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上、下)

编号:Z55·1960417·0274 
作者:[晋]陈寿 撰[宋]裴松之
出版:岳麓书社
版本:1990年7月第一版
定价:15.80元
页数:1277页

在“四史”中,《三国志》有着特殊的地位,它为《三国演义》提供了最直接的素材,当然,这其中更多因为裴松之作的注。虽然《三国志》拥魏贬蜀吴的写法在史学界尚有争议,但它对三国史实的整理的功绩却是不可抹煞的。本书以民国20年商务印书馆白衲本为底,分魏书30卷,蜀书15卷和吴书20卷。


《三国志》:缋事以众色成文

上使注陈寿三国志,松之鸠集传记,增广异闻,既成,奏上。上善之,曰:“此为不朽矣。”
–《宋书·裴松之传》

时间沉淀,而为文,而为史,何为不朽?文是太康元年集结成书的《三国志》,那时司马晋朝灭掉三国最后一个政权吴国而一统天下;文是130年之后刘宋文帝命裴松之注《三国志》,那时又陷入纷争不断的南北朝时代,纷争而统一,统一而纷争,在“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乱世,文是否能在历史的纬度里成为不朽?而当一千六百余年之后,在已无战争年代,在遥远的今世,这“不朽”之文或者只是上下两册的文本,是斑斑点点的书册,是打开而又合拢的史书。

时间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是“浪花淘尽英雄”,时间也是“是非成败转头空”,是“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当然更是“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但是在斑驳泛黄的书页中,却还能听见远处的金戈铁马声,还能看见渐远的英雄豪杰影,那些名字,那些事件,那些争斗,在文字的世界里依然跳跃,或者每一种阅读都是对于时间的重新唤醒,时间在他处,时间也在此地,时间已湮没,时间亦复生,不朽的意义就在于它依然是活着的,每一个在历史之外的读者都能用自己的时间旁注一段历史,也正是这种丰富性,才使得历史更接近现时,才具有某种不朽的“共时性”,正如裴松之在《上三国志注表》中所说:“窃惟缋事以众色成文,蜜蜂以兼采为味,故能使绚素有章,甘逾本质。”

众色而成文,兼采而有味,抵达本质却又超越于上,于是范頵说:“故治书侍御史陈寿作《三国志》,辞多劝诫,明乎得失,有益风化,虽文艳不若相如,而质直过之,愿垂采录。”裴松之说:“寿书铨叙可观,事多审正。诚游览之苑囿,近世之嘉史。”刘勰说:“唯陈寿《三志》,文质辨洽,荀张比之于迁固,非妄誉也。”赵翼说:“陈寿《三国志》虽称善叙事,有良史才,然亦有舛误。”甚至刘肃在《大唐新语后总论》中说:“陈寿意不逮文,容身远害,既乖直笔,空紊旧章。”全面否定了《三国志》,亦不失为一种对于历史的态度,一种对于文本的观点,大浪淘沙,在时间的内部的外部,那一种不朽才可以渐渐明晰起来,那一段历史才可能接近本质,那一些人物和事件才可能成为文里的符号。

所以,无论是陈寿还是裴松之,都只是站在历史的一个侧面,无论是私写还是官订,都写着和当时时代相关的文,也正如此,一种文书写完成,并不是不朽之定论,它留着另外的位置,裴松之说:“寿书铨叙可观,事多审正。诚游览之苑囿,近世之嘉史。然失在于略,时有所脱漏。臣奉旨寻详,务在周悉。”就变成了另一种解释学,在留着的位置里重新书写为一种文。在这诸多留着的位置上,关于正统之争似乎责难最多,一方面是正史的规范问题,从史记开始,史书的体例似乎已经被确定了,但是《三国志》没有没有记载王侯、百官世系的“表”,也没有记载经济、地理、职官、礼乐、律历等的“志”,并不符合《史记》确立下来的一般正史的规范。这或者也是陈寿自我书写的一种证明,在非官方命定的背景下,这反而是一种自由,一种创新。

而另一个争议则是以曹魏为正统,在《魏书》中他为曹操写了本纪,而《蜀书》和《吴书》则只有传,没有纪,记刘备的为《先主传》,记孙权的则称《吴主传》;《魏书》三十卷,《蜀书》十五卷,《吴书》二十卷,而《蜀书》中的关羽、张飞、赵云等传记更是简略,《蜀书·关羽传》只有一千二百余字,《张飞传》八百余字,《蜀书·赵云传》仅四百余字。在这一点上,可能存在一个“为政治服务”的书写规则问题,陈寿是晋臣,晋是承魏而有天下的,所以《三国志》尊魏为正统,而这种正统说却在后世被诟病,“其书以魏为正统,至习凿齿作《汉晋春秋》始立异议。”对于这个问题,《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说过一段公道话:“然以理而论,寿之谬万万无辞;以势而论,则凿齿帝汉顺而易,寿欲帝汉逆而难。盖凿齿时晋已南渡,其事有类乎蜀,为偏安者争正统,此孚於当代之论者也。寿则身为晋武之臣,而晋武承魏之统,伪魏是伪晋矣。其能行于当代哉?”这种“当论其世”的做法其实也是陈寿站在历史侧面却不得不进入时间内部的一种证明,知人论世,知世论史是至关要紧的,没有永恒不变的正伪标的。

而其实,这种详略的差距在另一方面来说,也可能是陈寿在写作时遭遇史料多少的现实问题,陈寿写《三国志》时,魏国已有王沈的《魏书》,吴国也有韦昭的《吴书》可作参考,这给陈寿搜集史料提供了极大方便,蜀汉既没有史官,也没有现成的史书可借鉴,搜集史料就非常困难,陈寿费了很大气力,连一些零篇残文也注意搜寻。也正因为史料缺失,不仅造成了《蜀书》之略,而且如徐干、陈琳、应玚、阮瑀等建安时期的著名文人,皆未立传,只附在《魏书·王粲传》中,而且除记陈琳之事有三四百言外,其余皆寥寥数语。另外陈寿为华佗立传而没有为张仲景立传,马钧是当时“天下之名巧”,胨寿也没有给他立传,而对于少数民族,陈寿只撰写了乌丸、鲜卑、东夷传,记录了东北地区的少数民族,对于西方的氐、羌诸族以及西域诸国,均未立专篇。

 

而另一方面,和史料无关的正统之争却也是陈寿的一个无奈,不能伪晋,所以不能伪魏,不伪魏,所以能“行于当代”,于是在正统说的逻辑上,就有了曲笔说。刘知几在《史通·直书篇》说“当宜、景开基之始,曹、马构纷之际,或列营渭曲,见屈武侯,或发仗云台,取伤成济,陈寿、王隐咸杜其口而无言。”批评陈寿和王隐在修史时对当权人物曹操、司马懿为之回护。其中最为严重的曲笔是高贵乡公被杀之事,据《汉晋春秋》、《魏氏春秋》以及《世语》、《魏末传》所载是高贵乡公曹髦与司马昭冲突,《三国志》对此如付阙如,但记载了郭太后历数曹髦“罪过”的令和司马昭等人单方面的表章,所以清人赵翼在《廿二史札记》中感叹道:“本纪如此,又无列传散见其事,此尤曲笔之甚者矣,然此犹曰身仕于晋,不敢不为晋讳也。至曹魏则隔朝之事,何必亦为之讳。”

 

《三国志》的第一卷即“武帝纪”,陈寿评价曹操曰:“汉末,天下大乱,雄豪并起,而袁绍虎四州,强盛莫敌。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曹操是“超世之杰”,这是很高的评价,而对于刘备的评价是:“先主之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焉。”对于孙权的评价则是:“孙权屈身忍辱,任才尚计,有句践之奇英,人之杰矣。”从“超世之杰”到“英雄之器”,再到“人之杰”,三国鼎立的权势者高下似乎已经不言自明。

陈寿之文,留着一个位置,其实在所谓的曲笔中,也是如此。当董卓“废帝为弘农王而立献帝”而引起京都大乱的时候,陈寿记述曹操时说:“卓表太祖为骁骑校尉,欲与计事。太祖乃变易姓名,间行东归。”这是很简略的一个说法,而在裴松之的注中,引用了两部书:“魏曰:太祖以卓终必覆败,遂不就拜,逃归乡里。从数骑过故人成皋吕伯奢;伯奢不在,其子与宾客共劫太祖,取马及物,太祖手刃击杀数人。”另一部书是《世说新语》:“太祖过伯奢。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备宾主礼。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图己,手剑夜杀八人而去。孙盛杂记曰:太祖闻其食器声,以为图己,遂夜杀之。既而凄怆曰:‘宁我负人,毋人负我!’遂行。”杀了好心的吕伯奢一家,故留下了“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曹操形象。与吕布的较量中,陈寿的记录也是简略:“布出兵战,先以骑犯青州兵。青州兵奔,太祖陈乱,驰突火出,坠马,烧左手掌。司马楼异扶太祖上马,遂引去。”裴松之在注中引用《春秋》曰:“太祖围濮阳,濮阳大姓田氏为反间,太祖得入城。烧其东门,示无反意。及战,军败。布骑得太祖而不知是,问曰:‘曹操何在?’太祖曰:‘乘黄马走者是也。’布骑乃释太祖而追黄马者。门火犹盛,太祖突火而出。”又一次显示了曹操的奸诈。

而在著名的官渡之战中,陈寿只是用几句话概括:“八月,绍连营稍前,依沙塠为屯,东西数十里。公亦分营与相当,合战不利。时公兵不满万,伤者十二三。”“公兵不满万”而能击败实力雄厚的袁绍大军,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叙述“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的正面形象,而裴松之对此提出了质疑,他认为:“臣松之以为魏武初起兵,已有众五千,自后百战百胜,败者十二三而已矣。但一破黄巾,受降卒三十馀万,馀所吞并,不可悉纪;虽征战损伤,未应如此之少也。夫结营相守,异於摧锋决战。”并从当时的形势上分析这并非如陈寿所说如此寡众,“以理而言,窃谓不然。绍为屯数十里,公能分营与相当,此兵不得甚少,一也。绍若有十倍之众,理应当悉力围守,使出入断绝,而公使徐晃等击其运车,公又自出击淳于琼等,扬旌往还,曾无抵阂,明绍力不能制,是不得甚少,二也。诸书皆云公坑绍众八万,或云七万。夫八万人奔散,非八千人所能缚,而绍之大众皆拱手就戮,何缘力能制之?是不得甚少,三也。”此次三点,就破除了曹操神话,“将记述者欲以少见奇,非其实录也。”

裴松之的时代显然和陈寿的时代截然不同,所以在对于史料的怀疑上更加大胆,而其实从陈寿的行文来看,陈寿在《三国志》的“曲笔”其实并非如文字所写,传递出为当世服务的表象,而是在三国交错中的记述中选择性地隐藏在文里,卷二是“文帝纪”,陈寿记述了继位前的征兆,“初,汉熹平五年,黄龙见谯,光禄大夫桥玄问太史令单飏:‘此何祥也?’飏曰:‘其国后当有王者兴,不及五十年,亦当复见。天事恒象,此其应也。’内黄殷登默而记之。至四十五年,登尚在。三月,黄龙见谯,登闻之曰:‘单飏之言,其验兹乎!’”正是这种征兆,所以汉帝“禅位”时,诏书曰:““……今王钦承前绪,光于乃德,恢文武之大业,昭尔考之弘烈。皇灵降瑞,人神告徵,诞惟亮采,师锡朕命,佥曰尔度克协于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逊尔位。”使得曹魏统治得以正统化,而陈寿评价文帝也说:“文帝天资文藻,下笔成章,博闻强识,才艺兼该;若加之旷大之度,励以公平之诚,迈志存道,克广德心,则古之贤主,何远之有哉!”但是这无非是表象,在卷二中,陈寿记载了曹丕在位期间各地发生的各种灾害,地震、彗星、降雪,旱灾……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也是所有传记中灾害最多的一卷,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反讽着“禅让”继位时的“天象”。同样对待曹操,在卷一中几乎没有负面评论,但是在《吴书》周瑜鲁肃吕蒙传中直接评论说:“曹公乘汉相之资,挟天子而扫群桀,新荡荆城,仗威东夏,于时议者莫不疑贰。”

正统之争和曲笔回护或者是一种无奈,而陈寿在行文上的简略,作为一种缺点,却为后世的创作留下了另一个位置,而这个位置自然便是《三国演义》这部传奇小说的诞生。《三国志》写的是历史,它需要的是真实性,而《三国演义》是小说,它更需要的是传奇,所以在阐释《三国志》的时候必然会从《三国演义》的维度来进行解读,或者说,在《三国演义》的英雄故事流传中,必定会从《三国志》中寻找历史的痕迹。

一方面,《三国演义》中的著名故事在《三国志》中叙述简略,比如杀董卓的故事,在《三国演义》里跌宕起伏,而在《三国志》里只有寥寥几句,《董卓传》里说:“三年四月,司徒王允、尚书仆射士孙瑞、卓将吕布共谋诛卓。是时,天子有疾新愈,大会未央殿。布使同郡骑都尉李肃等,将亲兵十馀人,伪著卫士服守掖门。布怀诏书。卓至,肃等格卓。卓惊呼布所在。布曰‘有诏’,遂杀卓,夷三族。”在《吕布传》里也是如此:“先是,司徒王允以布州里壮健,厚接纳之。后布诣允,陈卓几见杀状。时允与仆射士孙瑞密谋诛卓,是以告布使为内应。布曰:‘奈如父子何!’允曰:‘君自姓吕,本非骨肉。今忧死不暇,何谓父子?’布遂许之,手刃刺卓。”没有美人计,甚至连貂蝉也没有,“布与卓侍婢私通,恐事发觉,心不自安。”再比如夏侯惇啖目的记叙:“太祖自徐州还,惇从征吕布,为流矢所中,伤左目。”寥寥几句,裴松之引用对内容进行了扩充:“魏略曰:时夏侯渊与惇俱为将军,军中号惇为盲夏侯。惇恶之,照镜恚怒,辄扑镜于地。”而在《三国演义》里,第18回的这个故事使夏侯惇的性格跃然纸上:“惇大叫一声,急用手拔箭,不想连眼珠拨出,乃大呼曰:‘父精母血,不可弃也!’遂纳于口内啖之,仍复挺枪纵马,直取曹性。”把眼珠拔出来又吃进嘴巴,侧面映衬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的传统孔儒观念,因此一直深受说书人或普遍读者的喜爱,久而久之即成为口耳相传的民间传说,由是更加强了民间认为夏侯惇刚烈强悍的印象。对于“荡寇将军”张辽的描写也是如此,陈寿记述了张辽杀死匈奴单于蹋顿、合肥战役八百步兵大败十万敌军、活捉孙权被封为征东将军、文帝时带病征讨死于江都等史实,却没有关于吴国骗小孩子:“张辽来了!”的故事。

赤壁之战在《三国演义》里浓墨重彩,而在《三国志》中虽然多处有所涉及,但是记述依然简略,在《武帝纪》中说:“十二月,孙权为备攻合肥。公自江陵征备,至巴丘,遣张憙救合肥。权闻憙至,乃走。公至赤壁,与备战,不利。于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军还。备遂有荆州、江南诸郡。”前面只是背景,真正写到这场战争也只有“公至赤壁,与备战,不利。于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军还”这22个字;在《蜀书·先主传》里略有扩充:“赤壁之战:先主遣诸葛亮自结於孙权,权遣周瑜、程普等水军数万,与先主并力,与曹公战於赤壁,大破之,焚其舟船。先主与吴军水陆并进,追到南郡,时又疾疫,北军多死,曹公引归。”有了水军数万、焚其舟船等细节;在《诸葛亮传》中则又有了新的扩充:“亮曰:‘豫州军虽败於长阪,今战士还者及关羽水军精甲万人,刘琦合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曹操之众,远来疲弊,闻追豫州,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馀里,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将军”。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又荆州之民附操者,偪兵势耳,非心服也。今将军诚能命猛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规同力,破操军必矣。操军破,必北还,如此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矣。成败之机,在于今日。’权大悦,即遣周瑜、程普、鲁肃等水军三万,随亮诣先主,并力拒曹公。曹公败於赤壁,引军归鄴。”即写出了赤壁之战火攻的原因,也以诸葛亮的视角奠定了三国鼎立的战略地位。而在周瑜传中,这一场战役写得更为具体:“时刘备为曹公所破,欲引南渡江,与鲁肃遇於当阳,遂共图计,因进住夏口,遣诸葛亮诣权,权遂遣瑜及程普等与备并力逆曹公,遇於赤壁。时曹公军众已有疾病,初一交战,公军败退,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瑜部将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然观操军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乃取蒙冲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油灌其中,裹以帷幕,上建牙旗,先书报曹公,欺以欲降。又豫备走舸,各系大船后,因引次俱前。曹公军吏士皆延颈观望,指言盖降。盖放诸船,同时发火。时风盛猛,悉延烧岸上营落。顷之,烟炎张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军遂败退,还保南郡。”

和《三国演义》比较,《三国志》对于传奇故事的描述则从史实的角度加以记录,所以就有了《三国志》没有记载而《三国演义》里被虚构的故事,也有了《三国志》这样记载而《三国演义》为了突出人物性格那样演绎的故事。《三国志》中有“煮酒论英雄”,“是时曹公从容谓先主曰:‘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先主方食,失匕箸。”《三国志》中有木流牛马:“九年,亮复出祁山,以木牛运,粮尽退军,与魏将张郃交战,射杀郃。”《三国志》中有三顾茅庐:“由是先主遂诣亮,凡三往,乃见。”《三国志》有刮骨疗伤:“时羽適请诸将饮食相对,臂血流离,盈於盘器,而羽割炙引酒,言笑自若。”但都是寥寥几句。而《三国志》中没有桃园三结义,在关羽传里说:“亡命奔涿郡。先主於乡里合徒众,而羽与张飞为之御侮。……先主与二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在张飞传里说:“少与关羽俱事先主。羽年长数岁,飞兄事之。”《三国志》里没有“三期周公瑾”,而且周瑜是一个“性度恢廓“”的人,裴松之引用《江表传》也证明了周瑜是个宽宏大量的人:“普颇以年长,数陵侮瑜。瑜折节容下,终不与校。普后自敬服而亲重之,乃告人曰:‘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时人以其谦让服人如此。’”没有舌战群儒,没有七擒孟获,没有空城计,甚至连诸葛亮的《后出师表》也不录入。

《三国志》当然是要还历史的真实,如果从后世的小说《三国演义》来回望三国志,则很多故事只是虚构,关于关羽的事迹中,温酒斩华雄是江东猛虎孙坚所为,徐州诛车胄是刘备所为;过五关斩六将并未发生,华容放曹操,这是刘备拦截,但他去晚了,所以被曹操跑掉了,单刀赴会,实乃鲁肃单刀会关羽,败走麦城是孙权使人劝降,关羽诈降,在城头虚插旌旗,从别门撤退,被吕蒙算到,半路截杀之。而在诸葛亮身上,火烧博望坡是刘备所为,草船借箭,是孙坚、孙权父子所为,征汉中指挥是刘备,六出祁山,诸葛亮只伐魏五次,只有第一次和第四次到了祁山……小说非史,在文与文之间,那个位置并非是陈寿故意留下的,但是在时间的改变中,自然有了另外的符号。

而其实,在历史之内外,这种虚构并非全都变成创造性构想,它的另一面则是误读,而这种误读甚至发生在陈寿自己身上:“或云丁仪、丁廙有盛名於魏,寿谓其子曰:‘可觅千斛米见与,当为尊公作佳传。’丁不与之,竟不为立传。寿父为马谡参军,谡为诸葛亮所诛,寿父亦坐被髡,诸葛瞻又轻寿;寿为亮立传谓‘亮将略非长,无应敌之才’,言‘瞻惟工书,名过其实’,议者以此少之。”这是记载在《晋书·陈寿传》中的一段话,这也成为对于陈寿“索米轻亮”的争议。而其实,清朝潘眉在《三国志考证》中就指出:“丁仪、丁廙,官不过右刺奸掾及黄门侍郎,外无摧锋接刃之功,内无升堂庙胜之效,党于陈思王,冀摇冢嗣,启衅骨肉,事既不成,刑戮随之,斯实魏朝罪人,不得立传明矣。”其实在曹丕即王位后,就杀了丁仪、丁廙并男口,他们是没有子嗣的。另外关于陈寿对于诸葛亮报私仇的手法也颇有争议,其实看一下陈寿在《三国志》里对诸葛亮的评价就可以推翻这样的说法,“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雠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庶事精练,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於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可谓识治之良才,管、萧之亚匹矣。然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陈寿还校订了《诸葛集》,所以赵翼在《廿二史札记》中认为“此真无识之论也”。

《晋书》是史书,《三国志》也是史书,不同的作者,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时间,在对文的记述,对史的裁取,都可能会有疏漏,遗失,甚至偏见,所以才有了裴松之的注,“松之鸠集传记,增广异闻”所以才有了“故能使绚素有章,甘逾本质”的修订和整合,所以在时间之中,无论是人物还是事件,只有沉淀,只有积累,才能在“缋事以众色成文,蜜蜂以兼采为味”中成为一种“不朽”。

孙膑兵法白话今译

编号:H55·1960410·0273
作者:[战国]孙膑
出版:中国书店
版本:1994年9月第一版
定价:4.50元
页数:151页

《孙膑兵法》在《汉书》中被称为《齐孙子》,而唐以后,《齐孙子》一书却不见踪影。1972年在山东发现了这一部湮没千年得残乱竹简,遂整理出来,这一版本的《孙膑兵法》分上下两编,共32篇。做为一个神秘的人物,孙膑的军事才能是在被庞涓所害之后才逐渐显露,包括马陵之战的胜利,斩杀庞涓,而与庞涓个人恩怨平息之后,孙膑也就在政治舞台上消失了,但这仅仅是传说,《孙膑兵法 》中所传达的军事理念比这些奇闻轶事要有更大的历史意义。

德语文学精品

编号:H24·1960410·0272
作者:杨武能 译
出版:漓江出版社
版本:1993年9月第一版
定价:15.10元
页数:727页

其实,一部《浮士德》就可称得上德语文学的精品。德语文学从其产生发展到辉煌,文学作品中的忧郁、哲辩、沉静的风格与浮士德一样,成为德语文学的象征。本书选录的几部所谓“精品”中除了《少年维特的烦恼》和席勒的《阴谋爱情》有较大影响外,其余的还够不上“精品”,比如凯勒的小说、迈耶尔德小说、海涅的诗,只能称作一般。本书选录9位作家的作品14部。

虚构

编号:C28·1960410·0271
作者:马原
出版:长江文艺出版社
版本:1993年11月第一版
定价:9.00元
页数:417页

“我就是那个名叫马原的汉人,我写小说。”这就是马原式的叙事,一下子可以将读者逼到一个几乎绝望的地步,或让读者一下子开朗。马原的技巧便是文本与阅读之间存在的巨大反差,这位在西藏生活了七年的作家,沾染上了那块土地与生俱来的宗教神秘感,那种寻找式的故事似乎故意让读者身陷其中,以为离目的越来越近,其实,离具象的东西越来越远。这一类“冈底斯的诱惑”使马原对西方现代派的消化在中国当代小说作家中是最彻底的,比如巴塞尔姆的图解式叙事。“不如总在途中,于是常有希望。”马原对阅读的人说。此书为“跨世纪文丛”之一,内收《冈底斯得诱惑》、《旧死》、《虚构》等10篇。

七里香

编号:S44·1960330·0269
作者:(台)席慕蓉
出版:花城出版社
版本:1987年2月第一版
定价:2.50元
页数:110页

席慕蓉的诗歌是1981年开始走红的,写诗是为了“纪念一段远去的岁月,纪念一个只存在我心中的小小世界。”女性特有的敏感与细腻使她的诗如小小荷花,洋溢着谈谈的花蕾。《七里香〉是席慕蓉早期作品,它把诗歌献给“有天赐”的爱与生命,所以爱情以及其他情感成为席慕容笔下轻巧的抒情之物。全诗分《七里香》、《千年的愿望》、《流浪者之歌〉、《莲的心事》、《重逢》、《囚》、《彩虹的情诗》、《隐痛》、《美丽的时刻》等9 辑。

海子的诗

编号:S29·1960330·0268
作者:海子
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
版本:1995年4月第一版
定价:12.00元
页数:262页

海子是一个坐在地狱门口玩耍的孩子,在麦子、春天以及黑夜中独自游戏,他知道,自己可以轻易抵达死亡,跨过地狱,“祖父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将死在这里。”1989年的那个日子,一列冰冷的火车带走了海子还没有作完的游戏,从那时起,海子开始坐在天堂门口,观望着来往行人。海子的诗歌充满了生命的搏动,在孤独中“预感到海的降临”。1984年至1989年,海子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开始解剖天堂与地狱的差别,他安全地死在自己诗歌中。 

最后的华尔兹

编号:H73·1960303·0267
作者:徐建中 编
出版: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版本:1994年10月第一版
定价:7.60元
页数:241页

“Poems of Death”,与爱情的幸福、快乐相比,死亡对那些诗人来说,更有一种特殊的美丽,英国谢尔利说,死亡使人平等;法国波德莱尔则散发“恶之花”,称自己是“快活的死者”。但死亡仍是与恐惧、腐烂、墓碑等词联系在一起,而诗人们更多的从死亡中体会一种精神的升华。本书共选录中外诗歌67首,分《死亡的思考》、《死亡的历程》、《死亡的哀悼》、《死亡的歌唱》、《死亡的安魂曲》5部分。

朝圣者的灵魂

编号:H73·1960303·0266
作者:朱云奇 编
出版: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版本:1994年10月第一版
定价:5.50元
页数:162页

“Poems of Love” ,自然,这里所选的是描写爱情的诗歌,比如雪莱的《Love’s philosophy》,托马斯·莫尔的《The kiss》,当然还有古老东方的《关雎》、《一剪梅》(红籍香残玉覃秋)。本诗选选录古今中外吟咏爱情的诗篇60首,分《爱的哲思》、《爱的渴望》、《初恋》、《蜜语》、《 幸福》、《分离》、《 失去的爱》、《 结语》等8个部分。

美国文学史及选读(2)

编号:H73·1960303·0265
作者:吴伟人 编
出版: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版本:1990年8月第一版
定价:5.90元
页数:300页

本书为高等院校英语专业教科书,主要介绍了美国现实主义时期至20世纪的文学,以作家作品为史,共两章,介绍了惠特曼、狄金森、哈里叶特、比彻·斯托、马克·吐温、欧·亨利、亨利·詹姆斯、杰克·伦敦、德莱塞、庞德、埃德温·阿林德·罗宾逊等18位作家的作品。

Women in Love

编号:H73·1960303·0264
作者:(英)D·H·Lawrence
出版:外文出版社
版本:1993年第一版
定价:6.20元
页数:541页

D·H·Lawrence所创作的小说处处表现了在工业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畸形恋爱关系,书中大胆的性描写表达了作者对恢复人欲的美好理想,而这种理想也常常带有悲剧意义。《Women in Love》中的Vrsula和Gndrun的恋爱悲剧同样深刻地表现了这一主题。本书为英文原版本,1960年由英国企鹅出版社出版。

春秋三传

编号:Z53·1960303·0263 
作者:[晋]杜预 等 注
出版:上海古籍出版社
版本:1987年3月第一版
定价:7.20元
页数:602页

“《春秋》,鲁史记之名也”,而对于这本“鲁史记”的传注,却有许多的版本,在文学、史学上的地位也超过了《春秋》本身。在传注本中,《左氏春秋》、《公羊春秋》、《谷羊春秋》合称为《春秋三传》,他们分别对《春秋》记载的鲁史进行了补充说明,从而发展为一种独特的传记体式。本书为1936年世界书局的《四书五经》影印本,晋杜豫,汉何休、晋范宁分别为左传、公羊传、谷羊传作序。

文学研究会评论资料选(上、下)

编号:H76·1960303·0262
作者:王晓明 编
出版: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版本:1986\1992年12月第一版
定价:9.00元
页数:518页

1921年成立的文学研究会是以现实主义为主要创作手法的文学社团,它与创造社并行发展极大地丰富了中国20年代的文坛,并产生了冰心、庐隐、茅盾等一大批作家,特别是它的一系列“问题小说”成为针砭当时中国社会时弊的最好武器。在其不断发展历程中,也出现了与其他文学社团和流派之间的论争。本书辑录的大量资料对研究文学研究会是难得的第一手材料 。


《文学研究会评论资料选》:如何立在时代的前面

所谓时代性,我以为,在表现了时代空气而外,还应该有两个要义:一是时代给与人们以怎样的影响,二是人们的集团的活力又怎样地将时代推进了新方向,换言之,即是怎样地催促历史进入了必然的新时代,再换一句说,即是怎样地由于人们的集团的,运动、而及早实现了历史的必然。
茅盾《读<倪焕之>》

上下两册,是该一分为二还是该合二为一?一分为二的标记是明显的,上册是钱谷融主编,下册是王晓明选编,上册出版于1986年12月,下册出版于1992年12月–6年的时间,变化是巨大的,连统一书号都有了新旧不同的格式。当上册和下册在诸多的不同中合二为一的时候,似乎也印证了关于时代性的一个疑问:为什么整体性的文本会被搁置在时间里?下册的《后记》似乎解释了这种断裂感:这是一套配合教材的评论文章选集,“本书的基本体例、选编标准以及入选文章的排列次序,都和《文学研究会评论资料选(上)》相同。”体例、标准和次序,和上册相同,但是在6年的时间间隔里,是不是本身的教材也处在搁置的状态中?没有看到《文学研究会作品选》的上下册,当然也无从知道在这6年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似乎只是文本编辑和出版中的一个小疑问,但是时间所造成的断裂感似乎也对应于时代性的某种错位。当茅盾在《读<倪焕之>》中谈及了文学所需要的时代感,其实距离文学研究会成立已经过去了十年–甚至距离《小说月报》停刊、文学研究会活动停顿也只有短短几年时间,这篇刊印于《文学周报》第8卷20期的文章,是茅盾在“五四”新文化运动十年之后所写,那轰轰烈烈的五四运动已经过去了十年,当茅盾站在“五卅”这一时间节点上,是不是对于时代性的理解更多是一种回顾,在他看来,时代性需要表现时代的空气,需要呈现时代的影响力,需要推进时代的新方向,当文学研究会即将走向终结的时候,文学的这个时代性到底该如何成为“历史的必然”?如何在必然中又具有社会化意义?

回顾十年的历史,展望时代的方向,茅盾的这两个动作似乎是有机统一的,在不是一分为二的情况下,似乎并不会走向如选编的评论集本身那样,走向了被时间完全错开的尴尬里。在评析叶圣陶的《倪焕之》这部作品时,茅盾回顾了十年前文学研究会成立时的情况,但是他的态度依然是有些无奈的,即使是文学研究会发起成立的十二人之一,对于十年前“五四”运动中的文学现状,对于文学研究会的地位,还是偏向于悲观。他认为,“五四”和现在的“五卅”一样,对于一个时代来说,这样的事件对于中国现实来说,是一种“命定”。但是落实到新文学应该具有的文学使命上,却名不副实,“新文学的提倡差不多成为’五四’的主要口号,然而反映这个伟大时代的文学作品并没有出来。”在他看来,新文学最具惊艳色彩的作品是鲁迅的小说,但是它们攻击了传统思想,表现了五四精神,但是“并没反映出’五四’当时及以后的刻刻在转变着的人心。”也就是说,在茅盾看来,鲁迅小说具有对旧时代的批判和解构意义,但是并没有对新时代形成一个必然性的方向,或者更具体来说,那时的新文学都“没曾反映出弹奏着’五四’的基调的都市人生。”

茅盾认为,在鲁迅之外,郁达夫、许钦文、王统照、周全平、张资平等人写出了一批反映现代青年生活的作品,但是作品反映的人生还是狭小的,局部的,“我们不能从这些作品里看出’五四’以后的青年心灵的震幅。”鲁迅的作品没有反映出五四基调的都市人生,其他人的作品表现了现代人的生活,但是格局又过于狭小,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茅盾认为就是当时的文坛忽视了文艺的时代性,甚至还反对文艺的社会化,正因为高唱“为艺术而艺术”的主张,正因为感情主义、个人主义、享乐主义的“即兴小说”充满了出版界,正因为时代性被“灰色的迷雾”所笼罩,所以“这样的入了歧途”–很明显,茅盾对于这一现象的批评直接指向了创造社,和文学研究会几乎同一时代成立的创造社主张的是“为艺术的艺术”,甚至说过“毒草虽有毒而美,诗人只赏鉴其美,俗人才记得有毒”这样的观点,所以感情主义和个人主义充斥在作品中,所以在“为艺术的艺术”的艺术派里时代性被遮蔽了。

批评创造社,将五四新文学对于时代的弱化毛病归结于它的“艺术派”主张,作为文学研究会的发起者,茅盾的这一观点似乎也有着太多的个人情绪。但是如果回到十年前,回到1921年文学研究会成立时的状况,是不是它本身也忽视了时代性和社会化的努力?评论选上册里收录了两个宣言,一个是“文学研究会”在1921年1月10日发表的成立宣言,其中讲到发起这个组织的目的有三点:一是联络感情,二是增进知识,三是“建立著作工会的基础”,这三点目的似乎都没有涉及文学需要表现时代性和社会化这一使命,在《<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一集>导言》中,茅盾也说到,文学研究会这个团体“自始即不曾提出集团的主张,后来也永远不曾有过”,它只是一个“著作同业工会”,所以在成立十年后茅盾在这篇导言里也表达了某种缺憾:“’五四’时代初期的反封建的色彩,是明明白白的;但是’反’了以后应当建设怎样一种新的文化呢?这问题在当时并没有确定的回答。”也就是说,文学研究会也如鲁迅的小说一样,在于批判和解构旧传统和旧思想,但是并没有回答如何建设具有时代性的文化,而在《关于“文学研究会”》的文章里,茅盾再次说到了文学研究会当时只是一个“非常散漫的文学集团”,发起成立的时候没有企图,没有野心,没有主张,没有宣言,“对于文艺的意见,大家也不一致–并且未尝求其一致!”

但是,在《文学研究会宣言》里,提到了另一句话:“我们相信文学是一种工作,而且又是于人生很切要的一种工作;治文学的人也当以这事为他终身的事业,正同劳动一样。”这是一种怎样“切要”的工作?作者如何像劳动一样“治文学”?当然也没有明确的说法,倒是在《文学旬刊宣言》中,针对文学的意义,以及创办这一刊物的目的,说得比较明确,“我们确信文学的重要与能力。我们以为文学不仅是一个时代,一个地方,或是一个人的反映,并且也是超与时与地与人的;是常常立在时代的前面,为人与地改造的原动力。”在这里就提到了时代,而且要站在“时代的前面”,用一种力量引导人们改造现实,而且,把文学上升到实现最高精神的意义所在,“人们的最高精神的联锁,惟文学可以实现之。”但是,作为《文学旬刊》,它所说的文学“立在时代的前面”更多指的是译介外国优秀文学作品,“我们很惭愧;惟有我们说中国话的人们,与世界的文学界相隔得最为远,不惟无所与,而且也无所取。”的确,文学研究会以《文学旬刊》为阵地,不断拉近与世界文学界的距离,他们著重翻译俄国、法国、北欧及东欧诸国、日本、印度等国的现实主义名著,介绍了普希金、托尔斯泰、屠格涅夫、契诃夫、高尔基、莫泊桑,罗曼·罗兰,易卜生,显克维奇,阿尔志跋绥夫,安特莱夫,拜伦,泰戈尔,安徒生,萧伯纳,王尔德等人的作品,而文学研究会的另一本刊物《小说月报》也出过“俄国文学研究”、“法国文学研究”等特号和“被损害民族的文学”专号,出过“泰戈尔号”,“拜伦号”,“安徒生号”等专辑,可以说,文学研究会在介绍外国进步的现实主义文学方面作出了很大努力。

译介作品,是为了拉近距离,是为了“有所取”,“在此寂寞的文学墟坟中,我们愿意加者译者之林,为中国文学的再生而奋斗,一面努力介绍世界文学到中国,一面努力创造中国的文学,以贡于世界的文学界中。”而在文学创作中,这种整体性似乎并没有得到体现,但是正如把文学视作一种工作的观点一样,工作反映的是人生态度,反映的是事业追求,所以隐约地传递着作者的使命,茅盾在《文学研究会诸作家》中也说到,虽然新文化运动没有开过浪漫主义的花,也没有真正结出写实主义的实,但是文学研究会的“人生派”主张还是越来越清晰,“文学研究会这集团并未有过这样的主张。但文学研究会名下的许多作家–在当时文坛上颇有力的作家,大都有这倾向,却也是事实。”也就是说,它表现的是一种倾向性,而今心在《两个文学团体与中国文学界》一文中将文学研究会和创造社并置在一起,他认为,“文学研究会,差不多可说是一个宣传自然主义的机关,而且因为他们是主张人生的艺术的原故,对于社会人生,很是注意,所以介绍文学原理的功效,远在创造社之上。”所以当创造社和文学研究会给暗无天日的中国文学界带来生气,“我们应该以十二分的诚意向他们致谢。”

这或者是关于文学研究会的“流派论”,茅盾所言及的“人生派”倾向,在他看来在许多作家中得到了体现,比如冰心的《斯人独憔悴》是一部典型的“问题小说”,比如,在庐隐《海滨故人》这样的作品中,“我们也看见了同样的对于‘人生问题’的苦索。”比如在叶圣陶的作品中,反映着“小市民智识分子的灰色生活”,还有徐玉诺、潘训、彭家煌、许杰,他们在作品中描写了农村的现实生活,这些都构成了“人生派”的标记,构成了“为人生”的倾向。而和茅盾认为只是一种倾向的低调相比,郑振铎在《五四以来文学上的论争》中则认为文学研究会的《小说月报》和《文学旬刊》,打着为人生的艺术旗号,反抗无病呻吟的旧文学,反抗以文学为游戏的鸳鸯蝴蝶派文人,甚至他们比《新青年》更进一步揭起了写实主义文学革命的旗帜,“他们不仅推翻传统的恶习,也力拯青年们于俗流的陷溺与沈迷之中,而使之走上纯正的文学大道。”所以,对于文学研究会来说,他们实践的正是“文学是时代的反映”。

而当时,对于作为文学研究会成员的作者,对于他们创作的作品,很多人也是从中看到了中国新文化的真正希望。这其中有对于俞平伯的散文、王鲁彦的小说、丰子恺的小品文、彭家煌的小说、朱湘的诗歌的诸多评论,比如善行评论朱自清是“很清醒的刹那主义者”,“但他的刹那主义,虽不是颓废,却不免是‘欢乐苦少忧患多’……”阿英谈王统照的作品,“从他的诗歌一直到小品文,都可以充分的说明这一作家,是坚苦的人生真义的探求者,时代的歌者,而不是‘世外的游仙’。”茅盾谈庐隐:“庐隐,她是被‘五四’的怒潮从封建的氛围中掀起来的,觉醒了的一个女性;庐隐,她是‘五四’的产儿。”刘大杰谈到庐隐,也认为,庐隐是“五四”时代古典主义崩溃、浪漫精神和人权运动新生的“典型人物”……朱自清文章里“欢乐苦少忧患多”,王统照是“时代的歌者”,庐隐是时代的典型人物,是不是就如茅盾所说,他们表现了为人生的倾向?

在诸多的评论中,比较集中的是对于冰心和叶圣陶的创作评价,而这两个人的创作态度似乎也可以管窥文学研究会是否具有“为人生”的倾向性?对于冰心的文学创作,上下两册选编了14篇相关文章,为单个作家最多。直民在《读冰心底作品志感》中认为,冰心“像一朵荷花一样,洁白”,是一尘不染地直伸起来的诗人,所以在她的作品中能感受到到与神灵同化的意境,在他看来,这就是健康的文学,而文学也不管什么流派什么观点,就需要这种健康,“我们为艺术底真价值上,为人类底前途上,都该要求健康的文学。”而式岑认为冰心的文学创作中透出的一个字是“爱”,“宇宙的神秘,和人类的深思,本来不能遮蔽人类的烦闷。唯有人间的爱,才能使人沉醉,使人忘其分内的悲伤。”阿英认为冰心是“新文艺运动中的一位最初的,最有力的,最典型的女性的诗人”。

赞誉者有之,批评者有之,作为创造社的成仿吾就指出,《超人》不是一篇成功的作品,“所以象《超人》那样把主人公写到极端否定,不仅理论上说不过来,还使结构上生了一层缺陷。”在他看来,冰心的小说和诗歌存在一个共同的问题,那就是“她的作品都有几分被抽象的记述胀坏了的模样。”对现实的观察不够深入,反而被客观想象蒙蔽了;而梁实秋认为,冰心的诗集《春水》和《繁星》都不是成功的作品,比起小说来逊色不少:“她的短处是在她的气力缺乏或由轻灵而流于纤巧,则由浓厚而流于萎靡,不能大气流行,卓然独立。”草野在《始终没有走出象牙塔来的谢冰心》也认为,冰心的生活似乎是一成不变的,如果说有变化那也只是“从象牙塔移到象牙床上罢了”,“她对于社会一切都不能有澈底的见解与进步,结果只站在社会的外面说空话,另一方面渴望着无中有,这样的经过,使作者抱了犹疑恍惚玄想的态度,离开现实世界,走上不可推测的迷离歧途。”

无论是赞誉者所说的神灵同化的意境,爱的主题,荷花一样的文风,批评者所说抽象的迷茫,没有大气的品格,躲避现实的虚无,似乎都可归结为茅盾所说的没有真正的时代性,没有站在时代的前面,当然也就缺乏社会化,但是对于叶圣陶的作品,似乎评论的观点都指向了它具有的时代性和社会性,顾颉刚认为叶圣陶的小说《隔膜》表达了真实的情感,“他的小说完全出于情之所不容已,丝毫假借不得的。”化鲁也认为《隔膜》“是一页一页的现实生活的影片”;而赵景深读了叶圣陶的《火灾》后感受到了内心的澎湃,“他将温柔敦厚的人格感化了我这徬徨歧路的迷羊,使我很愉悦的饮幸福之泉!”朱自清说到了叶圣陶的《倪焕之》,他认为,倪焕之的经历就是一部中国时代史,“这二十年来时代的大变动,自然也给他不少的影响:辛亥革命,他在苏州;五四运动,他在甪直;五卅运动与国民革命,却是他在上海亲见亲闻的。这几行简短的历史,暗示着他思想变迁的轨迹,他小说里所表现的思想变迁的轨迹。”夏丏尊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倪焕之》中所描写的,是五四前后到最近革命十余年间中流,社会知识阶级思想行动变迁的迳路–作者叫这许多人来在舞台上扮演十余年来的世态人情,复于其旁放射各时期特有的彩光,于其背后县上各时期特有的背景,于是十余年来中国的教育界的状况,乡村都会的情形,家庭匡的风波,革命前后的动摇,遂如实在纸上现出,一切都逼真,一切都活跃有生气。”

而正是这部小说,成为茅盾所说是表现时代性的一个样本:描写了旧制度崩溃,也描写了新时代的开启,再现了农村生活,也展现了城市现实,表现了时代空气,也“催促历史进入了必然的新时代”:“’五四’来了,乡村中的倪焕之也被这怒潮冲动,思想上渐渐起了变化;同时他又感到了几重幻灭,在他所从事的教育方面,在新家庭的憧憬方,在结婚的理想方面。他感到了寂寞了。他要找求新的生活意义,新的奋斗方式,从乡村到了都市的上海。”而这样一个走在时代前面的人具有典型性意义,“一个富有革命性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怎样地受十年来时代的壮潮所激荡,怎样地从乡村到都市,从埋头教育到群众运动,从自由主义到集团主义,这《倪焕之》也不能不说是第一部。”

时代性和社会化是一种历史必然,它既是文学上的必然,也是现实中的必然,“这样有目的,有计划的小说在现今这混沌的文坛上出现,无论如何,不能不说是有意义的事。”而茅盾在那个时代创作的《幻灭》《动摇》和《追求》似乎也在实践着这样一条创作之路,回顾而展望,历史而未来,当文学被赋予必然的时代性,这或者也成为了知识分子应有的“意识形态”,成为作家必须具有的标签–文学在贴上诸如此类的标签之后,是不是也意味着走向了一种功利主义的目的论道路?无论是为艺术还是为人生,也许文学真正应该还原其本质,如潘垂统所说,“我以为什么写实主义,什么浪漫主义,最好不提起这些名词。-方面说是要表现个性,是要创作;一方面又说这是写实主义,这是浪漫主义。我不明白写实主义是谁的创作?浪漫主义是谁的创作?文学而有主义,还说什么创作。”

鸡鸣风雨

编号:H12·1960303·0261
作者:陈思和
出版:学林出版社
版本:1994年12月第一版
定价:8.50元
页数:247页

陈思和把政治权威意识、民间文化意识和知识分子精英意识做为整合文学史的三大板块,由此进入中国抗战以来的文学与文学史的批评,这种独特视角使其批评站在了文化整合的高度,的确如其所愿,“看到了一片新的阐述天地”。本书还对中外文学、台湾文学进行了专题评论,本书为“火凤凰”新批评文丛之一。

日常生活的诗情消解

编号:H12·1960303·0260
作者:蔡翔
出版:学林出版社
版本:1994年12月第一版
定价:7.50元
页数:219页

“消解”一词是蔡翔以中国社会商业特色为背景,对精英文化产生的历史作用进行的批评,这种失落是文学的个体特征的现实命运。蔡翔的文化批评明显受到西方以机器文明为特色的现代主义的影响,表现出强烈的精英意识与文人传统复活的强烈欲望,特别是对日常生活如何消解文学等方面缺少积极性。本书共11章,为“火凤凰”新批评文丛之一。”


《日常生活的诗情消解》:生活就是生活

“寻找”开始从精神的范畴中悄悄撤离,而转向一种个人此在的世俗性幸福。
《写在前面》

“寻找”其实是一种陈列:一本1994年12月出版的书,一本1996年购置的书,始终以合拢的方式静置于书橱的某一个位置,从学校宿舍到出租房,从老房子到新房子,在不同的空间变迁里,它始终是一本书,一本合拢的书,意味着它只是在物的层面上进入到流转的时间里,尽管里面已经敲下了象征被阅读的书章,尽管在无数次的机会中它被看见,但是在没有打开而阅读的世界里,它以泛黄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仅此而已。

而现在,当进入到2020年的阅读计划,当从书橱的位置抽出来,当打开第一页进入到蔡翔的叙述空间,是不是在一种历史层面证明了它一直在场?从1996年到2020年,时间跨度是14年,当日常生活中发生了太多的改变,一本书甚至变成了历史的见证:《写在前面》中,蔡翔说:“我们在此将要讨论的,乃是八十年代后期开始,中国知识分子与当代文学的关系,或者说,在八十年代后期开始的当代文学中,究竟呈现出知识分子什么样的精神风貌乃至基本的思想走向。”蔡翔关注的是八十年代后期开始的“当代文学”,关注的是在转型时期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八十年代,是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当1994年这本书出版的时候,蔡翔是以回首的方式看见八十年代的文学风景,而现在,当在二十一世纪二〇年代,以一个读者的视角再次回望的时候,八十年代是不是还是那个八十年代?知识分子是不是还是那批知识分子?

显然,这是一个伪命题,时间总是向前,人物总是更替,环境总是变化,在这种历时性的语境下,在场几乎就是一个神话,蔡翔在上世纪末期言及了一种存在,那就是历史和当下的双重“不在”:既如先锋小说一样,在焦虑、迷惘、绝望、荒诞、黑色幽默、荒原感、等待戈多等内心的革命风暴平息之后,在“日渐从众日渐优雅日渐什么都无所谓的社会”里,先锋先说无非如马原的《冈底斯的诱惑》那样,在陆高和姚亮终未抵达天葬场、没有见到野人,以及“姚亮不一定确有其人”的故事里,诱惑反而变成了在场的不在场;也像新写实主义文学、新历史小说一样,在历史的空间化处理中,感受到人的日常性存在的无可改变,它们制造的“意义的缺席”,是用一种将人替换成物的方式表达了“不在场”–无论是诘问和怀疑,还是妥协和消解,不在的存在如何构建立体的时间,如何凸显寻找的母题。

不在之在,像极了这一本14年都未曾打开的书,但是,当在14年后进入到时间的内部并且以回望的方式阅读,寻找似乎也只是一种知识层面的了解和认知。当任何一个故事都“以没有结果而告结束”,当处处充满“冈底斯的诱惑”却又一无所有的时候,寻找是不是只是一个行为艺术?其实,蔡翔在《写在前面》的话里,很明确了自己站立的当代立场,也很无奈地启示了日常生活咄咄逼人的解构力量,当“当代”被无情地解构,寻找只是为了拾掇一些逝去的碎片而已,而从“当代”望过去,不论是1994年的现在,还是2020年的未来,蔡翔都无力在某种知识分子的情怀中找到真正的神圣使命。

“文化失望”是蔡翔统摄全书写作的一个概念,在他看来,“当代”呈现的语境是:“一场深刻的思想危机开始悄悄引发。由此导致了某种失望,并通过文学的形式程度不等地流露出来,从而构成种种复杂的文学现象。”中国文学进入1978年之后的“新时期文学”,所出现的是一个重要标志便是知识分子重新进入社会良知的角色,伤痕也好,寻根也罢,包括朦胧诗,知识分子在告别了一个时代之后开始了寻找,在他们看来,知识分子的使命是坚守一种启蒙主义的精神立场,是为了让文学重新关怀社会和人类的终极意义,是对人的尊严的尊重得以重新强调,社会良知、启蒙主义、人道主义、自由思想、终极意义、个性解放,凡此种种,知识分子他让自己成为神圣的代言人,从而在俯视的目光中寻找一种意义。

这种寻找的意义,就是蔡翔所说的“潜在地存在一个‘失乐园’的文化主题”,他们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摆脱俗性时间的缠绕,“而普遍充溢着对神圣的追求”。毋宁说是寻找,不如说是重新发现,在蔡翔看来,中国知识分子从来就有一种明确的人文目的,那便是要求在现实中重建社会政治秩序与文化秩序,这便是“道”,无论是儒家思想,还是老庄哲学,启示真理和改造社会的两大主题,都成为了知识分子人文精神的源头,即使当人的理想遭到社会压迫时,也用一种“隐”的思想,在从“解放人类”到“解放自己”退而求其次中保留着知识分子身上的人文色彩。

但是,当时间进入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新时期的启蒙渴望慢慢退化,当“寻找”成为一种行为艺术,知识分子的转型是不是必然是对日常生活的事情消解?“失乐园”之后的“复乐园”是寻找的暂时结果,还是不必寻找的必然状态?在场与不在场,失去和寻找,似乎构筑了一种虚构和摹拟的紧张关系,而这种关系在“小说和日常生活”之间演变成了词与物的悖论。蔡翔认为,小说作为一种虚构,作为一种叙事,是鼓励小说话语行为的主体权力,这个主体便是小说家,而且是作为知识分子的小说家,在这个具有主体权力的小说世界里,小说是一种个人化的存在,要求的是叙事行为的抒情化,而这便是“诗情”。但是当小说成为小说家笔下的小说,它又必须成为一种具有“公共性”行为的存在,也就是说,它必须引入读者,引入听众,在这个意义上,小说家只是一个“转述人”,而小说所营造的世界,便是一个公众世界,“从而具有着明显的类的痕迹。”

所以悖论就必然产生了,主体和客体,虚构和摹拟,表现和再现,个人性和公共性,构筑了一种二元对立的语境,在这个悖论中,如何突围便成为了知识分子的选择,甚至如何突围,有时候却只是如何叙述–当小说的叙事变成了叙述,“证实权威”的意义何在?主体权利何以体现?寻找的母题如何凸显?而这些问题在蔡翔看来,无非可以归结为这样一种终结命题:“小说究竟是对存在之物的言及,还是对不存在之物的言及。”而在八十年代的“当代文学”中,小说作者的遭遇,一种是“退出”,主动退出主体权力世界,在“缺席”状态下,用流水账式的叙事方法形成“新写实”的风格,而另一种则是“受阻”,当个人性的文化态度进入到复杂琐碎的日常生活时,因为遭遇一系列的阻滞,于是产生了意识形态化的文化态度。主动退出和被动阻滞,都不可避免地在“复乐园”的所谓寻找中,让小说无可避免地走向了对不存在之物的言及,变成了在公共性叙述中的“不在”,甚至变成了对于“生活就是生活”的世俗性幸福的摹写。

蔡翔对这一议题的分析着重于对现象的解读,在他看来,八十年代的“当代文学”呈现出了不同的文本风格。一种是以先锋派作家为代表的先锋小说,他们带着诘问的语气,带着怀疑的目光,对时代进行叙事,洪峰、格非,余华和马原,这一群体作家从二元对立中撤离,他们对真实性世界采取了彻底的拆解态度,就像冈底斯的诱惑一样,从来不是确定的,不是必然的,而是用不在来代替在,而这种存在的消解意义使得“逻各斯中心”和“元语言性”都被戏谑,“好吧,我认识你,我说(实际上我想说;我认识你算了)。”格非的《褐色鸟群》中这样说;父亲之死之后的“奔丧”,只是一种沉湎自我的行为,洪峰的《奔丧》构成了对神圣亲情的亵渎和调侃–;在戏谑中,在亵渎中,在调侃中,作者自己命名了存在,命名了故事,在充满诘问和怀疑的虚构中,“以没有结果而告结束”。

但是,这种戏谑和调侃,这种亵渎和解构,是在诘问和怀疑中进行的,在某种意义上,他们不是消解“逻各斯中心”,不是颠覆“元语言性”,而是用自我命名的方式重新构建了逻各斯中心,重新发现元语言性,也就是说,他们还是以一种知识分子的神圣性使命赋予自身,冈底斯的诱惑,毕竟还有那一种悬而未决的诱惑在,所以这不是真正的主体权利的丧失,不是主体性的衰落。和先锋小说有着同样使命意义的还有那些制造了新的英雄神话的作家,“在这普遍平庸的时代,他孤独地坚守着自己的立场。”蔡翔指的是张承志,他在《北方的河》里,唤起了人们对于生命意义的诗意向往,但是这孤独的英雄只不过是一次尴尬地再生,像叶兆言的《挽歌》一样,当他们拒绝谋求和日常生活的妥协可能,他们迷恋的是精神崇高的一曲挽歌,苏童的《十九间房》里,土匪,女人,性,暴力,满足了读者的某种阅读嗜好,这种再生的叙事中,其实没有英雄,它只不过是被包裹了一个“凄楚的灵魂”,只不过制造了悲怆的“热泪盈眶”的表象感受。

但无论如何,先锋小说还是英雄神话,都有着作者再造的中心,都有着自设的元语言性,或者说,他们并没有真正走向主体性衰落的困境,他们还在用另一种力量支配语言、支配作者,从而支配读者–一曲挽歌唱起,不是感慨于挽歌带来的孤绝的凄楚,而是应该赞赏于还有人勇敢地唱出挽歌,这是可贵的。而在这种可贵的对立面,真正主体性衰落而带来的对于日常生活的摹写,则真正走向了所谓的“个人此在的世俗性幸福”:人不再是自我选择,而是被选择,不再是必然性现实,而是偶然性生活,不再是抽象的个体,而是特殊具体性的个体,不再是虚构,而是写实。“这些小说相当强调’叙述’,以一种貌似客观的口气中性地叙述’生活’,并且以流水帐式的结构方式替代了情节性的故事编排,也许,这就是其中一些作品被称之为’新写实’的原因之一。”当知识分子像大众靠拢,甚至妥协,他必然是从众的,必然只是在一种类存在中成为此在。

蔡翔认为,这是“示者”与“看者”的根本性颠倒,小说作者本来是看者,是在看的过程中成为一种主体,但是当从众发生,当人物变成类,看者反而在读者世界里变成了示者–;示众,成为文本和作者乃以摆脱的宿命。示众,被说成是回归大众,被看成是融入了“人民神话”中,但其实,“由于知识分子的日益贫困化,在日常生活中,事实上已经和大众溶为一体,遭遇到共同的生存困境。”王朔的小说成为一种文化现象,似乎正说明了与大众文化潮流的合拍就是一种主动的示众,就是一种妥协式的从众。知识分子的主体只是那些“贵族痞子”,只是活在“小时候”,而当这一切都走向了没落,当等级社会完全解体,世界也许真的只剩下“我是你爸爸”式的伦理抚慰,所以王朔说:“我的作品的主题用一句话来概括比较准确……就是‘卑贱者最高明,高贵者最愚蠢’……像我这种粗人,头上始终压着一座知识分子的大山。他们那无孔不入的优越感,他们,控制着全部社会价值系统,以他们的价值观念为标准,使我们这些粗人挣扎起来非常困难,只有给他们打掉了,才有我们的翻身之日。”

当蔡翔在“生活就是生活”的消解中阐述主体的衰落时,他是悲观的,在某种意义上,作为学者的他,正是在不停地寻找“当代文学”的当代性意义,那应该是一种人文情怀,应该是一种启蒙思想,应该是一种人道主义,应该是一种终极意义,“精英文化在中国,并不单纯指称所谓的上流知识分子文化,更多的是指在新时期文学中,严肃的知识分子所逐渐构建的某种文化系统。”但是在“当代文学”的两种走向中,当新写实抹去了先锋派最后一抹知识分子化的诠释痕迹,他说一个“众声喧哗”的时代到来了:这是一个商业大潮冲击下的时代,这是一个被市场经济逐渐控制的社会,这是一个不再有英雄的世界,“终极性真理的迷失,使得知识分子不仅对世界,同时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主体性逐渐走向黄昏的没落,那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战斗精神已经悄然远逝。”当蔡翔发出“我们走向哪里”的疑问时,他的言外之意其实是我们应该寻找,寻找主体性,寻找战斗精神,寻找终极性真理。

挽歌式的感慨,需要的是文人传统的复活,但是在逐渐失语的时代,在诗情消解的社会,在“工具理性”弥漫的空间,知识分子再无法指点江山。蔡翔注目的是八十年代的“当代文学”,当时间流转,14年后再次回望那被“生活就是生活”的历史,或许那时的当下呈现的也是一种迷局,无论先锋还是新写实,无论马原还是王朔,都制造了一种在场,而当14年后进入阅读的当下,另一种迷宫其实早就铺陈开了:没有了寻找,没有了启蒙,没有了主体,没有了先锋,甚至文本本身也早已经湮没在公文、档案和日常对话中,于是,一本1994年出版的书,成为阅读世界里最后一声叹息,在二〇年代的开场中,成为微弱而可怜的声音。

诗式校注

编号:S24·1960303·0259
作者:[唐] 皎然
出版:浙江古籍出版社
版本:1993年10月第一版
定价:4.80元
页数:183页

《唐才子传》说皎然“性放逸,不缚于常律。”正是这种性格,使其出家为僧,但对当时诗坛浮华呻吟之风深恶痛绝,遂将自己对诗歌的理解以《诗式》进行了批评。“诗有四不”、“诗有二要”,扬与弃之间表达了一个诗僧的深虑,而他提出的“诗情缘境发”的观点则正是将自己的佛家思想贯穿其中,对古代诗歌创作树立了一种全新的观点。本书另收皎然之《诗义》及杂文、评论、传略数篇。 

精神分析引论

编号:B87·1960303·0258
作者:(奥)弗洛伊德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1984年11月第一版
定价:11.30元
页数:377页

以下是弗洛伊德的简介:1856年5月6日生于摩拉维亚,在维也纳度过了80个年头,神经病医生,在实验中提出了自己的心理学观点,引起了世界心理学研究领域的震撼,1929年死于他乡英国。弗洛伊德所提出的潜意识、泛性论、死亡本能等观点成为心理学划时代的革命,并且由此影响了艺术、文学等人文领域。正因为他的卓越贡献,才能使他的思想体系引起了最大的争议,并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人们对自我的认识。


《精神分析引论》:人们由于被“剥夺”才得病 

我们之所以收效,或许是由于用某种意识的东西代替了某种潜意识的东西,把潜意识的思想改造成意识的思想。
 –《第三编 神经病通论》

意识代替潜意识,或者潜意识改造成意识,就是把致病的矛盾变成常态的矛盾,或者是在精神病人和健康人身上找到一种相同的东西,它是压抑,它是消除这种压抑所赖以维持的抗力,而将压力转变为抗力,就是用一种替代的方式打通潜意识和意识,如同把隐梦变成显梦,把过失变成有意义一样,从精神病的症候中找到欲望的对象,建立通道,而弗洛伊德这种充满理性的分析显然在驳斥曾经病理学家在坚持和付诸实施的无理性研究,驳斥疾病的非道德和非美育成见,在解剖学、物理化学和生物学之外,建立潜意识理论。

这或者是革命性的理论,是触犯全人类的观点,“精神分析有两个信条最足以触怒全人类:其一是它和他们的理性的成见相反;其二则是和他们的道德的或美育的成见相冲突。”所以在这两种触犯的成见面前,弗洛伊德提出了两个命题,一个命题是心理过程主要是潜意识的,而“意识的心理过程则仅仅是整个心灵的分离的部分和动作”,承认潜意识的心理过程,是“对于人类和科学别开生面的新观点的一个决定性的步骤”,而在这个决定性步骤之上,则是另外一个创见,那就是认为性的冲动都是神经病和精神病的重要起因,甚至这些性的冲动,除了如荣格所说变成一种“内向”的历程,最重要的是转化为人类心灵中最高文化、艺术和社会的成就,“这是前人所没有意识到的”,而对于这样的结论,自然会受到各种争议,以及反对,所以对于弗洛伊德来说,他的研究意义就在于接受挑战,在于用实例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但是,“如果精神分析既没有客观的证据,又没有公开参观的可能,那么如何去研究它,并相信它的真实呢?”所以弗洛伊德是从假设的命题开始的,他认为精神分析是神经错乱症的一种治疗方法,那么这种治疗方法一定是和其它医药的方法不同,甚至“常常相反”,而这种不同的方法,弗洛伊德用“你们”来指出其相反的属性,“你们常将机体的机能和失调,建立在解剖学的基础之上,用物理化学来加以说明,用生物学的观点作进一层的解释,而从来不稍稍注意于精神方面的生活,不知道精神生活是复杂的有机体最后发展的结晶。”那么在解剖学、物理化学和生物学之外,有着怎样特殊的研究渠道?在弗洛伊德看来,这就是自我人格,“自我的人格的研究,可以成为精神分析的入门。”而这种自我人格不仅不仅疾病患者有,一般健康人也有,也就是说自我人格是一个客观存在,并非是一种病态现象。

弗洛伊德从过失开始寻找突破口,不管是舌误,还是笔误、读误,或者暂时性遗忘,都是一种德文中以“ver”起首的名词,也就是说它们在某一程度上具有相互关系。人们经常会讲错某一个词,而使整个句子的意义发生改变,这种舌误的经验几乎每一个人都会有,关键是为什么会有舌误?舌误的意义在哪?它是否会照见说话者内心的某种倾向?“别注视着我吧,你的眼睛征服了我,将我分为两半;一半是你的,另一半也是你的–但是我应该说是我自己的,既是我的,那当然便是你的,所以一切都属于你了。”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中珀霞对巴萨尼奥这样说,分成一半的自我里有你的也有我的,而“既是我的,那当然便是你的,所以一切都属于你了”。在文学艺术的这种处理方式,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就暗含了过失心理学中的意义,也就是说,每一种过失里都有起“意向”,或是在心理过程中占据的地位,“舌误的结果本身可被看作是一种有目的的心理过程,是种种有内容和有意义的表示。”因为你在讲出一句错误的话的时候,并非只是因为身体的疲倦,精神不集中,或者其他的客观原因导致了错误,实际上,在弗洛伊德看来,兴奋、分心、注意力不集中只是几个名词而已,甚至算不上是解释,它们只是心理过程表现出来的“帘子”,“我们的问题应该是:兴奋或分心究竟是为什么事而引起的呢?”

弗洛伊德:掀开了人类心理学的那道帘子

如何掀开帘子,看见里面的一切?弗洛伊德从舌误的实例中找到了过失的意义,那就是既有被干涉的倾向,也必定包含着干涉的倾向,前一种是客观原因引起的舌误,而后一种是主观介入必然产生的错误,而后一种更能揭示其心理学的意义,“一个人若忘记了一个熟悉的专名,即使非常努力也不能将它保留于记忆之内,我们便可以揣想此人对他必无好感,所以不愿回忆。”这是一种干涉的倾向,甚至是一种“遗忘决心”,也就是说,主体想办法逃避不愿去做的事、不愿去面对的人,不愿去回忆的过往,他有意将这一切放在表面错误的现象中。有一个实例是琼斯将一封已写好的信摆在桌上好几天,后来他决心投递的时候,却发现忘记填写收信人的姓名和住址,等到他补填之后,送到邮局才发现未贴邮票,于是不得不承认自己“隐隐有不愿将此信投邮之意”。看起来是遗忘,是失误,但实际上就是一种“遗忘的决心”,也就是主动的遗忘行动往往伪装成一种被动的经验,也就是从经验上解释掩盖了内心主动的那种倾向,掩盖了不同方式的预兆。

“动机既经消失,失物便可寻得了。”所以这种遗忘的过失往往具有动机,而被干涉的倾向和干涉的倾向在过失中总是含混在一起,具有复杂性,甚至偶然性,但过失一定是具有意义的,这便是弗洛伊德建立精神分析的一个前提条件,而从过失心理学转变到对于梦的研究中,也同样遇到一个意义的确定问题,在一般人看来,对于梦的研究是徒劳无益的,而且被认为“绝对可耻”,因为梦“既不合于科学,又有倾于神秘主义的嫌疑”,而且梦的对象又是不易确定的,这比研究舌误等过失心理学要困难很多。在以前的研究者看来,梦不是一种心理历程,它没有规律性,也就没有理性意义,完全是物理刺激在心理上的表示,1876年宾兹说梦是一种无用的、病态的物理历程,而莫里把梦比作是“一种舞蹈狂的乱跳,和正常人的协调的运动相反”,甚至在古人看来,梦仅仅是一种比喻,是一种“十个指头在钢琴的键盘上乱动”的声音而已。

但是种种观点,对于梦来说却寻找到了一个共同特性,那就是和睡眠有关,而睡眠的情境是:“我不愿和外界有所交涉,也不愿对外界发生兴趣。我去睡眠以脱离外界而躲避那些来自外界的刺激。”这种逃避观恰好是释梦的一个突破口,为什么在不愿和外界交涉的睡眠中会出现梦,梦是一种对睡眠的破坏,还是对睡眠的维护?睡眠的象征意义是人对刺激的隐退,“像个球似的蜷曲着身体,和在子宫内的位置相似。”这当然不是入世,而是出世,是一种对温暖、黑暗世界的回归,而梦的产生一方面是受到外部的刺激,另一方面则是起源于内部的刺激,就像过失心理学一样,一方面是被干涉的倾向,另一方面则是干涉的倾向,而在这两种意义的混合影响下,梦便有了第二个共同特性:“梦中大部分的经历为视象;虽然也混有感情、思想及他种感觉,但总以视象为主要成分。”也就是将梦景由抽象变为具体,变为视像,在这种“梦的工作”下,梦一定是心理的现象,而不单是躯体的现象,甚至对于做梦者来说,他明白自己梦中的意义,“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明白,就以为自己一无所知罢了。”

“他不知道自己知道,只相信自己不知道。”这是释梦的一个难点,也是一个突破口,也就是说,意义必定是存在的,而这种意义便是潜意识的作用,只不过潜意识转变为意识的过程,很多梦者并不知道。所以对于梦的意义解读,重要的是能“能推知梦的起源,和梦所由起的思想和情感”。如何推知,需要的是联想,需要的是代替物,“我们或可假定一个梦的元素的联想不仅因那元素而定,而且决定在意识内的原来的念头。”或者这仍是一个假设,在这个假设中,对于潜意识的代替物,弗洛伊德提出了三个重要的规律,一是不去理会梦的表面意义,无论是合理或者荒谬,无论是明了还是含糊,都要把表面意义放置在一边;二是必须随时唤起代替物,不管和梦的元素相离多远,只要能找到替代物,便是一种突破;三是,“必须耐心地等着我们所要寻求的那些隐藏的潜意识思想自然而然地出现”。这三个规律其实是将梦的显意通过联想的方式找到隐意,也就是找到潜意识里的意义。

如何是梦的显意?在刺激的心理作用下,梦在睡眠中起到一种调解的意义,也就是说,在睡觉中我们以梦的方式经历欲望的满足,而在满足愿望之后,同样持续着睡眠,所以说,“梦是用幻觉的满足来消除侵扰睡眠的心理刺激的方法。”梦是对于替代物的化装,梦是对于刺激的检查和反抗,梦是隐意的象征,在梦的压缩、移置、意象及润饰下,梦返回到隐意状态,也就有了释梦的意义,也就是说梦又回到了原初的状态,就像回到了人的幼年时期,而在“潜意识就是幼儿的心理生活”的信念之下,弗洛伊德从伊谛普斯情结、乱伦等梦的倒退作用中,“唤醒了原始的精神生活”,而这种倒退作用,则揭开了欲望的满足性质,在这化装和倒退的相互作用下,弗洛伊德便建立了梦的动机:“因为在化装的梦中,欲望的满足并不公开表露,而是要我们去追寻的,所以要证明它,便不得不等到梦已得到解释之后。我们又知道,化装的梦所有背后的欲望是为检查作用所禁止排斥的,而且正是这些欲望的存在,才形成化装的原因和检查作用的动机。”

也就是说,“梦是欲望的满足”,而弗洛伊德的计划,并不仅仅在于梦的分析,而是“想以梦的研究作为神经病研究的引线”。与梦的显像一样,神经病表现的是“症候”,这些症候性动作是偶然的,也是随机的,但是其背后也都有意义、目的和动机,也有其必须的心理背景。弗洛伊德分析了强迫性神经病、创伤性神经病,他从布洛伊尔的发现得出结论:“不仅症侯的意义总是潜意识的;而种症候和潜意识之间还存在一种互相代替的关系;而症候的存在只是这个潜意识活动的结果。”而精神分析的目的就是将潜意识的某事转化为意识的某事。而这种转化,在弗洛伊德看来,就是将原属潜意识的缺失的记忆补充起来,消灭健忘症,然后再打通潜意识和意识之间的通道。

缺失的记忆在哪?该如何进行补充?弗洛伊德认为,通过释梦的方式可以用联想发现潜意识的材料,而病人在其中必然会有抗拒,也就是在压抑中产生了某种疾病,所以必须消除压抑,消除抗拒力量。不管是同性恋,还是虐待狂,甚至被虐待狂,他们都是在一种压抑中走向了性的倒错,而从孩子的性活动分析,他们都在倒错的性活动中寻求到一种发泄和满足,比如吮吸自己的手指的“自淫”,这是对于吸乳的模仿,比如在排便中获得的快感就是一种满足,所以从儿童入手,弗洛伊德指出了性本能的意义,和饥饿一样,性也是本能,就是里比多,如果得不到本能的满足,就会产生压抑,就会引起精神病,“人们若没有满足自己里比多的可能,就容易患神经病–所以我们说人们由于被“剥夺”才得病的–而且他们的症侯乃是对失去的满足的代替。”

“神经病起因的见解:第一是性的剥夺这一最普通的条件,第二是里比多的执着(迫使性神经病进入特殊的途径),第三是自我的发展既拒斥了里比多的特殊的激动,于是乃产生矛盾的易感性。”这是弗洛伊德建立的神经病机制,而里比多是必须附着于一种对象,一个幻念,而这种对象和幻念就是症候,一方面是无法满足表现的神经病,但是另一方面,则是通过如荣格所说的“内向”来发泄里比多这种本能的积聚,或者通过艺术的手段返让幻念回到现实,不管是客体里比多的应用,还是自我里比多表现的自恋,都是一种性的活动,也就是通过这一途径,将潜意识变成了意识,用意识代替了潜意识。

所以对于神经病人的治疗,弗洛伊德指出必须要将本能释放出来,“一个神经病人的里比多究竟在哪里呢?很容易找到:它依附于症候之上,而症侯则给它以代替的满足,使能满足现状下的一切要求。因此,我们必须控制病人的症候而加以解除—一这正是病人所求于我们的工作。”这是一种对道德的颠覆,但是在弗洛伊德看来,精神分析是一种治疗的工具,其意义在于揭露心灵的隐事,消灭内心的抗拒,“抗力若被克服,病人的心理生活就会有持久的改变,有较高级的发展,而且有抵御旧症复发的能力了。”而起在弗洛伊德看来,并不是神经病人有这样的压抑和抵抗,健康的人也有里比多的释放问题,“它是一种量的差异,而不是质的差异。”一个健康的人,在实质上,也算是一个神经病人,“但他似能加以发展的症候则只有梦而已”。

虽然弗洛伊德从日常生活的心理病理学、梦和神经病入手进行精神分析,虽然只是以给学生介绍精神分析的简单阐述做出推论,虽然没有在其它人文科学上作更充分的论述,但是对于潜意识的发现,对于性冲动的研究,都为现代精神分析心理学派甚至文艺创作学打开了一扇革命性的大门,从潜意识到意识,从症候到本能,从显意到隐意,人类在另一种意义上开始理解自己,开始看到了心理隐藏的那一部分。

诗经译注

编号:S21·1960301·0257
作者:程俊英 校注
出版:上海古籍出版社
版本:1985年2月第一版
定价:16.10元
页数:687页

这是一部500多年的诗歌总汇,因为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因为经孔子删定,因为开启了现实主义诗歌的源头,所以他才能成为一部经典。风、雅、颂、赋、比、兴,这诗经的“六艺”成为我们阅读这部古代作品的基本常识。叙事多于抒情,不是诗经的最大特色,语言,韵律才是《诗经》最优秀的特点。而他的思想性几千年来仁者见仁,但大抵上可称为奴隶社会的一部百科全书。本书分国风、二雅、颂三编。

伊利亚特

编号:S32·1960301·0256
作者:(古希腊)荷马
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
版本:1994年11月第一版
定价:25.85元
页数:691页

战争,因为土地或者荣誉,但大规模的特洛伊战争,却因一个女人而起。美貌似乎是天生的诱惑,让这个古代文明国家之间的杀戮不断,而盲诗人荷马亦将这一流传变成了他笔下的史诗而彪炳千秋。“女神啊,请歌唱佩流斯之子阿基硫斯的致命的忿怒。”第一卷起句并不是所有的原因,荷马的最伟大之处在与用15693行诗将口头文学变成了书面史诗,而让后世的人不断思考神或者人的地位、悲剧、死亡以及其他哲学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