沿着楼梯最终来到楼顶爱德华面前的时候,她一直是友好的“闯入者”,无数次的“Hello”是最淳朴的问候,几句抱歉是最具人文情怀的态度,而面带微笑的她见到蜷缩在角落里的爱德华的时候,也没有那种对于神秘人物天生的隔离感,甚至她主动走到爱德华面前,问他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当爱德华向人类说出第一句话,也意味着对于陌生世界的天然抵触消除了,“父亲再也没有醒来。”这是他告诉碧姬的信号,父亲死了,爱德华成了一个孤儿,而善良的碧姬自然以母亲式的呵护,带他来到自己家里,来到小镇上,给予他作为普通人的关爱。

善良的碧姬遇见善良的爱德华,这是人类和机器人最纯粹的组合,她为爱德华擦拭身上的伤痕,给他普通的衣服,让他住在自己家里。这是人类对于爱德华的接纳,而对于爱德华来说,当走出古堡告别黑暗世界,也真正启动了他那颗人类之心。尽管碧姬家里呈现的一切对他都是陌生的,那张柔软的水床不小心会弄破,那面镜子可以照见自己的脸,那些电视、沙发、照片和保龄球都是第一次听说和看见,当一切的陌生进入到爱德华的世界,他开始走向人类,并且以人类的方式走向融合。

《剪刀手爱德华》电影海报

这似乎是一个完美的开端,而在和小镇更多人群的接触中,爱德华也表现了友好和善良,他成为他们的谈资,成为他们破除神秘的诱惑,在BBQ聚会中逐步了解他,而接着当爱德华在他们面前展示剪刀手的技艺,更使得小镇上的人喜欢上了这个机器人,他修建草坪,展示园艺,为小狗和女人修剪发型,在友好的气氛中,爱德华仿佛也成为他们的一员。但是这或者是人类和机器人之间共性的交流,但是这从来不是全部,或者小镇上的人和爱德华之间,从来不是无差异的状态,其潜在的分野甚至埋葬着更多的危害。当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喜欢爱德华的时候,有一个女邻居却大喊:“他不是来自天堂,他来自地狱。”“他是个怪胎。”她让人们远离爱德华,也就是用继续隔绝的方式让爱德华又回到“古堡状态”中。最初人们没有采纳她的建议,甚至对她嗤之以鼻,但是当爱德华始终无法消除“剪刀手”的悖论后,这种“怪胎论”就慢慢演变成了“阴谋论”。

爱德华拥有一双剪刀手,这是作为一个机器人未被人类化的最后遗憾,见到是锋利的,是冷酷的,是容易伤害人的,它划破过自己的脸,剪断过衣服上的带子,也无法灵魂地抓起食物,而这些正是让他永远成为机器人的烙印,而最重要的是,爱德华一直生活在古堡中,他面对的世界是单一的,是机械的,是充满了自己的规则。当他被带入人类社会之后,关于道德,关于伦理,关于法律,都是空白的,当碧姬的丈夫比尔问他关于捡到钱之后该如何办的问题,在凯文看来是愚蠢的问题,但是爱德华却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警察用来干嘛,不知道男女之间会有身体的诱惑,不知道伤害会带来仇恨,所以在人类看来,无法明辨是非是爱德华最大的缺失,他几乎就是生活在社会规则之外,尽管科学家“父亲”教他如何接茶,怎样避免尴尬和失礼,让他背诗,教他笑,但是这些在没有真正融入社会之前,也都是机械式的。所以当开始小镇生活,比尔要教他的则是所谓的“公民道德”:“我们要让他了解现实,明辨是非。”

但是,公民道德是不是就是简单的规则?或者说,当爱德华开始了解现实,走向人类生活,另一面却在隐性意义上暴露了人类的弱点,当邻居说“他是个怪胎”,当警察喊“手上有刀,放下武器”,当乔伊斯诱惑他不成反而说他“强奸”,当占美为了自己的利益让他去偷父母的钥匙,自私、谎言、偏见和贪婪,似乎才是另一双无形的剪刀手,才是人性中永远存在的恶?爱德华的剪刀手在身上,是可见的,而小镇居民的那些剪刀手却藏在心里,无形却具有更大的杀伤力。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不能明辨是非,缺少公民道德正是小镇这个群体的写照,每个人都有一双剪刀手,而爱德华也注定无法成为他们的人,注定在悖论中成为机械主义时代的一个牺牲品。但是他毕竟以一个样本的方式走进了人类社会,甚至以自己的善良和爱心重建一种人类情感,而这种重建就是和碧姬的女儿嘉丽之间的爱情。当爱德华第一次走进碧姬的家,看到了照片里美丽的嘉丽,他内心的那一种爱被激活了。当嘉丽回到家在自己房间里看到了异类的爱德华,她是害怕的,但是善良的爱德华让她渐渐有了好感,当占美家的偷盗事件让爱德华成为替死鬼,嘉丽在认识了爱德华的纯洁同时,也对人性的弱点有了更深的认识——爱德华慢慢激活了自己内心的爱情,而嘉丽则在爱德华映照的世界里看清了每个人手里的那把无形剪刀手。

也正是如此,他们拥有了跨越群体的爱情,那次占美事件后嘉丽问爱德华:“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去?”爱德华的回答是:“因为那是你让我做的。”嘉丽的眼中是欣喜,是感动,是无法阻挡的爱。当全镇的人几乎都把爱德华当成“怪胎”的时候,嘉丽却勇敢地对爱德华说:“抱我。”两颗心在一起,两种爱合一,但是正是这句“抱我”却又将人类和机器人无情地归位了,因为爱德华只有剪刀手,当他想用拥抱来表达爱意的时候,可能对嘉丽来说,反而是伤害,所以爱德华的手曾经温柔地举起,但是在犹豫之后,他无奈地放下,最后的一句话是:“不,我不能。”

彼此相爱,渴望拥抱,但是似乎心身之分离,机器人和人类的隔阂,成为永远难以跨越的界限,而这种隔离在更大意义上就是机械主义的最大悖论:拥有善良的爱心,却带着机械的剪刀手,人类拥有正常的手,很多人却长着冷酷的心,所以最后的最后,在占美的枪击中,在女人的质疑中,爱德华只能躲进自己的古堡,只能在唯一的黑暗中度过余生。而对于这一份跨越了人类和机器人的爱情,也在象征意义上呈现了一种唯美。“我已经老了,我希望他永远记得我年轻时的样子。”若干年后,当曾经美丽的女孩变成了老太婆,当只能从窗户看见远处的古堡,当外面的雪纷纷扬扬而成为最纯洁的象征,这或许是最无奈也是最纯粹的爱情,“我相信他还活着,在他没有下来之前,这里从来不下雪,但是之后每年都下雪。”雪是一种寄托,是一种回忆,是一种呼应,只有在纯洁的雪中,在飞舞的雪花中,嘉丽才永远是那个翩翩起舞的女孩,永远在爱的世界里不曾老去的女孩,而纯洁的雪花、雪雕、如雪的记忆和爱,也是化解机械主义悖论的唯一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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