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性与公正游戏

编号:B83·2220519·1839
作者:【法】让-弗朗索瓦·利奥塔 著
出版:上海人民出版社
版本:2018年04月第1版
定价:45.00元当当18.80元
ISBN:9787208148840
页数:202页

什么是后现代?利奥塔认为,后现代意味着一种转向、一种背离。自启蒙时代以来,通过高扬理性,确立人权,宣扬自由、平等与博爱,整个人类似乎随着时代的进步都可以摆脱落后与愚昧、迎接进步与光明。然而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美好愿景和幻象。当宏大的人类解放图景已经破产,当突飞猛进的科技力量已经走向了造福人类的反面,后现代就出现了。那么,后现代意味着什么?对利奥塔来说,后现代的特征是人们普遍从事着各种各样的语言游戏,在其中,你可以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也可以是执行者,你也可以从事多种游戏。但任何一种游戏规则都不能凌驾于其他规则之上,这就是所谓的公正游戏。如果跨出这一步,那就意味着纳粹、独裁和暴行。本书通过收录20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利奥塔的书信、演讲、访谈、其代表作的部分章节,生动展现了利奥塔的后现代思想,以及他对自己主要著作的反思与坦白。


《后现代性与公正游戏》:它在召唤不可表现之物

因此,这位哲学家拒绝如人们邀请他去做的那样,在你们的眼睛和耳朵前面作为权威出现……
——《没有讲台的讲台——利奥塔论电视》

写过几本书,有过哲学性的思考,被称为“知识分子”,这是被命名甚至传说中的“利奥塔”;当他走上法国电视台FR3频道,在“自由论坛”里做节目,这是出现在电视画面中并且发言的“利奥塔”;如果这两个“利奥塔”都是在他者视野中出现、并被大家认识、接受甚至崇拜的人物,那么还有另外一个“利奥塔”,那就是利奥塔自己描述的利奥塔,他以“他”的方式被言说:“你们将看到他;你们将听到他。”或者是:“你们看见过它们,你们现在正看着它们,你们没有认出它们——你们并没有请他在今天晚上发言。你们以为他肯定在FR3频道有朋友;如果他有的话,他并不认识他们。”

他们认识或不认识利奥塔,利奥塔通过电视台描述利奥塔,无疑“利奥塔”被不同的面向所构筑,但是利奥塔到底是谁?他真的是一个知识分子?他出名吗?“这些是你们应当问利奥塔和其他人的问题,他也许也问自己这些问题”——当对利奥塔产生疑问,当利奥塔是谁成为一个问题,对“利奥塔”的权威性也就有了某种怀疑,而走上电视台的利奥塔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对权威、知识本身以及知识分子进行了反思,甚至以一种行为艺术的方式表达了质疑:先是“画外音”,利奥塔只是用声音介绍了“利奥塔”以及上节目的目的:“他必须在这个节目里给知识分子一点空间。”声音在场,但是具体而直接的形象被隐藏了;之后是“声画不同步”,“是有人想帮他一个忙,给他一个出名的机会吗?当然,为此他应感谢节目的制作人。”此时的画外音消失了,利奥塔的声音和形象也都出现了,但是配声和说话的口型并不同步,造成的印象是:他在说话但是没有声音;之后是“声画同步”,他在说话也有声音,声音也配合着他的形象,就是他在电视台里说……

从画外音到声画不同步再到声画同步,利奥塔是以逐步的方式出现的,或者说,是以逐步的方式让电视观众对他是否权威进行判断,但是这个过程不彻底的地方在于:利奥塔最终形成声画同步还是回归到传统的体系里,还是在嘉宾和观众之间建立了联系,或者说他还是以一个权威形象出现:他在声画同步中开始谈论对“利奥塔”的判断问题——不管是他人判断还是自我判断;谈到了哲学家的任务就是思考权威,谈到了知识本身的实质是“正确回答”一个问题;当然也谈到了电视技术对权威的破坏作用,“通过它你们看不见那个在说话的人,听不见那个你们看见的人,他这样做是为了破坏这种权威的形象,每次你们观看任何虚构作品,如电影或戏剧等以外的东西,这种形象总是不可避免地在荧屏上出现……”当然最终利奥塔所要阐述的观点是一个知识分子的使命,那就是解构权威的合法性意义,“如果哲学家同意帮助他们的同胞相信,在不存在权威的地方存在着权威,并给这种权威以合法性,那么他们就停止了在我们所说的思考的意义上思考,于是他们就不再是哲学家了。”

身为知识分子的哲学家就是要让权威丧失合法性,这是利奥塔录制这一节目的意义,从一开始只有画外音到之后的声画不同步,都可以看做是利奥塔为自己设置的这个议题进行的行为艺术,在这种铺陈之后,他才真正出场,但是当声画同步而阐述自己的中心论点,利奥塔似乎又以权威的形象出现,或者说他之前的解构又回到了不被解构的起点,否定和自我否定以肯定的方式结束,利奥塔是“受到把自己变成权威的代表的诱惑”,还是要把自己变成不屈服于诱惑的“少数派”?其实,利奥塔一直反对权威的合法化问题,因为合法化的权威指向的就是权力,他在《一份宪章的序言》中,针对1968年的五月风暴发表了身为知识分子的宣言,其中提到:“我们的任务将必定是尽可能充分地改变整个大学机构的职能,这种职能受统治阶级和大学自己深深地内化了的压抑限制着,我们要把它转变成为一个思考对现实的批判理解和表达的方法的地方。”在这份“序言”中,利奥塔回顾了1968年5月开始的危机,他认为“它引导我们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其新就在于批判、斗争和扰乱了政治制度、社会系统、私有财产、作为整体的生活组织,就在于谴责了对公民的政治压迫和对劳动力的社会经济剥削,就在于批判不仅是口头的,更是实践的,就在于获得了广泛的工人和学生的响应,由此他提出了学院必须“在自身内部维持一个自由知识和自由表达的区域”:学院里要有表达和政治集会的自由;学生和教师要同时参与所有团体;学生和教师要共有一张选举名单。

对自由知识的要求,就是要消灭权威,在《死掉的文科》中,他阐述了文化应该承担的使命,“文化是倾听力争被说出来的东西,文化是给那些没有发言权但在寻求它的人以发言权。”在《知识分子的坟墓》里,他定义了知识分子是“把自己放在人、人类、民族、人民、无产阶级、生物或其他类似存在的位置上的思想家”,他的唯一职责就是对“何为绘画、写作、思想”这一问题负有责任,而死去的知识分子是“消极的、无名的、经验的存在”。无论是在《一份宪章的序言》中提出的自由表达权,还是赋予文化一种“发言权”,或者是提出知识分子是对主体问题负有责任,利奥塔都是在破除“消极的、无名的、经验的存在”的权威性,以争取新的权力的方式解构权威的合法性——否定权威可以看做是利奥塔在电视节目中声画不同步甚至画外音的一种隐喻,争取新的权力则是“声画同步”的归位性面对,那么,对于利奥塔来说,声画不同步和画外音带来的对话缺失是不是变成了他的一种知识分子态度?

“就它拒绝参与对话而言,它施行了某种暴力。”这是利奥塔对自己所写的书《力比多经济》的评价,当它拒绝对话,当它施行暴力,当它摆脱某种类型的评注,就像是处在声画不同步和画外音状态之下,而这一种写作意图在利奥塔看来,就是“拒绝参与亚里士多德意义上的辩证法”——辩证法要求在雄辩中完成说服,甚至取消讨论,利奥塔认为,这种辩证法的写作方式是“假象的制造者、诡诈的人或骗子手的写作方式”,它表现在对辩证话语的控制上,而这正是和权力相联系。利奥塔对这一传统进行了颠覆,他把作者和读者置于新的关系中:在传统中,作者是发言者,发言者天生具有的优势,就是从发言中制造提问的权力,而读者作为阅读者,便成为了接受者,在发言者和接受者组成的系统里,作者总是占据高位,总是制造权威,总是形成控制性的对话。但是利奥塔把读者即接受者看成是“扔入大海里的漂流瓶”,不受作者陈述的影响,而且读者在阅读之后一定是一个提问题的读者,他反而站在了讯息发出者的位置,而在这个过程中,作者从发言者、提问者变成了倾听问题的人,“就我所写的东西使你产生了问题而言,你问的问题反过来又对我提出了问题”,于是角色互换了,于是关系颠倒了,于是辩证法变成了语言游戏。

“读者的要求,或作者想象中的读者要求,必须被暂时忘怀,在某种意义上,作者必须对之毫无兴趣。”利奥塔把辩证法制造对话和权威的写作手法看成是一种古典主义,而这种互换了角色、颠倒了关系的语言游戏就是一种现代状态,“我们没有了对话者。”现代艺术家所需要的就是没有读者的写作,没有观赏者的绘画,没有听众的作曲——画外音也好,声画不同步也罢,利奥塔就是制造了没有嘉宾的电视节目,在取消了对话中建立了一种现代性的语言游戏,“我的意思是凡是我们缺乏标准的时候,不管我们是在什么地方,不管是在奥古斯丁、亚里士多德,还是帕斯卡尔时代,我们都处于现代性之中。时代并不重要。”所以利奥塔对现代性的意志如此定义:它是一种不掩盖自己、不把自己的力量归因于“一种必须受到尊敬的、可以想见的模式的意志或想象力”。缺乏标准取代了权威的设定,没有对话者取消了辩证法写作,没有了读者、观赏者和听众,也就没有了必须受到的尊敬的作者,所有人都变成了发言者、所有的对话都变成了声画不同步。

那么,这是一种取消了权威的自由?这是不受权力控制的公正?实际上就像在“利奥塔论电视”的三种方式一样,画外音和声画不同步取消了辩证法,但是声画同步似乎又回到了对话,这嘉宾存在、观众和读者存在的状态下,公正如何达到?而这个问题似乎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提问:“什么才是公正?”这个带有康德味道的问题,利奥塔提供了一个“公正”的回答,“公正是这样行动以致意志的准则可以作为普遍合法化的原则。”公正需要一种普遍的合法化,“什么才是公正”的“什么”本就是一种自由的条件,对公正的问题是不是在“什么”中具有普遍的合法化?公正的问题本身就是一种判断,“那么公正是否只能在公正的判断中产生,而永远不符合先验的定义?”对于这个问题,利奥塔认为,判断的人不应该是一种形而上学的存在,而只能是康德意义上的“理念”,它是一种“指出”,一种指令,一种断言的语言游戏——语言游戏的实验事业,就是导向最佳意义的文学,一种广泛的文学。

不管是描述性还是指令性,它就是存在,而“什么”不再指向具体的内容,“存在着一种法律的法律,存在着一条元法律”,它就是“要公正”本身,所以公正就是语言游戏,是不可翻译的语言游戏,“在所有情况里面,我们都在一种游戏之中,一种有规则的游戏,我根据这些规则游戏,以便对和我玩的人发生某种影响。”游戏建立了,规则建立了,一起玩游戏的人似乎成了对话者,那么语言游戏建立的对话体系和辩证法的对话体系是不是一样的?在这里利奥塔认为不可翻译的语言游戏核心就是建立新的规则,“能够从一种游戏跳到另一种游戏,而且在每种游戏中(在最佳状态下)他们试图想出新的着法。”这样的游戏者就是利奥塔所说的艺术家,而利奥塔给了艺术家一个名字:异教主义者。那么什么构成了异教主义?利奥塔认为,“它在于这一事实,即每个游戏是按其本来面目来玩的,这意味着它不把自己作为所有其他游戏的游戏或唯一真正的游戏。”

自己是游戏,游戏就是按其本来面目玩的,就像“要公正”定义公正一样,是一种“元法律”,异教主义所要接受的事实就是:“我们可以玩多种游戏,而就有趣的事是玩着法而言,这些游戏中的每一种本身就是有趣的。”回到游戏本身,就是回到规则本身,而游戏的规则就是有趣,有趣就是可以发明新的游戏,就是可以从一种游戏跳到另一种游戏:在每种游戏中保持同等的趣味性,让不同的游戏达到相同的精妙程,也就是说,不给其中任何一方以游戏的特殊地位,“这才是异教主义。”所以异教主义的核心是不建立对立性,不产生对话者,所有的人不在特殊地位上,都没有拥有权力的权威,而这就是公正的游戏:它不是不公正,“而是禁止正义和非正义的问题存在、存在下去和被提出。”普遍的合法性也就被取消了,“公正游戏就是这样的游戏。在这种游戏里,我们只是就我们听到的东西发言,也就是说,我们作为听者发言,而不是作者。这是种没有作者的游戏。”

没有必须向读者发言的作者,没有辩证法里制造权力的权威,没有形而上学意义的公正,异教主义建立的语言游戏就是在取消了普遍合法化的元叙事之后,进入到了小叙事中,利奥塔所说的“我们应当成为异教主义者”也意味着“我们必须把小叙事的增加尽量最大化”——对于“元叙事”和小叙事的这种转变,利奥塔在《关于叙事的旁注》中得到了进一步阐述。在《后现代状况》中,利奥塔提出了“元叙事”的概念,它认为这是现代性的标志:“理性和自由的进一步解放,劳动力的进步性或灾难性的自由(资本主义中异化的价值的来源),通过资本主义技术科学的进步使整个人类变得富有,甚至还有——如果我们把基督教包括在现代性(相对于古代的古典主义)之中的话——通过让灵魂皈依献身的爱的基督教叙事导致人们的得救。”自由、启蒙、社会主义等理念就是通过拥有合法化的价值而被普遍适用,所以元叙事是“指具有合法化功能的叙事”。在利奥塔看来,资本主义技术科学却破坏了现代性,“奥斯维辛”甚至成为了未完成的现代性的规范性名称,但是现代性绝非是一个静止的概念,并非是一种线性的过程,现代性带来的元叙事具有合法化功能,但是当合法性丧失,它又成为现代性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现代性不仅建立了元叙事,而且还在元叙事衰落之后“继续织出日常生活之布”,而继续织出的叙事便是异教主义构建的小叙事,“小叙事的一种使它们能够逃脱合法性丧失危机的至高无上的权威。它们确实逃脱了,但这只是因为它们从未有过任何合法化价值。”

元叙事和小叙事,普遍的合法化和对合法化的逃脱,很容易想到的是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它们代表的是不同的发展阶段?它们具有的是一种异构性?在《后现代状况》的《对“何为后现代主义?”这一问题的回答》中,利奥塔把现代性的出现看作对现实主义的清算,而现实主义处在学院主义和庸俗流行艺术之间,最后成为了冠上了“一个党的名称”的权威,“现实主义及其帮手新古典主义,就通过诽谤和禁止压倒了实验性的先锋派。”现实主义无疑是一种权力,而现代主义的出现,就是“伴随着信仰的粉碎”,就是从崇高的美学中找到了动力,就是从先锋派的逻辑中找到了实验的原则,所以引用狄德罗的说法,利奥塔认为,现代艺术就是“致力于表现某种不可表现的东西的存在的艺术”。而后现代主义呢?利奥塔认为后现代主义不是现代主义之后的阶段,而是现代主义的一部分,也不是穷途末路的现代主义,而是现代主义的新生状态,“它在表现里面召唤那不可表现之物,它拒绝正确的形式的安慰,拒绝有关品位的共识,”后现代主义是现代主义的一部分,它体现的现代性和现代主义具有同一性,这种现代性就是召唤不可表现之物,就是对总体性开战,而真正的知识分子所要做的就是成为“那不可能表现之物的证人”,“让我们激活分歧,挽救它的荣誉。”

后现代主义是现代主义的一部分,是其中的一个阶段,但是“后”所赋予后现代主义的还有另一种意义:“‘后’字意味着一种类似转换的东西:从以前的方向转到一个新方向。”也就是说,“后”首先是和过去的决裂,它不是恢复,不是闪回,不是反馈,不是重复的运动,而是一种“ana-”的过程:它是在分析、回忆、神秘解释和变形过程中对“原初的遗忘”;另外一方面,后现代主义也意味着对现代性的重写,把“后(post-)”的前缀变成“重(re-)”的前缀,意味着在反古典主义之后重写现代性:它是启示( revelation)和救赎(redemption),是重生(rebirth)和更新(renewal),是革命(revolution)和重新获得自由(reappropriation of liberties)……这种重写现代性的态度不仅让后现代主义成为现代主义的一部分,而且,“现代性在本质上是不断地充满它的后现代性的。”不管是“后”,还是“重”,本质上就是弗洛伊德的“彻底体验法”,就是发现事件和意义里“在本质上对我们隐藏起来的东西”,所以重写现代性意味着开启独特性的物,打通美学和伦理学的关系;重写是和当代意识形态市场上的东西毫无关系;重写是对新技术时代文化商品的生产、传播、销售和消费的合法性的抗拒,“重写意味着抵制那种所谓的后现代性的写作”。

现代主义是对现实主义构建的权威体系的消解,是对权威和信仰的粉碎,后现代主义在重写现代性中完成对“原初的遗忘”,它们具有的现代性就是取消了普遍的合法性,就是回到了异教主义的语言游戏中,就是在召唤不可表现之物,“通过拒绝提供这种形象,他拒绝提供一种服务。”在声画同步的电视上,利奥塔对“利奥塔”这样说,利奥塔不是权威,“利奥塔”也拒绝提供普遍的合法性,因为那里是“没有讲台的讲台”。

福柯

编号:B83·2220519·1838
作者:【法】吉尔·德勒兹 著
出版:上海人民出版社
版本:2021年03月第1版
定价:52.00元当当21.70元
ISBN:9787208169470
页数:88页

德勒兹与福柯彼此钦佩、欣赏和尊重,在哲学思想上互相依赖。《福柯》是德勒兹在巴黎第八大学哲学系开设的“福柯专题”课程讲稿。德勒兹以“陈述”概念为中心,用自己的思想实现了对福柯哲学的回响式重构,阐明了福柯对知识、权力、主体化、人之死的重新诠释,与福柯一起打开了生命和语言的未来之门。德勒兹写《福柯》就是画福柯,画一幅因死亡而中断了哲学事业的福柯思想肖像,在德勒兹心目中,福柯无疑是同时代*伟大的一位哲学家,德勒兹在评论《知识考古学》时指出,福柯是一位新档案保管员,在评论《监视与惩罚》时说道,福柯是一位新地图绘制者,而在《福柯》中,福柯成了德勒兹的“福柯”,“虽然书名是‘福柯’,但不是一部传记,而是一个德勒兹式的福柯哲学导言,也是一部福柯研究领域的经典。”于奇智在《德勒兹的“福柯”》的译序中如此评价。


《福柯》:人应当重新折叠上帝

这是中心房间,人们不再担心其空,既然要把自我置入其中。人们在此成为其速度的主宰,相对而言,成为其分子与奇点的主宰,在此主体化地带:宛若外部之内部的小船。
——《褶皱或思想内部(主体化)》

空变成了有,自我变成了主宰,外部完成了内部化,这便是福柯建立主体化的过程;而主体化之建立把“自我置入其中”,更是确定了具有恒定内容的本体论,它们是知识,是权力,是自我,这三大“本体论”之确定,在福柯意义上完成了一种关于生命的拓扑学:它以生命内置的方式解放了时间,把过去压缩到内部,使将来偶然发生于外部,在把过去和将来同现在的限度加以对照中呈现出肉体和生命具有的转化意义,于是,德勒兹说:“福柯不再仅仅是果戈理意义上的档案保管员、契诃夫意义上的地图绘制者,而且是像别雷在小说名作《彼得堡》中那样的拓扑学家,这部小说使皮层褶皱成为外部和内部的转化:城市与中枢的应用只在第二空间互为反面。”而实际上,德勒兹关于福柯建立的生命拓扑学指向的正是褶子论,而这一理论也正是德勒兹的自我阐释,“福柯正是以这种方式理解衬里或褶子”。

德勒兹在福柯的主体化过程、恒定的本体论以及生命拓扑学的阐述中,最终指向和自我有关的褶子论,这是不是一种“把自我置入其中”建立中心房间的过程?是不是在“宛若外部之内的小船”上开启了向前的航行之路?是不是在福柯思想中完成了“最遥远者因转变成最近者而成为内在的”的溯源?“献给达尼埃尔·德福尔”,当德勒兹一开始就在题辞中将这本书献给福柯的伴侣达尼埃尔·德福尔,《福柯》中的福柯,或者正是那个探索知识、权力、自我以及褶子论的德勒兹——德勒兹如何在由《知识考古学》《规训与惩罚》《知识意志》《快感的享用》组成的著作谱系中发现在褶子论中构建那个中心房间的福柯?

将自我置入其中的外部内部化,或者是福柯生命拓扑学的最后一步,在这之前则是在果戈里意义上的档案保管员,是契诃夫意义上的地图绘制者,档案保管员和地图绘制者的福柯具有怎样的理论构建?德勒兹在开篇中就开宗明义了福柯在《知识考古学》中建立档案的意义,“不管怎样,犹如在果戈理的故事(而非卡夫卡的故事)中那样,一切都开始了。这位新档案保管员宣布他将只看重那些陈述。”档案保管是为了陈述,那么陈述是什么?以打字机上的AZERT字母排列为例,福柯指出这是关于字母顺序的陈述:陈述是不具有任何形式的规则性语言结构的“多样性”,陈述是一种稀有,无需独创性地产生陈述,它是表示奇异性和奇点的传播;陈述具有和再生的场域规则相结合的规律性,所以它不是平均,而是曲线;陈述不依赖于我思,不依赖于成为可能的经验主体,不依赖于第一次讲出它的自我,不依赖于保存、推广和印证它的时代精神——或者说,陈述保留了许多主体性的“位置”;因为陈述具有语言结构的多样性,因为陈述是一种曲线构成,因为陈述保留了许多主体性的位置,所以陈述仅仅保存,仅仅传播,但一定是一种重复,一种自我重复……

很明显,德勒兹阐述了福柯的陈述理论,就是将其与命题、语句形成对照。命题可以重新建构,在建构的形式化中衍生出大量的可能命题;语句不管说出以及未曾说出,都产生可能或潜在的内容,内容衍生出意义,而且显现于解释之中,所以命题和语句也是一种稀有,但是它们的稀有是对其他命题和语句的否定、阻止、反驳和抑止,它形成的是“隐匿话语”,而这正是法律的真正资源——因为这里体现的是语句的辩证法,而辩证法服从的是矛盾,也体现命题的抽象性,“矛盾与抽象是增加语句和命题的手段,犹如语句与语句总是对立的可能性或者总是以命题为基础构成命题的可能性。”与命题和语句不同的是,陈述既不存在潜在性,也不存在可能性,“一切都是现实的,一切现实性都是显而易见的”。

具有多种主题性位置的陈述,其实在福柯看来最重要的是具有物质性,“有了物质性,陈述才能出现。”而这种物质性是内在的物质性,“内在物质性使自身的重复成为陈述的固有力量。”陈述总是通过与“别物”的特殊关系而自我规定,而别物总是在外部,所以陈述也就具有了内部物质性的属性。如此众多的特性,对陈述的“陈述”,福柯在《知识考古学》中确立了陈述的特征,那就是曲线、图表和塔形图,但是这仅仅是一种外部特征,陈述本身需要一种奇异性的特征,这种奇异性就是一种集合,一种权力焦点的集合,一种力量关系的集合,在这个意义上,“陈述远远不是词和物的综合,也远远不是语句和命题的复合,更确切地说,完全相反,它们先于不明言以它们为前提的语句或命题,是词语和对象的构成者。”陈述构成了词语和对象,这种奇异性的集合式构成正体现了福柯作为“档案保管员”的作者意义。

德勒兹认为,档案保管员所使用的两大主要技术是形式化与解释,他们从语句中提炼出逻辑命题,他们越过处于接近可理解的形式、可记录的秩序,可参照的语句,从而建立起一种具有隐藏意义的事物。就像是信封上的地址和信末的签名,它们依赖话语构成中特有的陈述记录,这便是档案遗迹和非文献,福柯说:“为了语言能够成为对象,被分散在不同层面并被描述和分析,应该存在着总是确定而有限的陈述假设:语言分析总是在语言和作品汇编之上得以实现;解释和暗含意义的显现总是建立在限制性语句群的基础上;关于系统的逻辑分析在重写文字和形式语言中包含着一定的命题集。”德勒兹认为这就是福柯的独创性所在,他确立了汇编范围,而汇编聚集的语言,恰恰就成为了陈述的分散中心,由此建立了多样性和奇点,而且是在自我重复中的多样性和奇点,所以德勒兹说,陈述的知识不是科学,也不是认识,它是自身所描述的多样性和奇点,按照福柯自己的说法:“话语实践与它所产生的科学设计不同;它所形成的知识既非严格的图样,也非已建构的科学的日常副产品。”

福柯的《知识考古学》建立的是关于陈述的知识,陈述流出了多样性主体的位置,陈述是一种自我重复,陈述是内部的物质性,陈述不依赖于我思,实际上陈述就是一种对知识的展开。但是当福柯完成了《规训与惩罚》,在对“从儿童防手淫装置到成人监狱机构”的审视中,在听到从耻辱、痛苦或者死亡中传出的笑声中,福柯将如何陈述?陈述是展开,在《规训与惩罚》中德勒兹认为,福柯陈述的是“新权力概念”,“它因精心完成的残忍描述而具有节律特征:达米安大酷刑及其受挫;鼠疫流行的城市及其分区控制;穿过城市且与人群对话的苦役犯行列;然后,却是新的隔绝机器、监狱、囚车,这些显示出另一种‘惩罚艺术中的敏感性’。”

新权力概念中的权力到底具有怎样的陈述意义?德勒兹认为,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中设立了关于权力的公设。一种是所有权公设:权力就是夺得权力的阶级的“所有权”,这种所有权是一种策略,它是支配权,是操纵,是战略,是技术,是功能,福柯认为,“它与其说被占有,倒不如说被运用,它不是统治阶级获得或保持的特权,而是其策略立场的总体功能。”第二种是局部化公设:权力是国家权力,它自身在国家机器里会被局部化,局部化意味着它不是整体的,局部化意味着它具有扩散性;第三种是隶属公设:一体化的权力隶属于生产方式,惩戒制度适合生产制度;第四种是本质公设,权力具有本质,这种本质证明权力拥有者的资格,权力又没有本质,它只是具有操作性,只是具有关系,权力关系就是力量关系的总体,按照福柯的说法,“权力包围着(被统治者),并且经过他们,以他们为基础,在与它的斗争中,一切和他们自身一样,反过来又以左右他们为基础。”第五种是方式公设,权力通过暴力或意识形态发挥作用,它时而镇压,时而欺骗,时而治理,时而宣传;权利还具有合法公设,国家权力就体现在法律上,也体现在革命中,当最强者想要赢得战争,它本身就具有一种合法性……

从所有权到局部化,从隶属到本质再到方法,权力的诸多公设就是权力的陈述,而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中建立的新权力概念就是揭示了一种理论,一种斗争实践和一种策略组织,它超越《知识考古学》的“考古学”,就在于给了非话语环境一种肯定的形式,监狱之类的事物既是环境构成也是内容形式,也就是说,陈述在这里具有了“表达形式”的意义,而这种表达形式就如监狱自身一样,它是可见的:“它不仅企图使罪行和罪犯成为看得见的对象,而且自身建构可见性”——由视觉装置和光线确定的便是监狱的“环视”功能,监狱看守可以看到全部罪犯而不被其中任何人看见,所有罪犯时时刻刻都被看见而他们彼此之间互不相见。所以,非话语形式是一种可见者的形式,它和陈述具有的可述者形式完全不同。

福柯给这种可见者的形式取名叫“图表”,图表表达了一切障碍或冲突的抽象功能,它是与整个社会领域具有外延性的地图和地图绘制术,它是抽象的机器,它无视内容和表达,它让人看见和言说却是无声而看不见的机器,按照德勒兹的看法,“图表就是对构成权力的力量关系的表示。”引用福柯的观点就是:“环视监狱装置不仅仅是权力机构和功能之间的连接点和交换器,而是使功能中的权力关系和由权力引起的功能发生作用。”在这里,一方面监狱装置将可见者和可述者混合在一起,“监狱系统在同一外形上拼合话语和建筑”,另一方面,当知识交织了可见者和可述者,权力便成为了知识预设的原因,从反过来说,权力成为了包含作为分支的知识,福柯如此阐述被区分的知识对权力行动的意义,“没有知识领域的相关性结构,便不存在权力关系,也没有知识,也不存在不以权力关系为基础且不构成权力关系的知识。”

从档案保管员到图标绘制者,从陈述到可见和可述的结合,福柯已经触及到了权力知识,但是他还在不断地探求,不断地建构,之后他提出的历史积层学说,就试图建立可见者和可述者结合的知识体系。什么是知识?知识是一种实践配置,实践配置建立的就是一种“积层单位分散在不同开端,原先的积层只作为不同方向的开端堆积而存在”的积层,积层具有的是陈述的话语实践和可见性非话语实践,也就是可述者和可见者的结合,而这种结合就是真理——举一个例子,“我们在疯人院里能见到的人和能被我们陈述为疯子的人,是同一个吗?”在疯人院里见到的人就是可见者,也是可说者,是内容;被陈述为疯子的人包含着可述者的元素,它是一种表达的形式。当它们位于同一积层,也就意味着我们言说我们所见,我们看见我们所说,一些陈述在可见者之间川流不息,一些可见性也在陈述中相互渗透,由此福柯的知识便拥有了新的维度,它就是《词与物》中建立的系谱学。

新的知识体系在积层中被建立,那么和知识相关的权力也必将找到它新的维度,福柯认为权力就是一种力量关系,或者说,一切力量关系都是权力关系:权力关系就是一种影响和被影响中获得自发性和感受性。另一个层面来说,当权力关系就是力量关系,那么这种关系就必然有分合,“旨在连接、调整、均化、整理、收敛奇点。”这就是微分关系,结合和分化是同时进行的,“如果不存在权力的微分关系,那么知识关系没有任何东西有待积分。没有对权力的微分关系进行积分操作,这种微分关系便是消失的、初步的或潜在的,这是确实的,因此,它们互为前提。”和知识积层包含了可见者和可述者一样,权力的结合和微分就体现了力量关系。而对这种力量关系的考察中,福柯认为思考的力量来自于外部与裂缝、看与说的分离之中,德勒兹认为这正体现了福柯建立拓扑学的意义所在,“呼唤外部是福柯的恒常主题,意味着思考不是天赋的能力运用,但应该在思想上偶然发生。”

思考的力量来自于外部,这一种表述到底是什么意义?陈述是内部的物质性表现,当知识的积层逐渐确立,可述者和可见者结合,这是一种对外部的转化,当权力出现了微分的关系,权力实际上制造了外部的力量,在知识和权力的外部转化中,一种所谓的平衡是力量继续被激发的前提,而这种力量就变成了反抗,它最终指向的就是生命,德勒兹分析认为,“当权力以生命为对象或目标之时,反抗权力已依靠生命,使生命转而反对权力。”外部的力量如何越过那条线进入到内部,生命又如何在自死的规律中找到对外部反抗的力量,从而在内部完成主体化过程?德勒兹认为,“一种生命、劳动和语言的内部,人就居于生命、劳动和语言的内部,人不是为了沉睡其中,而是相反,也是作为‘生命体、劳动个体或言说主体’寓居于觉醒的人之中。”反抗的力量只是建立了一种复本,这种复本不是内部的投影,而是外部的内在化,它以褶皱的方式完成主体化,“在重叠中,恰恰是我如同他者的复本一样生存:我并不存在于外部,我在我身上找到他者。”这个在自我身上的他者便是“遥远者”的“最近者”,他们具有的是同一性。

褶皱的主体化分为四个过程,或者是四种主体化的褶子:第一个便是“用于褶子里的我们自身的肉身部分”,它表现为一种肉欲的实体;第二个褶皱,是力量关系的褶子,力量关系生成自我关系;第三个褶皱,是知识褶子或真理褶子,“因为它建立了真实与我们的存在、我们的存在与真理间的关系,这种关系将充当一切知识、一切认识的形式条件:知识的主体化……”第四个褶皱,就是外部自身的褶子,即最后一个褶子,“正是它构成布朗肖称作“期待的内在性”的东西,在不同方式、不灭、永恒、拯救、自由、死亡、冷淡……方面,主体对它寄予希望。”在德勒兹看来,这四个褶子构成了作为自我关系主体性的目的因、形式因、动力因和质料因,“只要外部被折叠,内部就与它共同扩展,如同记忆与遗忘共同扩展一样。这种扩展性正是生命,即长久绵延。”

从知识、权力到自我,对于福柯所建立的三大本体论,德勒兹当然更关注当自我在外部的内部化中被置入那个中心房间,他在褶子论中的意义是什么?福柯在尼采之后喊出的是“人之死”的命题,他所解构的是形式-上帝的复合体,而要建构的是形式-人的外部力量。德勒兹认为,形式-上帝属于古典的历史构成,当人的力量和外部力量有关,19世纪的历史构成便产生了突变,它在生命、劳动和语言三个维度促使生物学、政治经济学和语言学的诞生,这是人的开端,按照福柯的历史分界,现在要进入的是褶子操控的第二个阶段,那就是人自身维度上的折叠,以形成人的“厚度”和“窟窿”——对于德勒兹来说,这一褶子历史指向的是未来,在他看来,尼采并不是是宣布上帝之死的思想家,费尔巴哈才是,因为他指出的是:“上帝向来只是人的去褶子,人应当重新折叠上帝。”

形式-上帝的消失,是人的开端,人之死则是人重新褶子化,他所产生的是超褶子的存在,而对应的正是超人,它不是无限,也不是有限,而是“有限-无限”:“超人远远不是活看的人的消逝,而是—个概念的变化:这是新形式的来临。而不是上帝,也不是人,我们可以盼望它将比上帝与人这两种前形式更好。”

道德情操论

编号:B36·2220519·1837
作者:【英】亚当·斯密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1997年12月第1版
定价:60.00元当当25.00元
ISBN:9787100028264
页数:460页

《道德情操论》是亚当·斯密的传世佳作之一,主要阐明了道德情感的本质、道德评价的性质和斯密的以“公民的幸福生活”为目标的伦理思想。斯密把他认为是人的本性中所有的同情的情感作为阐释道德的基础。他用同情的原理来解释人类正义感和其他一切道德情感的根源,来说明道德评价的性质,并以此为基础表明各种基本美德的特征,论述具有利己主义本性的个人应该怎样控制他的感情和行为,尤其是自私的感情和行为,以及怎样建立一个有确定的行为准则的社会。斯密认为,个人利益是人们从事经济活动的出发点,而从利己出发从事经济活动的人,就是斯密所假设的“经济人”(主要是指资本家)。正因为斯密把利己主义作为“经济人”活动的根据,所以,西方某些研究者既把斯密看成是古典经济学的主要代表人物,又把他看作是一个信奉“适者生存”的被现金交易关系和残忍的竞争所支配的理论家。


《道德情操论》:责任感是行动的唯一原则

我们假定自己是自己行为的旁观者,并且用这种眼光来尽力想象这种行为会对我们产生什么影响。在某种程度上,这是我们能用别人的眼光来检查自己行为合宜性的唯一的镜子。
——《论自我赞同和不赞同的原则》

一面镜子竖立在那里,一个人发现镜子,继而发现镜子里的人,继而发现镜子里的人和自己有着相同的表情和行为,于是一种“镜像”便出现了,它以某种合宜性的方式展现着自己的美或丑、优点或缺点。但是这面镜子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现?镜子里的自己被看见是一个怎样的自己?

亚当·斯密的镜子理论显然只是建立在合宜性的特点之上,他的这种合宜性是在自我和他人之间存在的,或者说,这种合宜性就是自我的他人化。亚当·斯密所做的假设是:一个人长期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在孤立的状态下他无法和人交往,所以这就是“缺少的镜子”的生存状态,没有镜子,就不会感知自己的美或丑,就不可能想到自己的品质,当然更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情感和行为是否具有合宜性。但是一旦这个人被带入社会,带入和他人一起生存的状态中,这面以前缺少的镜子便出现在他面前,“这面镜子存在于同他相处的那些人的表情和行为之中,当他们理解或不赞同他的情感时,总会有所表示;并且他正是在这里第一次看到自己感情的合宜和不合宜,看到自己心灵的美和丑。”

在这里,一个人感知自己的美或丑,知道自己的行为或感情是否具有合宜性,是通过被带入社会的那面镜子反映出来的,亚当·斯密的镜子就明显具有社会性,而个人在这面镜子看见的自己也是社会中的存在,甚而至于,他通过镜子感知自己行为和情感的合宜性,也是被放置在他人的目光之下,“我们对自身美丑的最初想法是由别人的,而不是由自己的身形和外表引起的。”他人做出评价,他人发表议论,他人投来目光,而个人在这个他人组成的镜子面前看见了自己,以及自己的感情和行为,便具有了社会性。其实,这种从孤绝到合宜性的镜子社会,亚当·斯密建立的两种观念:一种是这面镜子存在于与他人相处的行为之中,我们从中认识了自己,也认识了具有合宜性的自己;另一方面,这面镜子一方面凸显了镜中的那个人,另一方面还有一个看见自己的旁观者,自己和另一个自己,镜中人和旁观者则构成了合宜性的第二个维度,而亚当·斯密显然更重视作为旁观者的自己看见镜中的自己的合宜性意义:当我们通过镜子知道自己的美丑,我们就是自己行为的旁观者,我们就是制造镜子的他人,而这面镜子便成为“我们能用别人的眼光来检查自己行为合宜性的唯一的镜子。”

我就是在这种镜子理论中分成了两个人,一个是审查者和评判者,更是旁观者,“当以那个特殊的观点观察自己的行为时,尽力通过设身处地地设想并考虑它在我们面前会如何表现来理解有关自己行为的情感。”另一个则是被审察和被评判的行为者,通过旁观者的评论达到合宜性的行动者。两种身份共存于镜子世界中,亚当·斯密着力构建的其实就是两种社会行为的存在意义:当我们评判他们感情和行为时,我们用镜子能看见什么,能推动什么,能建立什么;当我们评判自己的感情和行为时,镜子又能起到怎样的作用?——合宜性是不是又将我们从对自我评判转向把自己作为旁观者的他人评判?在这里亚当·斯密虽然关涉了没有镜子之前的与世隔绝的世界,但是很明显,他并不期望在这个人活着的自然状态中建立合宜性的可能,“毫无疑问,每个人生来首先和主要关心自己;而且,因为他比任何其他人都更适合关心自己,所以他如果这样做的话是恰当和正确的。”人在本性上只关心自己,只为自己而活,自己的幸福比世界上其他人的幸福更重要,但是人的自私自利性并不是一种真正的社会行为,即使有这样的本性需要,“他不敢在人们面前采取这种态度,公开承认自己是按这一原则行事的。”

这就很明显为自我的他人化存在、个体的社会化属性、行为的合宜性基础,以及旁观者和行为者合一的镜子化评判开辟了道路。自我如何在他人化过程中成为社会化的存在?亚当·斯密在考察时开篇就提出了关键词:合宜性,而同情是表达合宜性的重要情感。合宜性是表现为合宜感的一种属性,不管是合宜性还是合宜感,合宜总是一方和另一方在情感和行为上的同一,同情是建立双方对话的最常见表达。“无论人们会认为某人怎样自私,这个人的天赋中总是明显地存在着这样一些本性,这些本性使他关心别人的命运,把别人的幸福看成是自己的事情,虽然他除了看到别人幸福而感到高兴以外,一无所得。”这就是同情,亚当·斯密将其定义为一种本性,其实就把人看成有着合宜性欲望的存在。同情是关心别人的命运,同情是怜悯别人的不幸,同情是对他人的悲伤遭遇感同身受,不仅仅如此,同情在减少痛苦的时候也可能增加快乐,“它通过提供另一种使人满足的源泉来增加快乐,同时通过暗示当时几乎是唯一可接受的合意感情来减轻痛苦。”

所以同情的外延扩大了,它并不只是对他人不幸的怜悯,对他人遭遇的悲伤,也是对于他人激情具有某种同感,而由此又有了“相互同情”。不管是减少痛苦还是增加快乐,也不管是同情还是在爱和快乐中感受相同的激情,个人和他人之间建立的情感基础就在于一种合宜,这种合宜其实就已经将旁观者和行为者合一,“唯有这样才能使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激情协调一致,在这中间存在着人类的全部情理和礼貌。”当然,亚当·斯密也考察了各种不同的激情,有的是合宜的,有的则是不合宜的:从肉体产生的各种激情,对行为者来说是强烈的,但是对旁观者来说并不具有合宜性,甚至行为者本身也需要采用节制的美德来控制欲望,它需要的是审慎的职责;肉体的疼痛也是如此,对于旁观者来说,可能会激起同情,但是和行为者并不构成相同的比例,而行为者在肉体疼痛时也不可能肆无忌惮地大喊大叫,它同样需要审慎;由想象产生的各种激情,比如狂热的爱,也并不能引起同情,只有爱情之中的人道、宽容、仁慈、友谊和尊敬,才能引起一种旁观者的共鸣;还有不友好的激情、友好的激情,以及自私的激情……种种激情,都有对于行为人产生的强烈体验,但是对于旁观者来说,并不一定产生同情,所以行为者和旁观者并没有建立合宜性。

但是在情感的强弱不同中,在行为的不合宜中,亚当·斯密却在“幸运和不幸对人们判断行为合宜性所产生的影响”中发现了社会的等级来源,他认为,这种不合宜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富者和强者沉浸在强烈的激情中,而旁观者无法达到合宜性可能对富者和强者表达顺从和尊敬,这里就有了等级差别,“由于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引人瞩目,人们是多么愿意赞同他的意愿,所以在无足轻重的场合,他的举止也带上这种意识所自然激发出来的翩翩风度和高雅神态。”富者和强者在高处,他们成为等级中的上层,而下层对他们的仰望可以促进美德的重建,“如果他强烈地希望自己出名,他就必须依靠更重要的美德。”另一方面,钦佩富人或大人物,而上层却在轻视和怠慢他们,于是就会引起道德情操的败坏。所以财富和地位可能带来的是完全不同的结果,如果我们学习知识培养美德,那么这种好胜心可以建立一种美德,而这其实也是合宜性的表现,如果我们表现为毫无掩饰的贪婪,那么就会引起道德的败坏,不仅没有了合宜性,连最基本的道德基础也被破坏了。

这就是两种人类行为举止的品质,亚当·斯密所考察的这两种品质,都是“评判他人感情和行为的起点和基础”,它们具有的共同点是“确定无疑的赞同或反对的对象”,也就是说,“任何表现为合宜的感激对象的行为,显然应该得到报答;同样,任何表现为合宜的愤恨对象的行为,显然应该受到惩罚”。都是合宜性的表示,但是有的品质通向的是人类的优点,它在对象中产生报答行为,有的品质通向的是人类的缺点,它在对象中产生的是愤恨行为。面对不同的品质和不同的行为,亚当·斯密认为,在对他人感情和行为进行评判时,需要通过不同的美德化解品质优缺点和善恶行为产生的不同后果,一种叫仁慈,一种则是正义,仁慈和正义都是为了建立自我和他人的合宜性社会,但是对于这个社会来说,亚当·斯密显然认为正义才是社会存在的基础,“正如在通常不放弃相互伤害的人中间,不可能发生社会交往那样,只有较好地遵守正义法则,社会才能存在;所以对这一正义法则必要性的考虑,就被认为是我们赞成通过惩罚违反正义法律的那些人来严格执行它的根据。”正义是美德,是强迫性和惩罚性的美德,它取消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对它的尊奉并不取决于我们自己的意愿,它可以用压力强迫人们遵守,谁违背它就会招致愤恨,从而受到惩罚。”

在对他人行为的评判中,亚当·斯密区别了仁慈和正义,其实是为他的道德哲学建立一个基础,而另一个基础则在个人对自我的感情和行为的评价中,那就是其中所凸显的责任感。从他人到自我的他人化,亚当·斯密竖立了一面镜子,这是自我赞同与否的标志,当旁观者并不和行为者存在合宜性,那么自我赞同就被否定了,它变成了自我欺骗,而亚当·斯密认为,人具有自我欺骗的本性,也正因为有自我欺骗性,所以这个镜子的意义就在于从他人的评判到自我评判的过程中发现良心,良心是内心的法官,良心的自我的权威,实际上良心就是一种美德,“美德而确立起来的一条重要戒律;即尊重自己行为的真实或假设的旁观者的情感。”从这个意义上,自我评价需要在良心的权威中建立道德准则,这个准则就是责任感,而且,亚当·斯密把这种是非之心的评判看成是造物主的指令和戒律,“它们所规定的准则就应该认为是神的指令和戒律,由神安置在我们内心的那些代理人颁布。”神的指令成为人的道德准则,责任感就是一切行为的唯一原则。

良心是内心的法官,责任感是行为的唯一原则,良心和责任感其实是同一回事,而亚当·斯密建立这样一个自我他人化的镜子,其目的就是走向一种道德哲学。道德哲学也一种善的哲学,而善在亚当·斯密这里就是美德,他甚至把美德看成一种美,继而提出了社会性秩序存在的效用原则。“效用是美的主要来源之一”,设备或机器要产生预期的效果,就必须赋予一定的合宜感和美感;艺术品在巧妙的设计中让人获得美的逾越,所以具有适宜性;人类对秩序的热爱,对条理美、艺术美和创造美的重视,也是人类的本性;在社会层面上,政策的完善,贸易和制造业的扩展,计划的实施,也都是秩序产生的效用;当然,效用的表现也赋予人类的品质和行为之美,谨慎、公正、积极、坚定和朴素的品质,人道、公正、慷慨大方和热心公益的精神,都是适应性的美德;而社会习惯和风气,不仅使艺术作品受到其支配性的影响,“它们同样影响我们对自然对象的美的判断”。

在这里,亚当·斯密提出了个人品德对自己的幸福所产生的的影响,也考察了对他人幸福所产生的影响:对自己,需要的是谨慎,是自我控制;对他人,需要的就是公正的旁观者,需要的是正义的法律,“对自己幸福的关心,要求我们具有谨慎的美德;对别人幸福的关心,要求我们具有正义和仁慈的美德。前一种美德约束我们以免受到伤害;后一种美德敦促我们促进他人的幸福。”谨慎和自我控制都是在镜子世界里完成的他人化过程,无疑它所建立的是一种合宜性的美德,而正义也是合宜性社会的体现?亚当·斯密所要建立的道德哲学是不是仅仅需要合宜性?要建立基于自我对于他人评价和自我他人化的镜子式构建的道德哲学,核心的问题是:美德存在与什么地方?如何并依靠什么手段来实现?

亚当·斯密以回顾的方式考察了道德哲学的不同体系,美德存在与什么地方,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和芝诺认为,美德存在与合宜性之中,以伊壁鸠鲁学说为代表的体系认为美德存在与谨慎之中,而奥古斯都等人则认为美德存在于仁慈之中,不管美德存在于什么地方,只要美德用来指导自己的行为,这些体系这些观点都是对社会有用的;对于美德实现的手段,就要考察有关赞同本能的各种体系,“自爱、理智和情感便被认为是赞同本能的三种不同的根源。”对于这三种体系,亚当·斯密认为其中都存在一定的问题,自爱论会变成自私论,理性论则忽视了其中的特殊情况,而情感论甚至本能性最后还是变成了同情论——这其中没有良心这一法官,没有责任感这一原则,当然更没有正义的影子。

所以从行为的适宜性到社会存在的意义,从内心责任感具有的美德到效用和秩序之美,亚当·斯密所强调的和他人合宜性的真正准则只有一个,那就是正义,“正义准则是唯一明确和准确的道德准则;其他一切美德都是不明确的、模糊的和不确定的。”但是正义说只是被亚当·斯密提出,其中的具体阐述并没有真正成为体系,他希望自己对有关警察、国家岁人和军备以及其他成为法律对象的各种问题进行阐述,但是计划呈现的是亚当·斯密的秩序和效用之美德,1790年7月17日,亚当·斯密在爱丁堡与世长辞,正义和法学理论最终没能完成——在距离他逝世的第232周年,在正义论和法学理论缺席的情况下,却看到了良心和责任感,看到了内心的法官和他没有放弃的行为准则:“我承认,虽然我年事已高,很难指望如愿以偿地完成这个大事业,但我并没有完全放弃这个计划,从打算做到自己能做的事情这种责任感出发,我希望能继续完成它,因而我把30多年前写的这段话未加改动地放在这里。”

贫困的哲学(上、下)

编号:B37·2220519·1836
作者:【法】蒲鲁东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0年10月第1版
定价:128.00元当当53.50元
ISBN:9787100068741
页数:935页

《贫困的哲学》是19世纪法国小资产阶级哲学家、经济学家和无政府主义者蒲鲁东的一部重要著作,发表于1846年。蒲鲁东,1809年1月15日生于贝桑松一农民兼手工业者家庭,卒于1865年1月19日。曾在印刷厂当排字工人和校对员,通过自学而成为职业作家,后与人合伙开办小印刷厂。1837年迁居巴黎 ,从事著述动,1840年发表《什么是财产?或关于法和权力的原理的研究》,提出“财产就是盗窃”的论点,蜚声于世。《贫困的哲学》共分十四章,分别论述经济学、价值、分工、机器、竞争、垄断、警察和捐税、人和上帝在矛盾规律下的责任、贸易的平衡、信用、所有权、共有制、人口、概述和结论,集中反映了小资产阶级的矛盾的思想体系。在《贫困的哲学》出版之后不久,马克思“用了两天的时间把本书浏览了一遍”,在给俄国著名作家巴·瓦·安年柯夫的信中扼要地批判了蒲鲁东的错误观点,这封信后来成为马克思《哲学的贫困》的基础。

先验唯心论体系

编号:B37·2220421·1828
作者:【德】谢林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1997年08月第1版
定价:50.00元当当21.00元
ISBN:9787100023801
页数:317页

《先验唯心论体系》全书由“前言”、“导论”、正文六章和一个结束语组成。在前言中,谢林说明了他写作这部著作的目的。在“导论”中,探讨了“先验哲学”的概念、划分和官能,说明主观的东西是第一位的;提出美感直观是最高官能。正文的前两章是对先验唯心论原理的说明,第三章论述理论哲学,第四章论述实践哲学,第五章论述目的论,第六章论述艺术哲学,结束语是对整个体系的概述,它系统地阐述了“绝对”由主观到客体的变化过程。《先验唯心论体系》标志着谢林哲学体系的确立,是谢林阐述其“先验哲学”的代表作。全书把全部哲学表述为意识的发展,涵盖了从原始自我到理智直观、从理论哲学到实践哲学、从自然和目的论到艺术哲学的全过程,最后到达自然和精神的绝对同一性。谢林开创的这种思想和方法对黑格尔具有重要的范式作用,极大地推动了德国古典哲学的发展。


《先验唯心论体系》:自我意识是个坚固的立脚点

谁能对自己说出我字来,也就等于驾凌于客观世界之上,从外在的直观进入自己的直观了。
——《第一章 关于先验唯心论的原理》

自我说出自我,直观进入直观,这是知识的一种进阶表现,更是哲学活动的一个重要标志:当自己说出自我,他缘何凌驾于客观世界之上?被说出自我的自我是本源的自我还是个体的自我?说出自我的自我是经验的自我还是具有纯粹自我意识的自我?对应于直观,外部的直观是怎样一种直观?自己的直观又建立了怎样一种客体?

凌驾于客观世界之上,然后才是在说出我字之后展开自己,谢林无疑把自我对自我的认识看成是一种直观,而这种直观具有的是一种建立系统的动态性意义,“自我不是别的,只是一种把自身变成自己的对象的创造活动,即是说,它是一种理智的直观活动。”在理智直观中,自身变成了自己的对象,这种创造活动所建立起来的自我论是不是将主体的自我和客体的自我会合在一起?而这个客观的自我是自我的理智直观的对象,它必定是超越了纯粹的无意识客体,同样,把自我变成自己对象的主体也是具有理智直观的自我,它也不再只是一种外在直观的主体——当主体和客体在自我意义中完成了言说,谢林便完成了“关于先验唯心论的原理”的初步演绎。

其实这是一个把知识分为主体和客体、又将其会合成一体的过程,而会合本身就是就是完成主体和客体的同一性构建,或者说,它们的同一性本身就具有先验性,关键是这种同一性如何让自己“对自己说出我字来”,也就是如何从外在的直观进入自己的直观中意识到自己,如何在凌驾于客观世界的同时展开自己?在这里,谢林其实就是区别了我思和我在的不同,在他看来,我思是“伴随着一切表象并维持它们之间的意识连续性的东西”,它是对表象里存在的主体的同一性进行反思,或者说,我思并没有摆脱一切表象活动,但是当表象被摆脱,当自我从根本上意识到自己,那么就演变成了我在——我在比我思作为更高的命题,它就是从表象的外在直观进入到了意识到自己的自我直观,而这种自我的直观就是理智直观,而理智直观“是一切先验思维的官能”,于是从外部直观到理智直观,从我思到我在,谢林完成了对先验思维的定义:“先验思维的目标正在于通过自由使那种本非对象的东西成为自己的对象”,由此,这里的自我意识就成为纯粹的自我意识,它所区别的就是经验意识,“纯粹自我意识是一种活动,这种活动处在一切时间以外,一切时间正是由它构成的;经验意识只是在时间和表象的连续系列中产生的意识。”

从主体和客体的直接同一性到摆脱了表象的自我意识,从我思到我在的转变,从外部直观到理智直观的活动构建,谢林演绎了先验唯心论,在他看来,演绎先验唯心论的意义,就在于为知识找到一个系统的构建,“先验唯心论独有的特点也正是这样,就是说,一俟得到承认,它就必须促使所有的知识宛然从头新生,重新检验早已认为是确定无疑的真理的东西,即使这种东西能够经得起检验,也必须至少通过检验使之以全新的形式和形态表现出来。”这里有一个预设,那就是在先验唯心论之前,所有的知识都陷在一种窠臼里,只有先验唯心论所体现的纯粹自我意识和我在,完成了知识的重生——那么,旧的知识体系为什么经不起检验?在《前言》中谢林开宗明义指出了知识体系遭遇的困境,“一个完全改变、甚至倒转了那种不仅支配普通生活、而且还支配绝大部分科学的世界观的体系,即使其原理经过了极其严格的证明,也会在那些能够感到或真正看出其证明的明晰性的人们当中不断遭到非议。”在他看来,遭到非议就在于旧的知识体系“没有能力摆脱大堆具体问题”。

哲学研究善用的是最高的普遍性,具体事物当然应该消失在这种最高的普遍性里,所以如果知识体系无法摆脱具体问题和具体事物,那么研究最高普遍性的哲学就无法建立,但是先验唯心论却不是这样,在谢林看来,先验唯心论所建立的是关于哲学的“连续的序列”,并将全部哲学看成是不断进展的历史,在这个序列里最重要的就是自我意识,即“把自身变成自己的对象的创造活动”的意识,通过这一意识的活动,先验唯心论扩展成关于全部知识的体系,真正将其远离推广到主要知识对象的一切可能问题上,“无论这些问题是先前已经提出而没有得到解决的,还是通过这一体系本身才能构成和新出现的。”所以这个体系表现为依次提高自我直观的阶序,“自我费了特别的努力,通过这个阶序,才上升到了最高级次的自我意识。”

知识是一个体系,知识是一种活动,先验唯心论如何建立这个体系,如何表现为自我直观不断提高的阶序?先验唯心论当然是一种先验哲学,那么先验哲学的知识体系如何区别于普通知识?谢林从分析知识入手,一切知识都是以客观东西和主观东西的一致为基础,知识中所有单纯客观的东西,其总体就是自然,而所有主观的东西的总体就是理智或自我,当我进行认识时,知识活动本身就是将主观的东西和客观的东西统一在一起,这就是主体和客体的同一性。在这里,谢林认为,“我们不能说二者当中何者居先”,但两者的概念却是相互对立的,而哲学的课题就在于说明两者的会合,所以必须先将同一性扬弃,于是就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客观的东西成为第一位,那么和它一致的主观的东西就需要归附于它,这无疑就是自然哲学的课题,所以自然哲学的趋势就是“从自然出发而达于理智的东西”,也就是说把一切自然规律精神化,化为直观和思维的规律,最后对于自然来说,最高和最后的反映就是人,就是称之为理性的东西,“通过理性自然才破天荒第一次完全回复到自身,从而表明自然同我们之内认作是理智与意识的东西本来就是同一的。”

另一种则是主观的东西成为第一位的,那么与它一致的客观的东西就应该归附于它,这就是先验哲学,“把主观的东西作为第一位的和绝对的东西,从主观的东西出发,使客观的东西从主观的东西里面产生出来。”由此,自然哲学和先验哲学就发展成哲学两个可能的方向:或者使理智出于自然,或者使自然出于理智。谢林一开始就说主观的东西和客观的东西是永远对立的,对立才统一,同一性使它们都不具有居先的位置,他是在扬弃这种同一性时将知识分成了自然哲学和先验哲学,所以这种划分是一种成见,在谢林看来,先验哲学不是一种主观居先的知识体系,而是在超出成见中找出它的根源,这种对成见的超越就是先验本身的任务:“先验考察方式的本性只能是主观的东西把自己变成自己对象的一种持续不断的活动。”由此谢林认为,既然先验哲学的对象是主观的东西,所以它唯一的官能就是内在智能,而且主观的东西是自由创造出来的,与自然哲学将自然规律化为理智规律,从实在论得出唯心论不同,先验哲学则是把理智规律化为自然规律,从唯心论得出实在论。

先验哲学只是谢林先验唯心论体系的一种理论框架,也就是先验唯心论的原理所在。主观的东西和主观的东西拼凑在一起当然不能确立真正的知识,真正的知识是要主体和客体两个对立面的会合为前提,这种会合就是一种具有普遍中介的活动,这个普遍中介就是知识的唯一根据,谢林认为,“如果存在着一个知识体系,这个体系的原理就必须存在于知识本身以内。”所以这是一个“在知识之内寻找知识”的原理,既然先验哲学的唯一官能是内在智能,那么只是的这个出发点就必然是自我意识,所以谢林说:“自我意识是个坚固的立脚点”,而且自我意识本身就是一种知识,是最高最深的一种知识,“自我意识对我说来就成了一个独立的东西,成为绝对原理,不过不是一切存在的绝对原理,而是一切知识的绝对原理”,所有客观的东西也永远越不出自我意识之外去。

自我意识是坚固的立脚点,自我意识是一切知识的绝对原理,任何客观的东西都无法越出其外,这就是纯粹意识或真正的自我意识。自我意识是主体和客体会合之物,那么必然,一种是自我,一种则是自我意识中的自我,自我意识中的自我是自我的对象,而且是一种创造了自我对象的活动,这便是直观,理智的直观——理智直观中的自我意识创造了自我,于是一切知识的原理就通过以下命题得到表达:自我=自我,它所指向的就是“我在”这个命题。但是在自我=自我的命题里,主客体具有的对立统一性是永远存在的,只是自我意识让这种对立统一成为一种创造性活动,而这种对立在我在意义上就变成了一个矛盾:当自我受到限定时,自我作为自我才是不受限定的;自我只有是不受限定的,才能受到限定——这就是观念的和现实的活动存在的矛盾,“现实的活动原来是力求无限进展的,但为了自我意识,又需要受到限定。”矛盾也意味着互为前提,而这种互为前提也表现为唯心论和实在论的矛盾上,“如果我只考虑观念的活动,我得出的就是唯心论,或者说,我便会断言限制纯粹是由自我设定的;反之,如果我只考虑现实的活动,我得出的就是实在论,或者说,我便会断言限制是不依赖于自我的。”只有同时考虑两者,将限制的观念性的理论哲学和限制的现实性的实践哲学结合起来,才能建立完美的先验唯心论体系。

理论哲学体现的是限制的观念性,谢林认为,哲学就是一部自我意识的历史,而自我意识就是去说明限制的观念性:这部自我意识的历史分为几个时期,第一时期就是从原始感觉到创造性直观,一开始,自我意识是不自由的,也是不自觉的,自我意识的活动也表现为一种无意识活动,之后自我在限制状态下变成一种自我直观,但是这种直观也只是一种感觉活动,再后来进入到了理智直观阶段,物质被看成了处于精神活动的平衡状态里的精神;第二个时期是从创造性直观到反思,这里的主要问题是自我何以会把自身认作是创造性的问题,也就是自我怎样能使它自身摆脱并超越它的创造的问题;第三个时期,则是从反思到绝对意志活动,在绝对意志活动中,自我意识所构建的知识完全来自我们本身而不是外部,所以它是彻底经验的,但又是完全先验的,自我意识的活动是观念的,同时也全然是现实的。

这是以先验唯心论为原则的理论哲学,而在实践哲学体系里,自我意识体现的是限制的实在性,这种实在性从自我意识为开端,它就是绝对的抽象,“只能从理智的自我决定或理智自己对自己的行动得到解释。”在实践层面,自我意识将自我作为自我,通过自我决定的活动为成为自己的对象,“自我决定”就是先验唯心论的自律,它指向的是理想,所以实践哲学里创造的自我是有意识的创造,但是自我作为客体,又是一种客观性的存在,是自我之外产生的行动,“另一种东西仿佛通过我们而行动着”——所以通过自我行动,主观的和客观的东西,有意识和无意识的东西达到了同一,它必定在直观中得到证实,这就是谢林所说的意识活动的合乎目的性,“有意识活动与无意识活动的会合便只能在一种虽不是被合乎目的地创造出来、但又合乎目的的产物中得到证实。”而这种得到证实的直观,就是先验唯心论为原则的目的论中的直观,“这种直观如果先加以断定,则只能是艺术直观。”

让有意识和无意识的东西达到同一性,让自由产物和自然产物统一,让主观和客观在自我意识中行动,唯有艺术活动才能完成这一使命,“在一切创造中,甚至在最普通、最常见的创造中,无意识活动与有意识活动都是共同发挥作用的;但是,只有为两种活动的无限对立所制约的创造,才是美感的、唯独天才能进行的创造。”所以,在谢林看来,美学中的天才就等于哲学中的自我——自我是最崇高的事物,是绝对实在,而且它自己绝不会变为客观的,“却是一切客观事物的原因”。在这个意义上,哲学和艺术也建立了对应关系:理智直观具有的无可否认的客观性,就是艺术本身,哲学家在最初的意识活动中使之分离的东西就是通过艺术作品反映出来,所以艺术是哲学“唯一真实而又永恒的工具和证书”,艺术对于哲学来说就是最崇高的东西,“在永恒的、原始的统一中,已经在自然和历史里分离的东西和必须永远在生命、行动与思维里躲避的东西仿佛都燃烧成了一道火焰。”

在此,谢林已经完成了先验唯心论的知识体系构建:从最初级、最简单的直观开始,自我意识在绝对同一体的分离中开始了一般自我直观的活动;然后自我通过其活动中所具有的的客观事物中的规定性进行自我直观,自我成为自身的客体;自我将进行感觉的自我变成自己的客体,包括主管东西也转化为客观东西,这种自我直观中一切的东西都是客观的,当然自我也是客观的;最后自我借以把自己直观为创造性自我的直观,这是一种合乎目的又是无意识地合乎目的的活动,创造出来的产物成为整个活动范围的计提。四种自我直观,四个发展阶段,这样理智的自我就完成了,它和自然成为并驾齐驱的存在。但是在继续行动中,自然被抛到了后面,纯粹客观的事物或直观的规律性变成了自我本身的对象,在这个过程中,直观通过意志活动成为了直观者的对象,“意志活动中的客观事物是直观本身或自然界的纯粹规律性;意志活动中的主观事物则是观念的、针对这种规律性本身的活动,而出现这种主观事物的活动,就是绝对的意志活动。”由此出现了最终意义的自我直观,它不受条件制约,它创造意识本身,它就是天才的作品,“最高级次的自我直观中的这样一种完全偶发的成分就是那种用天才概念所指称的东西。”

《存在与时间》读本

编号:B15·2220413·1826
作者:陈嘉映 著
出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版本:2019年06月第1版
定价:
ISBN:9787559814487
页数:336页

“从此时此地起,世界历史的一个新纪元已经开始,你可以说自己正处在它的起点。”这是《存在与时间》1927年出版后所获的一个评价。《存在与时间》是研读海德格尔的起点,也是其代表作,影响巨大而深广。此书的主要任务在于追问并解答两千年西方哲学目前遗忘了的根本问题——“存在”问题。这是专为中文读者呈献的改写本,编著者陈嘉映是我国有名哲学家,也是中文版《存在与时间》的译介者。他在改写过程中,力图尽量减少文字上人为的困难,而尽少伤及内容的深度和广度,只为达成一个很好简单的初衷——“为一本很值得读的书,提供一个读者能贯通阅读的本子”。陈嘉映认为,“大思想家筚路蓝缕,逢山开道遇水架桥,不能指望他们一下子就把思想之路处处建得规整,我们小学者把已经开辟的道路稍作修整,于自己,是一种学习,于读者,也算一件功德,至少比胡乱搭建自己的体系有益些。”

人类理解研究

编号:B36·2220413·1825
作者:【英】大卫·休谟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1997年05月第1版
定价:25.00元当当10.60元
ISBN:9787100017978
页数:145页

《人类理解研究》是休谟的哲学代表作。休谟在书中阐述了他的基本哲学思想,提出了哲学史上的“休谟问题”。休谟问题涉及的是“关于事实与实际存在的推理”的问题,特别是关于因果联系的问题。这一问题通常亦称“归纳问题”,它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关于事实、实际情况的推理的可靠性问题,另一是其必要性的问题。休谟不但认为关于事实、现实存在的归纳推理是不可靠的,而且认为在实际上由前项到后项的过渡中,推理并不是必要的、必需的。他认为人们之所以认为某些东西之间存在因果联系,与其说是通过推理得出的结论,不如说是由于习惯。该书共12章,中心是通过对人类理解能力的研究,得出怀疑论和不可知论的结论。第1章为全书的绪论,表述“人性科学”的主张;第2章论述观念的起源;第3章论述观念联想三原则;第4章至第7章论述因果观念;第8章讨论自由与必然问题;第9章分析动物的经验;第10章和第11章批判神学理论;第12章阐明怀疑主义原则。


《人类理解研究》:习惯就是人生的最大指导

我们如果在手里拿起一本书来,例如神学书或经院哲学书,那我们就可以问,其中包含着数和量方面的任何抽象推论么?没有。其中包含着关于实在事实和存在的任何经验的推论么?没有。那么我们就可以把它投在烈火里,因为它所包含的没有别的,只有诡辩和幻想。
——《第十二章 怀疑哲学》

习惯性地打开《人类理解研究》,是因为习惯性地需要阅读,习惯性地把自己放进文本的世界里,但是这是一种普遍的习惯性,特殊的习惯性在于,我必然要知道休谟哲学的影响力,要知道休谟的影响力,更是因为我习惯性地读过他的《人性论》。在普遍和特殊构成的习惯中,偏向产生了,会合出现了,而偏向和会和之前的经验似乎也看见了,但是为什么2018年阅读的《人性论》,现在却想不起来其中的论述?为什么经验不唤醒4年前的记忆?——这是一个阅读者的疑问,它是否构成了关于一律的原因是不是产生普遍性理解的“休谟问题”?

而当休谟将图书馆里那些没有抽象推论和经验推论的图都付之一炬的时候,是不是也陷入了自己所提出的“休谟问题”中?历史学、年代学、地理学和天文学的研究涉及的是特殊事实的推论,政治学、自然哲学、物理学、化学研究涉及的是物象的性质和因果的概括事实,神学一部分涉及特殊的事实,一部分涉及概括的事实,道德学和批评学涉及的是趣味和情趣的对象,在诸多研究之外,如果神学书和经验哲学不涉及抽象推论,也不是关于实在事实和存在经验的推论,为什么要将它们投入烈火中?为什么它们所包含的只是诡辩和幻想?那么当休谟自己的《人性论》“从机器中一生出来就死了”,无声无臭中不曾刺激起一次怨言,是不是休谟也该将其焚烧?即使将《人性论》的第一部分重新进行书写,是不是也难逃“不幸”的命运?

“不过我的天性原是愉快的、乐观的,所以在受了打击之后不久就恢复了常态,而且在乡间热烈地从事研读。”这是休谟的乐观,作为一个“和平而能自制,坦白而又和蔼,愉快而善与人亲昵”的思想家,休谟或许不在建立仇恨中重新找到自己著作的价值,那种乐观、愉快的天性是不是休谟所说的“人类理解的本性”,是不是面对不幸还能在经验世界建立属于自己的天地?是不是他认为不是诡辩和幻想就能得到他人的真正理解?——“休谟问题”似乎涉及了休谟自己的难题,涉及了200年后阅读者的疑问,那么,在关于人类理解的研究中,休谟如何找到关于经验的答案?

要把没有抽象推论和关涉事实和经验的推论的神学书和经验哲学书投入烈火中,这不是休谟对于神学或哲学的否定,而是对于先验主义的驳斥,因为在他看来,先验论最后变成了诡辩和幻想,变成“虚妄假混的哲学”。所以要在图书馆中获得知识,开展研究,就必须回到人类理解的本性上,而人类理解所研究的对象在他看来就只有两种,一种是观念的关系,另一种则是实际的事情,几何、代数、三角诸科学属于前者,它们是包含着数和量方面的抽象推论,“任何断言,凡有直觉的确定性或解证的确定性的,都属于前一种。”关于实在事实和存在经验的推论自然是关于实际的事情,它和抽象推论的确定性不同,“各种事实的反面总是可能的”,而且反面的推论和事实本身也并非处在矛盾中,“太阳明天不出来”这个命题和“太阳明天要出来”这个断言,都是可以理解,都不存在必然的矛盾,而不管是事实本身还是反面的可能,关于它们的推论似乎都是建立在因果关系之上,也就是说,因果关系基础上的实际的事情,“超出我们记忆和感官的证据之外”。

因果关系其实关涉到人类理解的观念问题,在提出这个因果关系上的推论之前,休谟考察了几种不同的精神哲学,区分了知觉的类型,从而提出了观念的起源学说。休谟认为人类的研究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把人看做“在大体上是生而来行动的”,他的举止是受到趣味所影响的,他追求一样东西或者避开一样东西,都隐含着他对物象价值的判断,有善和恶的区分,在这种区分中,因情趣而导致的行为就被规范起来;另一种研究方法则是把人当做是一个有理性的东西,从他具有的理解力出发类培育他的举止,也就是考察他的人性,从而规范我们的理解,刺激我们的情趣,并使我们赞成或责斥某种特殊的对象、行动或行为。休谟认为,前一种行动派体现的是轻松而明显的哲学,后一种“理解派”则是精确而深奥的哲学,前一种被人广泛地接受,是因为在现实中更具实用性,后一种则因为需要推理所以被排斥。

不同的哲学流派具有不同的研究方法,这一切都基于人是一个有理性的动物,但是在关于人的理性上,休谟就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如果仅仅将人理解为有理性的动物,那么人类理解的范围可能太过狭窄,他认为人不仅仅是一个理性动物,还是一个社会动物,还是一个活动的动物,所以,“自然似乎指示给我们说,混合的生活才是最适宜于人类的,它并且秘密地警告我们不要让这些偏向中任何一种所迷惑,免得使他们不能适合于别的业务和享乐。”在这个意义上,休谟是把人又当成了自然的动物,一个人想要成为哲学家,那么在所有的哲学思维中“仍然要做一个人”。必须具有关于人的哲学思维,就是要人具有理解的本性,“由精确而抽象的哲学所产生的一种重大的利益,就是这种哲学对于浅易近人的哲学所有的那种补益。”而这就是休谟所说的真正的哲学,它的意义就是消灭虚妄假混的哲学,也正是在此意义上,懂得了深奥的研究和明白的推论,将真确的事理和新奇的说法调和在一块,就是一种幸福。

要实现这种幸福,需要的是在人类理解上建立真正的哲学,而人类的理解涉及的是观念的关系和实际的事情——在考察观念的起源中,休谟将人心中的知觉分为两类,一类是直接感受到的感觉的知觉,它是强烈的,活跃的,是所见所听所触所爱所憎所欲,它就是一种印象;另一种则是“把感觉唤在记忆中”,它表现为记忆和想象,它们是可以摹仿或摹拟感官的知觉,和强烈的、活跃的印象隔着一层,这就是思想或观念,看起来思想可以自由驰骋,但是休谟认为,思想中的一切材料都是来自于直接的感觉,它只是通过意志将其混合和配列,而这种混合和配列在观念意义上就表现为联系的原则,它是相似关系,是接近关系,是原因或结果。无论是观念的关系还是实际的关系,其中都有因果关系,而因果知识的获得,就必须研究人类理解的本性,休谟直接给出了答案:“这种关系的知识在任何例证下都不是由先验的推论得来的;这种知识所以生起,完全是因为我们根据经验,看到某些特殊的物象是恒常的互相联合在一块的。”

这个答案就是休谟在这本书上提出的观点:“因果之被人发现不是凭借于理性,乃是凭借于经验”,当然不把理性和经验处在对立关系上,比较委婉的说法是:“我们的理性如果不借助于经验,则它关于真正存在和实际事情也不能推得什么结论。”这个结论的提出当然会被人质疑,休谟用怀疑论者的口气提出的问题是:“由经验而得的一切结论其基础何在?”而这也正是“休谟问题”的一种表达:经验往往意味着过去,它是对过去事物“直接的确定的报告”,只限于所认识的那些物象和认识发生时的那个时期,所以“休谟问题”就变成了:“但是这个经验为什么可以扩展到将来,扩展到我们所见的仅在貌相上相似的别的物象”?从过去扩展到将来,必定是一种推论,一种推论是解证的,它涉及的是各观念的关系,另一种推论是或然的,涉及的是实际的事实或存在,解证的观念是可以生出相反的可能性的,而或然只涉及出现的事实,那么在解证和或然的推论中,休谟问题如何会有一个关于经验可以扩展的答案?在这里休谟又为这个问题设置了前提:“根据经验而来的一切推断,都假设将来和过去相似,而且相似的能力将来会伴有相似的可感的性质”。

将来和过去相似,所以经验的推断都可以成立,似乎这是一个因就是果,前提就是结论的论断,休谟是不是也陷入了自我设置的循环中?为此休谟提出了人心中的原则,这个原则就是习惯或惯性,“因为任何一种动作在屡次重复之后,如果产生了一种偏向,使我们不借理解的任何推论或过程,就容易来再度重复同样动作,而我们总说那种偏向就是习惯。”从一个物象到另一个物象,从过去的事实到将来的事实,两个物象“恒常会合”,就是被习惯所决定的,而习惯自然就是经验的产物,也就是说,根据经验来的一切推论,都是习惯的结果,而不是理性的结果,“习惯就是人生的最大指导。”反证如下:如果没有经验的影响,除了发现呈现于记忆和感官的事情之外,就完全不知道别的事情,因为不再会有推论;没有经验的影响,也将永远不会知道用自己的手段来达到目的,因为因果律被取消了;没有经验的影响,我们将永远不会用我们的自然能力产生任何结果,因为恒常会合消失了——“如果这样,一切行动都会立刻停止,大部分的思维也会停止。”

在这个意义上,经验构筑了习惯,习惯产生了偏好,偏好具有的因果,使得两个物象恒常会合,而这个恒常会合便成为了必然,那么解证和或然的推论是不是也是一种经验下的必然?休谟认为,可然性来自于机会,当机会增加,优势也会增加,最终超过了相反的机会,可然性也便按照比例增加起来,“机会的本性也正在于使其中所含的每一个特殊事件都成为完全相等的。”同样,原因方面的可然性和机会方面的可然性一样,它在经验中不断增加,最后,可然性“几乎成了确定性”。同样,在观念中有一种叫做“必然的联系”,它是意志通过命令达到的结果,但是,观念是印象的摹本,那么考察观念的必然联系就必定要考察观念的源头——印象,而印象之获得,就是经验使然,另一方面,意志的命令也是从经验而来,所以休谟得出结论,“在实际的事实和存在方面,我们的一切推论都是建立在这种关系上的。”

经验建立起了物象之间的相似性,这种相似性成为了恒常会合,而原因就是“被别物伴随着的一个物象”,“凡和第一个物象相似的一切物象都必然被和第二个物象相似的物象所伴随。”当原因出现之后,习惯性的转移将人心移到了结果的观念上,由此原因和结果就建立了关系,因果关系的确立,“必然联系”就成为可能甚至成为必然。所以,原因和产生的结果,都是经验使然,而经验就成为相似物象恒常会合在一起的那个“一律”,“在自然作用中,相似的各种物象是恒常会合在一块的,而且我们的心也被习惯所决定,由一种物象的出现来推断另一种的存在。这两种情节就是我们认定物质所具有的必然性的全部本性所在。”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往往会有偶然发生,休谟也举例说,一个殷勤有礼的人可能会骂人,一个愚蠢的人有时会有异常敏捷的行动,他的确将其说成是偶然,“一般的人性在某种范围内是不恒常、不规则的。”但是这都是表面现象,有礼貌的人发怒可能是“因为他牙痛或没有吃饭”,愚蠢的人异常敏捷,“那或者是因为他偶然遇到一件幸运事情”,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还有一种内部原则和动机,只有它们是在一律的方式下动作的,也就是说,表象的偶然也有一个必然的规则所支配。

由人而科学,也是必然的一律所支配,“我们不论从事于一种科学或一种行为,我们都不能不承认必然的学说,都不能不承认由动机到有意动作的这种推断,都不能不承认由品格到行为的这种推断。”休谟反问道:如果不是按照人类的经验来相信历史家的真实,那么历史将会变成什么?如果法律和政府对于社会没有恒常一律的影响,政治学如何成为科学?如果特殊的性格没有可以产生情感的力量,情感在行动上没有恒常的作用,那么道德的基础又在哪里?如果诗歌和小说中各种角色的行为和情感不符合身份和环境,我们又有什么权力来批评作品和作者?从原因到结果的必然性,一律下的恒常会合,其实休谟强调的就是物象之间的相似性关系,相似关系之所以成为一种确定,就是因为经验,而经验就是一种自然法则。

在回答了“休谟问题”之后,休谟对神学和怀疑哲学发出了挑战。在他看来,所谓的神迹是不存在的,它是对自然法则的破坏,因为在经验的意义上根本不会产生神迹,“一种恒常一律的经验既然是一个证明,因此,根据事情的本性说来,这里就有一个直接而充分的证明,来反驳倒任何神迹的存在。”但是神圣的宗教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是信条的基础上建立的,而不是在理性上建立的,宗教和哲学具有的是智慧、仁慈,它无法提供社会行为的规范,也不能通过假设推测任何新事物、预言任何事情。对于怀疑哲学,休谟认为一种怀疑主义是“先于一切研究和哲学的怀疑主义”,笛卡尔就是用这种怀疑主义防止错误的发生和仓促判断,休谟认为,“笛卡尔式的怀疑如果是任何人所能达到的(它分明是不能达到的),那它是完全不可救药的。而且任何推论都不能使我们在任何题目方面达到确信的地步。”还有一种怀疑论,这种观点认为物象的一切可感的性质都只是此等的性质,只是心中的知觉,并不存在与外物本身,对物象的理解自然只是知觉。

怀疑论者,不管是通俗的还是哲学的,在休谟看来,都认为人类的理解天生是脆弱的,不同时期人们所怀的意见是矛盾的,在一个人的不同时期判断也是有差异的,甚至各人的意见和信念都是不断冲突的,所以怀疑论者认为必须消灭人类的理性,反对抽象推论和关于实际事实与存在的推论,他们把世界看成是一种或然性的存在。休谟坚持认为,任何事物的存在,只要是通过原因推知结果,或者通过结果推知原因,在因果关系上的论证,就一定是在经验意义上的,因为如果是先验地来推论,相似性被取消,一律被取消,就不会有新的事物,“石子的降落也许会把太阳消灭了,人的意志也许可以控制住行星的运转。”只有经验,可以从一件事物推测另一件事物,只要经验,才能得到因果的知识,也只有经验,才能才能建立人类理解的大厦。

美学原理

编号:B89·2220219·1816
作者:【意】贝奈戴托·克罗齐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2年11月第1版
定价:25.00元当当12.80元
ISBN:9787100092111
页数:172页

“审美的表现是综合,其中不能分别什么直接和间接的。一切印象,就其同经审美作用而言,就让这种综合摆在平等地位了。”《美学原理》是意大利哲学家、美学家贝奈戴托·克罗齐的重要著作《作为表现科学和一般语言学的美学》的第一部分。《美学》是克罗齐的第一部著作,它所讨论的不仅是普通的美学问题,尤其是美学在整个哲学中的地位,审美活动与其他心灵活动的分别与关系。克罗齐认为哲学自有一个系统,美学在这个系统里只是一个方面,他的美学思想在《美学原理》第一章中有提纲挈领地阐述,其中的核心观点是所谓“直觉即表现”。继《美学》之后的三部书:《逻辑学》、《实践活动的哲学》、《历史学》,表现了克罗齐所谓的“心灵的哲学“的全貌。后来的这三部书的要义都已在《美学》里约略提及,所以《美学》这部书含有他的全部哲学雏形。《美学》分“原理“和“历史“两部分。


《美学原理》:直觉给我们的是这世界

直觉或表象,就其为形式而言,有别于凡是被感触和忍受的东西,有别于感受的流转,有别于心理的素材;这个形式,这个掌握,就是表现。
——《第一章 直觉与表现》

直觉不是理智,直觉也不是感觉,直觉当然也不是知觉,当直觉在活动上只为掌握形象,当直觉在形式上成为一种认识,“直觉或表现”变成了直觉“就是表现”,而克罗齐对这一论述有一个更为直接和肯定的说法:“直觉是表现,而且只是表现。”这个句子更为强调的一点是:直觉没有多于表现的,却也没有少于表现的。在直觉和表现之间画上了等号,克罗齐的直觉主义就成为了“表现主义”,这是一种强烈的、无二的结论,对于这个结论,所以朱光潜在1947年翻译的时候就说,克罗齐当初写作的时候定名叫《美学》,和《逻辑学》、《实践活动的哲学》、《历史学》一起,构成了他自成一体的哲学一部分,《美学》分为原理和历史两部分,但是朱光潜只翻译了原理部分,书名也改为《美学原理》,不翻译历史部分的原因,朱光潜说:“克罗齐写美学学说史,完全照他的直觉即表现那个观点出发,与他的学说无关的一概从略。”

《美学》的历史部分不能当做一般的美学史去看,“对于初学者没有多大用处。”朱光潜为什么如此“断章取义”?历史只是原理的一种延伸,克罗齐已经在《美学原理》中下了“直觉是表现,而且只是表现”的结论,当历史建立在直觉主义的基础之上,在某种程度上,美学历史也便成了直觉主义的历史,成了“表现主义”的历史——那么,在克罗齐的美学思想乃至哲学构建中,直觉主义下的“直觉只是表现”的不二论到底是对美学的一种革新还是克罗齐审美论的一种“直觉主义”——克罗齐把直觉等同于掌握形式的表现,起内在的逻辑到底是什么?

克罗齐一开始就把知识分为两种,一种是直觉的,另一种是逻辑的,直觉是从想象中得来的,逻辑则是从理智中得来的;直觉的知识是关于个体的,是关于诸个别事物的;逻辑的知识是关于共相的,是关于它们中间关系的,但是不管是直觉的知识,还是逻辑的知识,它们所产生的的都不是意象,而是概念。克罗齐如此区分知识,又将知识的终点归结为概念,那么直觉的知识是不是能从个体变成概念?直觉当然是一种“不假思索,不生分别,不审意义,不立名言”的认识活动,是见到事物之后心中领会了事物的形相或意象之后的活动,也就是遇见之后要进一步确定它的意义,然后寻求它与其它事物的关系和分别,并开始了推理,从而完成了概念。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直觉虽然是不假思索的,但是它是从形相开始建立概念,所以直觉是一切知的基础——克罗齐把直觉看成是知识的形式之一,并认为它是知识的基础,其实就是开始了他对直觉的构建,在他看来,理智的知识,理性的知识,逻辑的知识已经在研究中成为了一种科学,但是关于直觉的知识却“只有少数人在畏缩地辛苦维护”,所以克罗齐就是要让直觉知识摆放在和理性知识同样的地位进行研究。

知识有两种形式,而直觉知识又是可离开理性知识而独立存在的,“直觉知识并不需要主子,也不要倚赖任何人;她无须从旁人借眼睛,她自己就有很好的眼睛。”克罗齐把直觉知识的形象看成是“直觉品”,因为直觉独立存在,所以直觉品既可以具有时间和空间的形式,也可以离开时间和空间,“直觉在一个艺术作品中所见出的不是时间和空间,而是性格,个别的相貌。”直觉和感觉的不同之处在于,感觉认识的只是无形式的单纯物质,心灵无法认识它,只有赋予它形式,把它纳入到形式中,也就是成为直觉才能让心灵认识它,而这个被赋予的形式就是表现,“心灵只有借造作、赋形、表现才能直觉。”所以直觉的活动表现的是所直觉的对象,也就是说,表现是为了掌握那些形象,更为形象的说法是:“借文字的助力,从心灵的浑暗地带提升到凝神观照界的明朗。”在这个阶段,表现才和直觉形成了统一体,它们不可分割,它们自成一体。

很明显,克罗齐区分了直觉和感受、直觉和知觉的不同,把直觉看成是从个体到概念认识的一种知识,“直觉是离理智作用而独立自主的;它不管后起的经验上的各种分别,不管实在与非实在,不管空间时间的形成和察觉,这些都是后起的。”在这个认识过程中,直觉到的世界通过表现被赋形、被认识,被构成知识,所以“直觉只是表现”就是在其形式意义上而言的——这形式不是被感触和忍受的东西,不是感受的流转,不是心理的素材,而是被掌握被认识乃至构成知识的形式——那么,直觉就是形式?克罗齐将知识进行分类,理性知识是一种科学,那么直觉的知识就是审美的科学,“用艺术作品做直觉的知识的实例,把直觉的特性都付与艺术作品,也把艺术作品的特性都付与直觉。”理性知识认识的是共相,最后形成概念,直觉知识认识审美的事实,也是为了形成概念,而直觉对审美事实的认识,完全是一种表现,克罗齐说:“艺术是诸印象的表现,不是表现的表现”,诸印象的表现变成艺术,就是一种赋形的结果,“在审美的事实中,表现的活动并非外加到印象的事实上面去,而是诸印象借表现的活动得到形式和阐发。”在这里,克罗齐得出的结论是:“审美的事实就是形式,而且只是形式。”这一观点的语气和“直觉是表现,而且只是表现”一样,完全是一种不二论——能得出这样的观点,是因为克罗齐否定了内容第一的说法,在他看来,文艺作品是一个完整的有机体,内容和形式并不能截然分开;艺术之所以成为艺术,就在于内容得到形式,因为未经艺术赋形,内容是杂乱的,生糙的,根本不是艺术品;只有当艺术赋形于,内容与形式混化为一个有生命的东西,“内容确可转变为形式,但是在转变之前,它就还没有可确定的属性。我们对于它一无所知。只有在它已经转变了之后,它才成为审美的内容。”

这个赋形的过程便是表现,所以艺术不属于感觉范围,不是心理的素材,而是知识,是直觉的科学,是形式,是赋予内容以形式的表现的科学,“表现即心灵的活动这个看法还有一个附带的结论,就是艺术作品的不可分性。每个表现品都是一个整一的表现品。心灵的活动就是融化杂多印象于一个有机整体的那种作用。”更进一步讲,理性知识是科学,直觉知识是艺术,这是人类认识的两种知识形式,而哲学是完善的科学,它通过逻辑的推理,研究万物的共相,“研究实在界具有如何共相的存在”,由此,纯粹的知识世界就这样被确立了:“直觉给我们的是这世界,是现象;概念给我们的是本体,是心灵。”

克罗齐:直觉主义即“表现主义”

直觉是世界,是现象,是表象被表现的科学,是对审美事物赋形的认,和理性科学一样,直觉也是一种认识活动,但是在认识活动之外还有实践活动,它不是知识而是行动,实践的形式就是意志。虽然直觉是认识,但是实践活动却是从“看得清楚的直觉和概念出发”,由此发展了意志,由此在意志中去发现最寻常的行动,所以审美看起来是一种实践活动,但是这种实践活动需要的是直觉的指导,需要的是表现的赋形,“审美的事实在对诸印象作表现的加工之中就已完成了。”这个加工并不是为艺术寻找目的,而是在混整的东西之中有所选择,在意志中让表现自然流露——这个加工,这个选择,只是在形式意义上的,只是表现上的,因为对于艺术来说,内容选择是不可能的,因为艺术有着独立的原理,因为艺术“为艺术而艺术”。

认识活动具有审美和逻辑两种形式,实践活动也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有用的或经济的活动,另一种是道德的活动,在克罗齐看来,“经济学好像是实践生活的美学,道德学好像是实践生活的逻辑学。”直觉知识认识现象或自然,哲学的概念认识本体或心灵,而实践活动的经济是对现象或自然起意志,道德活动则是对本体或心灵起意志——认识活动和实践活动找到了两者的契合点,而这四者构成了心灵基本阶段的全部哲学,“这四个阶段都是后者内含前者:概念不能离开表现而独立,效用不能离开概念与表现而独立,道德不能离开概念、表现与效用而独立。”在这里,克罗齐认为,心灵的活动没有第五种形式,那么宗教是什么?宗教是知识之一种,哲学把它看成是一种现象,一个过渡的历史事实,一个可以跨过的心理状态,最后是哲学代替了宗教,成为一种理性的知识;哲学是知识,是科学,但是哲学不是形而上学,否则它就要和历史、自然科学抢夺地盘——克罗齐说自己是反形而上学者,也是极端形而上学者,就在于把哲学看成是一种知识,一种科学,“哲学功能就在心灵的自我察觉”。

但是按照心理的统一律,实践的事实也是认识的事实,从认识到实践,其中有一种特殊的心灵活动,那就是感觉。感觉有时候指的是艺术的素材,它与印象同义;有时是审美中纯粹的直觉;在这里便是心灵的活动,是具有审美价值的感觉,这就是美。克罗齐认为,美这一字眼被用于审美的价值,是在流行语言中和在哲学中,美就是一种表现,而且是“成功的表现”,“美现为整一,丑现为杂多。”美与丑在审美价值上的分野,整一与杂多的不同,正是表现的结果,而这种表现因为被纳入到流行语言和哲学中,其实就变成了审美的表现品的外射,一切的外射都是为了再造,再造就是艺术的纪念碑,就是“美的事物”,其方法论而言,是要区分物理事实和审美事实的混淆,是要确定艺术技巧的意义,艺术的技巧就是“服务于实践活动的知识,用来产生审美的再造的刺激物”,那么,这种用于再造的审美,用语技巧的刺激物在哪里?克罗齐说,它就在文学与艺术的历史中,因为历史学的功能在于建立想象与过去作品之中的交通,作为审美判断的根据,而这个过程就是艺术的表现:“要做这种历史家,他还须在这简单的再造之后,接着有一种新的意匠经营。这就要另产生一种表现品,再造的表现品,即历史的描写,叙述或表象。”

直觉是表现,表现是知识,表现是赋形,表现是认识,表现是再造——这种表现的再造就是“再用历史的方式去表现它”,克罗齐由此得出结论说:“审美的事实在我们面前由主体变成对象,这就是说,由它产生的时刻,逐渐变成对于心灵来说是历史的题材。”表现进入历史,进入审美,它赋形的意义更明显地表现在语言这一技巧上,由此克罗齐更进一步提出,当审美的事实从主体变成对象,美学也必定是一门语言学,因为语言的哲学就是艺术的哲学,普通语言学就是美学——从直觉而来,将个体变成概念,又以赋形的方式表现为艺术,艺术需要表达,需要再造,需要形式赋予内容,语言便是直觉主义的表现,“在科学进展的某一阶段,语言学就其为哲学而言,必须全部没入美学里去,不留一点剩余。”

保卫马克思

编号:B83·2220219·1815
作者:【法】路易·阿尔都塞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0年10月第1版
定价:39.00元当当19.90元
ISBN:9787100070294
页数:267页

《保卫马克思》是法国哲学家路易·阿尔都塞创作的哲学著作,是二十世纪后半叶西方马克思主义文本中重要的经典之一。阿尔都塞是结构主义马克思主义的主要代表,《保卫马克思》是他的成名作。该书收集了作者1960—1965年间发表的8篇文章,是一部论文集。附录《论青年马克思的演变》作于1970年。该书主要包括费尔巴哈的“哲学宣言”、论青年马克思、矛盾与多元决定、关于唯物辩证法、马克思主义和人道主义等。收集的论文围绕一个共同主题展开:反对对马克思主义作人道主义的解释,恢复作为科学的马克思主义的本来面目,阿尔都塞因用结构主义的方法解释马克思主义,强调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与客观性,而在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中独树一帜。《保卫马克思》标志着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的形成,是它的圣经。《保卫马克思》从1965-1973年间连续再版10次,轰动了整个法国理论界。


《保卫马克思》:以便不悬在抽象的空中

当尼娜走出大门去迎接光明时,她还不知道她未来的生活将会如何,也许她会失败。但我们至少知道,她将走向真实的世界,这个世界无疑是金钱的世界,但也是制造贫困并使贫困意识到“悲剧”的世界。
——《皮科罗剧团,贝尔多拉西和布莱希特》

出走,逃离,尼娜看见的光明是外面制造的光明,它甚至就是一种黑暗,因为当它离开这个黑暗和贫困的世界,她将投身的是纸碎金迷的世界。这已经不是一个“尼娜出走之后”的社会学问题,如此义无反顾,对于她来说,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但是很明显,尼娜的逃离,不是为了一种达到,而是为了离开,或者说,不管外面是光明还是黑暗,不管是金钱主宰还是继续贫困,她只是为了告别那个充满谎言和幻想的世界,那个虚度和停滞的世界。

甚至她在离开之前把满腔怨恨泼向自己的父亲,而父亲是为了她的贞操杀了那个窥伺她甚至占有她的坏小子杜加索。难道杜加索不该丧于尼娜的父亲之手?难道尼娜的父亲所为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我们的米兰》,意大利贝尔多拉西的剧本,米兰批科罗剧团将其搬上舞台,1962年7月开始在民族剧场演出。和剧情本身的疑问一样,在《我们的米兰》演出之后,巴黎评论界对其进行了责难,但是在路易·阿尔都塞看来,贝尔多拉西的剧本具有深刻的寓意,它不仅制造了戏剧的辩证法,而且在意识的破灭中引向了真正的意识辩证法,它通过戏剧本身的结构完成了批判,“真正的批判只能是内在的批判,而在成为有意识的批判前,首先应该是真实的和物质的批判。”

内在的批判表现在一种历史的真实性。贝尔多拉西的三幕剧发生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的米兰,那里有失业工人,有小手工业者,有乞讨者,有妓女,有受警察追捕的小偷,游乐场的矮木棚、算命摊、马戏团以及其他诱人的场所构筑了戏剧的人物和场景,“他们也不再是我们神话中的意大利人了。他们属于无产阶级的最下层。”在戏剧所呈现的时代背景来看,它恰恰是一个没有发生历史事件的时代,也就是阿尔都塞所说的虚度的、停滞的时代,这是戏剧真实性所体现的“缓慢”的时间结构,它成为没有促使情节发展的内在必然性的非辩证时间。但是,在这个缓慢的时间结构之外,则是冲突的时间,是冲突走向“悲剧”的时间结构:这种时间结构的悲剧性也并非是尼娜所遭受的命运劫难:她从马戏团帐篷的破缝里聚精会神看小丑的表演,坏小子杜加索窥视着她,并开始打她的主意,最后导致的冲突是父亲将杜加索杀死了。

父亲是为了保护她而杀死了杜加索?但是这个关于恶的死亡并不是尼娜命运的改变,当她开始仇恨父亲的谎言和幻想,仇恨父亲为了虚构的神话而死去,她只身逃命的行为才真正制造了这个悲剧的时间结构,离开黑暗和贫困投身于纸碎金迷的世界,在社会学意义上尼娜的命运并没有改变,甚至在人格意义上跌入了可能更为悲惨的泥沼,但是阿尔都塞将这个悲剧时间结构的出现看成是一种“颠倒”,在通过旁白、侧面和在舞台一角表现中开始了批判,而这正是戏剧所应有的辩证法:它是一种意识的辩证法,它所批判的是尼娜父亲的意识以及他的情节剧意识,而这种意识的批判为真正辩证法的到来创造了前提条件。在这里,阿尔都塞把情节剧意识和剧中人物的意识放在同一性中建构,在他看来,情节剧意识和剧中人物的存在之间不存在矛盾,因为情节剧意识就是从外部强加在一定环境中生活的人,但是辩证法需要的则是从内部进行的批判:当尼娜走出大门就是走向在她看来是光明的世界,就是走向她自己选择的真实的世界,这是一种批判父亲的意识之后的意识;到那时这个外面光明而真实的世界又是一个金钱的世界,也是制造贫困并使贫困意识到“悲剧”的世界——尼娜抛弃父亲所代表的的意识,就是抛弃这种意识具有的虚假辩证法,尼娜走向悲剧世界,就是去体验和研究另一个世界,而这种从内部建立的悲剧时间结构具有的批判意识是真正辩证的。

从阿尔多拉西的剧本所隐含的意识辩证法,阿尔都塞想到了布莱希特的戏剧理论,“结构的内在分离性和不可克服的相异性是这些剧作的显著特点。”在他看来,布莱希特在《大胆妈妈》《伽利略》中推翻了传统戏剧的结构,为了让观众产生一种真实的、能动的意识,布莱希特打消了任何想以自我意识的形式“充分地发现和表现自己的念头”,也就是说,布莱希特放弃了用自我意识的形式来表达剧本的意义和潜在意义,或者说,布莱希特和尼娜一样以怨恨父亲的方式逃离“缓慢”的世界,从而离开了被自我意识形态所异化了的自我意识,“剧本把主角连同主角的意识以及这种意识的虚假辩证法统统消灭了。”只有让自己投身于另一个世界,并在真实的环境中发生生动关系,意识的辩证法变成了戏剧的辩证法,变成了真实的、正在发生的辩证法,“这种新意识是尚未完成的意识,它在这种未完成状态、这种由此产生的间离状态以及这种源源不断的批判的推动下,通过演出而创造出新的观众。”

从贝尔拉多西的剧本,到皮科罗剧团的演出,再到布莱希特的理念,阿尔都塞书写了“关于一部唯物主义戏剧的笔记”,当然他的目的并不只是探寻戏剧中的意识辩证法,而是希望在批判中构建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历史把我们推到了理论的死胡同中去,而为了从中脱身,我们就必须去探索马克思的哲学思想。”在《序言》中阿尔都塞开宗明义了自己的转身的必然,像尼娜那样从黑暗和贫困中走向光明和真实,是不二的选择,那么,那个尼娜的父亲在哪里?谎言和幻想又制造了怎样的父亲意识?序言的题目叫“今天”,站在今天的位置上,阿尔都塞首先看到的一定是两个方向,一个是历史,必须以回望的方式看见,另一个则是未来,也只有从历史的死胡同中脱身才能以探索的方式看见——这个“今天”的视角,其实提供了三个维度,一个是阿尔都塞自我的审视维度,当“今天”的法国没有工人运动的理论家,当法国哲学自大革命后到“今天”一直贫乏,当“今天”的哲学不研究哲学,而挥舞起“要么是资产阶级科学,要么是无产阶级科学”这面大旗,当“今天”的我们在一味搞政治斗争和意识形态斗争中不再从事智力工作和科学工作而成为牺牲品,当“今天”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变得岌岌可危,我们必须转身,必须逃离,必须像尼娜那样完成一种意识的“颠倒”,“我回顾这个历史阶段,既不是留恋过去,也不是有所抱怨,而是为了用一种超脱历史的观点去承认历史。”

站在“今天”的位置要转身,另一个维度则是“保卫马克思”,从意识形态的马克思转向科学的马克思,而这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真正意义所在,“为了赋予哲学这个任务,我们把哲学当作纯粹是科学的意识。”保卫马克思,其实就是保卫马克思主义,保卫马克思主义哲学,保卫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科学性,而马克思主义哲学所体现的就是从历史中转身投身资本社会的辩证唯物主义,“哲学的全部命运无非是要承认真实,即在回到真实那里去(产生人及其思想和行为的历史真实)的同时,完成自己的批判任务(即死亡)。”所以考察马克思主义哲学,阿尔都塞建立了关于“今天”的第三个维度:马克思正是从历史的死胡同中转身开始了批判,从而完成了“认识论的断裂”——阿尔都塞借用了自己的老师加斯东·巴什拉关于认识论断裂的概念,他认为,从马克思的青年时期著作出发,马克思先是接受了黑格尔哲学和费尔巴哈哲学,后来又抛弃了它们,在特殊的差异性上完成了认识论的断裂。他把这个断裂的位置确定在1845年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从马克思自身来说,他在这部著作中明确声明:“把我们从前的哲学信仰清算一下”,当然在这部著作中,阿尔都塞考察了马克思批判而“颠倒”,“颠倒”而创立的内在轨迹。由此,马克思从历史到“今天”的发展路线呈现出一种真正的辩证法:断裂之前是意识形态阶段,断裂之后是科学阶段,断裂之前是旧理论旧信仰,断裂之后是新哲学。

“今天”的三重维度为阿尔都塞“保卫马克思”提供了批判的动力,批判是消灭,只有从名义上得到哲学的真正死亡,哲学才能回到真实中去,从而完成自己的批判任务,这就是批判的双重行动,而这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来研究马克思,不但对于理解马克思,同时对于建立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都是绝对的前提条件。”批判的死亡和死亡的批判,在马克思的真实历史中是如何进行双重行动的?阿尔都塞从“认识论断裂”的确切位置考察马克思的转向:从1845年往前推,是青年马克思对于费尔巴哈的继承和决裂。马克思对费尔巴哈哲学的继承,就是对费尔巴哈“哲学宣言”的接受,在《哲学改革临时提纲》和《〈未来哲学的原则〉序》这两篇文章中,费尔巴哈认为,新的理论发现将把人从旧的枷锁中解放出来,而人在这场革命中需要觉悟起来,使自己成为名副其实的人:自由、平等和博爱的人。

阿尔多塞认为,费尔巴哈是在向人类讲话,“他撕破了世界史的面纱,破除了迷信和谎言,发现了人的真实,并把它交回给人。”费尔巴哈的哲学宣言就是人的解放和革命的宣言,这一哲学宣言也让青年黑格尔派走出了理论死胡同,推翻了黑格尔哲学和一切思辨哲学的“新哲学”,使被哲学搞得头足倒置的世界重新开始用脚走路,按照恩格斯的说法,那时的新黑格尔派“一时都成为费尔巴哈派”了。而青年时期的马克思也浸透了费尔巴哈思想,异化、类存在、整体存在、主谓“颠倒”,马克思在著作中所使用的术语都来自费尔巴哈,“而且更重要的显然是:他的哲学总问题在本质上也是费尔巴哈的总问题。”但是,马克思接受费尔巴哈思想,在阿尔都塞看来,也意味着同时开始了决裂,这种决裂不是彻底的,它是在旧概念的整体中赋予新的含义,比如费尔巴哈的人性理论变成了马克思的异化理论,之后被马克思运用到了政治经济学中;而另一方面来说,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决裂,意味着对黑格尔批判的开始,但是,“其最后的理论前提而言,是十分不够的,甚至是不确切的,因为这种批判的出发点是马克思后来所抛弃掉的费尔巴哈的观点。”所以阿尔都塞认为,费尔巴哈是青年马克思“哲学信仰”的最后见证,“是马克思在抛弃这个借用来的形象并取得自己的真实面目以前对照自己的最后一面镜子。”

从对费尔巴哈的继承和决裂中,从批判的不彻底中,青年马克思到底在“最后一面镜子”中看见了什么?《论青年马克思》中,阿尔都塞认为,青年马克思的思想体现为一场辩论,“辩论的题目则是青年马克思是否已经是马克思的全部。”对于这场辩论,阿尔都塞从政治、理论和历史三重维度进行了解读,在政治维度上,对青年马克思的辩论关系到马克思主义的生死存亡,青年马克思和马克思的全部之间很容易造成历史的割裂;而在理论维度上,这种分析变成了分析目的论的方法,它违背了哲学的科学性这个本质;在历史的维度上,必须打破具体的人和真实历史双重缺席的状态,让马克思思想重新退回历史,退回真实历史,否则,“青年马克思同工人运动的关系依然是个谜。”而没有了具体的人物和具体的历史,哲学也就不成其为哲学了。

无疑,阿尔都塞对于“青年马克思是否是马克思的全部”的辩论也是一次“保卫马克思”的一次实践,那么青年马克思如何真正在和费尔巴哈的决裂之后完成认识论的真正决裂?如何实现一次科学意义上的“颠倒”?引用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第二版跋中的一句话:“在黑格尔那里,辩证法是倒立着的。必须把它倒过来,以便发现神秘外壳中的合理内核。”阿尔都塞认为,正是对黑格尔辩证法的“倒立”中完成了颠倒式的决裂。马克思是在倒立中发现了黑格尔辩证法的神秘外壳,并在这个神秘外壳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合理内核——“剥去外壳怎么可能是一次颠倒呢?或者说,在剥去外壳的过程中,究竟什么东西被‘颠倒了过来’呢?”

路易·阿尔都塞:马克思开启了一个新大陆

如何颠倒?马克思曾说过,辩证法在黑格尔的手中被神秘化了,要剥去这种神秘外壳有两层含义,一是剥去相对外在的成分,也就是神秘外壳的神秘形式,更重要的是剥去第二层外壳,“我大胆认为,就是同辩证法本身不可分割的一层皮,它在本质上就有黑格尔的性质。”具有黑格尔性质的第二层外壳其实就是黑格尔的辩证法,这种辩证法具有的核心是矛盾的一元论。阿尔都塞认为,黑格尔认为矛盾是简单的,尽管在某个特定历史时期,在特定的社会中,有着千变万化的现象呈现,但是黑格尔认为一切都可归结为简单内在本源,它是“一国人民内在本原的简单性的反映”,是一国人民最抽象的意识形态的反映,所以世界历史由这种矛盾的简单本原的简单作用所推动,所以历史哲学呈现出万变不离其宗的辩证变化。但是在马克思看来,一切矛盾在历史实践中都是以多元决定的矛盾而出现的,过去不是一个影子,甚至不是一个“客观”的影子,而是一个积极、能动、具有严密结构的现实,无论上层建筑、意识形态、民族传统,都是现实——所以很明显,马克思的多元决定的矛盾是对黑格尔的简单一元矛盾论的颠倒,是对神秘唯心主义辩证法的颠倒,而颠倒意味着去除神秘性走向现实性,“只有从社会的任何矛盾和构成成分都由多元决定这一观点出发。”

正因为黑格尔的辩证法在马克思那里被颠倒,和《我们的米兰》中的尼娜一样,在意识的辩证法中走向外面真实的世界,在戏剧辩证法中“通过演出而创造出新的观众”——马克思的辩证法是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而黑格尔的辩证法是唯心主义。在《关于辩证法》中,阿尔都塞更为详细地考察了马克思在颠倒中的决裂过程,而这种颠倒而决裂带来的是“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特殊性问题”。这个特殊性问题的第一个需要解决的疑问是:马克思对黑格尔辩证法的颠倒,是走向现实的实践,但是为什么还需要理论?在这里阿尔都塞提出了“理论实践”这一概念,在他看来,理论就是实践的一种特殊形式,它属于一定人类社会中“社会实践”的复杂统一体,理论实践不仅包括科学的理论实践,也包括先于科学的“意识形态”的理论实践——在这里就有了断裂的痕迹,“任何科学的理论实践总是同它史前时期的、意识形态的理论实践划清界限”,也就是说,只有当科学同它过去的意识形态相脱离,“揭露科学的过去是意识形态,从而创建科学”,这样才会真正发生断裂。所以,阿尔都塞把具有科学性质的一切理论实践叫做理论,而这个理论是大写的,它是以各门科学现有理论实践为出发点而制定的;另一种则是带引号的“理论”,它是真实科学的特定理论体系,例如万有引力理论、波动力学理论等。

为什么要理论,就是因为理论是实践理论,是大写的理论,是辩证的理论,“他们需要有理论,即需要有唯物辩证法,来作为唯一能使他们在从事理论实践前初步确定其必备条件的方法。”正是这个大写的、实践的理论颠倒了黑格尔的辩证法,“不管我们是要开创一种真正的实践,还是要在真正的实践领域中探索新问题,我们都需要有真正的唯物辩证法。”所以马克思辩证法的颠倒行为就是一场理论革命,它将理论实践和科学研究中的“材料”加工成认识,从而开始更具广泛意义的政治实践。在这里,阿尔都塞再次强调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具有的主导结构,那就是矛盾多元论:矛盾是多元的,矛盾是复杂的,矛盾是有其结构性,矛盾还有不平衡的规定性——所以矛盾是发展的,矛盾是一切发展的动力,“如果确如列宁所说,辩证法是研究事物本质中的矛盾,是事物发展、停滞、出现、变化和消亡的本原,那么,我们从马克思主义矛盾的特殊性的这个定义中,就能认识到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本身。”

从简单单一的矛盾论到多元决定的矛盾论,从意识形态阶段到科学发展阶段,从引号的理论到大写的理论,马克思在认识论决裂中所建立的辩证法,是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其实是和哲学的、政治的诸种主观主义形式之间“划出一条分界线”。但是站在“今天”的阿尔都塞并没有完成“保卫马克思”的所有使命,因为“今天”出现了另一种主观主义,那就是人道主义——1964年阿尔都塞在《马克思主义和人道主义》一文中看见了“今天”的困境,十年前,社会主义人道主义只有一种形式,而现在变成了两种形式,一种叫阶级人道主义,另一种则是社会主义人道主义。马克思在《1844年手稿》中曾对人道主义做过语言,“共产主义……是由人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但是当社会主义人道主义出现,它其实变成了一种混杂甚至矛盾的概念:社会主义是一个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概念,但是人道主义却是一个意识形态的概念——科学阶段和意识形态阶段的分野是马克思认识论决裂的标志,但是现在“社会主义人道主义”又将其混杂起来,是不是意味着马克思的辩证法再一次被“颠倒”了?

当初马克思完成认识论决裂,就是和哲学人道主义决裂,就是和唯心主义决裂,就是和主观主义决裂,所以才建立了马克思主义的新哲学,才拥有了辩证法,社会主义人道主义的出现,又使得哲学回到了意识形态的控制中,“社会主义的个人人道主义既然是一种意识形态,它正好通过文字游戏而与资产阶级的或基督教的各种个人人道主义形式殊途同归。”而阿尔都塞认为,人道主义的泛滥是一种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僭越,它是“一种双重的无能和双重的危险的可能的历史征候”,它即使对哲学科学性的一次背叛,也是对马克思主义的一种颠倒。双重的无能,双重的危险,当然需要双重的批判:批判历史意义上的科学之前的意识形态,批判“今天”科学之后的意识形态,“我批判的是意识形态理论的各种后果。对于科学的知识来说,它们总是一种威胁或一种障碍。”

双重批判才是真正的“保卫马克思”,所以借用J.桑普汉1965年提出的“真正人道主义”的概念,阿尔都塞一方面认为,这个概念中的“真正”只是一个修饰语,它依旧是消极的,不接受某些内容的情况下它没有提供新的内容,但是另一方面,阿尔都塞认为,“真正”的意义在于一种科学的、真实的,现实的介入,“以便不悬在抽象的空中,而脚踏在实在的地上。”,因为,实在本身就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对象,是实践理论的真正所在,“在这广阔、生动和不断发展着的理论领域中,人类历史的各种事件从此就能被人的实践所掌握,因为这些事件服从于人们认识事件的概念。”由此人道主义才被赋予了实际指导的价值,“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应该注意避免用任何只具有实际职能的字眼去不恰当地代替理论职能,而应使这些字眼在完成其实际职能的同时,从理论场所中消失。”

瑜伽经

编号:B41·2220219·1814
作者:【古印度】钵颠阇利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20年11月第1版
定价:28.00元当当14.30元
ISBN:9787100183864
页数:140页

《瑜伽经》为印度古代瑜伽派哲学的最早经典。现存《瑜伽经》由于其中包含着后来加入的成分,约在公元300至500年间定型。全书分为四章,由194个简短的经句组成。第一章主要论述了“心作用”和三昧的分类等问题,认为“瑜伽是对心作用的抑制”。第二章说明了造成痛苦的原因和进入三昧的基本方法,具体论述了“八支行法”的前五支(禁制、劝制、坐法、调息、制感)。第三章论述了“八支行法”中的后三支(执持、静虑、等执)及神通力等问题。第四章据许多学者考证不是钵颠阇利所作,其主要内容是对神通力的五种来源(生得、药草、咒文、苦行、三昧)和解脱状态等的论述。作者钵颠阇利,古印度哲学家,婆罗门教六派哲学中瑜伽派的创始人,瑜伽派的根本经典《瑜伽经》的初作者。《瑜伽经》出现后,印度自远古流传下来的瑜伽修持方法得到归纳和总结。印度后世有不少对它的注与复注,其中最重要的是毗耶娑的注释。本书即根据毗耶娑注释本译出。


《瑜伽经》:犹如处在独存中

瑜伽是抑止心的活动。
——《第一章》

第一章,第一句之后是第二句,第二句之前的第一句是“现在,讲解瑜伽”的开场白,是关于大神湿婆的颂神诗:他抛弃原始形象,他承受剧毒,他消除痛苦,他实施瑜伽,他赐予瑜伽——吞下毒药而使自己成为“青项”,就是为了完成修炼,而做出这一切的牺牲,是为了在实施瑜伽和赐予瑜伽中达到这样的目的:成为一切知识的源泉,在美丽的项冠和洁白的身躯中,施恩世界,保护众生。

从承受剧毒到施恩世界,大神湿婆就是修炼瑜伽的一个隐喻,而众人也需要像“瑜伽之主”那样从现在开始进入瑜伽世界。瑜伽是什么?第一句之后的第二句开宗明义:瑜伽是抑止心的活动,很明显,在实施瑜伽中,心的活动便成为了对立面,它们构成的关系形成了关于瑜伽方法论的一个基本结构。什么是心?什么又是心的活动?心就是觉,即知觉,很明显,只要是知觉,就必定有一个对象,心依靠意、五知根和五作根感知由五唯和五大构成的外界对象,心即知觉具有不可避免的对象性,就在于心具有的性质,心的性质分成三种,明亮性、活动性和停滞性,明亮性即善性,它是一种原初物质的智力潜能,具有轻盈、光明和喜悦的性质,也称为“喜”;活动性即动性,它是指原初物质的能量,具有运动、激动和痛苦的性质,也称为“忧”;停滞性即惰性,它是原初物质的惯性,具有沉重、阻碍和懒惰的性质,也称为“暗”,正因为心具有三种不同的性质,三种不同性质的表现具有了对象性,所以心表现为趋向不同对象的活动可能。

心的善性与动性和惰性结合,表现为喜爱权力和感官对象;善性与惰性结合,趋向的是无正法、无知识、无离欲和无权利;善性和动性结合,趋向正法、知识、离欲和权力——当它摆脱动性,甚至最轻微的动性污染,就可以使自己处于原本状态,只显示和原人的区别,这样趋向的是法云禅,即修禅者的最高沉思。在心的性质尤其是动性的驱使中,它显示的是和原人的区别,而原人是真正的自我,所区别的善性之人具有自我意识,正是存在自我意识,心在感知对象时产生了“自我性”,它是“我”或“我的”观念,自我性是自我意识下在心感知时产生的观念,所以自我性具有的对象性和自我的原人是不同的,而瑜伽的意义就在于抑止心的活动,消除对象性,区别自我性和原人,从而回到和原人一致的本性世界:“这时,见者处在自己的原本状态。”见者即原人,当见者处在自己的原本状态中,即原人在自我中,这样的状态“犹如处在独存中”,独存就是解脱之后的状态,就是原人的自我,它是唯一或绝对,也是瑜伽最后入定的结果。

要让瑜伽抑止心的活动,就要考察心的活动趋向于对象的过程。心的活动有五种,痛苦的和不痛苦的,在这里,痛苦指的是那些形成痛苦原因的积聚业的领域,不痛苦的是那些处在抑止三性起支配作用的明辨领域。心的五种活动分别时量、颠倒、妄想、睡眠和记忆,量氛围现量、比量和圣教量,它们对应的是对象的特殊性、共同性和传递性;颠倒是“不依据原本形态的虚假认识”,是一种无知;妄想是“依据语言知识,而缺乏事实”,它只具有语言的指称意义;睡眠是“依据对非实体的认知活动”,只有在醒来经过思索才能成为一种特殊的认知;记忆是“没有忘却体验过的对象”,想象和和非想象的记忆把握的只是对象的形态。所以,不管是量还是颠倒,不管是妄想还是睡眠和记忆,都是心在活动中指向了对象,都成为了一种自主性观念,所以活动具有了快乐、痛苦和愚痴的性质,都称为污染,“贪欲追随快乐,憎恨追随痛苦,无知追随愚痴。”

五种心的活动建立了对象,对象成为自我意识的投射,自我意识产生了“我”或“我的”观念,它不是原人的自我,所以要对它们进行抑止,这种抑止就是瑜伽,就是入定。入定分为有智入定和无智入定,有智入定就是“伴随着思考、观察、欢喜和自我性的形态”的入定,它们都是有所缘的入定,也即有种子入定;心被抑止而停止一切活动,只剩下潜印象,便是无智入定,当停止认知,没有事物成为它的所缘,便是空无所有,它也即无种子入定。两种入定当然采取的是不同的方法,一种离欲,离欲就是控制的意识,不贪求可见的对象和闻听的对象,去除了对象,离欲就是知识的最高境界,它仅仅相连的就是原人的独存状态;另一种是修行,修行是为了努力保持稳定,它以停止认知为前提,只剩下潜印象——不管是有智入定还是无智入定,不管是有种子入定还是无种子入定,都是抑止的方法,都是让心去除自主性观念而成为如原人一样的独存。

在方法论上,两种入定方式可以再细化:无智入定分为两种,一种依靠方法,瑜伽行者就是依靠方法,他们以信念、精勤、忆念、入定和智慧为前提,从而如实知道事物,通过这样的修习摆脱种种对象,形成无智入定;还有一种就是依靠存在,摆脱肉体者和化为原初物质者依靠存在,摆脱肉体的天神也依靠存在。依靠方法的入定需要的是强力,而依靠存在的入定敬仰的是自在天,“依靠敬仰,依靠特殊的虔诚,仅仅凭借沉思,自在天受吸引,施恩于他。”因为自在天就是特殊的原人,他不受烦恼、业和果报积聚的影响:在他那里,全知的种子不可超越;他是古老的老师,不受时间的限制;唵音是他的表示者,念诵它,领悟它的意义,由此获得内在意识,去除了心的散乱状态。

抑止心的活动而入定,那么入定达到原人的独存状态,到底意味着什么?心去除散乱状态,是为了保持清净,清净是为了让智慧充满真理,在这里真理不是无有,而是一种潜印象的更新,这种潜印象是一种特殊的潜印象,它不涉及特殊的对象,更为阻止那些对象的潜印象,所以瑜伽行者的入定智慧产生的潜印象抑止了对象化的潜印象,由此抑止了意念的产生,当意念不再产生,入定才真正产生智慧,“然后,智慧造成潜印象。这样,潜印象不断更新。”而这种入定智慧不断更新的潜印象就处在和原人一样的独存状态中,“一旦心停止任务,与属于独存者的潜印象一起停息。心停息,原人完全保持自己的原本形态,而称为纯洁者、独存者和解脱者。”

第一章只是对抑止心的活动的瑜伽进行了阐述,而第二章才从“方法”入手如何修习瑜伽。瑜伽是入定,是抑止心的活动,当心的活动指向对象,知觉便让人产生痛苦,这种痛苦就是烦恼。烦恼是什么?它是无知,是自我性,是贪欲,是憎恨,是执著:无知是烦恼的基础,它将无常、不净、苦和非我呈现为常、净、乐和我,无知就是完全地颠倒;自我性也是一种错乱的烦恼,原人是见力,知觉是视力,自我性就是把两者看成是同一;贫欲是追随快乐,憎恨是追随痛苦,执著则是自我情感的流动。这些都是心建立了对象而产生的的烦恼。但是分析烦恼的原因,就在于混淆所见和唯见的关系问题。对于原人来说,他只有唯见,唯见是观看的能力,它并不接触特殊,“见者是唯见,即使纯洁,但也观看认知。 ”而所见体现的是心具有的善性、动性和惰性的多重性质,“这三性各部分互相感染,不断变化,有结合和分离的特点。”但是两者并非是对立的,三性的所见也可以适应原人的目的,原人和知觉也并非是完全不同的,这里就有一个原人和为他者而存在的所见结合的可能。

原人是主人,所见指向的是所有物,原人和所见的结合就是为了认知,获知所见就是感受,获知见者的性质就是解脱,“唯有不存在不认知,不存在束缚,这才是解脱。认知存在,作为束缚的不认知消失,因此,认知或知识被说成是独存的原因。”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如果知觉没有辨明原人,说明没有完成任务,它会带着责任返回,当它真正辨明原人,便完成了任务,而束缚的原因也就不存在。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明辨不混乱才是排除的方法,而要摆脱心就需要让知觉完成责任,完成任务之后三性返回原初物质并与心一起消失,最后由于缺乏用处,也就不再产生,而此时的原人也摆脱了与心的三性之间的关系,他成为了自身状态的发光体,无垢而独存——修习瑜伽,就是灭除污垢,就是在明辨中达到独存。

这就进入到最直接的方法论中,修习瑜伽需要八支:自制、遵行、坐姿、调息、制感、专注、沉思和入定。自制是不杀生、诚实、不偷盗、梵行和不执取;遵行是纯洁、知足、苦行、诵习和敬仰自在天;坐姿上要稳定和舒适,通过放送努力达到无限;调息就是断处吸气和呼气的运动;制感就是控制感官,不让它们与各自的对象结合,达到对感官的最高控制——自制、遵行、坐姿、调息、制感是八支中的五支,属于外支,是外部的一种修习方法;八支中剩下的三支是内支,它们是专注、沉思和入定:专注就是“心固定一处”;沉思是专心认知;入定则是“沉思唯独闪耀对象的光芒,仿佛失去自己的形态”。专注、沉思和入定合称为总御,总御就是一起控制,“掌握了总御。智慧的光芒闪现。”通过总御,获知过去和未来;通过总御友爱,获得力量;通过总御太阳,获知宇宙;通过总御脐轮,获知身体的结构;通过总御喉咙穴,抑止饥渴;通过总御龟脉,获得稳定;通过总御头中的光,获得悉陀的眼力;通过总御心脏,获知心的意识——“通过总御为自己存在者,获知原人。”

“一旦本性和原人两者的纯洁一致,出现独存。”这是瑜伽的终极目的,但是通过总御获知原人,是得悉了原人,那么在这个获知过程中,心是不是还有一种对象存在,还有自我意识下的自我性?要让心变成自身独立的存在,就必须让对象也成为自身独立,这种独立性带来的是心的不变性,“原人是心的主人,由于不变化,始终知道心的活动。”所以在原人和心的关系中,原人不变,心不变,心的三性不再成为原人的对象,那么解脱后的独存就会成为最终的目的,“三性具有结果和原因的性质,已经完成感受和解脱,不再成为原人的对象而消失,独存出现。原人的智能不再与知觉本性发生联系,自身确立,独立存在。”

哲学辞典(上、下)

编号:B36·2220121·1811
作者:【法】伏尔泰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1991年09月第1版
定价:68.00元当当29.90元
ISBN:9787100008204
页数:745页

《哲学辞典》于1764年匿名出版,是十八世纪法国启蒙运动百科全书派的代表人物伏尔泰代表作之一。原书贯穿了法国百科全书派的理性主义信条,对当时法国政治、社会和宗教进行了激烈的攻击和批判,因而遭到专制当局的查禁。中译本选译了主要条目100条,反映了作者的自然神论和经验论的哲学思想,并突出了作者对封建制度及其精神支柱天主教的揭露和批判。 本书主要特点有二:首先是突出地反对基督教,特别是天主教,反对宗教狂热带来的愚昧迷信与迫害无辜;其次是强调理性主义的哲学思想,认为只有这种一切从合理的理性出发的思想意识才能为人类带来一线曙光。阅读这本书,从作者伏尔泰的思考问题时注意从合理的理性出发,不囿于一切固有的成见、探索真理、敢于面对现实为理想而斗争的精神中吸取教益,对于我们认识现实,寻求真得,采取合理行动是有裨益的。


《哲学辞典》:我没有参与上帝的事务

我不了解上帝怎么会创造了人类却又把人类淹死,而又用一个更坏的人类来替换。
——《世界洪水》

“耶和华见人在地上罪恶极大,于是宣布将使用洪水,毁灭天下地上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无一不死!”《旧约·创世纪》里这样说。这是上帝毁灭人类的记载,这是人类之恶的后果,但是这个在希伯来圣书里叙述过的洪水泛滥真的能让人相信吗?或者它真的发生过吗?词条“世界洪水”中,伏尔泰把这一叙说看成是“一桩奇迹”,而且是“双重奇迹”,它所显示的是“各个星球主宰权能的最大奇迹”。

奇迹之发生,奇迹之创造,是因为有人类的主宰存在,是因为人类的主宰具有控制的权能,所以奇迹的第一层含义指向了上帝,是上帝宣布使用洪水,把作恶的人类包括一切有血肉有气息的生物毁灭;但是上帝制造这一奇迹之前已经有了更早的奇迹,那就是那些人类,那些作恶的人类,甚至有血肉有气息的人类,也都是上帝亲手创造的,这种造物的过程就是奇迹发生的过程:上帝创造人类是第一个奇迹,上帝淹死人类是第二个奇迹,所以伏尔泰把这两个奇迹看成是一种矛盾,他用讽刺的口气说:“我不了解上帝怎么会创造了人类却又把人类淹死,而又用一个更坏的人类来替换。”

实际上对于所谓奇迹的定义,伏尔泰并不只是站在末世论的怀疑中,一方面上帝用洪水淹死人类的确是“上帝愿在圣书里过问的一切事无往不是奇迹的”继续,但是另一方面来说,上帝创造的这个奇迹完全在物理常识之外的奇迹:海洋未必能搞出最高山巅十五吋或二十吋而不露出海底来,而且还不违反液体重量和平衡规律,“这显然就需要有一桩奇迹了。”另外,即使海面可以升高到书中提到的高度,根据物理规律,诺亚方舟也未能能够容纳得下世界种种动物和它们想要吃很长时间的那么多饲料,这不就是再一桩奇迹?展开来说,一次洪水泛滥淹没世界也是自然规律办不到的,伏尔泰证明如下:各大海洋覆盖了地球的一半,按照从海岸起到远离海岸的大洋深处计算,平均深度有五百尺;仅仅为了能够覆盖这五百尺的深度,不仅需要有五百尺深度的海洋可以“居住”在陆地上,而且还需要有另一个海洋能够覆盖现在的海洋,“否则重力规律和液体规律就会使地球负载的这一片五百尺深的新水泄下去了”;退一步讲,即使有高两万尺的大山,也需要五百尺深的海洋四十个彼此重叠起来,而每一重上层的海洋包括其下各重海洋,最上面一重的海洋的圆周面积就包括下面第一重海洋圆周面积的四十倍,所以要形成这样一层厚的水,唯一的奇迹就是:“就必得无中生有。”

这种无中生有的奇迹,伏尔泰在“洪水”词条中再次进行了阐释:海水可能陆续把陆地一块接一块地淹没,这需要漫长的时间,因为按照历史上的计算,“海水在五百年间从埃格·莫尔特、弗莱儒、腊万纳这些大港口后退,留出约有两古里宽的旱地来。”这样的进度,需要二百二十五万年才能绕地球一周,接近地球轴心竖立起来与赤道吻合所需要的年月,而地球轴心的这种运动,也有人计算过,“这一运动要经过两百三十多万年这么一段长时间才能完成。”由此,伏尔泰明确指出,“这在物流学上说是不可能的事。”从《圣经》传说,到宗教故事,再到物理推理,伏尔泰无疑提供了关于洪水泛滥的不同视角,而物理学当然是对上帝奇迹的怀疑和否定。姑且不论伏尔泰在所谓的物理学推论是不是严谨,但就上帝制造的双重奇迹来说,的确是一个自我创造又自我毁灭的悖论,在这种悖论中,末世以及诺亚方舟这种最奇妙的事就变成了荒谬的事,甚至当上帝在双重奇迹中只是让更坏的人类来替换,洪水的故事其实和巴比伦塔的建造,耶利哥城墙的倒塌,水变成血读过红海之类的故事一样,看起来说上帝施慧于他的子民,实际上变成了“人类心灵所无力探索的深渊”。

“这类奥秘是出于信仰而相信的,而信仰又在于相信理性所不相信的东西:这又是另一奇迹了。”无疑在伏尔泰编辑的《哲学辞典》里,“洪水泛滥”就是一个信仰和理性之间矛盾的体现,理性使得这一故事、这一奇迹不可能发生,信仰似乎站在理性的更高层次要使其变成可以相信的东西,所以这就是真正的“奇迹”——在运用奇迹这个词的时候,伏尔泰语气里是含有多么嘲笑的味道,嘲笑是怀疑,更是否定,那么对于启蒙运动主将的伏尔泰来说,发现这一奇迹的意义何在?身为自然神论者和崇尚自然法的哲学家来说,他又想在《哲学辞典》里建立怎样一种体系?坚守理性主义的伏尔泰在对信仰世界的悖论揭示中,主张的是怎样一种哲学思想?

以词条的方式编纂《哲学辞典》,伏尔泰当然不是以纯客观主义的立场进行关键词的注释,而是在注解中阐述其宗教信仰、理性哲学、善的伦理和自然法。伏尔泰的阐述明显体现了两种文风,一种是在对奇迹的揭示中的讽刺,另一种则是在对真理的探寻中透露的自信。从第一个词条《阿贝》的注释中就明显具有这双重的行文风格,阿贝,Abbe,法语是修道院院长,拉丁语和希腊语作Abbas,叙利亚语和迦勒底语作Abb,它们的词源来自希伯来语ab,而ab的意思就是“父亲”——当修道院长成为了“父亲”,一种人为的关于权威的书写就已经形成,于是伏尔泰说:“您可知道阿贝的原意就是父亲吗?您若是作了阿贝,可就为国效劳了;那一定能做出一个男子能够做的最好的事儿来;国家又从您这儿多添一个会思维的生灵。这件事倒还有点儿神圣的意思在内哩。”这是一种讽刺;沿着这种命名学,当国王滥用职权,教会愤愤不平,“那些无衣无食真正贫苦的人都在阿贝先生门前向天呼冤。”穷人把修道院院长当成“父亲”,他们喊冤的背后是不是“父亲”的无为和欺骗?所以伏尔泰带着强烈的谴责口气说到:“先生们,你们有理,侵占世界吧;世界是属于霸占它的强者或能手的;你们曾经利用过无知,迷信和愚昧的时代来剥夺我们的遗产,践踏我们,用我们的血汗来自肥。理性到来的日子,你们就发抖吧。”

修道院院长是“父亲”,穷人们还在他的面前喊冤,这是愚昧的表现,这当然也是理性的缺失。所以一方面伏尔泰在很多词条里注解了和宗教有关的内容,揭示了“父亲”权威体系中的荒谬,提出了对信仰甚至宗教狂热的质疑,嘲笑了那些所谓的哲学家,另一方面则是建立科学、理性、自然论和善的理念。在《亚伯拉罕》这一词条中,伏尔泰根据神迹的事迹,发出的疑问是:亚伯拉罕有一百三十五岁,怎么又只有七十五岁?亚伯拉罕的妻子为什么又是他的妹子?关于亚伯拉罕出生的年代为什么在注释家那里就有四十二种意见?“原文和注释使我们困惑不决,最好的办法就是信奉而不争论。”信奉而不争论的态度并不是伏尔泰对神迹的相信,而是因为圣灵本不在纪年学里,也和物理学、逻辑学无关,“我们既然什么也无从理解,也就只好唯命是听了。”唯命是从也不是一种盲目,而是因为在“视旧约为新约的蓝本”的所谓信仰世界里,“微弱的理性,也就可以缄默了。”

因为理性还没有到来,所以阿贝成为了喊冤的穷人们救赎的“父亲”,因为理性微弱而且缄默,所以只能信奉而不争论,只好唯命是听,就像亚伯拉罕故事本身,他服从上帝的命令,就是把上帝赐给他的孩子做牺牲献给上帝,“这是比喻人应该服从最高的主。”唯听是从的服从,就是一种父权体系,所以关于人类原罪的“亚当”故事在犹太的作品中找不到了,而且犹太教禁止二十五岁以下的青年阅读《创世纪》第一章;所以最古老的天使学说在灵魂不朽的信仰中成为一种想象力和偏爱,“我们不大明确天使在哪里存身,是在空气里呢,在空中呢,还是在星球里?上帝却无意让我们知道。”所以注释“启示录”的天主教徒和耶稣教徒,只为“找到符合各自利益的东西”;所以所谓的天赋人权,在很多国家成为法律杀人的证明,“这都是由于暴政、狂热信仰,甚至是由于差错和软弱而利用司法生杀予夺之权来犯下的案件。”

在这个父亲体系中,有“父亲”的存在,也就意味着权力存在,但是更重要的是还有穷人,还有喊冤的穷人,还有在父亲面前喊冤的穷人,只有这些穷人会服从最高的主,会唯命是从,会让理性缄默——这是不是就会变成狂热信仰?有一个词条就是“宗教狂热”,伏尔泰明确指出,这是“一种错误意识构成的结果”,这种错误意识“使宗教为变幻莫测的想象和紊乱失常的情欲所奴役”,他分析说,宗教狂热是由于创立戒律的人的眼光过于狭窄,或者是人们逾越了所规定的的限度,所谓的律条只是未少数经过选择的人物制定,改变了它的初衷,所以最后宗教狂热变成了一种“宗教疯狂”,变成了可以传染的心灵疾病,“宗教狂热之于迷信,犹如狂暴之于感情激动,暴跳如雷之于愤怒。”在“疯狂”这一词条中,伏尔泰更是将其与理性对立起来,“疯狂就是思想和行为错综凌乱没有条理。”

从迷信到狂热再到疯狂,理智和理性当然不断被弱化直到最后缄默,以致成为了一种传染性疾病,最终导致的是群体性的危害。那么无神论是不是可以避免这种狂热?无神论不承认上帝存在,这是在颠覆上帝颠覆权威颠覆“父亲”,无神论是怀疑论者,他并没有建立起一种哲学观点,“无神论与狂热的信仰原是一对能够吞噬和分裂社会的怪物”,但是,伏尔泰认为,“无神论者在错误中还保持着理性使他不致胡作非为,而狂热的信仰却无休止地疯狂下去,这就更使他会为非作歹。”在这个方面无神论至少还保持着理性,但是这种理性在怀疑论中,迷失了方向,“他们不善于推理,不能理解创造、恶的根源和其他的难题,便求助于万物是永恒的和必然的假说。”所以伏尔泰并不主张无神论,而是需要一种上帝的存在,而这个上帝是自然论中的上帝,是宽容和爱的上帝,是不被狂热支配的上帝,“一个否认神的社会又怎么显得是不可能的呢?原来有人以为人类不受管束就永远不能在一块儿生活;以为法律对于秘密犯罪是无能为力的;以为需要一个上帝在这个世界或另外一个世界惩罚那些逍遥法外的坏蛋。”

这一观点在“偶像、偶像崇拜者、偶像崇拜”词条中得到了阐述,偶像一词从希腊语而来,意思是“图像”,是“侍奉”,是“崇拜”,“总之,通常是指行最高敬礼而言。总是含混不清。”当崇拜于一种偶像,就是把偶像当做神来供奉,就是命令人视之为神。进香上供,或者谈论灵迹,神变成了神像,变成了物,偶像崇拜其实远离了神,“我们既无神像又无庙宇之时,曾经大骂过他们是偶像崇拜者,而自从我们以绘画和雕塑来荣耀我们那些真理就像他们以之荣耀他们的错误以来,我们仍旧坚持我们这种不公正之举。”所以伏尔泰在“上帝,诸神”中说:“我唯一的理性为我证实有那么一个匠人,他安排了世上的物质;但是我的理性却没有能力为我证实这位匠人创造了这个物质,为我证实他是从无中生有的。”在“性格”中说,“宗教、道德钳制着天性的力量,却不能把天性毁灭。酒徒在一所隐修院里,把每餐的苹果酒减到四两,便不会再醉了,但是他却老是爱酒。”

在对宗教的怀疑中,在对哲学的讽刺中,在对偶像崇拜的批评中,自然在何处,天性在何处,理性在何处,善在何处?在“灵魂”这一词条中,伏尔泰的论述可以看做是一种理性主义下的灵魂论。他认为灵魂本来就是一个含义不清的名词,相当于拉丁文的“嘘气”,嘘气体现的是一种生命的常态,所以这是一种天性的证明。但是灵魂在哲学世界里变成了一种争论:它是物质还是精神?是不是在我们出生前就创造出来了?出生是灵魂是不是出自虚无?当我们死后灵魂是不是永生不灭?在伏尔泰看来,这些问题就像是盲人提出“光线是什么”一样的问题——在一些哲学家看来,灵魂是形而上的存在,但是这个形而上存在却在宗教之下,也就是在上帝之下,“天启必定胜过一切哲学”,但是在哲学家争论灵魂的时候,这个来源于“生命的本原”的嘘气却在自然中行动着——这就形成了三种体系,上帝在上面,它用天启带来了灵魂;自然在别处,它在灵魂的自我世界里创造着万物,而哲学意义的灵魂,为灵魂进行的争论,还有什么样的意义?伏尔泰说:“我既不了解创造,也不了解虚无,因为我没有参与上帝的事务,因为我完全不懂万物的本原。”

没有参与上帝的事物,是因为对于灵魂没有任何证据,也就是在这个意义上,伏尔泰对于无理性的哲学家进行了批评,“哲学什么也不报复;它心平气和地笑你们徒劳无益;它循循善诱地启发人们,你们却要使人愚钝无知,跟你们一样。”不参与上帝的事务,但参与了理性,参与了启蒙,参与了善,所以伏尔泰的《哲学辞典》就是不参与之后的参与,“你用脚走,用胃消化,用全身感觉,用脑袋思想。看看你唯一的理性是否给你足够的光辉,让你不必求助于超自然而得出结论认为你有一个灵魂呢?”在科学和理性的启蒙中,“古人的天”在伏尔泰看来,是人类外壳的绒毛,“我们现在还用天这个名词来称呼水蒸气,称呼地球跟月亮之间的空间;我们说升天,就像我们说太阳旋转一样,虽然我们明明知道太阳并不转;我们这儿对于月亮上的居民说来或许就是天,每个星球把它邻近的星球都看成是天。”所以在狂热信徒和哲学家对话的“物质”中,物质就是延展的,有体积的,坚实的,有引力的,可分的,可动的,“上帝可能给它整千种其他性能,是我不知道的。”

排除了奇迹,排除了天启,排除了迷信,一切在人类的天性和自然的本性中建立属于自己的自然法:友谊是什么?“在希腊,友谊本是宗教和立法的一部分。”自尊是什么,“自尊心根本不是一项大罪,这是人皆有之的一种自然情感;在虚荣与罪恶之间,它比较更近于虚荣。”德行是什么,“德行不是一种善,而是一种义务;它是另外类的品德,是高一级的。德行跟痛苦或快感毫不相干。”在这个理性主义、自然论和善的世界里,伏尔泰的质疑、反讽和否定,当然不是一种无神论,而是要去除偶像崇拜,要抹杀宗教狂热,一种基于科学的证明,是在“目的因”里,否定了自然界的目的,“大自然赋给我们的那些工具不能总是在运动中的目的因,而这种目的因必有其结果。”眼睛并不一定时刻睁着,感官有休息的时刻,修道院的女孩被关进大门,目的因都是不存在的,但是如果有意图,就会有目的因,“我觉得主张在自然中没有任何意图,便等于把视觉和悟性全都堵塞住;如若有意图,便有一个有智慧的原因,便有上帝。”上帝成为目的因,不是因为他是创造了世间一切奇迹的上帝,不是因为他是让人崇拜的上帝,不是因为他是毁灭了天性的上帝,而是因为他是有智慧的,他支配了一切的永恒规律,他创造了万物——他是把理性赋予人类的上帝,他是把真理灌入人类耳朵的上帝,他是启蒙的上帝。

论灵魂的激情

编号:B36·2220121·1810
作者:【法】勒内·笛卡尔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6年12月第1版
定价:25.00元当当11.00元
ISBN:9787100128445
页数:131页

《论灵魂的激情》于1649年11月在阿姆斯特丹和巴黎出版发行,是勒内·笛卡尔生前公开出版的四部著作的最后一部。在书中,笛卡尔集中阐述了自己的道德哲学和人类学思想。在笛卡尔看来,与探讨形而上学问题(这需要依据思维这个原初概念)和物理学问题(这需要依据广延这个原初概念)不同,考察与激情相关的诸种问题——激情的定义、激情的分类、激情的用途与危害以及对其危害性的补救等,则必须依靠第三个原初概念,即作为灵魂和身体的统一体的人这个不可怀疑、确定无疑的天赋观念。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既不是面对纯粹的精神,也不是面对纯粹的物体,而是面对一个“单一”的个体,而激情正是这个作为统一体的、“单一”个体的人所必须经历的具体现象。正是在探讨如何补救激情可能会给我们带来的伤害这个问题时,笛卡尔提出了自己的道德哲学的最基本概念——宽宏,表达了自己的道德哲学思想,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完善了自己的哲学体系。


《论灵魂的激情》:去做自己激情的主人

那些灵魂最为虚弱的人,只要他们运用足够的技巧来训练和控制自己的激情,也可以获得对于他们所有的激情的绝对控制权。
——《第二部分 激情的数量和次序以及对六种基本激情的解释》

勇敢之外,可能会出现犹豫,期望之外,可能会有失望,高兴之外,可能会有无法排遣的忧伤——激情会呈现出不同的种类,会产生不同的效果,当不同的激情出现,对于灵魂来说,如何对激情进行控制?笛卡尔提出这个问题,其实在对激情的阐释中,已经指出了解决的办法,有些可以用意志来控制,但是当激情在自身中激发起来,意志就无能为力,于是需要理性,用理性却说服自己相信危险并选择采取行动——采取行动或者是反抗,因为反抗比逃跑具有更大的安全性,只有战胜了它就会拥有莫大的荣光和喜悦;采取行动就是通过技巧的训练控制自己的激情,从而使自己不再是灵魂最虚弱的人……

激情有不同的种类,产生不同的效果,而对激情的控制也有不同的方法,实际上,在这里笛卡尔就区分了灵魂的强和弱,这种强弱的分解就在于感性和理性、本能的欲望和意志之间存在冲突,归根结底,对抗之所以出现,“则是由身体和灵魂分别通过动物精气和意志同时在小腺体中所引发的。”当笛卡尔将身体和灵魂的触发区别为动物精气和意志的不同方面,这是不是一种预设?动物精气对身体的影响和意志对灵魂的影响是不同方面产生的效果,抵达了不同的行动,而这是不是意味着激情和行动也是在不同层面产生的?从一开始,笛卡尔就认为,激情和行动,是“在一个主体看来在他身上发生的”,这是一种同一性,也就是说,施动者和被动者看起来不同,但是行动和激情“总是同一个东西”,“是依据两个不同的相关主体给出的两个不同的名称。”

行动和激情只是相关主体给出的不同名称,名称之不同,也是效果之不同,笛卡尔说,主体对灵魂采取行动要比身体采取行动更为直接,而实际上身体是和灵魂相连的——不是自然的热量和身体的运动取决于灵魂,而是灵魂是和身体相连,当身体的热量不再,身体的器官腐烂,灵魂才会离去,所以,“死亡的到来从来不是由于灵魂的缺失,而只是由于身体的一些基本部分坏掉了。”而身体的热量,就像血液所维持的火焰,是所有的肢体得以运动的身体原动力,这就是动物精气,它以“身体可以被推动的各种不同方式把它推动了起来”动物精气以不同的方式进入肌肉,动物精气的差异也是运动有所不同。

虽然身体和灵魂相连,虽然身体之腐烂也宣告了灵魂之离去,但是因为主体对灵魂采取行动要比身体采取行动更直接,同一性背后也有着差异性。笛卡尔认为,归于我们身体的是“那些我们在自己身上体验到的,那些我们看到能够在毫无生气的物体中存在的东西”,而归属于灵魂的,则是这样一些东西,“所有那些我们自己中的,我们不能以任何方式把它们领会为可以归属于一个身体的东西。”一种是可见、可体验的直接性存在,一种是身体之外无法直接领会的,笛卡尔检验灵魂和身体的差异,目的就在于“可以把每一种功能都分别对应于它们身上”,如此,笛卡尔认为,肢体的热量和运动源自于身体,而思想则出自灵魂,接着,区分思维的种类,一类就是灵魂的行动,另一类则是灵魂的激情。笛卡尔把灵魂的行动看做是一种意志活动,这是我们直接体验到的活动,它来自于我们的灵魂,也取决于我们的灵魂;灵魂的激情则是身上所有种类的知觉或认识,它们不是因为灵魂而成为这样,而是灵魂从知觉和认识的对象里接受了它们。

区别了归于身体和归于灵魂的不同东西,区别了身体和灵魂的表现形式,也区分了思维的类型,当然更无别了灵魂的行动和灵魂的激情,接着,笛卡尔的区分法更进一步,他认为意志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灵魂在自身中完成的行动,就像我们希望爱上帝,另一种则是需要在身体上完成灵魂行动,比如意愿去散步身体就会移动。知觉也有两种类型,一种是以灵魂为起因的,它们是关于我们意愿和所有想象的知觉,另一种则是以身体为起因的知觉,大部分与神经有关,但也有是和想象有关——知觉是灵魂的激情,并不需要意志的构造,所以它们不在灵魂的行动中,而在于与灵魂自身的相连,这种与灵魂相连的激情就是来源于某种东西被激发或者动物精气的碰撞。所以笛卡尔对灵魂的激情下定义为:“我们就可以一般地把这些激情确定为一些知觉,或一些感觉,或一些灵魂的情感,它们特别地相关于我们的灵魂,而且是被一些动物精气的运动所引发、维持和增强的。”

由于灵魂和身体是相连的,灵魂的激情之产生就是由身体而来,笛卡尔从生物学的角度认为,灵魂实施功能的动力不是来自心脏,也不是来自大脑,而是来自大脑实体正中央的小腺体,“这个腺体位于大脑实体的正中央,悬挂在一个导管的上方,正是通过这个导管,前面脑腔中的动物精气就可以与后面脑腔中的动物精气相连,并且,在这里,很小的一些活动就很可能会大大地改变动物精气的运程,相应地,动物精气的一些小小的变化也很可能会大大地改变这个腺体的活动。”所以激情的效果就呈现出这样的模式:“它们驱动和促使人们的灵魂去欲求那些它们为之而在身体上有所准备的东西,由此,害怕的感觉促使灵魂想逃跑,勇敢的感觉则使灵魂希望战斗,或者其他类似的行为。”这里有一个笛卡尔式的关键命题,当激情驱动和促使人们的灵魂去欲求一些东西的时候,其实它们在身体上已经做好了准备,或者说,身体的行动之所以发生,都是准备的结果,这种准备光靠意志是不够的,笛卡尔认为还需要理性,只有理性知道什么行动更具安全性,只有理性才会让我们战胜不好的激情从而获得荣光和喜悦——行动需要准备,激情需要理性,在这样的设定下,笛卡尔认为,运用足够的技巧来训练和控制激情,才能使人控制自己的灵魂,从而控制自己。

这才是笛卡尔“论灵魂的激情”走向实用的一种努力。在阐述了激情和全部人性的产生机制之后,笛卡尔便具体介绍了激情的数量和次序,当感官对象引起刺激,激情便被引发了,他对激情排出了次序,他认为,人具有六种简单和原初的激情,他们是惊奇、爱、恨、渴望、高兴和悲伤。惊奇是所有激情当中最基本的一种,“当我们与某个事物第一次突然邂逅的时候,我们判断它是一种新的东西,或者是与我们之前认识的东西非常的不同,抑或是与我们所设想的它应该是的样子完全相异,由此,这个事物就使我们感到惊奇、惊愕。”相关的则是重视和轻视,再延伸开去则是崇敬和蔑视;当一个事物呈现给我们好的时候,我们就拥有了对该事物的爱,相反,当一个事物呈现给我们的是不好或有害的时候,就会激起一种恨的激情,爱根据效果之不同,可以分为喜爱、有爱和虔诚之爱,而恨没有和爱同样多的种类;渴望则是灵魂的激动,它使灵魂希望在未来拥有适合自身的事物,所以渴望的激情指向的是未来,而不是现在,“人们并不仅仅渴望那些当前缺失的好的东西,而且也会渴望保存那些当前存在的美好东西,此外,人们也渴望消除不好的事物,不管是那些人们已经遇到过的不好的事物,还是人们相信今后可能会遇到的不好的事物。”高兴是灵魂的惬意情感,是一种快乐,是美好的事物显现给灵魂的,悲伤则是令人不快的伤感,它也是灵魂从大脑的印象显现给它并被当作不好的事物而得来的……

阐述激情的数量和次序,对六种基本的激情进行解释,当然不是笛卡尔的目的,如前所述,如何用理性控制激情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激情的用途问题,笛卡尔把这种用途指向了“完善”,“它们本来的用途就在于激发灵魂使其同意并促成这样一些活动,这些活动可以用来维系身体的存在或使身体以某种方式变得更加完善。”而通向完善重要的方法就是对激情的缺陷进行“纠正”,笛卡尔说,“我们需要运用经验和理性来区分善恶,来认识事物的确切价值的原因,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使我们不会把好的当成坏的,不会干起事情来毫无节制。”经验和理性区分了善与恶、好与坏,认识了事物的价值,但这仅仅是理论意义上的区分,重要的是要达到完善,就必须“追随德性”,“要使我们的灵魂有自己满意的东西,只要使灵魂确切地追随德性就可以了。”在德性中获得满足,满足可以让人觉得幸福,更会让灵魂获得宁静。

对灵魂激情的控制,笛卡尔有着明确的道德指向,在第三部分“一些别的激情”中,笛卡尔更是将激情的范围扩大,他说到了重视和蔑视:重视作为一种激情具有的倾向就是,灵魂会向自己呈现一个受其重视的事物的价值,蔑视则是让灵魂觉得事物卑劣和底下,它们具有的道德指向便是:人如何会重视自己?笛卡尔提供了训练的技巧,“只有那些取决于我们的自由意志的行为,才会使我们有理由受到表扬或责备,只要我们不会因为自己的软弱而丧失了自由意志赋予我们的权利,我们就可以成为我们自己的主人,这就会使我们看起来与上帝有些类似。”他说到了宽宏,“真正的宽宏,这个能使一个人对自己的重视可以达到合理范围内的最高点的东西”,在宽宏中,德性更是直接体现出来,“他从来不会缺乏从事和执行自己认为是最好的事情的意愿”,这就是德性,而且在宽宏大量的人那里,谦逊最终会变成一种理性上的反思,反思我们的缺陷,反思犯下的错误和可能会犯的错误;骄傲和自卑也是激情,它们都是不道德的行为,只有通过宽宏的德性这把钥匙,才能纠正激情的所有不良后果;还有鄙视,担心,嫉妒,犹豫不决,好胜,怯懦和害怕,内疚,嘲笑……等等激情。

看起来激情有好有坏,有善有恶,但是笛卡尔认为,激情从本性上来说都是好的,这种好的普遍性就在于“我们只需避免对它们进行不良的使用”,而避免不良使用和过度使用,就需要笛卡尔所说的“补救方法”,就需要训练技巧,“由于我在处理这些补救方法时有一个事先的考虑和技巧性的安排,人们通过这些,让自己多加练习去把血液、动物精气的运行和通常会与它们相连在一起的思维区分开来,就可以矫正自己本性上的缺陷了。”只有在技巧的训练补救,在德性的纠正中避免缺陷,灵魂就能拥有自己的快乐,即使生命体会到了最苦涩的内涵,在智慧的作用下,“它可以教会人们去做自己激情的主人,并且巧妙地对它们加以安排和控制,这样,这些激情叫能引发的不良后果,就变得完全可以忍受了,甚至人们可以从所有这些事情中感受到一种快乐。”

知识分子论

编号:B86·2220121·1808
作者:【美】爱德华·萨义德
出版:三联书店
版本:2016年10月第1版
定价:42.00元当当18.50元
ISBN:9787108057327
页数:175页

1993年6月,英国广播公司邀请萨义德发表当年的瑞斯系列演讲,主题为“知识分子的再现”,中译本题为《知识分子论》。《知识分子论》为萨义德总结上世纪90年代中期文学、文化、政治批评的经验,对“知识分子”这一重要议题所做的系列反思。萨义德认为,有两种知识分子,一种是现实社会中的多数知识分子,包括书籍的编辑和作者、军事战略家和国际律师等。真正的知识分子在受到形而上的热情以及正义、真理的超然无私的原则感召时,斥责腐败、保卫弱者、反抗不完美的或压迫的权威,这是他们的本色。他尖锐地指出,在当今媒体发达、政治与学术利益交融的时代,真正的知识分子会觉得处于一种流亡的状态,这不一定是真实的流亡,更是指在一个社会中成为圈外人,他们具有移民或放逐者的思维方式,面对阻碍依然去想像、探索,总是能离开中心,走向边缘,在边缘你可以看到一些事物,而这些是足迹从未越过传统与舒适范围的心灵通常所失去的。


《知识分子论》:他们在高处慷慨陈词

知识分子的代表是在行动本身,依赖的是一种意识,一种怀疑、投注、不断献身于理性探究和道德判断的意识;而这使得个人被记录在案并无所遁形。
——《第一章 知识分子的代表》

知识分子的行动源于意识,知识分子的意识指导行动,这是一个互为关联的过程,但是,当知识分子建立起怀疑、投注、不断献身于理性探究和道德判断的意识,当知识分子在此意识下采取行动,为什么知识分子作为个人“被记录在案并无所遁形”?或者当个人无所遁形的时候,他所体现的是不是一种抹除了个人印记的化约式类别标签?而知识分子难道不是一种非个人化的存在?

这似乎也并非是个体知识分子和知识分子化约式类别之间的矛盾,萨义德在这里强调的是如何界定“知识分子的代表”。他认为当下流行的关于知识分子的定义主要有两种,一种来自于葛兰西,他说:“资本主义的企业主在创造自己的同时,也创造出了工业技术人员、政治经济专家、新文化的组织者、新法律系统的组织者,等等。”葛兰西所定义的是“有机知识分子”,是在资本主义大生产中出现的,他们的标签是技术人员,是政治专家,是新文化和新法律的组织者;另一个观点来自班达,他对知识分子的定义是:知识分子是一小群才智出众、道德高超的哲学家-国王,他们构成人类的良心。无疑,葛兰西的观点和班达的定义有着明显的区别,葛兰西强调的有机知识分子是在资本主义社会涌现的群体,他们是一种多,而班达认为知识分子是“一小群”,而且是在哲学意义上构筑了人类的良心。

一种是普遍存在的多,一种是形而上的少。萨义德列举这两种对于知识分子的经典定义,他的立场也是明确的,他更多站位于班达的知识分子定义,在他看来,知识分子不应该是葛兰西所定义的“在与知识生产或分配相关的任何领域工作的每个人”,而是一小群的人类良心,他们活动的本质“不是追求实用的目的”,不是为追求物质化的利益,而是在艺术、科学和形而上的思索中寻求乐趣,“但是至少我心中毫不怀疑,班达大致构思出之真正知识分子的形象依然具有吸引力及信服力。”引用《新约·约翰福音》中的那句话就是:“我的国度不属于这世界”。知识分子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么作为知识分子的代表应该是怎样一种人?

萨义德把近代的公共生活视为长篇小说或戏剧,那么其中的知识分子的代表就是巴尔扎克《父与子》中的巴扎洛夫,就是乔伊斯《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肖像》中的戴德勒斯,就是福楼拜《情感教育》中的摩罗,他们身上具有的是独有的怪异,甚至是暴戾的人生风格和社会表现。萨义德从文学作品中寻找知识分子的代表,虽然他认为这三个小说主人公具有极端的性格,但是在社会公共生活中却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那就是他们不被艰辛和诱惑包围,他们不背叛自己的职守,他们拥有的不是从技术手册中学到的固定职责,“知识分子的代表,他们向社会宣扬的理念或观念,并不意味主要为了强化自我或颂扬地位,亦非有意服侍有权势的官僚机构和慷慨的雇主。”而是在受到形而上的热情以及正义、真理的超然无私的原则感召时,能够叱责腐败,能够保卫弱者,能够反抗不完美和压迫的权威,“这才是他们的本色”,也就是说,知识分子一定要令人尴尬,一定要处于对立,一定要造成不快。在这里,萨义德认为知识分子的代表所撇除的是个体的利益,而是具有能力“向”( to)公众以及“为”(for)公众来代表、具现、表明讯息、观点、态度、哲学或意见的个人。

一方面,知识分子向社会宣扬理念或观念,他在意识支配下采取的是行动本身,这是一种“个人被记录在案并无所遁形”的表现,另一方面,知识分子的行动涉及的只能是自由和正义,所以他必须公开提出令人尴尬的问题,必须对抗正统与教条,必须不被政府或集团手边,在“我的国度不属于这世界”中献身于理性和道德判断——无论是在个体意义上采取行动本身,还是处于和权威的对立面对抗正统和教条,知识分子都代表着人类的良心。这种人类的良心,萨义德在《序言》中就完成了对知识分子的界定:”知识分子的公共角色是局外人、‘业余者’、搅扰现状的人”,知识分子是“流亡者,业余者,对权势说真话的人”——如此界定知识分子,萨义德就是赋予知识分子在公共社会中的重任担当:“努力破除限制人类思想和沟通的刻板印象和化约式的类别。”

为什么知识分子是流亡者,是边缘人?萨义德认为,流亡者就是存在于一种中间状态,他既没有完全与新环境合一,也没有与就环境彻底分离,若即若离的困境使得他怀乡而感伤,又不会在精于生存之道中过于安逸,而且这种中间状态也并非是一种政治上的骑墙态度,“不愿适应的知识分子,宁愿居于主流之外,抗拒,不被纳入,不被收编。”界定知识分子是流亡者,很明显萨义德在这里指出的是知识分子的一个特点,那就是抗拒主流,“流亡意味着将永远成为边缘人,而身为知识分子的所作所为必须是自创的,因为不能跟随别人规定的路线。”个体在这个过程中所体验到的不是哀叹,而是自由,而流亡中的自由在萨义德看来就是一种“正面的事物”,它明显立于主流的对面,“流亡这种状态把知识分子刻画成处于特权、权力、如归感这种安适自在之外的边缘人物——这种说法是正确的。”

在权威、特权、正统和教条的主流之外,知识分子自愿被放逐,自愿成为边缘人,最终获得一种自由,这就是代表人类良心的知识分子的行动本身。流亡者阿多诺书写着那些片段、突兀和不连贯的文字,也是对于主流书写的抗拒,“代表了知识分子的意识在任何地方都不能平静,一直防范着来自成功的奉承、诱惑,这对有悖常情的阿多诺来说,意味着有意尝试不轻易立即为人所了解。”萨义德认为,知识分子的这种立场,其伟大的原型就是18世纪的哲学家维科,维科认为,了解社会现实的适当方式,就是把它当成由原点产生的英国称,而这个原点总是被置于“极卑微的环境中”——维科看到了那不勒斯教授的寂寞,看到了他们与教会和周遭环境的不合,看到了自己勉强度日的现状,这些极卑微的环境构成了原点,也正是从这个原点产生的社会现实,成为了知识分子抗拒主流、保持独立的内在力量。而这种力量在成为放逐者和边缘人的知识分子身上,并非要自我毁灭,而是在不被训化中回应现实:“流亡的知识分子回应的不是惯常的逻辑,而是大胆无畏;代表着改变、前进,而不是故步自封。”

为什么知识分子又必须是业余者?业余者所对应的是专业人士,葛兰西对有机知识分子的定义,就是要建立属于知识分子的专业系统,但是萨义德认为,专业意味着专门化,专门化则意味着越来越多技术上的形式主义,意味着越来越少的历史意识;专业意味着其追随者无可避免地流向权力和权威,流向权力的要求和特权,流向被权力直接雇佣;甚至通俗地说,专业就是把身为知识分子的工作当成一种谋取利益的行为,“不破坏团体,不逾越公认的范式或限制,促销自己,尤其是使自己有市场性,因而是没有争议的、不具政治性的、‘客观的’。”在当今世界,这种专业化和专门化的知识分子阶层和团体越来越多,他们是经理,是教授,是新闻从业人员,是电脑专家,是权威人士,是专栏作家,当知识分子成为专业人士,像屠格涅夫的巴扎洛夫或乔伊斯的戴德勒斯那样独立、孤高的人和作为社会定见反叛者的知识分子越来越少——所以,萨义德提出知识分子必须是一个业余者,只有是业余者,才有权对技术性、专业化的行动提出道德的议题;只有是业余者,他们才能让精神进入并转换大多数人的专业做法;只有是业余者,才能对为什么做这件事发出质问……就像萨特所说,知识分子必然应该待在大学之外,必然在被社会包围、劝诱、围困和威吓时“更成其为知识分子”——1964年拒领诺贝尔文学奖,就是萨特拒绝成为“专业人士”而甘愿成为独立业余者的生动体现。

知识分子是流亡者和边缘人,所以他们能够不断前进,不断改变;知识分子是业余者而不是专业人士,所以他们能够于权威、特权相对立,寻找自己的独立品格。在流亡者和业余者身份之外,萨义德还认为,知识分子必须反对任何种类的政治神祇,“我几度说过在理想情况下,知识分子代表着解放和启蒙,但从不是要去服侍抽象的观念或冷酷、遥远的神衹。”所以对于知识分子来说,“那些神祇总是失败”,这也就意味着知识分子拒绝偶像崇拜,一方面在这种拒绝中在心灵保有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有怀疑,有警觉,更有反讽,另一方面,在没有神祇的世界里,知识分子必须代表穷人,代表下层社会,代表没有声音的人、没有代表的人、无权无势的人。

知识分子是抗拒主流的边缘人,知识分子是不陷入形式主义的业余者,知识分子是不树立神祇的解放者和启蒙者,如此界定知识分子,就是要让知识分子成为独立的存在。但是,这样的知识分子会不会成为非社会化的存在,是不是在纯粹中变成一种自我封闭?这其实是一个矛盾,萨义德也认为,当我们谈论知识分子的时候,根本无法舍弃知识分子所指涉的特定国家、宗教和大洲的不同情况,知识分子具有某种地方化的特点:他生活在某一个国家和地区,他讲着那国的语言,他保持着宗教传统和生活习惯,也就是说,知识分子必然属于社会社群,而社会社群具有一种宰制力量,“主要作用之一就是保持现状,并确保事情能够平稳、不变、不受挑战地进行。”

如此,知识分子的使命和现实是不是构成了二元悖反?当知识分子被习惯、习俗、语言、宗教甚至民族情感所影响、所宰制,他如何能保持所谓的独立性,如何能体现边缘性和业余性?而且在萨义德看来,宰制的准则尤其和民族密切相关,而民族一向唯我独尊,一向要求忠诚与服从,这种忠诚和服从无疑为知识分子建立了边界和藩篱,无疑解构了他的独立性。在这个问题上,萨义德认为,这关涉的是知识分子在现代生活中“逐渐扩张的角色”,而这个角色并不需要重新定位,知识分子必须保持一贯的边缘性和业余性,而他所要做的仅仅是“绝不把团结置于批评之上”,在批评之上中才能消除民族主义,才能超越那些宰制的准则——很明显,萨义德是期望在人类普遍意义上定义知识分子的使命,“只是肯定一个民族被剥夺、迫害、屠杀、取消权利、否认政治存在,而不同时把那些惨状与其他人的相似苦难相联系,这是不够的。”超越民族和国家,超越宗教和政治,“防止在一个地方所吸取的受迫害的教训,可能在另一个地方或时间被遗忘或违犯。”

很明显,在化解这个矛盾的时候,萨义德把知识分子从一种和主流观念分庭抗议的独立者形象,转变为一种超越民族情感和社会社群的公共人物,只有知识分子具有公共性,他才能站在普遍意义上成为人类的良心,“知识分子并不是登上高山或讲坛,然后从高处慷慨陈词。知识分子显然是要在最能被听到的地方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且要能影响正在进行的实际过程,比方说,和平和正义的事业。”这是一个重要的转变,而在这个转变中,知识分子还是那个流亡者?还是那个边缘人?还是那个业余者?还会保持其独立性?知识分子形象并没有改变,知识分子的使命也没有被置换,无论是独立形象还是公共人物,知识分子就是对权势说真话的人。但是,在这里,或者萨义德并没有解决知识分子所遭遇的尴尬,一方面他坚信知识分子不能与政治权力挂钩,“我根本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成为我所定义的知识分子并且拥有一官半职。”但是他强调知识分子的公共性意义,就是对政治的介入,那么这种介入会不会成为潜性的权力?

萨义德论知识分子,他自然把自己当成流亡、边缘和独立的知识分子;这是萨义德1993年应英国广播公司之邀,发表关于知识分子的瑞思系列演讲,他当然也是站在公共场合说真话。萨义德无疑是在一种实践中阐述知识分子的存在意义,当面对这个现实问题的时候,出生于巴勒斯坦受教育于西方的萨义德如何处理民族问题,如何对待权力问题?“我认为知识分子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顾任何艰难险阻。当然,在阿拉伯世界的另一件大事就是我们有层层的检查制度,知识分子很难坦言无讳,但至少那本书出版一年后能引发辩论。”这便是萨义德遭遇的最现实问题,也是知识分子无法保持其独立性不断被宰制的写照。而在政治问题上,萨义德认为自己不直接涉入政治,只是选择知识分子的计划,在他看来,自己就是一个流亡者,是不擅与人打交道的孤独者,不善于和政治妥协,但是在巴勒斯坦的问题上,他又不断接近政治,甚至在希望更健康的时候,“我一定会更认真参与政治”——的确,当萨义德坚持主张巴勒斯坦建国,当萨义德成为巴勒斯坦国民议会的成员,当萨义德因奥斯陆协定而与阿拉法特决裂,他早已经不是一个边缘人,一个业余者,甚至不是单纯对政治的介入。

民族和国家总是成为人知识分子难以拒绝的一种设置,作为像康拉德那样“自觉的外国人,以异国的语言撰写隐晦的经验”的知识分子,萨义德显然发现了经验与语言,经验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只不过作为人类的良心,萨义德在化约式的类别中把知识分子放置在了经验的高处,在高高在上的俯视中,知识分子永远对着权势说着真话:“对权势说真话绝不是邦葛罗斯式的理想主义;对权势说真话是小心衡量不同的选择,择取正确的方式,然后明智地代表它,使其能实现最大的善并导致正确的改变。”

物理学

编号:B31·2211217·1802
作者:【古希腊】亚里士多德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1982年06月第1版
定价:29.00元当当11.60元
ISBN:9787100011648
页数:305页

《物理学》是西方最早的系统的理论物理学著作,亚里士多德将全部知识分成理论性的、实践性的和生产性的,《物理学》是亚里士多德理论知识的一部分。《物理学》共八卷,亚里士多德探讨了世界的“本原”,提出了著名的“四因论”,谈论了运动、变化和无限,探讨了“位置”、“虚空”、“时间”,分析了对于运动的研究来说最重要的那些概念,还对“连续性”、“运动的永恒性”和“一个永恒推动者存在”进行了阐述。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是一门以自然界为特定对象的哲学,因此,它不同于我们现在的物理学,但却包括了现在的物理学,也包括了化学、生物学、天文学、地学等等在内,总之,涉及整个自然科学。但它又不是近现代以实验为基础的分门别类的自然科学,它只研究自然界的总原理,论述物质世界的运动变化的总规律。所以说它是一门哲学,是自然哲学。


《物理学》:必然有第一推动者

“无限”的真正含义正好与平常大家理解的相反,不是“此外全无”,而是“此外永有”。
——《第三章·第六节》

阿那克西曼德说,无限是神圣的,因为神圣的东西是不会灭亡的;毕达哥拉斯说,无限是一种脱离了感性事物的自在的无限;阿那克萨哥拉说,无限是关于静止的问题,它是自己使自己不动……神圣而不灭亡,脱离了感性而成为一种自在,使自己不动而静止,自然哲学家所说的“无限”不管是量上的无限,时间的无限,产生和灭亡的无穷尽,似乎都将“无限”限定在一种没有变化的状态中,而这种没有变化又恰好和“无限”本身形成了某种悖论,于是,批判或者否定,修正或者定义,亚里士多德对无限提出的一个经典便是:无限不是加起来的无限,而是分出来的无限,不是现实上的无限,而是潜能上的无限,不是“此外全无”,而是“此外永有”,“无限是这样的:可以永远一个接着一个地被取出,所取出的每一个都是有限的,但总是不同的。”

“全无”的无限只是将无限看成是一个自足地、静止的存在,而“永有”则是将无限分割成无限而存有中变成了有限,无限而有限便是一种“一个接着一个地被取出”,而且每一个都是不同的状态,它之所以变成无限,就是潜能上的无限,而这种无限观归于亚里士多德的学说,就是一种运动观——无限是存在的,无限只有在潜能上具有意义,潜能的实现便是运动——它以“此外永有”的方式让无限在向外的过程中变成万物变化之本因,使运动成为万物的根源。

亚里士多德是从对对象的本原、原因或元素的分析中得出他的无限观,得出他的运动论。他在《第一章》中就明确指出,只有认识了对象的本原、原因和元素,才能说进入到“物理学”的科学领域,因为只有认识了事物的本因、本原直至元素,才能了解这一事物,才能从具体的事物中进入到它的构成要素——感知的是整体事物,而分析的是它内部的多样性,内部的构成。从感知整体到分析构成,这是一个进入的过程,而在这个进入的过程中,首先就要遇到的问题是:构成万物的东西到底是一个还是多个,如果是多个,是有限的还是无限?“万物是一还是多”这个问题涉及的就是一种存在论,亚里士多德认为,提出“万物是一”这一看法的人,本身就存在疑问:一方面他们所说的“万物”是实体还是性质?另一方面,一是类是种还是一种数量?如果万物是实体,那么一是一个人、一匹马、一个灵魂的一?如果是性质,那么一代表的是同一性?显然,在性质上无法变成同一的存在;如果万物既是实体又是数量又是性质,那么显然存在本身就是相互独立存在着的,存在就是多个;所以说“万物是一”就是把“一”看成是和存在一样,那么这个“一”可以指连续的事物,也可以指不可分的事物,还可以指本质相同的事物——按照这样的说法,如果“一”指的是连续的事物,那么一就是多,因为连续的事物就是可以被无限分割的事物;如果“一”是作为不可分的一,那么就不是在数量上的一,也不可能是性质上的一;如果“一”指性质相同,那么好的和不好的就变成同一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说,“万物是一”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本身的前提就是错误的,而结论则变得不合逻辑,“一”所指向的“存在本身”并不能作为实体以外的东西,所以在这个意义上,亚里士多德认为,存在就是多。那么,这个“多”到底是什么?在当时的自然科学家中,有一派认为存在着从基础物的密集而稀散的作用产生别的物质,从而达到“多”;另一派主张从“一”的对立中产生对立,从而分出“多”;还有一派认为“存在是一又是多”,万物都是由混合体中分离出来的。对于这些“多”的观点,亚里士多德认为,重要的就是要认识这个产生的本原问题,既然要产生,就必然不是没有目的的偶然,必然不是随便地影响下出现,“在自然过程中产生的一切事物若不是对立两者之一本身,就是由对立两者合成的。”所以亚里士多德在此得出一个重要结论:本原是一种对立。接着他提出了进一步的疑问:本原是两个、三个还是更多?当然本原不能是一个,因为一个无法形成对立,也不能是无限,因为无限的存在就是不可知的,在这两个条件的限制下,本原就应该是有限的,而且不止两个——因为在对立的本原之外,还需要一个对立的基础,只有作为第三者变成基础,才能成为变化者,变化者就是变化的基础,从这一基础出发,已有的事物才能产生新的事物,它们或者是形状的改变,或者是事物的加减,或者是组合,或者是性质的改变——变化都是合成的,它是产生的东西和发生变化的东西。所以亚里士多德得出结论:对立是本原,再加上另一事物作为基础,“于是本原有了三个”。

从这一逻辑出发,亚里士多德得出了关于物理学的理论:“自然物全部或其中一些是在运动变化着的”。这是亚里士多德需要“肯定下来”的观点,而这个观点的得出是通过归纳法推断出来的。但是仅仅由这样的过程肯定了自然物的运动特性,似乎仅仅是逻辑上的运用。所以从第二章开始,亚里士多德以更系统的方式论证“物理”的运动本性。物理学作为“形而上学”之外的一种存在,它的研究对象当然是自然物,所以亚里士多德从自然物的性质出发逐渐进入物理学。自然物是“由于自然”而存在,这里就可以分几个层次来理解:“自然”当然指的是“它原属的事物因本性而运动和静止的根源或原因”,也就是说,凡在自身内有根源的事物就“具有自然”,这样的事物是一个实体,也是一个主体,自然总是依存于一个主体之中;“按照自然”则是指自然物“对于它们因本性而有的各种表现”而言都是可用的;而“自然”也是产生的同义词,因为它是导致自然的过程,所以亚里士多德对自然的定义是:自然是“自身内具有运动根源的事物的形状或形式”。

事物的产生都是有原因的,亚里士多德把原因分成四类,一类是“事物所由产生的,并在事物内始终存在着的那东西”,这种原因就是质料因;事物的形式或原型,表述出本质的定义,它们的“类”也是原因,这是形式因;再一个就是变化或静止的最初源泉,这是动力因;最后一种则是前提是结论的原因,那就是目的因——这其中也存在着偶然性和自发性的原因,但是亚里士多德认为,“偶然性和自发性两者属于既不是绝对地又不是通常地如此发生的事物,而是属于那些为了某种目的而发生的事物。”所以它们不是事物的本因,而质料因、形式因、动力因和目的因,四因所要回答的是“为什么”这个问题,而自然物都是以一定的内在根源为起点,通过不断的运动变化过程达到一定的终结目的,而这种终结的目的不会是相同的,也不是偶然的结果,而是始终有一种“竭力趋向相同终结的倾向”,所以亚里士多德认为,自然物的本因就是一种目的因。

目的因是为了一定的终结目的,目的因的起点是内在的根源,目的因的过程是运动变化,那么对于自然物的考察,就必须研究运动变化的本性。亚里士多德对于运动的定义,他首先引用了一些观点,“运动是一种连续性的东西”,正因为它是连续的存在,所以它指向的是无限,一些自然哲学家认为,无限没有自己的根源,而是无限自身被作为其他事物的根源,并且包容一切,支配一切,所以无限也是神圣的,是不会灭亡的;还有人认为无限是脱离感性事物的自在的无限;更有人认为无限是使自己不动——在驳斥无限论中,亚里士多德认为,“如果一切物体都有空间,就不可能有任何物体是无限的。”但是无限并不应被否定,而是被赋予了另一个意义,无限是存在的,但是无限是分起来的无限,是潜能上的无限,是永远可以“一个接着一个地被取出”的无限,是每一个都是有限却不同的无限,是“此外永有”的无限——对于无限的这种“修正”,亚里士多德才真正定义运动:潜能事物的实现即是运动。也就是说,运动就是从潜能事物变成实现事物的过程,它是从无限达到不同有限的变化:一种是能质变的事物的实现,这是性质变化;第二种是能够增多或能够减少的事物反面的实现,就是增和减的变化;第三种则是能移动的事物的实现,就是位移。

事物的质变是运动,增减的过程是运动,位移更是运动,在对运动进行定义之后,尤其是位移形成了运动,亚里士多德就对空间、时间和运动的关系进行了考察。空间当然存在,物体存在于空间里,物体之外另有空间,这是亚里士多德提出的空间论,这种空间论为他阐述运动理论设置了前提。他认为,空间本身不是物体,“因为在同一个空间里不能有两个物体”;空间也不是元素,不是由元素合成的事物;空间不能作为事物的质料因,也不是事物的形式因和目的因,当然也不是事物的动力因;空间可以是所有物体存于其中而共有的,也可以是每个物体直接占有而特有的;空间与内容物分离,所以它不是形式,但是它可以包含别的事物,所以不同于事物的质料……所以亚里士多德认为,空间是一事物的直接包围者,空间可以在内容物离开之后留下来,空间可以分离,具有可分割性——所以空间的存在就必有运动的产生,在位移和增减中空间发生变化,“只有能运动的事物才在空间里”——所以根本不存在“里面什么也没有的空间”的虚空。

空间之外的时间呢?时间是存在着的事物还是不存在的?时间是可分的还是不可分的?时间是无限的还是有限的?时间当然是存在的,时间当然是可分的,时间也当然是无限的,但是当存在的时间被分出来的时候,它的特殊性在于:一部分已经不存在,另一部分尚未存在,所谓的“现在”其实根本不是存在的部分,因为如果“现在”变成了可分的部分,部分是计量整体的,整体又由部分合成,所以时间变成了一种合成的存在,显然这已经不是时间。但是时间不能脱离变化,变化有快有慢,时间却无快无慢,时间之存在是一种运动的数,也就是说,本身不是运动的时间使得运动成为可以计数的东西,“我们不仅用时间计量运动,也用运动计量时间,因为它们是相互确定的。时间既然是运动的数,所以它确定运动。运动也确定时间。”所以一切的运动和变化都发生在时间里,当运动永远存在,也就意味着时间一定不会消失。

运动的事物才在空间里,一切的运动都发生在时间里,运动的时空性就是一种从无限分成有限的过程,既然从无限而为有限是运动的本质,亚里士多德就需要探讨这种运动的推动者问题。他考察了运动和变化的分类,他认为从一事物到另一事物的变化有四种可能的方式,从以肯定判断表示的事物“是”到另一种“是”;从是到以否定判断表示的事物“否”;从否到是;从否到否——但是他认为第四种方式无法成立,因为从否到否根本没有变化,也就不存在反对关系,所以变化就是一种对立,就是一种矛盾,而运动的种类就可以是质方面的运动、量方面的运动和空间方面的运动——也是从对立观出发,实体没有对立存在所以没有运动,关系只是偶然才发生变化,所以也没有运动;行动和遭受也没有变化,没有运动,在实体、质、处所(空间)、时间、关系、量、行动和遭受等范畴里,只有质变、增减和位移产生运动。所以,当亚里士多德把运动定义成从潜能到实现的过程,其实就是发现了其中的对立,只有在对立中才能从运动的这一方面趋向于另一方,只有从这一运动趋向于另一运动——也只有从静止变成运动。

运动是对立,对立产生变化,变化是可分的,所以在运动的本性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任何变化都是从一者趋向另一者”,如果它处在变化的出发点,它就还不在变化着,只有正处在变化过程中的事物“必然处在起点处状况和终结处状况的某种混合状态下”,这种混合状态一定会取消变化者在它变成的“一瞬间”,也就是说,一瞬间是不可分的,变化经过的一瞬间也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在运动中,“生成的事物必然此前在产生着,产生着的事物必然此前有过生成,只要事物是可分的和连续的”——只有运动的过程才是可分的,才是连续的,当然在分成的过程中它就是一种有限。

既然运动是可分的,既然运动是对立的变化,那么这种变化必然有推动运动的力量,即存在着推动者,“既然任何运动着的事物都必然有推动者,如果有某一事物在被运动着的事物推动着做位移运动,而这个推动者又是被别的运动着的事物推动着运动的,后一个推动者又是被另一个运动着的事物推动着运动的,如此等等,这不能无限地推溯上去,那么必然有第一推动者。”有限而变成无限,无限分成有限,推动者之前有另一个推动者,在无限的循环中,必定存在着第一推动者,而第一推动者作为一种本原,一定是不能运动的,但是运动却又是永远存在而无中断的,那么这个第一推动者必然是自身不动的,必然是唯一的一个,也必然是永恒的一个,“因为显然,如果必然永远有运动,如果某一特定的运动是先于一切的和连续的,那么这个运动正是第一推动者所引起的运动——它必然是同一的,连续的和先于一切的。”

第一推动者自身不动,第一推动者没有部分也没有量,第一推动者是唯一的并且是永恒的——亚里士多德到这时候才真正提出了物理学的本质,那就是从第一推动者产生运动和变化的“科学”,他没有明确说出这个第一推动者就是神,都是很明显,万物的本原作为唯一且永恒的存在,只有神,于是一切的运动,一切自然的变化,在无限可分为有限中,被先于一切的神所主宰,“第一推动者推动一个永恒的运动,使它无限地持续下去。因此可见,这个第一推动者是不可分的,没有部分的和没有任何量的。”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编号:B82·2211217·1801
作者:【德】亚瑟·叔本华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8年11月第1版
定价:95.00元当当38.00元
ISBN:9787100158480
页数:736页

叔本华完成这本书的时候只有28岁,是叔本华思想发展的顶点。《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分为四个部分: 一是“世界作为表象初论”,主要研究服从充足根据律的表象、经验和科学的客体,它们构成了一个表象的世界;二是“世界作为意志初论”,主要研究意志的客体化,它构成了一个意志的世界;三是“世界作为表象再论”,内容是关于理念和艺术的客体,它构成了一个理念的世界;四是“世界作为意志再论”,主要研究生命意态的肯定和否定,它构成了一个伦理的世界。这四部分内容体现了从认识论到本体论,到艺术论,再到伦理学的演变过程。“人生有如钟摆,摆动在痛苦与倦怠之间……当人们把一切痛苦归之于地狱,那么剩下来属于天国的只有倦怠。”《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全面阐述了叔本华唯意志主义的哲学观,后来影响了包括尼采、瓦格纳、托玛斯·曼甚至存在主义的哲学名作。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它的北斗星仅仅只是真理

认识的主体既由于它和身体的同一性而出现为个体,所以这身体对于它是以两种方式而存在的:一种是悟性的直观中的表象,作为客体中的一客体,服从这些客体的规律。同时还有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即是每人直接认识到的,意志这个词所指[的那东西]。
——《第二篇 世界作为意志初论》

身体是客观存在的,当它作为孤立的存在,它只是物质之一种;但是这个身体在认识的主体世界里,它又不可避免地呈现出两种方式:一种是直观的表象,是主体“我”所认识的客体,它在被认识的世界里服从所有关于客体的规律;另一方面,作为主体,“我”也在这身体里,身体使我成为个体,而这个个体能看见直观的表象和抽象的表象,能认识客体,就在于有其自身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就在这身体的有意的运动中把它自己透露出来”,从而让活动具有“可见性”,这种可见性的意志活动就是意志这个词所指的那东西。

身体在纯粹物质意义上,它是客观的,但是在认识主体中,在成为个体中,身体一方面是直观中的表象,另一方面则是意志所指的东西。当叔本华赋予了身体的这种双重性,也就揭示了书名所具有的的意义: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一个“和”字将意志和表象分列在两旁,世界是表象的,世界是意志的;但是“和”在分列的同时,又将它们统一在一起,就像身体之存在,既反映出对表象的认识,又引出了意志活动,当两者结合在一起,在“和”的世界里就体现出了身体所有的实在性,它是表象,它也是自身,结合而成的世界便为真理开拓了认识的道路。

真理,当然是一切认识的终点,尽管这个终点呈现出的是永无终结的特点,引用歌德的话就是:“大自然到底能否究诘呢?”究诘由此成为了叔本华的态度:在1818年8月的“第一版序”中,他说:“人生是短促的,而真理的影响是深远的,它的生命是悠久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就成为“让我们谈真理”的实践;而在1844年2月的“第二版序”中,叔本华人为真理没有党派,不用争吵,它自己能够通过最黑暗的冬夜走向属于自己的宁静之路,而人类就是为了掌握真理,“会要和这精神攀谈,使他愉快,安慰他。”所以这一本书不提供生活的条件,“它的北斗星仅仅只是真理,赤裸裸的、无偿的、孤独无偶的、每每被迫害的真理。它不左顾,也不右盼,而是对准这座星辰直驶过去的。”对着星辰直接驶过去,到了1859年9月,在“第三版序”中,叔本华引用了彼得拉克的名句说:“谁要是走了一整天,傍晚走到了,就该满足了。”在真理之路上走了一整天,走到了便是满足,但是对于叔本华来说,他却一直在走,从1818年的第一版,到1859年的第三版,从三十岁时看见了真理,到七十二岁时还在追寻着真理,双重性的身体就是在沿着永无终结的真理之路上,究诘而没有穷尽,北斗星永远在身体之上,身体也“对准这座星辰直驶过去”。

那么关于这个世界,我们究诘而没有穷尽的真理到底是什么?从身体的二重性出发,叔本华一开场就说出了真理:世界是我的表象,“这是一个真理,是对于任何一个生活着和认识着的生物都有效的真理;不过只有人能够将它纳入反省的、抽象的意识罢了。并且,要是人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在他那儿就出现了哲学的思考。”同时,他又阐述了另一个真理:世界是我的意志,“这另一真理就是每人,他自己也能说并且必须说的”。“世界是我的表象”是一个真理,“世界是我的意志”也是一个真理,真理和真理,就是身体和身体,就是表象和意志,它们构筑了这个世界的本质,“因为这世界的一面自始至终是表象,正如另一面自始至终是意志。”

什么是表象?什么是意志?叔本华先从表象入手,当他说“世界是我的表象”时,就把人这个“表象者”凸显了出来,而表象者之存在,就引出了主体和客体,在他看来,主体和客体的分立是表象的形式,“任何一个表象,不论是哪一种,抽象的或直观的,纯粹的或经验的,都只有在这一共同形式下,根本才有可能,才可想象。”主体是世界的支柱,是一切现象和一切客体“作为前提的条件”,“凡是存在着的,就只是对于主体的存在。”所以主体具有的是认识能力,但是主体却不为任何事物所认识,所以于客体而言,“客体的起处便是主体的止处。”而这便是表象的本质,表象的世界一个半面是客体,它的形式是空间和时间,表现出的是杂多性,而另一个半面就是主体,主体不在时间和空间中,主体在任何一个进行表象的生物中都是完整的、未分裂的,所以客体的形式,即时间、空间和因果性,仅仅从主体出发就可以发现的,可以完全认识的,也就是如康德所说,这些形式是先验地在我们的意识中。

世界是表象,就是这样一种本质:世界的一切,无不避免地带有以主体未条件,“并且也仅仅只是为主体而存在”,这就是先天明确的“认识”。所以表象论就是一个认识论,叔本华在这个认识论中区分了直观表象和抽象表象,直观表象包括可见的世界或全部经验,一级经验所以可能的条件。物质就是直观表象之表出,它表现在时间、空间和因果性中,物质要成为客体,就必然要成为主体的表象,就必定要为主体中相应的规定而存在,而主体的这一规定,就是认识能力。叔本华认为,物质或因果性,在主题方面的对应物,就是悟性,“一切因果性,即一切物质,从而整个现实都只是对于悟性,由于悟性而存在,也只在悟性中存在。”悟性是一种认识,这种认识最简单的作用就是对现实世界的直观,而这个直观的基础是感觉,当感觉从效果过渡到原因时,也即因果性发挥了作用,它才真正成为直观,“一切直观不仅是感性的而且是理智的,也就是悟性从后果中认取原因的纯粹认识,从而也是以因果律为前提的。”悟性是对于直观客体的认识,“只要直观的客体是客体,也即是表象,那么,认识了一直观客体的作用方式也就是毫无余蕴地认识了这客体;因为除此而外,在客体上就再没有什么是为这认识而留存着的东西了。”

悟性表现为因果性的认识,它发生在一切动物和一切人类身上,这是简单的形式,而在悟性之外,属于人独有的反省思维,就是理性。悟性具有的认识是直观的、当下即是的、自为代表的、自为保证的表象,而直观是自身具足的,它只提供事情本身,所以悟性的功能就是直接认识因果关系。而理性的认识则是一种反省思维,它所认识的是抽象的、推理的概念,理性的功能也只有一个:构成概念。从悟性到理性,从直观到概念,从表象到“表象的表象”,认识就具有了普遍性意义,“理性所传达的和所接受的都是抽象概念,都是非直观的表象;而这些概念又是一次构成便次次可用的,在数量上虽比较少,却包括着、涵蕴着、代表着真实世界中无数的客体。”理性的认识活动,是一种“判断”,而判断指向的是确实性,所以理性具有的普遍性和确实性,使得它的认识向着真正知识的方向而去,“一切[知或]知识的根源根本就不在理性自身;而是从别的方面获得的直观认识沉淀于理性中,由是转进为完全另一种认识方式,抽象的认识方式。这才是知识的根源。”科学便是这样一种知识,它以直观为基础,上升到抽象意识的认识,从而在概念、判断的普遍意义上“认识其最高的一些原则性的命题”。

表象的世界,无论是直观还是抽象概念,无论是悟性还是理性,它都是一种认识。但是除了表象之外,世界还有意志,“世界是我的意志”这一真理又意味着什么?叔本华认为,唯有意志,“才给了这主体理解自己这现象的那把钥匙,才分别对它揭露和指出了它的本质,它的作为和行动的意义和内在动力。”身体作为直观表象,它是客体,服从客体的规律,但是身体也是它自身之存在,也是它内在的本质,而这而过让身体成为本质自身的东西就是意志,我身体的每一个活动都是意志活动的现象,意志本身就是我的性格,叔本华对意志下了这样一个定义:“唯有意志是自在之物。”借用康德的“自在之物”,就是指出了意志不再是客体,而是它自身,是它的本质,是直接被认识的,所以意志作为自在之物,就在于它独立于一切形式之外,也独立于“是主体的客体”这个最普遍的形式之外——意志就是不同于表象的东西:它在时间和空间之外,它不具有杂多性,不和个体化原理相涉。

但是意志的独立性和自由是为了给主体理解自己的钥匙,是为了揭示出本质,是为了给行动提供内在动力,这就是“意志客体化”。意志客体化是一个过程,它是将个体表现出的东西成为意志的客体,这个客体化的过程是有级别的,而这些级别就是柏拉图所说的理念,在这样的阐述中,叔本华说,“理念就是意志的客体化每一固定不变的级别,只要意志是自在之物,因而不与杂多性相涉的话。”在最低层次上它表现的是最普遍的自然力,最高级别当然是个性的出现,在人的世界里就是完整的人格。同时,叔本华认为,意志的客体化,在不同级别之间存在着斗争,“恒存的物质必须经常更换(自己的)形式,在更换形式时,机械的、物理的、化学的、有机的现象在因果性的线索之下贪婪地抢着要出现,互相夺取物质:因为每一现象都要显示它的理念。”争夺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内在的,它可以让个别有机体的各部分相互协调,从而使得有机体及其种族有保存的可能;另一个目的则是外在的,它在有机自然界和无机自然界中爆出关系,从而使得整个有机自然界的物种有了保存的可能。意志的客体化,客体化过程中不同级别的争斗,呈现的是意志这个自在之物永不停歇的动力,“意志自身在本质上是没有一切目的,一切止境的,它是一个无尽的追求。”

叔本华:人生有如钟摆,摆动在痛苦与倦怠之间

世界是我的表象,世界是我的意志,“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已经是一个真理,但这仅仅是叔本华对表象和意志世界的初论。主体和客体的分立是表象世界的普遍形式,而意志作为自在之物不断地进行意志客体化,按照柏拉图的疑问:“那永存而不是发生了的是什么,那永远变化着、消逝着而绝不真正存在着的又是什么?”叔本华认为,自在之物最接的、恰如其分的客体性表现的就是理念,当个体作为主体,他所认识的知识个别事物,无法认识客体化了的客体,即理念,只有将个体的主体上升为认识的纯粹主体,才能认识作为客体的理念,“这时,作为表象的世界才[能]完美而纯粹地出现,才圆满地实现了意志的客体化。因为唯有理念才是意志恰如其分的客体性。”所以只有理念把意志客体化,只有意志成为理念的自在本身,这种客体化才是完美的,而理念就是艺术的对象,由此叔本华将这个纯粹的主体变身为“天才”,在他看来,天才的性能就是最完美的客观性,他立于纯粹直观地位的本能,能让他在直观中遗忘自己,而使服务于意志的认识摆脱劳役,从而使自己成为纯粹的主体,“通过艺术品,天才把他所把握的理念传达于人。”

意志的客体化要达到完美,就必须抵达理念,而抵达理念表现为艺术,因为艺术的唯一源泉就是对理念的认识,“艺术复制着由纯粹观审而掌握的永恒理念,复制着世界一切现象中本质的和常住的东西;而各按用以复制的材料(是什么),可以是造型艺术,是文艺或音乐。”而要让理念成为艺术的对象,需要的是纯粹主体的天才,“这就是艺术,就是天才的任务。”天才把理念传达给人,所引起的就是美感的愉悦,无论是建筑艺术,还是风景画,无论是人像雕塑,还是动物雕刻,在传递理念的时候,要以个人特征为任务,也就是要表现人的理念,要体现人的性格——在这里叔本华区分了理念和概念,他认为,概念是抽象的,是从推理来的,是理性思维和科学的对象,是任何人只要有理性就得而理解和掌握的,但是理念是直观的,绝不能被个体所认识,“是借助于我们直观体验的时间、空间形式才分化为多的一。”所以他认为倾向于直观的希腊雕像是美的,而倾向于概念的印度雕刻则只是象征,也正是由此,叔本华认为,诗人在一切时间之上来把握理念,所以悲剧是文艺的最高峰,“悲剧,也正是在意志客体化的最高级别上使我们在可怕的规模和明确性中看到意志和它自己的分裂。”

意志的客体化抵达的是理念,抵达的是完美,抵达的是艺术,而意志本身来说,还有一个本质的“严肃的”问题,意志是一种自在之物,它是自由的,甚至也是万能的,意志本身指向的就是它的行动和世界,而在这种由意志出发的世界,最重要的认识便是哲学——叔本华把意志所认识的哲学看成是一种内心情愫,“唯一导向真正神圣性,导向超脱世界的内心情愫。”而这个真正神圣性的东西就是关于生命的本质,“而生命,这可见的世界,现象,又都只是反映意志的镜子;那么现象就会不可分离地随伴意志,如影不离形;并且是哪儿有意志,哪儿就会有生命,有世界。”意志如何显现为生命的形式?意志是自由的,所以生命也是自由的,人当然也是自由的,这是区别于其它一切生物的本质:因为自由,所以有欲求,因为自由,所以认识自我——而因为意志的客体化具有的级别是一个斗争的存在,所以在自由的意志中,“挣扎是它唯一的本质”。

自由的意志,斗争的意志,挣扎的意志,“把意志,由于横亘于意志及其当前目标之间的障碍,所受到的阻抑叫做痛苦。”叔本华得出的结论是:“人从来就是痛苦的,由于他的本质就是落在痛苦的手心里的。”而且叔本华人为,一个人的智力愈高,意味着认识愈明确也就愈痛苦,所以他说,“具有天才的人则最痛苦。”当然痛苦不是真正的自由,不是意志的最后结果,只有从痛苦中得到解脱得到满足,才是最重要的。由此,叔本华从生命意志之否定走向了生命意志之肯定,这也是一种斗争,这也是一种选择,抛弃利己主义,在良心的责备中,走向“善好”,“一切的一切,只要是迎合意志的,就不管意志是在它自己的哪一种表出中,只要满足意志的目的,也不管这些东西在其他方面是如何的不同,就都用善[好]这一概念来思维。”

无疑,当善好成为意志的终点,这必将使得意志走向悖论:如果意志是为了达到最高善,达到至善,那么当善成为最后一个动机,实现了这一动机就有了一种“不再破灭的意志的满足”,这是不是意味着意志又变成了不自由?甚至,“意志愈是激烈,则意志自相矛盾的现象愈是明显触目,而痛苦也慰灭。”所以为了解决这个悖论,叔本华由此进入了虚无的境地,生命意志需要的是一种清心寡欲或神圣性的东西,它是对于意志内在矛盾及其本质在虚无性上的认识,只有在意志获得了对它本质的认识,从清净剂中摆脱了动机的效力,意志的自由才会实现,而这就是生命意志进入的终极状态:无——这也是叔本华关于世界的最后真理:

无是悬在一切美德和神圣性后面的最后鹄的,我们[不应该]怕它如同孩子怕黑暗一样;我们应该驱除我们对于无所有的那种阴森森的印象,而不是回避它,如印度人那样用神话和意义空洞的字句,例如归于梵天,或佛教徒那样以进入涅槃来回避它。

尼采(上、下)

编号:B82·2211212·1797
作者:【德】海德格尔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0年10月第1版
定价:148.00元当当73.20元
ISBN:9787100070348
页数:1235页

用思想家的名字作标题,以之代表其思想的实事,实事,即争执,本身乃是一种争辩,让我们的思想去探讨这个实事,让我们的思想去期备这个实事一这个目标构成了眼下这《尼采》的内容。《尼采》为海德格尔1936年至1940年间在弗莱堡大学做的讲座,又附加了若干篇论文。这些论文作于1940年至1946年之间。它们是对一条道路的扩建,而当时尚在行进中的各个讲座就在这条道路上为争辩开路。讲座文本现在是按照内容编排起来的,而不是按课时顺序。但讲课特征仍旧保留下来了,包括无可避免的冗长的陈述和复述。海德格尔有意地经常从尼采著作中采取同一文本予以多次探讨,当然往往是在不同的上下文中,之所以也保留下来,是因为在每一个已被认识的文本中都还隐藏着值得思想的东西,“我们之所以辨认不出这些东西,显然是因为其中找不到一个彻底构造好了的结构,可以使那些零散的笔记获得合适的固定位置。”


《尼采》:争辩乃是真正的批判

决定性的事情始终是:我们要通过倾听尼采本人,与尼采一道,通过尼采,并且因而同时反对尼采来进行追问,而这种追问却是为了一个对西方哲学来说共同的唯一的和最内在的实事。
——《第一章 作为艺术的权力意志》

问题和权力意志有关:“权力意志本身是什么,其情形如何呢?”问题是关于艺术的形态:“为什么一种对权力意志的核心部分的解释恰恰必须从这里从艺术开始?”问题是对存在者和存在本质的发问:“什么是存在者?”“这个存在本身是什么?”……海德格尔提出问题,提出问题背后的问题、问题之后的问题,当问题之问题形成了一个紧密相关的链条,便成为了“追问”;当海德格尔不断地追问,他所追问的正是不停进行追问的尼采,于是尼采对哲学的追问,海德格尔对尼采哲学的追问,又形成了一种关于问题的哲学谱系——这是关于追问的追问,追问的追问的全部意义就在于回答“对西方哲学来说共同的唯一的和最内在的实事”。

这是一种怎样的实事?实事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在追问和“追问的追问”中才可以得到解答——似乎是另一种意义上对“追问的追问”的追问。海德格尔把整本书定名为《尼采》,既是用尼采这一思想家的名字命名,也是为了凸显尼采有关的思想,而思想本身就是一种实事,“实事,即争执,本身乃是一种争辩。”所以要用思想去探讨实事,要让思想去期备这个实事,这种目标便构成了海德格尔这本书的内容。实事是争辩,争辩就是追问,一方面,海德格尔认为,尼采本身就出在西方哲学的追问轨道上,“尼采知道什么是哲学。而这种知道是稀罕的。唯有伟大的思想家才拥有这种知道。”所以尼采的追问,尼采的争辩,所确立的就是一种实事;另一方面,“争辩乃是真正的批判。争辩是对某位思想家的真实评价的最高的和唯一的方式。”尼采的追问是将西方思想某个“决定性方面”聚集并完成于自己的思想中,他的争辩沉思了自己的思想,深入了思想的有效力量,并在对思想的至高努力中保持开放,而对尼采的追问、与尼采思想的争辩也将成为与迄今为止全部西方思想的争辩。

追问之追问,争辩之争辩,都是没有止境的,而这种没有止境便成为“决定性的问题”:它是尼采对以往西方传统的完成,也是海德格尔从尼采开始的聚集:“这个存在本身是什么?这就是关于‘存在之意义’的问题,而不仅是关于存在者之存在的问题了。”从完成到聚集,从尼采对形而上学的完成到海德格尔提出决定性的问题,从存在者的基本特征到存在的意义,这就是思想的开放意义。当海德格尔阐述了实事,定义了争辩,开展了追问,他便在方法论上确立了争辩的逻辑:先是倾听尼采,然后通过尼采,最后则是反对尼采,通过三部曲追问存在之意义这个决定性问题:倾听是一种知道,通过尼采是一种聚集,反对尼采则要完成开放性思想的争辩,从而抵达共同的、唯一的、最内在的实事。

从倾听尼采开始——倾听也是一种追问:尼采为什么要提出“权力意志”?“相同者的永恒轮回”到底意味着什么?重估一切价值,是一种颠倒式的革命?从尼采的《权力意志》开始,海德格尔认为,在这本书里尼采是把权力意志看成是“表示一切存在者之基本特征的名称”,尼采说:“权力意志是我们所达到的终极事实。”当尼采如此定义权力意志,他的追问便开始了:什么是存在者?而这个问题关涉的就是西方哲学的实事,哲学是什么以及哲学一向如何是。这个问题只有在哲学获得自我奠基之后才是可能的,所以哲学的自我规定既转向它自身,转向哲学的原始性和纯粹性,它又在萦绕于自身之后将自己推向更远处,直到抵达虚无的边缘。和西方哲学的这个实事一样,尼采的权力意志也是在转向自身时又推及更远处,和它相关的是尼采提及的另外两个概念:相同者的永恒轮回和重估一切价值:一方面,相同者的永恒轮回就是权力意志,它们具有同一性,尼采说,“要点重述:给生成打上存在之特征的烙印——这乃是最高的权力意志。”尼采又说:“一切皆轮回,这是一个生成世界向存在世界的极度接近——此乃观察的顶峰。”权力意志根植于存在之为存在中,权力意志就是生成;永恒轮回之永恒,就在于它不是停滞的现在,而是返回到自身中的现在,也就是说,把存在思考为时间;存在者之为存在者的基本特征是权力意志,存在是“相同者的永恒轮回”,那么尼采就很明显开始对一切价值的重估,这是新的价值设定对旧的价值体系的结解构,按照尼采自己的说法,这是针对虚无主义的反运动——权力意志、相同者的永恒轮回和重估一切价值,正是尼采在追问中的争辩,这种追问和争辩在海德格尔看来,就是一种倒转,一种不断的颠倒——“揭示了决定性的和本质性的东西。”

权力意志很容易让人想到尼采之前的叔本华,想到《作为表象和意志的世界》,但是当叔本华说艺术的本质是“生命的寂静”,尼采的颠倒就提出了艺术是生命的“兴奋剂”;什么是真理?尼采在颠倒中说:“真理就是一种谬误,而没有这个种类,生命体的某个特定种类就无法生活。生命的价值乃是最终关键。”“最后笑的人笑得最好”,尼采将其颠倒为:“现在笑得最好的人笑到最后。”……颠倒也是一种追问,追问的意义在于形成新的价值,尼采认为,颠倒不仅可以形成新的价值秩序,而且秩序会“自发地形成”,那么尼采的权力意志在颠倒中形成了怎样一种价值秩序?权力意志不是心灵能力,不是普遍欲求,而是一种意愿,一种朝向,一种将被意愿者和意愿者都纳入其中的东西,一方面,意愿是朝向自身的展开状态,另一方面,意愿是对自身的超越——这便是权力,所以权力意志就是“能够赋予自身以权力的强大权能”。

权力是意志,意志是权力,权力意志不是个别之物的意愿,而是关涉到存在者的存在和本质,也就是说,权力意志始终是本质之意志。当尼采在追问中争辩,在争辩中颠倒,在颠倒中展开,海德格尔的追问也开始了:为什么在尼采的权力意志中,艺术为什么能抵达存在者的本质?或者说,为什么尼采对权力意志核心部分的解释要从艺术开始?进入追问之追问之中:尼采的追问是:“艺术是反对一切要否定生命的意志的唯一优越对量,艺术是反基督的、反佛教的、尤其是反虚无主义的。”艺术是一种否定,它所否定的是另一种否定:对宗教、道德和哲学这些颓废形式的否定,所以艺术是这些形式的反运动,由此,艺术就变成了肯定。所以在海德格尔对尼采的关照中,认为尼采揭示了艺术学说的五个命题:艺术是权力意志最易透视和最熟悉的形态、艺术必须从艺术家角度来把握;艺术是一切存在者的基本事件,因为艺术意味着艺术家的生产能力,艺术家作为存在者的存在在艺术上就成为创造者和被创造者;艺术是针对虚无主义的反运动;艺术比“真理”更有价值。

但是,尼采艺术学说中的艺术到底意味着什么?它仅仅指出的是美学本质?尼采在审美形态上提出了陶醉的观点,“陶醉的本质要素是力的提高感和丰富感。”陶醉是艺术的“生理学的先决条件”,是本质性的感情具有力的提高感和丰富感,但是海德格尔认为,尼采的艺术更是一种形而上学。陶醉需要力的提高感和丰富感,力在提高和丰富中必定超出自身的能力,必定和存在者保持一定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存在者本身“更具存在特性地、更丰富地、更明确地、更本质性地被经验了”,所以艺术状态的激情具有一种向存在者整体伸展的恒定性,伸展本身可以抓住自己、注视自己,并把自己逼入形态中,同时是一种“形式生成”——尼采将其解释为自行泄露和自行敞开,陶醉就是形式的辉煌胜利,所以艺术在尼采那里,本质上就是一种“伟大的风格”,尼采说:“伟大的风格就在于对平凡而短暂的美的蔑视,是一种对稀罕而长久之物的感觉。”

伟大的风格就是最高的权力感,所以艺术是权力意志的一个形态,而且是最高的形态,伟大风格的艺术就是从对生命至高丰富性中产生的,艺术关联的就是一个真理问题。而对真理问题的追问就使得尼采站在了形而上学上进行思考。“以艺术家的透镜看科学,而以生命的透镜看艺术。”尼采用两个“透镜”阐释了艺术的本质:科学是知识本身,代表着真理,艺术家作为存在者透镜了真理,生命作为存在透镜了艺术,所以存在的透视特征是本质性的,生命的存在就是一种生成——海德格尔认为,尼采的这句话就是建立了存在者和存在的关系:“必须从存在之本质出发,把艺术理解为存在者的基本发生事件,理解为真正的创造。”正因为艺术是对存在者之存在的规定,所以尼采的思考是一种形而上学,而他的形而上学基本立场就表现在“相同者的永恒轮回”中,因为,“这个学说包含着一个关于存在者整体的陈述。”

尼采的永恒轮回学说第一次被传达出来,是在《快乐的科学》里,在其结尾处,尼采写道了“悲剧的起源”,悲剧开始了,这是存在者之为存在者的悲剧开始,这是作为最沉重思想的永恒轮回说的开始;从这里开始,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第二次传达了永恒轮回,那就是超人的出现,超人不是英雄,而是超出“最后的”人,“并且因此才使这个人带上最后的人、以往的人的烙印。”而在《善恶的彼岸》中,尼采第三次传达了永恒轮回说,“这是怎么回事呢?这难道不是:circulus vitiosus deus[神的可怕循环]么?”这本副标题为“一种未来哲学的序曲”的书,提出了关于“神的可怕循环”。三次传达,尼采阐述了存在者的悲剧性特征,说明了存在者的态度,指向了未来哲学,它们构成了存在者整体的特征,而这些特征最后在尼采那里作出了规定:“世界的总体特征永远是……混沌。”

存在者的整体是世界的整体,而世界的整体生成特征便是作为必然性的混沌,海德格尔在考察了尼采的永恒轮回学说之后认为,“相同者的永恒轮回这个思想要固定的是,世界本质作为持续生成的必然混沌如何存在。”相同者的永恒轮回就是对一切存在者具有规定作用的存在,而必然性的混沌生成是相同者的永恒轮回。这是尼采追问的结果,他把轮回思想看成是对虚无主义的克服,但是在尼采的追问中,海德格尔也开始了追问的追问:既然永恒轮回是对虚无主义的克服,那么克服本身就是把虚无主义设为了前提,这也就必然参与了对虚无主义的思考,永恒轮回也就必须“虚无主义地”得到思考,“这个轮回思想只能在对虚无主义——作为有待克服者以及在求创造的意志中已经被克服了的东西——的共同思考中得到思考。”那么悖论就是:克服反而变成了参与,而且参与的思考让思考者本身进入到了像永恒轮回一样的圆环里,“思考者也参与了对这个圆环的争取和决断。”由此海德格尔似乎很明确认定:尼采的形而上学是对虚无主义的克服,但却变成了对虚无主义的参与,他的形而上学就是领一种虚无主义——这个追问和争辩为之后海德格尔对存在之意义的阐述埋下了伏笔。

暂且搁置,海德格尔还是回到对尼采的倾听上。尼采思考了存在者整体的基本特征,对存在者整体的规定构成了他的形而上学,这种形而上学的判词就是:生命就是权力意志,这个判词具有的意义有两个:存在者的整体是“生命”,生命的本质是权力意志。既然尼采是用艺术家的透镜看科学,以生命的透镜看艺术,那么这里就有一个认识论问题:认识和科学是权力意识,于是海德格尔和尼采一起追问:什么是认识,什么是科学,这个问题其实就是构成认识的本质是什么?从尼采的阐述来看,认识的本质是“真实之物及其占有”,也就是“被承认的真实存在意义上的真理”,认识的本质就是关于真理的本质,那么真理是什么?真实之物是存在着的东西,是“持以为真”的东西,真实之物和真理的问题,就是关于存在者的问题,而尼采是通过权力意志来规定认识的:一方面真理包含并且给出存在之物,即存在者;另一方面人本身也是存在者中间的一个存在者,而且在其中与存在者打交道。

但是在尼采的笔记中,对于真理却是这样说的:“对真理的敬仰早已经是一种幻想的结果。”人对真理有着敬仰的态度,人便是真理的敬仰者,但是这种敬仰又是一种幻想的结果,所以海德格尔认为,尼采给予了人另一个身份:真理的违背者。既是敬仰者又是违背者,尼采的这种争辩必然给出了真理之外另一种价值,在《权力意志》中,尼采直接给出了答案:“艺术比真理更有价值。”艺术的价值超越真理,其实是在形而上学意义上被理解为存在者的一个条件。但是尼采的追问和争辩还没有结束,他又说:“真理就是一种谬误,而没有这个种类,生命体的某个特定种类就无法生活。”真理又变成了谬误,而且是生命体生活的一种必然,在这里,和真理是一种幻想一样,尼采建立了“那种传统的、从未受到冒犯的对作为表象之正确性的真理的标识”的前提,区分了作为持存世界的“真实的”世界和作为非持存世界的“虚假的”世界,而这种区分必然是在认识上回归到“价值关系”上,真理并非是最高的价值,“要把‘它如此这般存在’的信仰转换为‘它应当如此这般生成’的意志。”“它如此这般存在”的真理是对生命的活力、生命的超越意志和生命的生成的否定,只有“应当如此这般生成”才是最高价值,那就是生成——所以海德格尔认为,尼采构建了认识的本质:回到认识的已经敞开的、但尚未展开出来的本质基础上,而这种以认识的本质来规定真理的本质,就是一种区别于原初希腊思想的现代思想。

认识的本质规定之外,尼采也阐述了认识的作用,“不是‘认识’,而是图式化——强加给混沌以如此之多的规律性和形式,以满足我们的实践需要。”这里有两个关键词:一个是混沌,一个是实践需要。混沌是表示肉身地存在着的生命的一个名称,它不是混乱不堪,不是弃绝任何秩序的无序,而是一种流动、运动的东西,具有隐而不现、不能直接认识的秩序,它就是表示对世界整体及其运作的一种特有的“预先筹划”的名称,艺术就是这种对生成者、生命本身的创造性经验的混沌;而实践需要则是那种包含在作为生命之实行的实践中的需要和必需。由此海德格尔认为,尼采的形而上学筹划清晰而敞开地摆在我们面前:真理作为持存化属于生命,“人类生命本身归于混沌,它真正地以艺术方式归属于作为一种汹涌而来的生成的混沌。真理不能做的事情,由艺术来完成:艺术把生命体美化而使之进入更高的可能性中,因此实现和完成处于真正现实之物(即混沌)中间的生命。”这种对真理的思考在尼采那里又极端化地提出了“公正”的本质:公正不是在法律意义上的,也不是在道德意义上,它是承担和完成本质的东西,即“向混沌的同化”,也是向存在者整体的同化,海德格尔说,这也以为这它就是存在者整体本身,“公正是以自身为依靠的生命的植根之所。“持以为真”从公正中获得定律和规则。公正是真理和认识的本质基础。”

尼采对认识本质的阐述,对真理的持存化追问,对生命混沌和实践需要的争辩,在海德格尔看来,是建立在认识已经敞开的、但尚未展开的本质基础上的,他提出正是这一争辩,使得尼采的形而上学成为了一种现代思想,“权力意志是现代意义上进行思考的,而相同者的永恒轮回则是在终结史意义上进行思考的。”权力意志和相同者的永恒轮回具有同一性,也就意味着尼采是在形而上学视野内、并借助于形而上学建立了这种同一性,“在权力意志与相同者的永恒轮回的本质统一性中得到言说的同一者,乃是形而上学的最终之词。”权力意志是现代意义上进行思考的,永恒轮回是在终结意义上进行思考的,那么完成意义上的“最终之物”也必定是“最先之物”,在尼采身上,最终之物就是形而上学的终结,而最先之物便成为了在历史性基础之上“已然是向另一端的过渡”,并且就是一个开端——这个开端,就是海德格尔对于尼采的追问和争辩,就是在倾听尼采、通过尼采之后反对尼采。

在这个开端完成过渡并真正之前,必定是尼采形而上学之完成和终结,为什么尼采的形而上学是一种完成和终结?为什么海德格尔称尼采是“最后一个形而上学家”?不管是完成还是开端,海德格尔必然要将尼采思想放置在漫长的“存在历史”之中来考察。在尼采的形而上学中,海德格尔用五个主标题来凸显,那就是虚无主义、重估一切价值、权力意志、相同者的永恒轮回和超人,五个“基本词语”可以标识尼采形而上学的本质结构:“权力意志”表“本质”,即存在者本身之存在;“相同者的永恒轮回”表“实存”,即存在者整体的存在方式;“公正”表“真理”,即作为权力意志的存在者之真理的本质;“虚无主义”表“历史”,即在权力意义上得到规定的存在者之真理的历史;“超人”表“人类”,即为权力意志和相同者的永恒轮回所要求的那个人类。海德格尔认为,正是在尼采的形而上学中,“现代”已经趋于完成,这种“完成”的标志有两个,一是所谓“世界统治”的极端可能性,二是所谓“人类纯粹根据自身来决定自己的本质的尝试的极端可能性”,亦即主体性的完全展开,在海德格尔看来,“争夺地球统治地位的斗争”具有形而上学的性质,是以形而上学——其极端形态就是尼采的完成了的主体性形而上学——为基础的,所以“世界成为图像”和“人成为主体”两大现代进程标志着现代的完成。

现代的完成,或者只是尼采之追问的终结,他以“上帝死了”完成了权力意志的形而上学,但是正是在这里,海德格尔开始了对尼采的追问,他把对尼采形而上学的追问确定为两个目标,一个是切近的目标,就是认识尼采哲学具有的内在统一性,这也是在倾听尼采和通过尼采中完成的,另一个则是最远目标,那就是“对作为西方形而上学之完成的尼采形而上学的内在统一性的沉思,而这个最远的目标就是一种争辩,是存在者权力与存在之真理之间的争辩,“为这样一种争辩作准备,乃是我们这里所尝试的沉思的最远目标。”而这种争辩便是反对尼采的追问:返回到那个埋下伏笔的问题:在尼采的形而上学中,虚无主义是不是已经得到了克服?

尼采当然认为自己完成了对虚无主义的克服,因为他认为虚无主义是最高价值的贬黜,克服意味着对以往一切价值的重估为形态的反动。海德格尔承认,尼采把存在者看成是权力意志的存在者,是以相同者的永恒轮回为方式的权力意志的存在者,这样的存在者当然不是像虚无主义那样是一无所有的,不是被排除在形而上学的基础之外,所以看起来,尼采的权力意志形而上学已经克服了虚无主义。但是海德格尔却认为,尼采的形而上学依旧是一种虚无主义,但是是本真的虚无主义,他不是克服了虚无主义而是最后一次卷入了虚无主义。一方面,尼采把生成思考为存在者的存在,根据相同者的永恒轮回来思考权力意志,恰恰是在把形而上学精神当作它的最高权力状态这一理想来完成的,而这与虚无主义的最高形态相符合;尼采的形而上学思考是对一切价值的重估,是在完成对以往最高价值的贬黜,这种价值论又体现了虚无主义的经验——尼采的虚无主义是极端的虚无主义,是本真的虚无主义:形而上学思考了存在者,着眼于存在来思考存在者,但是对于存在本身,存在的本质,始终是未经思考的,始终是偶然的,也始终没有被追问,所以不管是何种形而上学,它本质上就是神学,因为它所言说的知识存在者之为存在者的问题,尼采的形而上学当然也是神学,因为它把本质思考为权力意志,被存在者整体本身思考为相同的永恒轮回——虽然它是一种独特的否定神学,它的否定性在“上帝死了”这句话里,但它所否定的只是学院形而上学,“这话并不是一个无神论的表达,而是那种形而上学的存在——神学的表达——本真的虚无主义就是在这种形而上学中得到完成的。”

从柏拉图到尼采,存在历史就是一部形而上学史,但是当尼采在追问中完成了形而上学,一种终结需要的是另一个开端,这是存在历史新的肇始,而它所追问的是存在本身,“存在历史既不是人和人类的历史,也不是人与存在者和存在的关联的历史。存在历史乃是存在本身,而且只是存在本身。”于是海德格尔在对尼采的反对中,对尼采形而上学的追问中,关于存在本身的最远目标便成为了另一个开端性的存在,也即“后形而上学思想的任务”,这便是海德格尔所建立的“存在与时间”。

新工具

编号:B35·2211031·1787
作者:【英】培根 著
出版: 商务印书馆
版本:1984年10月第1版
定价:40.00元当当20.00元
ISBN:9787100023832
页数:319页

《新工具》是英国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创作的哲学著作,原名《新工具或解释自然的一些指导》,是《伟大的复兴》的第二部分,最初于1620年出版。全书包括一篇简单的序言和两卷关于科学主义的正文。在序言中培根首先分析了当时的哲学状况。第一卷着重批判经院哲学的观点,提出了著名的四假象说,主张人应该是自然的解释者,只有认识并发现了自然的规律,才能征服自然,变自然的王国为人的王国。第二卷论述了归纳方法,为归纳逻辑奠定了基础。在《新工具》中,培根提出,自然中真正存在的东西,都是按照一定规律运动的个体,哲学的目的就是研究这种规律,思想上得到真理,行动中得以自由。本书是培根主要的哲学著作之一,阐述了旧科学已不能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新科学的时代正在到来,并且发现了新逻辑这种消除旧科学缺点的工具,对于西方哲学、逻辑学、科学学等多种科学的发展产生过大而持久的影响。


《新工具》:我寻求的是光的实验

实则,每一巨大的工作,如果没有工具和机器而只用人的双手去做,无论是每人用力或者是大家合力,都显然是不可能的。
——《序言》

双手去做一件事,可能是有限的力量,可能会有疏漏,可能会产生错误,甚至可能会使得心灵任其自流——无论是一个人还是大家一起合力,都只是一种个体行为,指向的都可能是一种偏颇。而较之于双手,如机器一样的工具就会带来更大的正确性,培根将这种工具论看成是“准确性的循序升进”,它就是一种阶梯,从自然通向人的心灵世界,而这一阶梯的起点就是最初的感官知觉。

从感官知觉到心灵,这一新工具铺就的阶梯真的能达到准确性的目的,真的能克服双手的局限性和错误性?培根将自己的方法论命名为“新工具”,无疑指向的是亚里士多德的“工具论”他在序言中就明确指出:“有些人自认把自然界的法则作为已被搜寻出来和已被了解明白的东西来加以规定,无论是出于简单化的保证的口吻,或者是出于职业化的矫饰的说法,都会给哲学以及各门科学带来很大的损害。”培根含糊地指出了“有些人”的错误方法,他认为,只是把自然界存在的东西加以规定,无疑对于哲学会带来损害,尤其是对于自然哲学——他认为,较古的希腊人尚且在“擅敢论断”和“不敢希望了解”这两个极端中采取折中的立场,但是在哲学尤其是自然哲学发展的今天,“有些人”还是一味信赖自己理解的力量,仅仅把一切事物诉诸艰苦的思维,诉诸心灵的不断动作和运用,无疑就像只是用自己的双手去做,是缺乏科学性的。

培根认为,靠工具和助力来做出事功,可以分为手用的工具和心用的工具两大类,手用的工具起到提供动力和引导的作用,心用的工具则是“对理解力提供启示或者示以警告”,这两种方法都指向了人类的知识和人类的权力,“因为凡不知原因时即不能产生结果。要支配自然就须服从自然;而凡在思辨中为原因者在动作中则为法则。”但是他明确指出,现有的科学不能帮我们找出新事功,现有的逻辑也不能帮助我们找出新科学,尤其是三段论的逻辑学,它不是应用于科学的第一性原理,本身不足以匹对自然的精微,它只是就命题而论证,无法抓住事物本身。

从自然本身的存在,到人认识自然建立自然哲学,这是一个从现象到本质的科学过程,但是了解自然、认识自然,最后建立科学的哲学系统,这中间的确需要理性,但是培根认为,人类理性如果用现在通用的方法去应用于自然问题,其实是粗率和未成熟的,他将之命名为“自然的冒测”,由此产生了围困人类心灵的假象。他总结出四种假象,一种叫族类假象,它根植于人性之中,根植于族或类中,断言人的感官是事物的尺度就是一种错误观点,因为只是凭借观感或者心灵的知觉,就无法得知宇宙的量尺,在此基础上建立的理解力,接受的光线就变得不规则,反映事物时就会参入自己的性质而使事物真正的性质变形;第二种是洞穴假象,这个来自柏拉图的比喻,带来的每个人自己的洞穴,也同样使得自然之光曲折和变色;第三种是市场假象,这是由人们相互间的交接和联系所形成,像市场一样在往来交接中导致了自然之变形;第四种则是剧场假象,这一类假象就是把哲学的教条以及错误的论证移植到人们心中,“因为在我看来,一切公认的学说体系只不过是许多舞台戏剧,表现着人们自己依照虚构的布景的式样而创造出来的一些世界。”

四类假象围困住心灵,实际上使得心灵对自然的认识出现谬误,当自然不再是真,认识得出的也不再是真理。而假象之所以产生就在于人的理解力和感官之间的错位,培根认为,人类理解力最大的障碍和扰乱就来自感官的迟钝性、不称职以及欺骗性,人类的思考总是随着感官尤其是视觉的停止而结束,对那些物质中的“元精”视而不见也无法察觉,而较粗质分子中的隐微结构变化同样不为人所察觉,在此基础上建立的哲学就走向了错误。培根由此认为在错误的母树上产生的错误哲学主要有三种,一种是诡辩的哲学,这类哲学最显著的例子就是亚里士多德:

他以他的逻辑败坏了自然哲学:他以各种范畴范铸出世界;他用二级概念的字眼强对人类心灵这最高贵的实体赋予一个属类;他以现实对潜能的严峻区分来代行浓化和稀化二者的任务(就是去做成物体体积较大或较小,也即占据空间较多或较少);他断言单个物体各有其独特的和固有的运动,而如果它们参加在什么别的运动之中,则必是由于一个外因;此外他还把无数其他武断的限制强加于事物的性质。总之,他之急切于就文字来对问题提供答案并肯定一些正面的东西,实远过于他对事物的内在真理的注意;这是他的哲学的一个缺点,和希腊人当中其他著名的体系一比就最看得明白。

培根在这里简直判了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以死刑,逻辑学根本无法深入事物的本质,根本无法解释自然的过程;诡辩的哲学之外,则是经验派哲学,这派哲学同样运用的是教条,它的基础不是来自普通概念的光亮,而是来自少数实验,“因此这样一种哲学,在那些日日忙于这些实验而其想象力又被它们所沾染的人们看来是可然的,并且只能是准确的;而在一切其他的人看来则是虚妄的和不可信的。”最后一种错误的哲学则是迷信的这些,它的危害更大,古希腊的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就是这一哲学的代表,他们把人类理解力变成了想象,而想象之执迷就变成了迷信的哲学。当然除了这三种错误的哲学之外,还存在着思辨的错误题材、自然哲学中的错误题材;还存在着对哲学的错误观点,有人用武断和钦定的方法从事科学,有人则在漫步所向中进行探究,“在这两种之中,前者压制了理解力,后者削弱了理解力。”

从围困心灵的四种假象,到三种错误哲学,从错误的题材,再到任性误读的态度,培根都将其看成是“自然的冒测”。与自然的冒测不同的则是“自然的解释”,而这也正是他所要阐述的哲学方法,即“新工具”。在他看来,人就是自然界的解释者,他唯一能做的、能动的,就是“他在事实中或思想中对自然进程所已观察到的那样多,也仅仅那样多”,这是唯一的目的,当然也是对于错误哲学的一种纠错,“现在我们要想恢复一种健全和健康的情况,只剩有一条途径——这就是,把理解力的全部动作另作一番开始,对心灵本身从一起始就不任其自流,而要步步加以引导;而且这事还要做得像机器所做的一样。”因为理解力对于心灵来说,就是心用的工具,就是让心灵找到准确性的循序升进的阶梯,“经由一个正当的和有方法的过程而从事实抽出的理论,我名之为对自然的解释。”

培根:我是在处理逻辑

这不是智慧而是关于道路和方法,培根自称不是裁判官而是向导员——这条用工具引导的道路到底是怎样的?他认为发现真理有两条道路,一条道路是“从感官和特殊的东西飞越到普遍的真理”,另一条道路则是“从感官和特殊的东西引出一些原理”,然后通过“逐步而无间断的上升”,最后达到最普遍的原理——一条是“飞越”式的方法,一条是引导而渐进的方法,一条是流行的方法,一条是正确却未试行的方法,为什么培根会选择这条引导而渐进上升的道路?都是从感官和特殊的事物出发,都是在感官中建立经验,培根认为,引导型的道路是“真正的经验的方法”,因为它首先点起蜡烛,然后借着蜡烛照亮道路,也就是从“适当地整列过和类编过的经验出发”,而不是从随心硬凑的经验或慢无定向的经验出发,这种捕获原理的方法可以为新的实验再展开新的道路,如此进行新的引导,在循序升进中最后抵达认识的心灵,“那就能够以一条无阻断的路途通过经验的丛林引达到原理的旷地。”

这种建立在经验之上的工具论,是准确的,是无阻的,是有序的,培根将之看成是“神的智慧和秩序作我们的模范”的实验,这种实验就像是神造出了光,照亮了道路,“我开始暂时是寻求光的实验,而不是寻求果的实验”,这种寻求光的实验的步骤就是这样:从感官到普遍的原理,再从普遍的原理进行新的实验,“我们的这条路不是一道平线,而是有升有降的,首先上升到原理,然后降落到事功。”所以培根说,这种程序和方法,不是从事功中引出事功护工,不是从实验中引出实验,而是从事功和实验中引出原因和原理,然后再引出新的事功和实验,这个过程就是对自然的解释,而这样的哲学家、实验者、向导员就是“合格的自然解释者”——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培根第一次说出了“真正的归纳法”,“所以我们的惟一希望乃在一个真正的归纳法。”

第一卷是培根对“自然解释”意义的阐释,而第二卷则是对“新工具”方法和道路的具体说明。新工具就是在所与植物上“产生和添入一种或多种新的性质”,在他看来,这也是人类权力的工作和目标,而添入性质最重要的是发现“法式”,也就是那种具有区别性的属性,也就是从个别的单纯的活动查究、发现和解释作为原理存在的普遍性属性,从而产生知识,从而产生动作,从而获得真理,从而达到自由,“法式的发现能使人在思辨方面获得真理,在动作方面获得自由。”所以在方法上,必须进行一种转化,一种是把一个物体作为若干单纯性质的队伍或集合来对待,第二个转化则是在复合物体中发现隐秘的东西——所谓隐秘就是一个完全没有中断但大部分不为感官所能知觉到的,所以在这里真正的推理和归纳就具有了重要作用,培根将之看成是“工艺之神”,“我们若想揭露物体的真正组织和结构——那是事物中一切隐秘的性质和所谓种属性质与种属性德所依附,也是每一有力的变化和转化的规律所从出——,我们必须由火之神转为工艺之神才行。”

查究永恒的、不变的法式,构成的是形而上学;而要查究能生因、质料因、隐秘过程和隐秘结构,构成的则是物理学。培根在“解释自然的指导”中,第一步就是从感官、记忆、心灵和理性组成的经验中抽出和形成原理,第二步则是指导人们从原理中推出新的实验。备妥一部自然和实验的历史,按照方法和秩序被事例制成表格,最后则是用归纳法解释自然——这是培根自然解释的三部曲,而他举例的则是关于热的法式:他根据对热的经验,制成了要质临现表、近似物中的缺在表、比较表,排除那不属于热的法式的性质:由于太阳光线,所以排拒四大元素的性质;由于一般的火,主要是由于地下的火,与天体的光线最疏远的和完全无关的,所以排拒天体的性质;由于一切种类的物体,只要一靠近火或其他热的物体就都获得暖热,所以排拒物体的特异的或更加精微的组织;由于燃着的铁或其他金属传热于其他物体而不损失自身的重量或质体,所以排拒其他热物体的质体之传送或混合……排除十四种不属于热的法式,培根便通过理解力开始了对热的“真确定义”:“热是一种扩张的、受到抑制的、在其斗争中作用于物体的较小分子的运动。”这是得出的原理?按照工具论的步骤,从原理开始就必须进行新的实验,而实际上,培根还是在事例中查究隐秘结构中的原理,他列举了“享有优先权的事例”,二十七种事例有关于知识的,也有关于动作的,关于知识的事例又有帮助理解力的,又有帮助感官的。

按照培根的方法,在列出享有优先权的事例之后,则是对归纳法进行精订,然后研究对象,研究界限,研究在实践上的应用,然后才是原理的升降,从具体到隐秘,从原理到新的实验,才是工具论的完整过程。但是作为《伟大的复兴》的第二部分,《新工具》在论述玩享受优先权的二十七种事例之后,就戛然而止了,这种中断似乎也只是完成了从经验和特殊的事例引导到原理的第一步过程,而这才是“自然的解释”,是工具论,是归纳法,“请读者记住,在我的这部工具论中,我是在处理逻辑,而不是在处理哲学。”新的工具,新的逻辑,新的归纳,培根这一光的实验就是为了点起蜡烛,为了照亮道路,为了解放偏见的双手,“我最后就可以(像一个忠实诚笃的监守者)把人们的产业交付给他们,这时他们的理解力已经解放并且好比说已经成年了;由此而来的后果便只能是人类地位的改善和人类对于自然的权力的扩大。”

薄伽梵歌

编号:B41·2211031·1786
作者:【古印度】毗耶娑 著
出版: 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0年10月第1版
定价:28.00元当当14.00元
ISBN:9787100072274
页数:171页

《薄伽梵歌》是印度古代史诗《摩诃婆罗多》中的一部宗教哲学诗。《摩诃婆罗多》全诗共分十八篇,以印度列国纷争时代的社会为背景,叙述了婆罗多族两支后裔俱卢族和般度族争夺王位继承权的斗争。象城的持国和般度是两兄弟。持国天生眼瞎,因而由般度继承王位。持国生有百子,长子难敌。般度生有五子,长子坚战。这便是伟大的婆罗多族的两支后裔,前者称为俱卢族,后者称为般度族。不久,般度死去,由持国摄政。坚战成年后,理应继承父亲的王位。但难敌不答应,企图霸占王位,纠纷从此开始。《摩诃婆罗多》的成书年代约在公元前四世纪至公元四世纪,历时八百年。它以口头方式创作和传诵,不断扩充内容,层层累积而成,后定型的篇幅达到“十万颂”(每颂一般为三十二个音节),译成汉语约四百万字。《薄伽梵歌》为《摩诃婆罗多》第六篇中的一部分,为古今印度社会中家喻户晓的梵文字教诗,被誉为印度宗教圣典。


《薄伽梵歌》:你就投入战斗吧!

“我看到不祥之兆,黑天啊!我不明白,打仗杀死自己人,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1.31》

俱卢族已结集军队,般度族已排定阵容,甚至黑天和阿周那站在大战车上,吹响了神圣螺号,就在俱卢之野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般度之子”的阿周那却满怀怜悯之情,忧心忡忡地对“感官之主”黑天说:“永不退却者!驾驭战车,请把它停在两军之间。”

停在两军之间,是因为阿周那心有疑惑,是因为阿周那对这场战争的正义性提出了质疑。四肢沉重的他,嘴巴发干的他,浑身颤抖的他,汗毛竖起的他,连神弓都从手中脱落,他看到了一种不详之兆:“我不明白,打仗杀死自己人,能够得到什么好处?”作为般度族的首领,他面对的是俱卢族的军队,但是他们同属于婆罗多族的两支后裔:要么杀死俱卢族国王持国的儿子们,“杀死了这些罪人,我们也犯下了罪恶。”要么让持国的儿子杀死自己人,“因为杀死自己人,我们怎么会幸福?”所以在这两种选择最后都变成罪人的情况下

,阿周那认为,应该回避这种罪过,在他看来,如果家族遭到毁灭,传承的宗法也会毁灭,而宗法之法一旦毁灭,整个家族就陷入非法;一旦非法猖獗,族中的妇女就会堕落,一旦妇女堕落,种姓也就混乱;种姓混乱就会导致家族和毁灭家族者堕入地狱,而制造了种姓混乱的人,就犯了毁灭家族之罪,就毁弃了永恒的宗法——于是,已经吹响了神圣螺号的阿周那对黑天说:“我宁可手无寸铁,在战斗中不抵抗,让持国的儿子们,手持武器杀死我。”说完,他真的放下了手中的弓和箭,坐在自己车坐上。

阿周那分析得很合理,他站在家族-种姓-宗法这一条逻辑线里,无论如何都会变成自相残杀,都会成为一种罪恶,都不具有合法性。但是他之所以对“感官之主”的黑天说,是希望作为阿周那战车的御者,能给他解疑答惑。俱卢之野的战争一触即发,目盲的持国先是问御者全胜关于这次战争的情况,而被附有天眼的全胜观察战场上发生的一切,他看到了般度族军队已经排定阵容,听到持国长子难敌和老师德罗纳的对话,“我们受毗湿摩保护,军队的力量无限;他们受怖军保护,军队的力量有限。”而这句话其实已经透露出了两军实力的差距,受毗湿摩保护的俱卢族军队力量“无限”,因为他们拥有十一支大军,般度族的军队受怖军保护,他们的力量“有限”,因为他们只拥有七支大军,力量对比悬殊,所以是“无限”和“有限”的较量。但是,“无限”也指向不足,“有限”则指向充足,从这个意义上将,俱卢族虽然在军队数量上占优势,但是难敌作为俱卢族的首领,内心却是在“无限”中缺乏信心。

这是一种预示,而对于黑天来说,阿周那提出的疑问是关于战争的正当性问题,所以作为御者,他首先指出在危急关头阿周那萎靡不振的情绪是“为高贵者所忌讳”的,当然不能进入天国享受殊荣,他希望他“不要怯懦”,抛弃猥琐的软心肠,要站起来投入战斗。黑天认为阿周那说出的是“理智的话”,但是这种理智却是为忧伤者忧伤,理智没有达到“智者”的高度,因为“智者都不为之忧伤”。这里就区分出了“理智”和“智者”的区别,黑天所谓不为之忧伤的智者,是“洞悉真谛的人”,他们察觉到的是“没有不存在的存在”,也没有“存在的不存在”,这个关于存在和不存在的真谛,就是“身体有限,灵魂不限”的永恒论,“灵魂永恒,不可毁灭,因此,你就战斗吧!”它既不杀也不被杀,它从不生下也不死去,它永恒,持久,古老,它无处不在,它永远如此。所以,“居于一切身体内,灵魂永远不可杀,因此,你不应该为一切众生忧伤。”当智者可以不为一切众生忧伤,也就不必考虑自己是否是正法,“因为对于刹帝利武士,有什么胜过合法战斗?”

俱卢族和般度族同为刹帝利,作为刹帝利武士,投入战斗就是尽自己的职责,但是正如无限和有限本就区分了正法和非正法,黑天在这里也说,这就是一场合法的战斗,如果不投入合法之战中,反倒是对职责和名誉的抛弃,反倒会犯下罪过——因为黑天知道,般度族代表的就是正义,在这个前提下,“有限”就应该理直气壮追求自己的职责和名誉。但是这属于智者的行为,具有的智慧就是数论智慧,“苦乐、得失和成败,对它们一视同仁;你就投入战斗吧!这样才不犯罪过。”黑天所说的数论智慧,是印度的史诗数论或早期数论,这一数论智慧就是主张摆脱行动的成果。而在数论智慧之后,黑天说到了瑜伽智慧,“你掌握了这种智慧,将摆脱行动的束缚。”瑜伽智慧就是行动的方式,他是通过行动瑜伽、智慧瑜伽、虔信瑜伽等修炼身心而获得的,瑜伽智慧所针对的是行动本身,而行动索要去除的就是对行动结果的执著,所以黑天说:“你的职责就是行动,永远不必考虑结果;不要为结果而行动,也不固执地不行动。”

行动就是行动本身而不是行动结果,在乎行动本身就是尽到指责,不在乎行动结果就是对成败一视同仁,这就是瑜伽智慧的核心思想,“你立足瑜伽,行动吧!瑜伽就是一视同仁。”摒弃行动的结果,专注于行动的技巧,就能获得瑜伽智慧——黑天以自己“感官之主”的身份对阿周那说:人的所有感觉器官,必须摆脱一切的感觉对象,否则,思念感官对象就会产生执著,产生智慧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产生愤怒,愤怒而愚痴,愚痴而记忆混乱,记忆混乱则智慧毁灭,智慧毁灭则认跟着毁灭——在反向的论述之后,黑天再一次回到不执著的境界,“这也就是梵之所在,达到它,就不愚痴;立足其中,阿周那啊!死去能够达到梵涅槃。”

从正法的战斗到智者的行为,从数论智慧到瑜伽智慧,黑天在阿周那面前概述了不执著的观点,从而提出了达到梵涅槃的目标。阿周那在黑天这一番话之后,便开始询问,“既然你认为,黑天啊!智慧比行动更重要,那你为什么要我从事可怕的行动?”这是对行动论的疑惑,黑天其实强调说:数论行者用智慧瑜伽,瑜伽行者用行动瑜伽,这两种立足的方法其实就是关于“必要的行动”的,行动比不行动好,行动要摆脱对结果的执著,行动就是行动本身,是必要的性的体现,“没有我必须做的事,也没有我应得而未得,但我仍然从事行动。”在这个重要时间节点,行动就是投入战斗,因为这是抛弃愿望的行动,这是摒弃自私的行动,这是专注自我的行动,这是排除烦恼的行动,甚至,一切的行动就是“献给我”。

由此,黑天开始论述“我”:我是不生不变不死;我是行动中看到不行动,不行动中看到行动;我是人中的智者,无所不为的瑜伽行者;我不满足于偶然所得,对成败一视同仁;我看到所有一切众生,众生也都进入我之中——一方面这个“我”是梵,另一方面这个我也是“自我”,只有一切在自我之中,在我之中,才能达到同一,“自我不执著外在接触,他在自我中发现幸福;用梵瑜伽约束自己,他享受到永恒的幸福。”由此,黑天从这两方面进行了分别论述,然后殊途同归于一种同一性中。他说,自我要制伏自己才能让自我成为自己的亲人,“对待朋友、同伴和敌人,旁观者、中立者和仇人,亲友以及善人和恶人,他一视同仁,优异杰出。”这就是完美的瑜伽行者,他胜于苦行者,胜于智者,胜于行动者,也就是说,瑜伽行者是苦行、智慧和行动三者的结合,“自我接受瑜伽约束,在自我中看到众生,在众生中看到自我,无论何处,一视同仁。”

这个在黑天口中所称“最优秀”的便是成为自我的瑜伽行者,但是还有一个“我”,就是黑天代表的至高存在者,“我是一切众生的朋友,我是一切世界的主宰,祭祀和苦行的享受者,知道我的人达到平静。”我是更高原质,是生命,是“一切众生的母胎”,是全世界的生产者和毁灭者,是水中味,是日月之光,是吠陀中的“唵”,是最高的梵,“我知道过去、现在 和将来的一切众生,但是,阿周那啊!没有哪个人知道我。”自我和我,众生和我,瑜伽行者和世界的主宰,如何达到同一?这也是阿周那的疑问,“什么是梵?黑天啊!什么是自我和行动?所谓物主是什么?所谓神主又是什么?谁是祭主?黑天啊!又怎样居于这个身体?那些控制自己的人,临死之时怎样知道你?”他连续问出这许多的问题,黑天说:梵是不灭的至高存在,自我是自己的本质,行动就是创造,物主是可灭的存在,神主是原人,祭主是我,“谁在临终之时,想念我,毫无疑问,在他抛弃身体后,就进入我的存在。一心修习瑜伽,决不驰心旁骛,他思念和归依 至高神圣的原人。”

黑天接着具体阐述了梵、自我、原人、原质等,重点在于,梵、自我、行动、物主、神主和祭主,都是黑天在宇宙中的各种表现,黑天勉励阿周那修习瑜伽,超越行动成果,达到至高境界,“瑜伽行者知道这一切,他们超越吠陀、祭祀、 苦行和布施的功果,达到至高的原始境界。”而黑天自己则是:“一切众生居于我之中,而我不居于他们之中。”有时自己居于众生之中,有时不居于众生之中,有时众生居于他之中,有时众生不居于他之中,这说明黑天作为最高存在,遍及一切又超越一切:

我是祭礼,我是祭祀,我是祭供,我是药草,我是颂诗,我是酥油,我是祭火,我是祭品。
我是世界的父母和祖父,维持者、可知者和净化者,我是那个音节“唵”,我是梨俱、娑摩和夜柔。
我是归宿、支持者和主人,见证、居处、庇护和朋友,生成、毁灭、基地和安息地,我是永恒不灭的种子。
我发出光热,我下雨,我摄取,而又释放,既是不朽,又是死亡,既存在,又不存在。

这是黑天关于最高存在的“我”的阐述,而阿周那需要“思考”这个一切之源,这个世界之主。于是黑天给了阿周那“一双天眼”,让他看看黑天的神圣瑜伽,这是黑天显示的至高神圣形象,他就是天地万物中的精华;接着,黑天又显示了无数嘴巴和眼睛,无数奇异的相貌,无数神圣的装饰,无数高举的法宝——这无数却让阿周那惊讶不已,他感到惊恐惶惑,他失去坚定和平静,“看到你的一张张嘴,神主啊!布满可怕的牙齿,如同劫火,我顿时迷失方向,失去快乐,请爱怜我吧,世界庇护所啊!”黑天告诉他,“我是毁灭世界的成熟时神,我在这里收回一切世界,对立军队中的所有战士,即使没有你,也将不存在。”黑天是创造者也是毁灭者,而所谓的毁灭就是一切都在这个最高存在意义上“收回一切世界”,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阿周那所担心的战争正义问题已经没有了悬念,“因此,你站起来,争取荣誉,战胜敌人,享受富饶王国吧!他们早已被杀死,阿周那啊!你就充当一下象征手段吧!”

投入战斗,战胜敌人,享受荣誉,这便是黑天之“我”对阿周那的启示,“看到我的这种可怕形象,你不要惊慌,不要困惑!你解除恐惧,心怀喜悦,再看看我的这种形象吧!”不要恐惧惊慌,就是要勇敢承担自己的职责。由此,黑天开始让每个人的自我思考我进入我,“把一切行动献给我,以我为至高目的,专心致志修习瑜伽,沉思我,崇拜我。”要让思想凝聚于我,让智慧进入我,如果不能凝聚,那么就通过练习瑜伽“争取到达我这里”,如果不能练习瑜伽,就把为我而行动当成最高目标;如果连行动也没有,那么就控制自己,依靠我的愈加力量,弃绝一切行动成果——这是黑天讲述的四种方法:练习瑜伽、智慧、沉思和弃绝行动成果,“因为智慧胜于练习,沉思胜于智慧,弃绝行动成果胜于沉思,一旦弃绝,立即平静。”

黑天所说的“自我”其实就是关于知识的“知领域者”,“要知道我是一切领域中的知领域者,领域和知领域者的知识,我认为才是真正的知识。”那种知识是“不骄傲,不欺诈,戒杀,宽容,正直,纯洁,尊敬老师,坚定,控制自己”;是“摒弃感官对象,绝不妄自尊大,看清生老病死这些痛苦缺陷”;是“对妻儿和家庭,不迷恋,不执著,称心或者不称心,永远平等看待”;是“专心修习瑜伽,坚定地崇拜我,喜欢独自隐居,厌弃嘈杂人群”——除了这是洞悉真知含义的知识,其余一切都是无知,而真知指向的自我,就是一切,就是一,“看到各种生物,全都立足于一,由此延伸扩展,他就达到了梵。”立足于一便是立足于梵,立足于黑天,就是个体自我和至高自我的同一。

这种“立足于一”的同一性,其实所针对的是人性多元性的归一,源自自我的是人性表现出的善性、忧性和暗性,“正是这三种性质,迷惑了整个世界,以致他们都不知道:我不变不灭,高于它们。”这是自我和我、原人和原质的二元论,但是二元论是“全都立足于一”的梵我同一论。所以黑天讲述了原质的三种性质区别:“其中的善性纯洁,因而明亮和健康,但它执著快乐和知识,而束缚自我,阿周那啊!忧性则是激动性,因执著渴望而产生,你要知道,它执著行动,而束缚自我,阿周那啊!暗性产生于无知,从而蒙蔽一切自我,它放逸、懒惰和昏沉,而束缚自我,阿周那啊!”善性产生智慧,忧性产生贪欲,暗性产生放逸、愚昧和无知;善性之人上进,忧性之人居中,暗性之人下沉,性质行为低劣。人性的三性有区别,三性的组合方式决定人的品行,但是行动可以超越三性,而所谓的超越,也是不执著,“等同荣誉和耻辱,等同朋友和敌人,弃绝一切举动,这就是超越三性。”

黑天讲述自己的超越,“这位永恒的自在者,进入三界,维持三界。”黑天将信仰分为三类,将行为分为三类,勉励阿周那怀抱信仰,“所有一切人的信仰,都符合各自的本性;每个人由信仰造成,信仰什么,他是什么。”黑天区分了弃绝和摒弃,但是,“在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彻底摒弃行动,只要摒弃行动成果,他就被称作摒弃者。”所以再次回到俱卢之野的战争中,从自我到我,从行为结果到行为本身,从人性到信仰,“无论何处,智慧不执著,控制自己,消除渴望,通过弃绝成果而获得超越行动的至高成功。”只有通过自己的职责,通过智慧、行动和虔信,才能达到永恒不灭,于是,阿周那对黑天说:“由于你的恩惠,我已经解除困惑,恢复记忆;打消疑虑,变得坚定,我将按照你的话去做。”

吸收和改造吠陀的有神论和祭祀论,融合数论哲学的原人和原质二元论和奥义书哲学的梵我同一论,《薄珈梵歌》在弃绝行动成果的执著中吹响了神圣的螺号,以瑜伽获得智慧,以瑜伽展开行动,以瑜伽实现解脱,最终达到自我和梵之我的同一,于是,“哪里有瑜伽之主黑天,有弓箭手阿周那,我认为,那里就有吉祥和胜利,就有繁荣和永恒的正义。”

谈谈方法

编号:B36·2211031·1785
作者:【法】笛卡尔 著
出版: 商务印书馆
版本:2000年11月第1版
定价:22.00元当当11.00元
ISBN:9787100030908
页数:95页

“那里既找不到人聊天解闷,幸好也没有什么牵挂,没有什么情绪使我分心,我成天独自关在一间暖房里,有充分的闲暇跟自己的思想打交道。”在日耳曼的笛卡尔开始与思想打交道,从而开启了自己的哲学之路。《谈谈方法》全名为《谈谈正确运用自己的理性在各门学问里寻求真理的方法》,这是笛卡尔1637年第一次发表的著作,也是他的处女作。本书的作者在本书中以半自传的方式,深入浅出地论述了自己的新的哲学方法及形成过程。全书分六部分:一、对各门学问的看法;二、作者寻求该方法的几条原则;三、从该方法中引导出的几项行为准则;四、作者用来证明神的存在,人的灵魂存在的理由;五、作者研究过的一系列物理问题;六、作者认为一定要做哪些事情才能使自然研究更进一步,以及促使其撰写此书的理由。本书被公认为近代哲学的宣言书,树起了理性主义认识论的大旗。书中附有三篇附录:《几何学》、《折光学》和《气象学》,作为使用他的新方法的例子。


《谈谈方法》:神是一个完满的是者

我并不打算在这里教给大家一种方法,以为人人都必须遵循它才能正确运用自己的理性;我只打算告诉大家我自已是怎样运用我的理性的。
——《第一部分》

我把“我”和“大家”区分开来,是因为我首先面对的是“我”自己,“我”是怎样一个存在?我是“趁年纪还轻的时候去游历”的我,是和不同的人交往搜集各种经验的我,是23岁去日耳曼参观皇帝贾绵德部队的我,是在荷兰隐居八年等待思想成熟的我——这个我就是那个叫笛卡尔的人。而从一个具体的、个体的我,到拥有理性的我,再到通过理性去学习、怀疑和思考的我,“我”才真正运用“我的理性”,并将理性以“谈谈方法”的方式成为“大家”的我。

这是一个笛卡尔建立“第一哲学沉思集”的转变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我认识自我是笛卡尔颇为漫长的一个时间段,一方面,他通过自我的游历,从法国到德国再到荷兰,访问各国的宫廷和军队,与不同的人交往,搜集各种经验;另一方面,则是从书本中找到学问;再者,便是重新从闭门状态走出来,开始了新一轮的游历,在整整九年的时间里,避开一切可能遇到熟人的场合,在荷兰隐居下来,“那里在连年烽火之后已经建立了良好的秩序,驻军的作用看来仅仅在于保障人们享受和平成果,居民人口众多,积极肯干,对自己的事情非常关心,对别人的事情并不注意。”

从游历到书本再到游历,这是笛卡尔对于自我的一种亲历,在这个过程中,笛卡尔始终抱着怀疑态度:在初次游历的时候,搜集各种经验,然后在自己遇到难题时“考验自己”,“随时随地用心思考面前的事物,以便从中取得教益。”在日耳曼的时候,笛卡尔认识到法律要有效必须是“由一个人制定,是为同一个目的的”,也就是说,“单靠加工别人的作品是很难做出十分完美的东西”;在荷兰隐居的时候,他打算“力求改造自己的思想”,在完全属于自己的基地上从事建筑,他把自己看成是在黑暗中独自摸索前进的人,“每一样东西都仔细摸它一摸,这样虽然进步不大,至少保得住不摔倒。”为此他制定了四条思考的逻辑:第一条便是:“凡是我没有明确地认识到的东西,我绝不把它当成真的接受。”第二条是:“把我所审查的每一个难题按照可能和必要的程度分成若干部分,以便一一妥为解决。”第三条:“按次序进行我的思考,从最简单、最容易认识的对象开始,一点一点逐步上升,直到认识最复杂的对象;就连那些本来没有先后关系的东西,也给它们设定一个次序。”第四条是:“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要尽量全面地考察,尽量普遍地复查,做到确信毫无遗漏。”

这四条逻辑是笛卡尔“决不犯规”的原则,与其说原则,不如说是探寻自我世界的方法论,这些方法具有强烈的怀疑态度和实践精神,而每一条都是从“我”出发,不接受没有明确认识到的东西,将审查的难题分为可能的和必要的部分,从简单到复杂的思考秩序,以及全面进行复查,“以后整整九年,我只是在世界上转来转去,遇到热闹戏就看一看,只当观众,不当演员。对每一个问题我都仔细思考一番,特别注意其中可以引起怀疑、可以使我们弄错的地方,这样,就把我过去马马虎虎接受的错误一个一个连根拔掉了。”就是这样严谨的态度,笛卡尔去除了那些谬见,开始面向自己,面向那个我。

从具体的我、个体的我、经历了九年探寻的我,到思考的我,怀疑的我,这是笛卡尔自我认知的一个转变,为什么要认识自我,在笛卡尔看来,是因为我是一个理性的我。在“第一部分”,笛卡尔开宗明义指出,良知或理性本来就是人人均等的,它是“正确判断、辨别真假的能力”,甚至,它是唯一使我们成为人、异于禽兽的东西,也就是说,理性之存在,是人之为人、我之为我的本性证明,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只是因为“所具有的的偶性可以或多或少”。偶性并不相同,理性作为本性是人人均等的,但是在客观上表现为人与人之间的意见分歧,更在于“我们运用思想的途径不同,所考察的对象不是一回事”。所以笛卡尔从自身的怀疑到思考,就是要让“大家”找到自己均等的理性,找到异于禽兽的本性,并通过“我自己是怎样运用我的理性”来创造探寻真理的方法论。所以在荷兰的整整八年时间里,笛卡尔更深入一步,在受到理性驱使之下,面对判断上犹豫不决的时候,笛卡尔又为自己定下了“行动规范”,第一条便是服从法律和习俗,笃守宗教,以此来约束自己;第二条是在行动上尽可能坚定果断,“一旦选定某种看法,哪怕它十分可疑,也毫不动摇地坚决遵循,就像它十分可靠一样。”第三条则是永远只求克服自己、不求克服命运,只求改变自己的愿望,不求改变世间的秩序——克服自己、改变自己,是因为自己掌控着自己的思想,自己为自己的判断做主,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笛卡尔是在“继续教育自己”,“我觉得自己决不应该有片刻工夫满足于别人的看法,只有打定主意在条件成熟的时候用自己的判断去审查别人的看法;我决不能马马虎虎地跟在别人的看法后面转,只希望自己不放过任何机会尽可能地找出更好的看法。”

约束自己、改变自己、教育自己,只是为了把握自己、为自己的思想做主,也是在这个意义上,笛卡尔从个体复杂的自我过渡到了一种具有理性的自我,而这种理性自我的出现更让笛卡尔的方法论走向了理性主义,正是从这样一种转变中,笛卡尔提出了著名的论断——“我想,所以我是”。作为近代哲学的开创者,笛卡尔的这句经典在这里不再是“我思故我在”,而是从我之“存在”变成了我之“是”——这也许是中文翻译上的一次修正,而这个修正直接突出了“是者”的意义。笛卡尔自己认为,这是一条真理,是“十分确实、十分可靠的,怀疑派的任何一条最狂妄的假定都不能使它发生动摇”的哲学第一原理。

这条原理可以分成两部分解读,第一部分是:我想,就是我思考,这里的我可以是具体的、个体的我,但是当我拥有了想的能力,当我在想的时候就已经超越了我作为个体的存在。笛卡尔谈到“我是什么”时,认为,我可以没有形体,我可以没有我所在的世界,没有我立身的地点,但是“不能因此设想我不是”,也就是说,当我想的时候必然指向第二部分“我是”,“我那样想的时候,那个在想的我就必然应当是个东西。”也就是说,正是根据我想怀疑其他事物的真实性这一点,就可以推出“我是”;反过来说,因我而我认识了我是一个本体,它的全部本质或本性只是思想,就是“我是”,“它之所以是,并不需要地点,并不依赖任何物质性的东西。”我是,就是我成为其所是的存在,就是抛弃了形体而成为其所是灵魂的东西——所以这是一个真理:必须是,才能想,只有想,才是真。

理性的我,使得“我想,所以我是”成为第一哲学的原理,成为一条真理。但是笛卡尔早就说过,理性即使每个人都均等,是人异于禽兽的标志,但是因为“我们运用思想的途径不同,所考察的对象不是一回事”而有所区别,那么当人思考的时候,这个“我是”的是者是不是也是有区别的?是者是一个完满的存在,而我作为个体存在是不完满的,如何让个体的我成为理性的我最终成为是者?在这里就出现了笛卡尔的神学思想,他认为当我在怀疑就证明我是不完满的,而我认识就表示我在追求完满,那么在成为是者的过程中,必定有一样东西比我自己更完满,它本身具有我所能想到的一切完满,它不是别的东西,“它就是神”。另一方面,既然我知道自己缺乏某一些完满,那么我就不是单独存在的是者,必定有另外一个更完满的是者作为我的靠山,作为我一切的来源,而这个我依靠的是者也是神——所以,笛卡尔说,“凡是表明不完满的,在神那里都没有,凡是表明完满的,在神那里都有。”

一切归于神,因为神是完满的存在,因为神是是者,因为神是靠山,但是在这里笛卡尔只是将神之存在作为一个前提,是在这个前提之下,我们的思考是在接近真理,“凡是我们十分清楚、极其分明地理解的都是真的”,所以神作为一个完满的是者,我们心里的一切才从神那里来,才能让我们在理性主义之下达到“我想,所以我是”,在神启之下,理性才能使我们成为是者,“我们的思想不可能全都是真实的,因为我们并不是十分完满的;真实的思想一定要到醒时的思想里去找,不能到梦里去找。”理性不是想象,不是感官,理性是神的完满赋予人的本性,是人在思考中成为是者的前提,由此笛卡尔真正开始了理性的方法论构建。

这是笛卡尔生前并没有发表的一部论著《论世界,或论光》,但是在这里他介绍了这本书中的内容:先用较大篇幅表达了对光的理解,然后附带讲了太阳和恒星,再讲了天宇,再讲了行星、彗星和地球,再讲了地球上的各种物体,最后讲了人——这些内容都和光有关,太阳和恒星制造了光,天宇对光进行传导,行星、彗星和地球反射光,地球上各种物体和光有关,而人是光的观察者。在书中笛卡尔尤其提到了“自然规律”,而这些自然规律在他看来都是“根据神的无限完满进行推理”而得出的,也就是说自然规律所遵守的就是神;在自然规律下,宇宙中的一切物质进行了安排调整;而讲到地球上的人,笛卡尔认为,人就是神创造了理性灵魂,而身体也是神造的机器,这也再次证明了人是理性动物,理性是人的本性,尤其是他认为,人的灵魂一方面和身体一起紧密联系成为一体,使人成为真正的人,另一方面,灵魂完全不依赖身体,绝不会与身体同死,“既然看不到什么别的原因使它毁灭,也就很自然地由此得出结论,断定它是不会死的了。”

理性是完满的神所赋予人类的本性,人成为理性的人才能认识真理才能成为是者,尽管笛卡尔提出的灵魂不灭的观点,似乎更是神学意义上的唯心,但是他提出了“我想,所以我是”这一哲学的第一原理,其实为他三年后的《第一哲学沉思集》提供了准备,而在“写给本书译者的信”中,笛卡尔论述了哲学的作用和意义。他认为,哲学的意思是“研究智慧”,智慧是指精通人能知道的一切事情,“以处理生活、保持健康和发明各种技艺”,它是民族文明与开化的标志。笛卡尔将智慧分成几等,第一等只包含了本身就很清楚的见解,第二等则是通过各种感官经验而获得的知识,第三等是别人的谈话交给我们的,而第四等是读书过程中和作者进行谈话而收获的,而研究智慧所长出的哲学之树,他认为,树根是形而上学,树干是物理学,树枝则是医学、机械学、道德学,“道德学我认为是最高的、最完全的学问,它以其他学问的全部知识为前提,是最高等的智慧。”

在这些智慧和知识中,笛卡尔还是提出了他的怀疑论,还是提出了那个在背后的是者,“那个要想怀疑一切者,却不能怀疑他怀疑时不是,而且,那个不能怀疑自己、却怀疑其余的一切的推理者,并不是我们说是我们的形体的那个东西,而是我们称之为我们的灵魂或思想的那个东西”,“我想,所以我是”,在他看来,哲学就是“我想”之学问,就是成为“我是”的过程,它是思想或存在的本原,而这个本原就来自于神,“有一个神是世界上一切的创造者,他既然是全部真理的来源,就并没有把我们的理智创造得具有那样的本性,以致在判断自己非常清楚、非常分明地觉察到的事物时能够弄错。”

完美的罪行

编号:B83·2210818·1772
作者:【法】让·博德里亚尔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4年03月第1版
定价:21.00元当当10.50元
ISBN:9787100097925
页数:150页

“假设没有表面现象,万物就会是一桩完美的罪行。”《完美的罪行》是让·博德里亚尔1995年出版的一部著作,他以独特的视角透视了后现代社会虚拟取代现实的严峻境况,包括完美的罪行、意愿的幽灵、根本性的幻觉、完善的神秘遗迹、激进的思想等。当符号与现实的关系日益疏远,模拟物取代了真实物,拟像比真实的事物更加真实,在这样的境况中,人与现实的关系变得值得怀疑了,虚拟的社会现实变成一种“完美的罪行”。 让·博德里亚尔所用"罪行"一词,显然反映的是基督教文化的原罪情结,在我们的话题中,重要的是"表象"问题,这位以后现代消费文化批判著名的法国政治哲学家接着说:“然而,恰恰它从来不是完美的,因为万物由‘表象’露出马脚,还是让人看出其真面目。”所以他认为,“识别这个世界是徒劳的。必须在事物沉睡时,或在另一种时机:当它们暂时离开自己的时候抓住它们。”


《完美的罪行》:镜中人开始报复

“让我们再回到第一个问题,”庄子说,“你问我:‘你怎么知道这是鱼儿的乐事呢?’你知道我知道这事,因为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这事的。我知道这事是因为我在濠河岸边。”
——《镜中之物》

返回第一个问题其实是艰难的,它需要回头进入的勇气,而在没有回头之前,庄子似乎都在被惠子的问题带向了那面虚拟的镜子里:在濠河堤上散步,庄子发出了“这些鱼游得多高兴啊”的感叹,但是惠子却说:“你不是鱼,怎么知道这是鱼儿的乐事?”对于惠子的否定,庄子亦从否定的方式给与了回答:“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这是鱼儿的乐事呢?”惠子再次否定:“我不是你,当然我不知道你知道或不知道什么。”继而得出结论:“由于你肯定不是一条鱼,很明显你不知道什么是鱼儿的乐事。”

否定,否定之否定,以及否定之否定之否定,在这个拗口的“子非鱼”的故事里,庄子不是一条鱼的结论和最初“鱼儿的乐事”隔着太多的距离,但是庄子却返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你问我:‘你怎么知道这是鱼儿的乐事呢?’你知道我知道这事,因为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这事的。我知道这事是因为我在濠河岸边。”返回而站立在濠河岸边,返回而“知道”这件事,返回而回答“怎么知道这事”——让·鲍德里亚以如此迂回的方式,引用一个中国寓言故事,其用意何在?当庄子返回,仿佛站在濠河岸边的是鲍德里亚,仿佛知道这件事的也是鲍德里亚——站在岸边知道这事是不是就是回到了实在本身?

“子非鱼”故事的演绎,是鲍德里亚对“镜中之物”的一种看见,庄子的确不是鱼儿,不知鱼之乐,但是他在返回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也不是把鱼儿放在了镜子中,或者说,鱼之乐并不是一个“子非鱼”投射的“他者”——在波德里亚看来,重要的不是把他们当成物体,而是要使他们变成物体,“使他们变成他者,也就是把他们当成他们现在的样子。”鱼之乐就是把他们当成他们的样子,而不是如惠子所说在“子非鱼”的观念中变成相异性的存在,相异而成为镜中之物,反而在被肯定中成为了被当成之物,而站在岸边的庄子“知道这事”而使鱼儿变成游得高兴,就是一种“幻觉的秘密”,就是把“幻觉的形式的能力还给世界”,“那就是把世界当成世界,而不是当成其模型。”这就是鲍德里亚所说的“重新以内在的方式”让它成为“许多事物中的一件事物”。

世界是世界,世界不是模型,世界是世界是幻觉的力量使然,世界是模型则是生产的方式制造的影像。但是,当以内在的方式变成“许多事情中的一件事情”,这一件事情是不是就是实在?把世界当成世界的幻觉是不是在另一个意义上让实在消失?这似乎是实在和幻觉之间的问题,而鲍德里亚将这本书取名为《完美的罪行》其实就是在探讨实在被谋杀的罪行,也是在探讨当幻觉被消除,实在的尸首在何处的问题。“本书写的是一桩罪行——谋杀实在罪的始末。”鲍德里亚将谋杀实在看成是一种罪,在这个罪所犯的过程中,必然会有动机,必然会有罪犯,必然会有受害人,当然还有凶器,但是谋杀实在的罪却是“完美的罪行”,“在完美的罪行中,完美本身就是罪行,如同在透明的恶中,透明本身就是恶一样。”这种完美造成的悬疑就在于既没有犯罪的动机,也没有罪犯和受害人,而且实在本身的尸首也一直未找到,而凶器——本书的主导思维也未能确定,“此罪既无动机也无罪犯,所以完全是无法说明的。这就是其真正的完美之所在。”

“完美”当然是一种讽刺,波德里亚用这个词来定义谋杀实在的罪行,并不是不追求完美之罪,而是要加重罪罚,“完美总是得到惩罚:对它的惩罚就是再现完美。”仿佛是一个悖论,惩罚完美是为了再现完美,这是一种关于罪行的统一结构,而这个统一结构在犯罪过程中就是罪犯和受害者的统一,引用埃里克·河斯的话:“综上所述,罪犯与受害者是同一个人。令人恐怖的是,只有当我们能够理解这种最后对等的实情时,我们才能将人类设想为一个统一体。”人类被设想为一个统一体为何是令人恐怖的事?罪犯和受害者的统一就是主体和客体的统一,只有主客体的统一才能理解这个世界,才能看到世界的本质,但是当谋杀实在的案件中,罪犯和受害者是同一个人,主客体不是统一,而是主体就是客体,客体就是主体——这世界是没有主体、没有主体对应客体、没有客体等待主体的世界?

完美的罪行既没有罪犯也没有受害者,更没有犯罪动机,那么实情就会永远地隐退,而且秘密永远不会被发现。但是实际上此罪却从来不是完美的,因为万物在表象中露出了马脚,而这个露出马脚的就是虚无,“因为虚无本身、虚无的延续都留下痕迹。”痕迹是在的,它只是隐藏起来,而表象总是露出马脚,但是这个虚无是不是实在本身?“收集的证据表明,除了实在,没有其它可以接受的假设。收集的相反证据表明,除了幻觉,没有其它的解决办法。”实在可接受的假设,在其背面,那就是幻觉,幻觉是与自身不一致的存在,“为避免恐惧,我们应该了解世界,消除原来的幻觉。”这是理性的一种要求,但其实,实在故意躲在后面,故意不让人知道,甚至,它就是一条母狗,“它就是愚蠢和善于算计的私生子,是献给科学骗子的神圣幻象的垃圾。”穿过表象,穿过幻觉,找到这条母狗、这个私生子、这个垃圾,是不是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是不是真的了解了世界?鲍德里亚的回答是:“若要重新找到虚无的痕迹,罪行未完成的破绽,就必须使世界失去现实。”

于是,识别这个世界变成了一种徒劳,于是,极端的真实和透明变得不可容忍,于是,需要逃避的力量需要不在场的能力——幻觉让万物躲在表象后面,“幸好,我们是以一种必需的幻觉方式、一种不在场的方式、一种非现实的和一种与事物非直接的方式生活。”这个幸好让一切都不在瞬间存在,不在当代存在,不在场,不与真身相同,这个幸好也让实在没有发生,让罪行不再完美。鲍德里亚认为世界是一种根本性的幻觉,这是世界最初的幻觉,也是最终的幻觉,因为世界的不完善才让幻觉成为根本性的假设,“使我们确信世界存在的,是世界偶然的、有罪的、不完善的特点。因此,它只能作为幻觉出现在我们面前。”而在幻觉中,世界变成了完美的、完成的、完善的、达到存在和实在顶点的世界,那么,这个“完美的罪行”是不是反而属于幻觉本身?问题也从“幻觉从而何来”变成了“现实从何而来”,而消除幻觉似乎又变成了抵达现实的策略。

但是穿过幻觉而抵达的现实,根本不是现实本身,也根本不是实在,它是一种符号,这就是模拟,“为了一个绝对现实的世界的利益而使世界的幻觉死亡——就是确确实实的模拟。”模拟消除了幻觉,“把这个世界视为实在的,给它以实在的力量,不惜任何代价使它存在并具有意义,剥去它所有神秘的、任意的、偶然的特性,驱走其表象,提取其意义,使它脱离宿命论,让它走至尽头,并发挥最大效力,使它脱离其形式让它回到自己的模式中。”但是模拟却在技术的把戏里变成了计算,变成了虚拟,它看似具有合理性但是却是缺乏理智的计谋,甚至也是一种幻觉,如尼采所说,其中希望得到实情的愿望只是一种兜圈子和一个灾难。

传道书上说:“拟象不是掩盖真实的东西,是真实掩盖乌有。拟象是真的。”拟像是真的,但是拟像变成一种具有另一种幻觉的虚拟,则是一个灾难:模拟代替了世界中心的上帝,发明了一个最终是虚拟的过去,于是靠上帝的威望而存在的实在消失了,更进一步,上帝赠给人类一个过去的现实消失了,让我们产生时间消逝的幻觉也不见了;于是在所有数据现实化的罪行中,上帝拥有了90亿个名字,克隆人取代了人类自身,人工智能取代了思想,一切变成了虚拟存在,它们是音乐的虚拟的高保真、性的虚拟的淫画,思维的虚拟的人工智能,语言虚拟的数字语言,身体虚拟的遗传基因码和染色体,“在实时尽情放纵地生活吧——直接在屏幕上生活和受苦吧。在实时思索吧——你们的思维直接被电子计算机译成电码。在实时干你们的革命吧——不是在大街上,而是在录音室里。在实时体验你们的爱情吧——在其整个发展过程中都有录像。在实时深入了解你们的身体吧——体内视频检查、你们血液的流动、你们自己的内脏,就像你们在里面一样。”而且,技术带来的“人类的外延现场”还将驱逐人类自身,“我们既被吞食,又被吸收和完全排出。”

虚拟现实的元年到来,人类进入到末日倒计时之中,所有在此前的东西都变成了化石,这就是伟大的虚拟,这就是完美的罪行。如果说人类自身通过消除幻觉制造幻觉,通过虚拟抵达实在,是一种主观意义上的幻觉,那么既没有罪犯也没有受害者的完美的罪行就必定在制造主观幻觉的同时也制造了客观幻觉,这便是鲍德里亚所说的“物质的幻觉”,它是主体和客体不在有区别的幻觉,它是主观幻觉也是客观幻觉,“客观幻觉,就是不可能发生的客观现实,也是所有以这种区别为根据不可能有的认识。”于是这一切变成了“任何实在都不在这里出现”的绝对的幻觉——一方面,“完美的罪行”毁灭了所有的幻觉,充满了绝对的现实,另一方面,又取消了主客体之间的区别,将一切纳入到绝对的幻觉中,取消了所有的实在。

当然,鲍德里亚的目的是要从“完美的罪行”中找到世界原本的不完善,“这种不完善,我们人类就是其痕迹,因为完善属于无情者的范畴。”但是寻找不完善是为了完善实在,它永远是在未完成的状态中接近完成,永远在缺乏中作斗争,这就是鲍德里亚所说的“流亡的标记”,“惟一证明其身份的东西同时也表明这个人已变成和他自己不相干的人。”布莱希特在《流亡者的对话》中描写了两个过境的流亡者,他们在火车站餐厅里面对着一杯啤酒开始对话,一个叫齐费的人说:“这杯啤酒算不得啤酒。不过,它被这支雪茄也算不得一支雪茄这件事所平衡。如果刚才那啤酒不是一杯啤酒,而这雪茄却是一支雪茄,那么一切都会不正常。”流亡者口中的平衡和不正常,在布莱希特看来,指向的是两种状态:“当在未指定的地点有实在之物,就是混乱。当在指定的地点什么也没有,却是秩序。”混乱和秩序对于鲍德里亚来说,就是关于不完善和完善之间的选择,实在之物出现在未指定的地点,看起来是完善,是理想,但实际上是混乱,而在指定的地点什么也没有,是走向了不存在的规律,这便是秩序的开始,“幸运的是,最终在指定的地点,什么也没有,而不是有某物。”

什么也没有,意味着什么也不指定,它避开了混乱重建了秩序,它不是被当成物体而是变成了物体,而这便是庄子所说“我知道这事是因为我在濠河岸边”的肯定,便是“把世界当成世界”的秩序,便是“许多事情中的一件事情”的内在。所以与世界的自动输入相反,鲍德里亚认为必须i“自动取消世界的程序“:不要必要的法规,而要命运决定的规则,不要没有人平等的法律,而要人人平等的规则——”因此,唯一的民主就是游戏规则。“它是六合彩,它是随即的喧闹,它是没有上帝和任何人的在场,在这个游戏里,幻觉和实在一起玩,引诱和欲望一起玩,隐喻和真实一起玩,甚至实在的存在和实在的毁灭一起玩,”最奥妙处,就是一个想法作为想法消失后变成许多事物之中的一件事物。就是在这里,它找到了完美的自己。由于变得与周围的世界不可分离,它不再有理由出现,也不再像这样被禁止。“

回到民主规则的游戏中,鲍德里亚不再让世界混乱,把世界当成世界,当成“许多事情中的一件事情”。至此,鲍德里亚找到了“完美的罪行”的凶器,“依靠虚拟,我们不仅进入取消现实和参照系的时代,而且跨入了消灭他者的时代。”所以完美的罪行中不再有他者,不再有敌人,不再有掠夺者,不再有消极性,不再有死亡,不再有相异性,不再有诱惑,不再有幻觉,不再有秘密,不再有定命。但是,鲍德里亚真的完成了对“完美的罪行”的审判?那一篇题目叫《罪行的另一面》的文章是鲍德里亚戳穿现实罪行的另一种努力,虚拟的技术时代消灭的是相异性的他者,而另一种罪行则是以生产的方式制造他者——当他者被制造,是不是可以回到“把世界当成世界”的秩序中?

实际上,这个对他者的生产是回到了主体和客体对立的世界中,生产必然有生产者,生产之前必定是消失——维尔日利奥·马丁尼在《无女人的世界》一书中描写了一种神秘的疾病:从青春期到绝经期,所有的育龄妇女大量死亡。女性死亡,是一个隐喻,它在男性视角中就是一个相异性的存在,只有在她们的死亡中,另一个他者才能生产出来,而制造出来的他者并不能维持主客体的统一,它变成了无客体的主体,“在无卡路里的糖中、在无钠的盐中、在无盐的生活中、在无原因的结果中、在无敌人的战争中、在无对象的激情中、在无记忆的年代中、在无奴隶的主人身上、在无我们这些主人的奴隶身上可找出。”不再具有二元关系,女性于是变成了客体女性,“一个纯客体(它不把自己当作一个主体)、一个非现实的、化了妆的、用脑的、消耗脑脊髓灰质和里比多物质的人。”

这是一个冷漠社会的图景,它的核心是在仇恨中取消了差异性,“所有形式的性别、种族、人种或文化歧视都源于同样的极度不满、共同的悲哀,对已消逝的相异性的悲哀,其背景是普遍的冷漠——我们全世界令人赞叹的‘团结友爱’的必然产物。”鲍德里亚那一篇《对萨拉热窝没有怜悯》的文章,把这种冷漠和仇恨指向了欧洲:萨拉热窝的战争使得那里的人活在不幸、苦难和死亡中,而欧洲人高呼着“我们必须拯救它”,而这种拯救就是对他者的生产,“吹牛的欧洲、难得的欧洲,在最虚伪的骚动中暂时凑合修理的欧洲之船自行凿沉在萨拉热窝。”欧洲人用他们的白色完整主义、保护主义表现着他们的歧视和控制的欲望,甚至于将萨拉热窝作为不幸、作为受害者、作为不在场证明的“他者”的复活,所以在鲍德里亚看来,“他们是活生生的,而我们却已死亡。”从波斯尼亚的尸体旁走过,没有真正的感情,没有怜悯和悲哀。

而真正的灾难不是没有怜悯和悲哀,而是在这种所谓对他者的生产中,仇恨反过来成为了他们的行动方式,因为不是镜中之物的他们开始了“镜中人的复仇”——博尔赫斯在《镜中野兽》中说,镜中人起先被监禁在镜子中,丧失了力量和形象,并迫使他们成为简单的模仿映像,但是,“总有一天,他们要摆脱这种魔法的嗜眠症……那些形象将开始醒来。它们将渐渐地与我们不同,越来越少地模仿我们。它们将打碎玻璃和金属的屏障,而且这次它们不会被打败。”他们越来越不像我们,他们打破了玻璃和屏障,他们开始了反攻,而且他们不会被打败,这就是“罪行的另一面”:“这个相同物和相像的奴隶状态将有一天被相异性的猛烈出现所打碎。”

庄子在濠河岸边“知道这事”,是因为懂得“把世界当成世界”的规则,鲍德里亚看到了“镜中人的报复”,当他高喊出那一声“I'll not be your mirror!”也许完美的罪行正在上演,当罪犯就是受害者,每个人都是有罪的,这是时代之罪,人类之罪,科技之最,现代化之罪,因为敌人无处不在,因为你自己就是敌人,“在任何映象、任何相像、任何复现表象后面,都躲着一个被打败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