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马戏团

编号:Y23·2220808·1858
作者:【瑞典】英格玛·伯格曼 著
出版:中信出版社
版本:2022年01月第1版
定价:69.00元当当33.20元
ISBN:9787521734782
页数:416页

“魔术师发话了:各位看官,这就是变魔术的匣子,扑克藏在胳膊肘下面,帽子里有夹层,兔子藏在大衣里面。那就请各位操练起来吧,随便您练多久,如果谁能把这套本事练到能把自己蒙进去了,那我愿奉上一万大洋。”在英格玛·伯格曼喊出“来吧,操练起来吧!”之后,那个神秘而有趣的马戏团拉开了帷幕。这是伯格曼文论首度集结出版,收录了瑞典著名电影导演英格玛·伯格曼跨越60余年的85篇文章,囊括散文、私人信件、日记、电影批评、文学评论、讲座讲稿等,揭开伯格曼复杂、隐秘的内心世界,全方位展现多面伯格曼。伯格曼在书中以锐利的哲学思辨轻松地游走在不同题材中,无论是总结艺术的本质,还是解说电影工作的台前幕后,或是对社会议题的针砭时弊,他都能用生动形象的语言将所思所想展现在读者眼前;对影评界、观众的嬉笑怒骂,对自我的诘问、嘲讽,也鲜活地展现出伯格曼鲜为人知的一面。

父亲的眼泪

编号:C55·2220808·1857
作者:【美】约翰·厄普代克 著
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
版本:2021年09月第1版
定价:59.00元当当28.40元
ISBN:9787020138395
页数:256页

《父亲的眼泪》是“兔子四部曲”之父、美国当代文学大师约翰·厄普代克在其写作生涯后十年创作的短篇小说的合集,于二〇〇九年作者去世后首次出版,共收录包括《父亲的眼泪》在内的十八篇小说。十八篇短篇小说,十八个社会剖面,全景式呈现普通美国人自“大萧条”至后“9·11”时代的苦与乐、爱与愧、深情与背叛、恐惧与释然。在这部作品中,约翰·厄普代克重访了他文学世界中的人物、地点和主题——郊区、城市和小镇的美国人,纠缠于忠诚和通奸之间,对于老人而言,过往才是最重要的,而本书正是对他们清晰的描绘。厄普代克在其中真情流露,以告别的姿态回溯过往,用充满温情的笔触记录世相。“他眼里闪烁的泪光告诉我,时间正在吞噬我们——曾经的我,那个男孩如果还没死去的话,也正在死去,我和父亲渐行渐远。”短篇集同名作《父亲的眼泪》深挚感人,令人动容……

致未来的诗人

编号:S38·2220808·1856
作者:【西】路易斯·塞尔努达 著
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
版本:2021年06月第1版
定价:69.00元当当33.20元
ISBN:9787020169207
页数:216页

“我从他们那里回归生者,/坚强的孤独朋友,/仿佛从隐匿的泉源出发/来到涌出却无脉搏的河。”塞尔努达在诗作《致未来的诗人》中如是说。河流“带着漂泊的匆忙”,但河流却是源头,它最后“回归生者”。路易斯·塞尔努达是西班牙“27年代”代表诗人之一,1938年因西班牙内战流亡,此后25年辗转英、美、墨西哥直至去世,一生未再回国。作为漂泊者,塞尔努达在当时所处的西班牙诗坛并未得到应有的重视,他的诗歌却对西班牙战后诗坛产生了重要影响,而今几乎被公认为20世纪西班牙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塞尔努达在超现实主义中寻找诗歌的现代精神,对塞尔努达来说,超现实主义不仅仅是一种风格,一种诗歌流派:它是将诗歌融入生命的一种尝试,一种对语言和制度的颠覆。对他来说,超现实主义更是一种解放运动,而不是诗歌或者意识运动,是西方世界的最后一次伟大的精神震撼。《致未来的诗人》在中文世界首次翻译出版。

在你说“喂”之前

编号:C38·2220808·1855
作者:【意】伊塔洛·卡尔维诺 著
出版:译林出版社
版本:2015年07月第1版
定价:38.00元当当18.30元
ISBN:9787544754361
页数:260页

《在你说“喂”之前》收录33篇短篇、寓言,以及“不可能的访谈”:1943—1945年的8篇青年时代的短篇故事;1947—1958年的11篇故事和寓言;1968—1984年的14篇短篇小说和对话。时间跨度覆盖卡尔维诺整个写作生涯,体现作家各时期风格特点,它们或者是作者从来没有发表过的,或者是从前仅仅出现在某些杂志上的,因而它们都变成了无法找到的文本。埃丝特·卡尔维诺回忆卡尔维诺在他青年时代的作品中有一份标注写于1943年的笔记,其中,他写道:“寓言诞生于压抑的时期。当人不能清楚表达其思想时,就会寄情寓言。这些短篇反映了法西斯统治时期,一个青年的政治和社会经验。”他又补充说,寓言故事将不再必要了,而作家可以转到其他体裁上了。卡尔维诺的这些文章机智暗讽的对象包罗法西斯独裁统治、重复性工业劳动、人类沟通的困难、建立在汽油基础之上的现代社会,等等。国内读者曾自英文版译出本书部分篇章,称为《黑暗中的数字》。

狂野之夜

编号:C55·2220808·1854
作者:【美】乔伊斯·卡罗尔·欧茨 著
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
版本:2021年09月第1版
定价:59.00元当当28.40元
ISBN:9787020143535
页数:240页

二〇〇八年,乔伊斯·卡罗尔·欧茨的丈夫去世;和丈夫经营、出版文学杂志《安大略评论》的小型出版社关闭——正是在这一年,欧茨的小说集《狂野之夜》出版。这是乔伊斯·卡罗尔·欧茨为致敬文学前辈爱伦·坡、狄金森、马克·吐温、亨利·詹姆斯和海明威而进行的一次颇具颠覆性的实验写作,曾入围当年度雪莉·杰克逊奖决选名单。在这部短篇集中,欧茨大胆戏仿五位作家的独特文风,以传记史实为据铺排故事,呈现五位文学大师充满戏剧性的人生收官时刻:《爱伦·坡·遗作,或名灯塔》《狄金森仿真人》《克列门斯爷爷和天使鱼,1906》《文学大师在圣巴塞罗缪医院,1914-1916》《“爸爸”在凯彻姆,1961》——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对死亡和文学的终极思考?黄梅在《导读》中说:“五个短篇按照几位作家在世年代(同时也是小说发表前后顺序)安排,爱伦·坡领先,海明威殿后。这使全书或多或少具有了一种整体安排和构思。”

三叶虫与其他故事

编号:C55·2220720·1853
作者:【美】布里斯·D'J. 潘凯克 著
出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版本:2022年04月第1版
定价:52.00元当当39.30元
ISBN:9787559847027
页数:288页

“我感觉我的恐惧如涟漪扩散,荡漾过百万年的时光。”痴迷于三叶虫化石的男子和假期返乡的前女友外出约会,触发了关于时间与命运的遐想;采煤工人没能留住一心要远走的妻子,宿醉后提着枪独自上了山;雪夜,一个远足的青年搭上一辆铲雪车,司机心中的秘密却比严寒更令人生畏……二十六岁时即自杀身亡的布里斯·D'J. 潘凯克以海明威般的冷静克制书写美国南方小镇中普通人的伤痛和记忆,平淡中又潜藏着暴力和危险的气息。布里斯·D'J. 潘凯克深受美国南方文学传统的影响,作品主要书写西弗吉尼亚乡村生活和边缘人物的故事,风格时而含蓄诗意,时而冷峻暴烈。评论界认为他是比肩海明威和弗兰纳里·奥康纳的文学天才。生前仅发表过六篇小说,去世四年后所有作品得以结集出版,由著名作家乔伊斯·卡罗尔·欧茨在《纽约时报》上撰文推荐,立即为他在作家和普通读者中赢得了巨大的声望。

虚构叙事中时间的塑形

编号:B83·2220720·1852
作者:【法】保罗·利科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8年03月第1版
定价:28.00元当当19.90元
ISBN:9787100143400
页数:269页

《时间与叙事》三卷集是保罗·利科继《活的隐喻》之后又一部探讨语义创新现象的力作。本书是《时间与叙事》的第三篇(第二卷),它对应于第二篇《历史叙事中时间的塑形》,皆在扩展、深化、充实和开放亚里士多德的情节安排概念;在模仿活动Ⅱ的范围内,探讨在虚构叙事(此处专指文学作品)中时间塑形的特征和手段。本书中的四章是一个过程中得各个阶段,即扩展、深化、充实和开放,第一章为“情节的变形”,对亚里士多德传统的情节编排概念进行扩展,并相应地给来自奥古斯丁传统的时间性概念以多种解释,又不出叙述概念所确定的范围,故而不超出模仿活动的界限。第二章为“叙述性符号学约束”,利科回顾了结构主义符号学的雄心壮志;第三章是“与时间的游戏”,利科研究的是对情节编排概念和叙述时间概念的充实;第四章是“虚构的事件经验”,利科通过对《达洛维夫人》《魔山》《追忆似水年华》三部作品的分析,进一步探索了虚构的时间经验。

圣人无意:或哲学的他者

编号:B83·2220720·1851
作者:【法】弗朗索瓦·于连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9年08月第1版
定价:26.00元当当18.50元
ISBN:9787100173292
页数:215页

弗朗索瓦·于连,法国著名思想家、汉学家,主要作品有《迂回与进入》、《道德奠基》、《圣人无意》、《平淡颂》、《时间论》、《大象无形》、《本质或裸体》等。法国思想家和汉学家,这两种身份本身就给了弗朗索瓦·于连关于中西对话的可能性,而在《圣人无意:或哲学的他者》中,“圣人”和“他者”作为关键词,成为弗朗索瓦·于连的一个进口:中国思想既不类似于也不同源于欧洲哲学,而是完完全全在欧洲框架之外的他者。如果从内部看中国,就只能看到被认识论肢解的紧张关系和决裂;但从外部却能看到构成中国思想的特质,从而得到这种特质与构成欧洲理性基础的逻辑之根本不同之处,使中国思想与欧洲哲学展开相对公平的对话。《圣人无意:或哲学的他者》通过与西方哲学的比较,剖析中国智慧的特点,探讨了中国哲学在原发期走上不同发展道路的动因,并试图用中国智慧为西方理性开辟新的道路。

忠贞之夜

编号:S55·2220720·1850
作者:【美】露易丝·格丽克 著
出版:上海人民出版社
版本:2022年03月第1版
定价:49.00元当当40.10元
ISBN:9787208174467
页数:136页

《忠贞之夜》是202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露易丝·格丽克的最新诗集,曾获得2014年美国国家图书奖。这部诗集展现了继《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深层的需要》和《月光的合金》这两本诗集后格丽克的写作风格和成就。诗集包含24首诗,以奇异的想象、灵敏的观察和朴素的语言,讲述了一个个有关亲情、爱与创伤的故事,其中透露出诗人强大的思辨力和建立内心秩序的能力。诗中的主题大多是亲人的缺席、离去,未能对亲人投注足够关注的歉疚。除了诗人自身,格丽克还虚构出一个男性画家作为叙事者,借助这位画家的口吻讲述艺术创造和日常生活的关联。整部诗集的语调是清冷、低沉而富有智性的,更显示了“钻石般的冷光”的质地。诗集名字来自《忠贞之夜》这首诗:“在我说着话时,/哥哥正读一本书,他说那是/《忠贞之夜》。”“夜”(night)和“骑士”(knight)同音,哥哥的书在“我”记忆中和它周围的一切融合了起来,而“我”作为格丽克自我的镜像和对照,在诗集中也反复出现。

颂歌

编号:S38·2220720·1849
作者:【法】圣-琼·佩斯 著
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
版本:2021年06月第1版
定价:69.00元当当34.50元
ISBN:9787020165834
页数:216页

出生于加勒比海瓜德罗普的圣-琼·佩斯,在二十三岁时出版了诗集《颂歌》。这部诗集包括了《颂歌》《国王们的光荣》《远征》《流亡》《雨》《雪》和《给异乡女人的诗》这七首长篇散文诗,其中《风》首次发表于1911年,《远征》首次发表于1924年,是圣-琼·佩斯的早期代表性诗作,后由法国伽利玛出版社结集出版。诗集中的《颂歌》是一首组诗,正如诗题所表达的主题一样,这首作品的基本内容在于赞美宇宙的存在和世界向更加完美的方向发展的趋势。圣琼·佩斯的诗句非常灵活多变,并不讲究对称,有时是一个简单的祈祷句,有时一整节诗又是一个很长的有节奏的散文句子,每一行诗句都是一节诗、一页诗、整首诗那精巧而复杂的结构中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圣琼·佩斯还擅长采用一些奇特的词汇,他对意义准确的字和科技词汇特别感兴趣,灵活地采用了不同的形式结构,使得这些奇特的词汇能巧妙和谐地入诗。

狗年月

编号:C38·2220618·1848
作者:【德】君特·格拉斯 著
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
版本:2022年01月第1版
定价:89.00元当当35.10元
ISBN:9787020167241
页数:699页

《狗年月》是德国作家君特・格拉斯创作的长篇小说,首次出版于1963年。《狗年月》全书分为三个部分,分别由三个叙述者在约定期限内从不同的叙述角度讲述。第一篇“早班”,是矿主布劳克塞尔的叙述,讲叙1917年至1927年期间,有部分犹太血统的阿姆泽尔与马特恩少年时期的友谊。第二部分是木工师傅的儿子哈里·利贝瑙写给表妹图拉的多封情书,内容涉及阿姆泽尔与马特恩之间后来发生的故事。哈里还回忆了自己与少女图拉和燕妮一起成长的经历。第三部是马特恩讲述战后德国的经济腾飞,他自己由战场受伤归来,着手反纳粹主义的复仇行动,最后以与“黄金小嘴”重逢结尾。在一般的德语辞典中找不到“狗年月”(Hundejahr)这个词,在三十三卷本的格里姆德语辞典,准确含义是“极为糟糕的年代”,君特·格拉斯用它来命名其代表作“但泽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部,并以此来暗示第三帝国的纳粹时代。

猫与鼠

编号:C38·2220618·1847
作者:【德】君特·格拉斯 著
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
版本:2022年01月第1版
定价:58.00元当当22.90元
ISBN:9787020163694
页数:180页

“我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长大的,根据自己的认识,我在《猫与鼠》里叙述了学校与军队之间的对立,意识形态和荒谬的英雄崇拜对学生的毒化。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反映出在集体的压力下一个孤独者的命运。”《猫与鼠》原是作者君特·格拉斯完成《铁皮鼓》后潜心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的一部分,初定名为《土豆皮》,1961年,他将这一部分抽出单独出版。《猫与鼠》讲述了二战期间被但泽小市民的常态、纳粹意识形态和战火包围的一段青春,通过主人公马尔克的中学同学皮伦茨在1959年回忆和讲述马尔克从1939年战争开始到1944年失踪的故事,通过主人公有代表性的故事揭示了易受意识形态诱惑的整整一代人的命运,探讨了罪责问题,对纳粹时期学校和教会的不作为甚至助纣为虐进行了抨击,揭示了纳粹如何将体育这一概念用于宣传和意识形态,描述了理想主义、英雄主义如何被纳粹利用。

马可波罗行纪

编号:W57·2220618·1846
作者:马可·波罗 著 沙海昂 注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2年06月第1版
定价:55.00元当当21.70元
ISBN:9787100086110
页数:494页

又名:《东方闻见录》或《马可波罗游纪》,是根据13世纪后期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居留元朝统治下之中国近二十年亲历撰述,有“世界一大奇书”之称,是人类史上西方人感知东方的第一部著作。马可·波罗的中国之行及其游记,在中世纪时期的欧洲被认为是神话,被当作“天方夜谭”,但大大丰富了欧洲人的地理知识,打破了宗教的谬论和传统的“天圆地方”说,同时《马可波罗行纪》对15世纪欧洲的航海事业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该书是世界历史上个将地大物博的中国向欧洲人作出报道的著作,它记录了中亚,西亚,东南亚等地区的许多国家的情况,而其重点部分则是关于中国的叙述,以大量的篇章,热情洋溢的语言,记述了中国无穷无尽的财富,巨大的商业城市,极好的交通设施,以及华丽的宫殿建筑。这些叙述在中古时代的地理学史,亚洲历史,中西交通史和中意关系史诸方面,都有着重要的历史价值。

偶像的黄昏

编号:B82·2220618·1845
作者:【德】尼采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3年11月第1版
定价:22.00元当当8.70元
ISBN:9787100103848
页数:136页

尼采在《偶像的黄昏》中针对的不是充斥着世界的许多偶像,而是人被不公正地和并非为了他们自己的幸福牺牲给他的偶像,也就是探听“新偶像的底细”——不是时代的偶像,而是永恒的偶像。“格言与箭”针对的是认识论、道德和心理学之基本准则形式中的偶像,是这些基本准则那长久的效用或者甚至宗教上得到认证的庄严,还有让那些偶像成为不可侵犯的原则,即被人不假思索地接受的公利。在“一个不合时宜者的漫游”中,尼采以被各方承认的、代表某些思维立场和价值设定的权威人物的形象,论述了一大批偶像,他常常只是在行进途中用他的锤子触碰他们一下,由此从中引出一个持续短暂的声响,而这个声音对倾听者来说已经足够,来宣布自己的判决。《偶像的黄昏》根据乔尔乔·科利和马志诺·蒙提那里编辑的十五卷本考订研究版《尼采著作全集》第6卷译出。文中注释分为“编注”和“译注”。


《偶像的黄昏》:我,永恒轮回的教师

啊,我的弟兄们,我把这新榜置于你们的上方:坚硬起来吧!——
——《锤子之言》

七月的最后一天,一天中的黄昏时光,将《偶像的黄昏》掩卷,一种阅读的体验仿佛在时间意义上看见了“偶像的黄昏”,或者是“黄昏的偶像”——是看见尼采用136页的这本书击碎了“偶像的黄昏”,还是在经典意义上尼采的著作本身也是一种“黄昏的偶像”?薄薄的书能有巨大的锤子力量?一把锤子“从事哲学”会将偶像的黄昏带向何处?——黄昏之后,便是黑夜,黑夜之后便是白昼,锤子哲学在击碎了用道德、宗教、理性构建起来的偶像时,通向黑暗之后的白昼是不是终点?

“或怎样用锤子从事哲学”的副标题展示了锤子的坚硬,这种坚硬是闪光,是切割,是切断,当然一定是创造,“一切创造者都是坚硬的。”拿起坚硬的锤子变成真正的创造者,就是从事一种幸福:“你们必须把下面一点视为巨大的幸福:在千年之意志上书写,就像在青铜上书写一般,——比青铜更坚硬,比青铜更名贵。惟有周身坚硬者才是最名贵者。”但是在喊出“坚硬起来吧”的“锤子之言”中,真正的使命是摧毁,是创造之前的摧毁:煤炭和金刚石是近亲,煤炭的疑问是:“为什么如此坚硬?”而反向的问题来自金刚石,“为什么如此软弱?”软弱而且退缩,退缩而且沉沦,沉沦而且否认,否认而且放弃,所以不是坚硬的兄弟,不是创造者,没有手按在千年之上的“巨大的幸福”——当锤子喊着弟兄们“坚硬起来”就是要摧毁软弱而且退缩、退缩而且沉沦、沉沦而且否认、否认而且放弃的命运,而如此的命运就是走向黄昏的偶像。

《前言》是尼采另一篇的“锤子之言”:它探听的是偶像的底细:世上偶像多于现实;偶像是时代的偶像,更是永恒的偶像;没有比这些偶像更古老、更令人信服、更膨胀以及更空洞的偶像了……那么准备好一把坚硬的锤子,触及千年意志的时候,会发出怎样的声音?“在此,一旦用锤子进行提问,也许人们听到的答复就是从肿胀的内脏中发出的那种著名的沉浊之音。”尼采就是那个用锤子进行提问的人,他为什么要从“老心理学家和捕鼠者”变成偶像底细的探听者、用锤子从事哲学的提问者,以及按在千年意志之上的创造者?因为要“重新估价一切价值”,“负有如此使命的命运时刻迫使他跑到阳光下,抖掉身上变得沉重的、过于沉重的严肃。”在重估一切价值的使命面前,任何手段都是正当的,包括战争,“战争曾经始终是所有过于内向、过于深沉的精神的伟大智慧。甚至在伤害中也有疗效。”战争是毁灭的智慧,和锤子一样,坚硬中是闪光,是切割,是切断——它所摧毁和切割的就是偶像,永恒的偶像。所以尼采说:“这本小数是一个伟大的宣战”,它是康复,是太阳黑子,是“转向心理学家的闲荡”,尼采引用前一世纪罗马编年史家安提阿斯的名言作为自己的座右铭:“生气藉创伤增加,活力藉创伤增长。”他要用看这个世界的“恶毒的眼光”,用听这个世界的“恶毒的耳朵”,成为耳后有耳的人,让沉默的东西发出锤子提问之后的声响,那声响便是:“力的满溢才是力的证明。”

《偶像的黄昏》,是借用《诸神的黄昏》而开始了“对瓦格纳的敌意”,《偶像的黄昏》是《敌基督者》的“姊妹篇”而开始了对基督世界的摧毁,《偶像的黄昏》是拿起了坚硬的锤子而开始了对千年意志的破碎。哪些才是偶像?哪些才是在黄昏的偶像?哪些才是穿过黑暗进入白昼同样神化的偶像?“人们必须像苏格拉底那样,制造一个永久性的白昼——理性的白昼——用以对抗黑暗的欲望。”是苏格拉底制造了白昼,理性的白昼,刺眼的白昼,而且不惜任何代价,制造了清醒的、冷静的、谨慎的、有意识的、无本能的理性,它们是美德,是健康,是幸福,苏格拉底的在刺眼的白昼中制造的公式便是:理性=美德=幸福。

从苏格拉底开始,从苏格拉底的公式开始,从苏格拉底制造的理性白昼开始,偶像的黄昏就是一个千年以前的意志:古希腊哲学的意志。苏格拉底当然是偶像,他不畏权威,他把死亡看成一种必然,他在被执行死刑之前还说:“生命——这意味着长久的病痛。我欠拯救者阿斯克勒庇奥斯一只公鸡。”但是苏格拉底的问题就是从这一只鸡开始的,因为他说生命是长久的疼痛,因为他从不害怕走向死亡,那么苏格拉底一定是厌倦了生命,因为他发出了充满怀疑、充满忧郁、充满对生命的反对的声音,“无论如何,这里必定有某种病态的东西”,尼采把这种病态的东西看成是衰败,看成是颓废,而苏格拉底的那个公式就意味着和古希腊人的全体本能相对立,“我认为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是衰败的症侯,是希腊解体时工具,是伪希腊人,反希腊人。”

厌倦了生命就是走向本能的反面,衰败和颓废就是承认了放荡和无序,那么对于苏格拉底来说,建立那个公式变成了一种转向:转向辩证法,“作为辩证法家,人们的手中握有一件无情的工具;他们可以借此成为暴君;他们通过自己的胜利令人出丑。辩证法家让他的对手证明自己不是白痴:他激怒对手,同时又使对手不知所措。”苏格拉底不是用辩证法复仇,不是对本能进行治疗,不是战胜高贵的趣味,而是在辩证法中让理性成为救世主,成为另一个暴君,“本能想成为暴君;人们必须发明一个更强的与之抗衡的暴君”,于是理性就会成为美德,于是美德就是幸福,于是在理性永久性的白昼中对抗黑暗。理性成为暴君,这不是辩证法,这是希腊解体的标志,这是对生命和本能的扼杀,所以苏格拉底的问题是一个理性的病态问题,连苏格拉底都曾对自己说过,“苏格拉底不是医生,在此,只有死亡才是医生……苏格拉底自己只是长久地患了病……”

从“苏格拉底的问题”回到“哲学中的理性”,尼采的锤子是用力的:哲学家制造了理性的辩证法,但是这只不过是“概念的木乃伊”,他们对概念表示敬慕,概念就是被崇拜的偶像,生命就成为了危险的东西,“存在者不变化,变化者不存在……他们全都相信——甚至带着绝望——存在者。”哲学家制造了理性的偶像,就是把感性看做是危险的,理性要拜托的是感官欺骗,摆脱生成,摆脱历史,摆脱谎言;哲学家制造了理性的“最高概念”,就开始把道德看成是事物的自因:“道德:否定一切相信感官的人,否定所有其他人类成员:他们全是‘大众’。”自因的道德便是存在者,便是绝对,便是善,便是真,便是完满——便是上帝;哲学家把道德定义为最高概念的“自因”,上帝便被崇拜,“它举目所见,皆为行为者和行为:它相信作为原因的意志,相信“我”,相信作为存在的我,相信作为实体的我,它把对于我——实体的信仰投射到所有事物上去”——于是第一次创造了“物”的概念……在辩证法里,在最高概念里,在自因里,在物世界里,理性和道德和上帝成为偶像,“一个多么富于欺诈的老妪啊!我担心我们摆脱不了上帝,因为我们还相信语法……”

和对生命本能的扼杀的理性暴君一样,道德同样违反了自然,《新约》中的公式,基督教的登山宝训提出的是:“应该消灭激情。”哲学家的任务是站在“善恶的彼岸”改善人类。当道德要根除激情和欲望,就是对生命的攻击,教会的实践就变成对生命的敌视——尼采把这种行为看成是“愚蠢”的,“反对感官的最恶毒的言论不是由无能者说出的,也不是由禁欲主义者说出的,而是由那些想禁欲而做不到的人说出的,是由那些需要成为禁欲主义者的人说出的……”而上帝就是他们愚蠢的代言人,当上帝成为生命的敌人,供上帝消遣的圣人就是阉人,所以尼采说:当上帝的地盘儿开始之地,就是生命结束之时。在他们看来在上帝的名义下才有生命的价值,但是在这种违反自然的道德面前,在反生命的道德面前,他们命名的生命就是衰退的、衰弱的、疲惫的、被判决的生命。哲学家站在善恶的彼岸成为人类的“改善者”,同样是愚蠢的,因为改善就是使人堕落,使人虚弱,它就是一种驯化——改善而得的纯粹雅利安人就是被刻上了人性的仇恨,它的烙印变成了宗教,变成了天赋,“基督教是对一切雅利安价值的重估,是贱民价值的胜利,是面向穷人和卑贱者的福音,是一切被践踏者、可怜虫、失败者和矢意者对于‘种姓’的总暴动,——作为爱的宗教,它是永恒的贱民的报复……“所以这是神圣的欺骗,人类用道德的一切手段,从根本上来说都是不道德的。

从暴君式的理性、愚蠢的道德改善者、神圣欺骗的宗教,都变成了偶像,尼采在《四大谬误》中直接指出了这些偶像背后的谬误法则。一种谬误是“混淆原因与结果的谬误”,尼采把这种谬误称为理性的真正堕落,“宗教和道德所制订的每一条原理都包含着这种谬误;教士和道德的制定者是这种理性堕落的主谋。”所以清除这种谬误,就是重新估价一切价值:做一个发育良好的人,表现出生命本能;第二种谬误是“虚假因果关系的谬误”,不知道原因为何物,不知道原因的信念,于是就有了“内在事实”,谬误制造了三个确信无疑的内在事实,它是意志,是精神,是自我;第三种是虚构原因的谬误,“面对未知的东西,人们会感到危险、不安和忧虑,——第一个本能就是要消除这些痛苦的状况。第一条原则:随便什么解释都比没有解释好。”虚无主义,绝对的虚无主义,尼采说,“整个道德和宗教的领域均属于虚构原因的范畴”;第四种则是自由意志的谬误,意志说就是一种惩罚,就是为了发现有罪的愿望而被发明的,“整个古老的心理学,即意志心理学的前提是:它的创立者即处于社会上层的僧侣试图为自己谋取一种实施惩罚的权利……”所以投入相反运动的尼采对谬误本身进行了否定,“我们否认上帝,我们否认源于上帝的责任:这样我们才能拯救世界。”

从谬误开始相反的运动,从否认上帝开始拯救世界,尼采的锤子作为创造者对于生命提出了四个命题:证明此岸世界是虚假的,就是在证明此岸世界具有实在性;通过反对现实而构建的“真实的世界”,是一种道德-视觉假象,本质上就是一个虚假的世界;虚构与此岸完全不同的彼岸世界毫无意义,彼岸之存在只是我们对生活的幻象进行的报复;世界分为真实的和虚假的世界,都是颓废的暗示,都是衰败生命的一个征兆……四种谬误,四个命题,尼采所要证明的就是:所谓的“真实世界”是一个寓言,是出自理性的寓言。哲学家把真实世界看成是哲人、虔诚的人和有德行的人可以达到的世界;即使现在无法达到,也许诺给哲人、虔诚的人和有德行的人;即使无法达到也无法证明,甚至无法许诺,它也是一个安慰,一种义务,一个律令——这就是理念的形式,从最古老的形式变成崇高的、苍白的、北方式的和哥尼斯堡式的,但是这只是一个寓言,尼采说,“其实还是旧的太阳,只不过被浓雾和怀疑笼罩着”,真实的世界成为无法达到的存在,实际上是理性打出了第一个哈欠,最后它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用处、不再有任何约束里的理念——所以寓言的最后部分属于尼采,属于尼采的锤子,“一个变得无用的、多余的理念,因而是一个被驳倒的理念:让我们废除它!”而且是彻底地废除了这个寓言,“我们废除了真实的世界:剩下的是什么世界?也许是虚假的世界?……不!随着真实的世界的废除,我们同时废除了虚假的世界!”

揭示出“苏格拉底的问题”,废除了柏拉图对于理念是真理的定义,拿着锤子的尼采按在千年意志上,他就在“不合时宜的漫游”中:

塞涅卡:或美德的斗牛士。——卢梭:或回归污秽的自然。——席勒:或赛金根的道德号手。——但丁:或在坟墓里创作的鬣狗。康德:或作为理智特性的伪善。——维克多·雨果:或荒谬之海上的法络斯灯塔。李斯特:或熟练性训练——跟随女人。——乔治·桑:或多产的乳牛(lactea ubertas),用德语说就是:“姿势优美的”乳牛。——米什莱:或脱掉了外衣的热忱。——卡莱尔:或作为被收回的午餐的悲观主义。——约翰·斯图亚特·密尔:或令人蒙羞的清楚。——龚古尔兄弟:或与荷马作战的两个埃阿斯。奥芬巴赫的音乐。——左拉:或“令人作呕的喜悦”。

还有勒南,“勒南的这种精神是一种令人麻木的精神,对于贫穷、病态、意志薄弱的法国来说,它更多地是一个厄运。”还有圣佩甫,“根本就是一个女人,带有女人的复仇欲和感性。”还有乔治·艾略特,英国逻辑下的道德女人……在漫游中,尼采重估一切价值:他不断接近生命,不断揭示力的作用,不断演绎艺术的内涵,创造者需要的只有一种状态,那就是醉。醉是冲动的醉,是节日的醉,竞赛的醉,表演的醉,胜利的醉,酷刑的醉,破坏的醉,春天的醉,意志的醉……醉是最为古老、最原始的力量,醉是强大欲望的表现,醉是力的提升与充沛之感,最后在醉的状态下便有了艺术,便有了美,“在艺术中,人把自己作为完美性来欣赏。”

从醉到艺术,从艺术到美,当然必然要从美到生命,尼采说美学有两个对立概念,一种是阿波罗的,一种则是狄奥尼索斯的。阿波罗的醉获得的是梦幻的力量,而狄奥尼索斯的状态是“全部情绪系统都会兴奋起来、高涨起来”,把所有手段释放出来之后艺术便形成了,所以尼采的本能观就是狄奥尼索斯的醉,“只有在狄奥尼索斯的神秘仪式中,在狄奥尼索斯状态的心理学中,希腊人本能的基本事实——他们的‘生命意志’——才得以表达。”这就是酒神狂欢,它体现的是生命意志,“生命意志在其最高类型的牺牲中感受到自己生生不息的乐趣——我把这叫做狄奥尼索斯式的,我猜想这才是通往悲剧诗人心理学的桥梁。”从最高类型的牺牲中感受生命意志,在悲剧中展现艺术之美,这就是真正属于希腊人的本能,它的意义在尼采看来就是永恒的生命,就是生命的永恒轮回,“在过去被预告、被敬献的将来;超越死亡和变化而对生命所作的胜利的肯定;真正的生命即通过生殖、通过性的神秘仪式而达到的总体的永生。”

从古希腊回到古希腊,从生命转向生命,尼采的锤子哲学就是在不合时宜的漫游中,在生命的永恒轮回中真正按在了千年意志上,从偶像的黄昏穿过欲望的黑夜,穿过理性刺目的白昼,尼采回到了之前出发的地方,回到了酒神狂欢的现场:“于是,我又回到了我的意志、我的能力由之生长的大地上——我,哲学家狄奥尼索斯的最后门徒,——我,永恒轮回的教师……”

善恶的彼岸

编号:B82·2220618·1844
作者:【德】尼采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5年12月第1版
定价:46.00元当当18.10元
ISBN:9787100117494
页数:313页

“这本书从根本处讲乃是一种现代性批判,包括现代科学、现代艺术,甚至也包括现代政治。”尼采于1885年夏动笔开始写作《善恶的彼岸》,翌年冬完成,他写作此书有两个目的,一是解释烽阐述《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是为写作他最伟大的最重要的著作《权力意志》作准备。尼采在该书中力图界写“善”与“恶”这两个相对的词,为图区分不道德和非道德。他察觉到人们为使古代道德准则和现代人的需要相一致所做的努力,是有矛盾的,他认识到人们经常在道德理论和社会实践之间作出妥协。他的目的是确立道德与需要之间的关系,为人类行为构造一可操作的基础,所以,《善恶的彼岸》是尼采对一种新道德体系作出的最重要的贡献之一,触及了其哲学的许多最深层的原理 ,“迄今为止,一切谬误中恶劣、乏味和危险者,乃是一个教条论的谬误,即柏拉图对纯粹精神和自在之善的发明。”

哲学问题

编号:B84·2220618·1843
作者:【英】罗素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9年12月第1版
定价:18.00元当当7.10元
ISBN:9787100179577
页数:161页

《哲学问题》是由英国哲学家伯特兰·罗素创作的哲学著作,首次出版于1912年。书的大部分内容包括对笛卡尔、贝克莱、休谟、康德和其他主要哲学家的作品的简要概括,罗素将自己基本性的哲学观点放进书中,那就是新实在主义,也就是马赫主义重新武装了、补充了的柏拉图式的“客观”唯心主义,它分为十五个章节,概括为五个方面的内容:“物质论”,“认识论”,“共相论”,“真理论”,“哲学价值论”。罗素在书名中所选择的词语“问题”跟数学上的问题是等同的:等式以及类似的需要解答出来的东西。但是罗素指出哲学跟其他学科不同,因为后者可以直接得出正确的答案,这是罗素在书中所展现的哲学观念的一个方面,尤其是在两个结论性篇章的部分里写得更清楚。《哲学问题》的学术价值主要体现在作者所提出的感觉材料论、物理实在论、亲知的知识与描述的知识的划分说、共相存在论、判断的多重关系说、真理符合论及反形而上学思想。

静静的顿河(1-4册)

编号:C38·2220618·1842
作者:【苏】肖洛霍夫 著
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
版本:2015年08月第1版
定价:158.00元当当62.30元
ISBN:9787020104505
页数:1714页

《静静的顿河》是作家米哈依尔·亚历山大维奇·肖洛霍夫创作的长篇小说,小说构思于1926年,四部分别于1928年、1929年、1933年和1940年出版,前后历时14年。《静静的顿河》展示了1912到1922年间,俄国社会的独特群体——顿河地区哥萨克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以及国内战争中的苦难历程。主人公格里高利,是生长在顿河岸边的哥萨克,他动摇于妻子娜塔莉亚与情人阿克西妮亚之间,徘徊于革命与反革命之间,他既是英雄,又是受难者,他有着哥萨克的一切美好品质——勇敢、正直、不畏强暴,而同时,格里高利身上又带有哥萨克的种种偏见和局限,在历史急变的关头,他徘徊于生活的十字路口。《静静的顿河》是一部描写具有重大历史意义时代的人民生活史诗,展现的是哥萨克人如何通过战争、痛苦和流血,走向社会主义。肖洛霍夫因《静静的顿河》作品获得196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爱是地狱冥犬

编号:S55·2220519·1841
作者:【美】查尔斯·布考斯基 著
出版: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版本:2017年01月第1版
定价:75.00元当当31.40元
ISBN:9787567557529
页数:408页

查尔斯·布考斯基,出生于德国西部小城安德纳赫,三岁时随父母迁居美国,十九岁就读洛杉矶城市学院,大学未毕业就因写“下流”小说被父亲赶出家门,母亲则偷偷给他提供经济援助。他在地下刊物上发表了不少作品,也收到大量退稿信,三十五岁那年,他决定放弃写作,开始了长达十年的浪荡生活,这段生活成为他日后创作的丰富泉源。《爱是地狱冥犬》是布考斯基首次出版于1977年的诗集。作为布考斯基的代表诗集,质地粗犷而抒情,抒写了诗人坦荡不羁的爱,他的女人,他的绝望,他的伤痛,他的勇气。他的作品以十多种语言在世界各地出版,尤其在欧洲广为流传,《洛杉矶时报》称:“华兹华斯、惠特曼、威廉斯和垮掉的一代,在值得尊敬的他们那几代人中把诗歌推向更自然的语言。布考斯基又推进了一些。”《时代》杂志曾将他称为“美国底层人民的桂冠诗人”。


《爱是地狱冥犬》:应该让她的乳头保持坚挺

我还活着
而且有能力将废物
排出体外。
诗歌也一样。
只要生活依然继续
我就有能力对付
背叛
孤独
手指上的倒刺
性病
以及财政部门的
经济报告。
——《我》

我,第一人称,单数,我是走进茅厕的我,我是边喝啤酒边大便的我,我当然也是活着的我:活着可以让生活继续,活着有能力对付背叛、孤独、手指上的倒刺、性病以及财政部门的经济报告。这是我对于生活的一种描述,那些背叛、孤独手指上的倒刺、性病以及财政部门的经济报告构成了我的一种困境,但是活着的意义就是“废物/排出体外”,一种活着呈现本能的状态?

但是在我走进茅厕边喝啤酒边大便之前,活着的状态却是和女人通电话,这是在我的活着状态中出现的另一个人,她,第三人称,也是单数。我和她聊天,聊到了和她一样的女人,和她一样“只是想依赖”我的女人,也聊到了苏珊,聊到了我和苏珊的分手,“她会像水蛭一样立马吸住/别的男人”。她和苏珊在电话中成为两种女人,一种是依赖我的女人,一种是和我分手的女人——关涉的是如何去爱,以及如何被爱,电话似乎就这样解决了一个问题,不必在意苏珊的离开,因为还有依赖你的女人,比如她。这是我走进茅厕之前发生的故事,在挂断电话之后,我走进茅厕将废物排出体外,在一种活着的状态中对付背叛、孤独、手指上的倒刺、性病以及财政部门的经济报告。而在做完这些之后,“我站起身/擦拭/冲水”,然后想着“我真懂得如何去/爱”,于是,“提起裤子,我走进/另一个房间。”

关于我生活的三段论,和女人的电话摆脱了和苏珊分手的困扰,进茅厕是将废物排出体外,而提起裤子进入另一个房间则是懂得了如何去爱——但是,一切也都是活着的状态,分手而失去,以及进入另一个房间而懂得,真的是关于爱的醒悟?我,第一人称,单数,活着的状态和女人有关,和爱有关,到底是那个通电话的女人,还是分手的苏珊,或者走进另一个房间可能遇到的另一个女人,会让我懂得爱?走进另一个房间之后是一个悬置的结局,它只是呈现了动作本身,就像爱是被才说出了口的一个词语一样,在悬置中从来没有进入实质的中心,于是,第一人称单数只和第三人称单数有关,只和被说出口的爱有关,甚至只和有能力将废物排出体外的活着状态有关。

如诗辑的名字《又一只动物被爱冲昏了头脑》一样,第三人称单数的我像是一只被爱冲昏了头脑的动物,而动物被冲昏了头脑,那看见的、得到的和失去的或者并不是真正的爱。它和女人有关,是“总穿/高跟鞋/烈酒/药丸/一吞而进”的桑德拉,是“狂野/但友善”的六英尺的女神,是欲火旺盛、以玛丽莲·梦露为榜样的“性感欲女”,是看起来像凯瑟琳·赫本、体重一百零三磅的德州女孩……她,她和她,构成的不再是第三人称单数,而是复数,是集合,是同类,和我有关,和欲望有关,和身体有关,以及和活着有关。在以所谓爱的名义中,在被爱冲昏了头脑的故事里,第一人称单数的我和第三人称复数的她们构成了关于排出体外的活着的动物性存在。

桑德拉三十二岁,喜欢年轻整洁、未刮过的小伙,因为他们的脸“像崭新的/碟子”,他们的嫩肉白皙、沉默,桑德拉让他们坐着、站着或说话,三个abc的选项是桑德拉的“嘱咐”,但这当然不是爱,喜欢穿长睡衣的桑德拉只是让每一个男人心碎,所以在爱的缺失面前,“我希望她找到/一位。(《桑德拉》)”而我面对六英尺的女神,也像桑德拉对待小伙子一样,“我拽住她的头发往后扯,/我是真正的大男子主义,/我吮吸着她的唇/她的灵魂”,狂野友善的六英尺女神只是让我发笑,我只是看到她那幸福的眼睛,“像山泉/遥远/清冽/美好。”才会有一种被她救赎的感觉,从此超凡脱俗。桑德拉和小伙、我和六英尺的女神构筑了“男人/女人”冲昏了头脑的典型,甚至冲昏了头脑变成了命令,变成了暴力,它们甚至比有能力将废物排出体外更让人受不了。

甚至,在我“提起裤子,我走进/另一个房间”的放荡中,连看起来可以救赎我的她们也消失了。“性感欲女”会盯着每一个可能到手的男人,让自己满足旺盛的浴火,但是那一天,“她简直就像/跌进/她的洞,消失得/无踪无影。”总是在那条哭泣的长椅上“为伤害你、遗忘你的情人/而流泪”的女人,听说已经自杀了,三四个月过去了,我想到的是,“如果我见过你/我可能辜负你,或者你辜负/我。这样最好。(《几乎是一首成形的诗》)”和高大健康的德州女孩格莉娅分开,送她到机场的时候我答应给她写信,她也答应给我写信,但是后来“谁都没写。”她们消失,她们自杀,她们再没有写信,她们真的被排出了体外,对于还活着的我来说,我所怀疑的是靠不住的关系,“我回想起我生命中的/女人。/她们似乎不存在。(《钻头》)”而女人们也陷入了相同的困境,“不要剥光我的爱/你会发现是个模特;/不要剥光我的模特/你会发现/是我的爱。(《陷入困境》)”

女人根本不存在,女人被当成了剥光了的模特,这就是“一只动物被爱冲昏了头脑”的状态,而这也是一个缺失了爱的现实的投射。现实是“我们吃光动物/然后我们中的一个/吃光另一个,/我的爱人”,现实是“我见过太多目光呆滞的流浪汉坐在桥下喝着廉价葡萄酒”,现实是“你的屁股麻木了你的大脑麻木了你的心麻木了”:飞机撞上了冰山,牧师杀死了他的哥哥,运往秘鲁的棺材里装着一大块冰代替世界上最大的钻石,所有人都说着你爱我我爱你,最后一切都人间蒸发。现实才是真正应该被排出体外的东西,而排出体外的动作本身也构成现实,包括我和女人的电话,包括我边喝啤酒边大便的活着状态,包括我又走进了另一房间的悬置故事,我没有挣脱那只动物被冲昏了头脑的生活,而爱作为一个符号,它始终没有从肉体上离开,“我所认识的都是妓女,前妓女,/疯女人。”

但是,我走进另一个房间,是为了找到一个好女人,“我需要一个好女人/比我需要这台打字机还要紧,比我/需要汽车还要紧,比我需要/莫扎特还要紧,我太需要一个好女人了”,好女人是什么,是可以闻她的体香,是可以用指尖感觉她的身体,是可以看她枕着的枕头,是可以感觉到我要笑出的笑声,“我可以看她抚摸着猫,/我可以看她睡觉,/我可以看地板上她的拖鞋。”我知道好女人存在,但是我的困惑在于,她们到底在哪里?这是考布斯基笔下《穿格子连衣裙的安静纯洁的女孩》,是妓女之外的存在,是被冲昏了头脑的爱之外的存在,是肉欲之外的存在,但她们像不存在,就像我编辑打给我电话时我说的那样:“女孩们似乎已经/谢世。(《今晚》)”

今晚没有好女人,今晚没有纯洁的女孩,今晚没有爱到来,“提起裤子,我走进/另一个房间”或者是我重新进入“今晚”的开始,当告别了被爱冲昏了头脑的动物生活,在“我,还有那个老女人:伤心事”的诗辑中寻找我的重新命名。“我”是《这位诗人》,“这位诗人/已经喝了/两三天/他走出来/站在舞台上/看着/观众”,但其实是考布斯基站在舞台上看着自己,“这个诗人”也成为对自己最真实的定义,“this poethe'/d been drink/ ing2 0r 3 da/ ys and he w a/lked out……”前五行的诗,完全是喝得酩酊大醉时写的,这位诗人也便成为了酩酊大醉的考布斯基——他喝酒,他大醉,他写诗,他和“还有那个老女人”写伤心的事。第一人称单数的我在和贵妇人从购物中心出来之后,“只好让那只狗/孤零零地死在那儿”;第一人称单数的我抽了二十五根烟喝了不知多少的啤酒,但听到的只有响了一次的电话,而且是“有人拨错了”;第一人称单数的我想要“夹出灵魂/塞给那个长得漂亮的”,让她们合二为一;第一人称单数的我孤身一人“但不孤独”,看到墙上的插座也可以宣布“我赢了”;第一人称单数的我会把汉堡优惠广告和死去的麻雀埋掉。因为这样“可以让/我的城市/保持清洁”。

但是对于我来说,活着的状态,生活继续的现实,会更强烈地想到自己的死,“当我想到我的死/我想到有人还想和我做爱/当我不在她身边”,或者,“当我想到我的死/我想到所有的人都在等死”,已经五十五岁了,生活毫无安排,生活没有规律,“我想我应该通过太平洋公司/列出电话名单/直到我的和普通人的/一样多。”大约连最初对付背叛、孤独、手指上的倒刺、性病以及财政部门的经济报告的能力也逐渐丧失,那东西在清晨也不再勃起,批评家们希望我的越冬场“缩小成/乌龟/和气壳星”——我终于成了“干净老头”,正准备走进死亡。但是从醉酒的那天开始,我所写下的诗,我所命名的“这位诗人”,似乎应该在死之前再活一次,因为从来不曾改变的事是:“我必须写作”。那就返回,那就进入,那就写作,那就立下遗嘱:如何成为伟大的作家?当然要和更多的酒,更多更太多的酒;要一周至少参加一次赛马,不要过度运动;要一直睡到大中午,避免使用信用卡;“如果你有能耐去爱/首先爱自己”;要写情诗,即使是烂诗也要写下来,就像喝得酩酊大醉而写下“这位诗人”……

写给女人的情诗,这是考布斯基重新命名的“这位诗人”活着的状态,而分解开来,一件事还是女人,另一件事则是诗歌。《猩红》里的女人似乎不一样了,她们不再是被冲昏了头脑的动物,“总有一个女人/将你从另一个女人那里拯救”,她坐在门口读卡图卢斯的手抄本,“足足一个小时”;有着巨大耳环的她在两百年前被烧死在火刑柱上,现在却越来越美;她“披着火焰似的红头发的她从浴室里出来”,说“我的梳子呢”……猩红的女人,一种色彩学的重新定义和重新演绎,她们在我的房间里,她们渴望拯救并破坏一样东西,她们读着古代的手抄本在不害怕违背道德。之所以她们是猩红的女人,是因为她们构成了我诗歌的内容,是因为我第一次感到了悲伤,因为“这个诗人”开始写活着的情诗。

这个诗人写诗,在酒瓶、香烟的房间里,写“比那些掘墓者/写得要好的诗”,“我已经/叫我所有的女朋友/都去地狱”;这个诗人写诗,喝着德国啤酒想写一首牛逼的诗,但不打算写出来,睡去时,“依然等待着/不朽的诗篇。”这个诗人写诗,告诉女人第二部小说九月出版,作为艺术家,“应该让她的乳头保持坚挺/当我想着她有可能成为/弗朗辛·杜·普莱西克斯·格雷。(《艺术家们:》)”从诗人到艺术家,从不朽的诗篇到九月出版的小说,从超过掘墓人写的诗到让女人的乳头保持坚挺,这个诗人其实在对艺术家们的使命进行讽刺,也许我也是一个艺术家,也是一个诗人,但我不拯救别人,不拯救自己,甚至让乳头坚挺的女人成为弗朗辛·杜·普莱西克斯·格雷,所以在这个写烂情诗的诗人身上,艺术是比色情更庸俗的东西,爱只是一只“地狱冥犬”。

“他们的脸就像他们的诗:/那么像/他们互相认识/见面,讨厌,钦佩,接纳,抛弃/不断拉出更多的诗/更多更多的诗/还要多的诗/一场笨蛋的码字比赛:/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一首刻薄的诗》)”写诗完全变成了将废物排出体外的活着状态,连欲望也被排出,性和肉体也被排出,当然爱也被排出,“我在下棋、做爱和/关心中牺牲/我在教堂闻到尿/我可以不再阅读/我可以不再睡觉(《爱是地狱冥犬》)”,没有了琳达,没有了凯瑟琳,没有了尼娜,只有属于醉酒者的绿色眼睛,只有活着的人蓝色的卧室,“兄弟们,我们真是最恶心/最低贱的种。(《同志们》)”

诗人曾经活着,那时他叫男人,诗人曾经写诗,那时他是我,诗人曾经做爱,那时他看到了不同的女人,诗人后来醉了,诗人后来堕落了,诗人后来死了,和所有写诗的诗人一样,艺术家一生就是从生到死从死到再死的过程,根本没有能力对付背叛、孤独、手指上的倒刺、性病以及财政部门的经济报告,“如果她不会画画/她可以留给我/一对金耳环/或者,一个人能留下的/记忆中的/一片耳朵。(《艺术家》)”

草坪的复仇

编号:C55·2220519·1840
作者:【美】理查德·布劳提根 著
出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版本:2022年01月第1版
定价:38.00元当当15.90元
ISBN:9787559843661
页数:224页

《草坪的复仇》为美国反文化运动代表、“后垮掉派”诗人理查德·布劳提根的短篇小说集,共收录《1692 年的科顿·马瑟新闻短片》《三分之一,三分之一,三分之一》《太平洋收音机火灾》《旧金山的天气》《35毫米胶片无限量供应》等短篇小说六十二篇,大多数围绕着美国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反文化运动中心、嬉皮青年的“精神圣地”旧金山展开。这些故事都极短,短的原文只有五十个词——布劳提根继承了海明威式克制简洁的叙述风格,又从散文与现代诗中汲取灵感。作为这一先锋性开拓的结果,布劳提根得以在“删繁就简”的美国短篇小说传统上走得比前辈们更远,他以这种极简笔触加上诗人独有的想象力,将日常生活写得妙趣横生,用带有悲伤的幽默为读者扫去现实的沉闷,呈现出生活的多样切片,处处洋溢着超现实的意趣。


《草坪的复仇》:故事的开始已经结束

她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哪本书先被撕,他怎么撕的。哦,这是个可爱的行为:健康的发泄和在那之后被解决的事。
——《加州文学生活/1964》

当然,撕开的行为并不仅仅是一种发泄,更绝非是健康的发泄:我是在拿出这本绿色封面的小说集之后,慢慢撕开塑膜,然后把塑膜扔进了靠右侧的垃圾桶,然后开始翻开第一页,读第一篇小说《草坪的复仇》。但是又马上掩卷,因为我发现这本书没有纸质的腰封,最简单的一句话介绍也贴在塑膜上:“60s反文化运动代表、后垮掉派诗人布劳提根极简短篇经典全收录……”为什么关于小说集的介绍会贴在塑封上?当塑封被扔进垃圾桶,不是就在上演一次毁弃的撕书行为?

在腰封上大做文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甚至一句简单的介绍都没有了留存的价值。但是撕书行为不是疯狂,不是发泄,仅仅是习惯,而习惯的背后则是阅读,以及阅读的渴望——一本2022年5月19日购买的书,在一个月后就进入了阅读视野;关于理查德·布劳提根的作品,距离最远的阅读是2018年11月的《在美国钓鳟鱼》,慢慢拉近,则是去年10月的《布劳提根诗选》和《在西瓜糖里》……四本小说或诗集组成了阅读的阵营,当一个月前购置的图书就被迅速撕开了塑封,扔掉了腰封上的介绍,渴望阅读的背后是不是也是一种健康的发泄,那么,之后“被解决的事”又是什么?

如果回到1964年的“加州文学生活”,作为一个诗人的我完全是一个旁观者:和朋友坐在酒吧里聊天,聊的是朋友和妻子分居两年“毫无希望”的故事;聊天的同时看到朋友的妻子正和另一个男人亲热,“他们看起来好像玩得很开心。”当然聊天主要说到了诗集被撕的事情:两本诗集从书柜里拿出来,撕成了碎片,仍在地板上,“尽国王所有的人马也不可能再把那两本诗集拼起来。”一次撕书事件,看起来像是对他们分居两年毫无希望的生活进行了再一次的注解,可是当这个话题和身为诗人以及诗集作者的我说起,朋友似乎在寻找一种解决的办法,因为这是我写的诗集。但是旁观者就是旁观者,即使撕掉的书是我的诗集,“我只是写诗,我并非书页的守护者。我不能永远照顾它们。这是没有意义的。”

被撕掉的诗集,属于健康的发泄也好,还是毫无希望的注解也罢,或者还有“那之后被解决的事”,和写诗的诗人无关,和酒吧里的我无关,于是,关于1964年的“加州文学生活”区别了作为诗人的我和旁观者的我,区别了可能被撕的诗和写作的诗,或者说,这一种加州文学生活完全是和朋友有关的加州生活——生活中其实没有文学,没有诗,甚至没有诗的守护者,只有人和人之间的毫无希望的分居、健康的发泄和之后需要被解决的事。这样的生活还出现在《35毫米胶片无限量供应》里,也是男人和女人,他和她在一起,他很好看,她很一般,人们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要和她在一起?是因为他只把她的身体当成了通向性爱幻想的温暖银幕,只要他和所有看到并想得到的女人做爱,她的阴道就变成了通向性爱剧场的通道,他和上百个女人做爱并在她体内播放影片,她一无所知,“她让他的所有幻想成真:她躺在那里,像一家天真知足的电影院任他摆布,心里只想着他。”

这就是生活中“35毫米胶片无限量供应”的现实,是不是这也属于“健康的发泄”?还有《浅大理石色电影》中的她和我,她睡在我身边,睡得很香,但是她醒了下床,我说:“回到床上来。因为你还在睡。”于是她听懂了我的话,回到了床上,裹起了被子,依偎在我身边。在她重新入睡时,我的漫游开始了,而这便成为了不断重复的一个简单事件,在记忆中呈现出浅大理石色,淡淡的,却永不结束;那个《晨起穿衣时的女人》,在穿上衣服的时候成了全新的自己,“她穿衣服的时候真美。她的身体慢慢消失,穿上衣服后非常漂亮。这有一种纯洁的品质。”当然,你从未见过她穿衣服,当然,你认为这就是爱,爱走在了穿衣服的后面,爱也背向了纯洁的品质,于是,“她穿上了衣服,故事的开始已经结束。”

开始就是结束,起点一下走到了终点,在穿衣和未穿衣、睡醒和醒来再睡、撕掉诗集只是发泄的生活中,一个回环看起来没有意外,看起来平和发展,看起来开始就是结束,但是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布劳提根却以缺省的方式之呈现看得见的一切:在撕掉诗集之前,他到底说了什么,她又回击了什么?撕书的过程中是不是又争吵过了?在浅大理石色电影里,醒来还在睡的女人如何会乖乖听我的话?晨起穿衣的女人,在没穿衣之前是不是更更纯洁?35毫米胶片无限量供应的影片,是不是有她发现秘密的最后一天?为什么布劳提根没有交代没有叙述?——但是布劳提根为什么要提及那些没完没了的细节?就像《斯卡拉蒂失控》这篇小说,只有引号里的一句话和引号外的一句话:

“与一个正在学小提琴的男人合住在圣何塞的单间公寓里太难了。”当她把空左轮手枪递给警察时,这么说道。

缺省的是学小提琴的男人为什么会制造对女人来说的难题?他们怎么会合住在圣何塞的单身公寓里?她把手枪交给警察的时候是不是属于“那之后被解决的事”?左轮手枪为什么是空的?子弹射出了吗?射中的是学小提琴的男人?警察对此会有什么想法?他们会不会说:“我只是写诗,我并非书页的守护者。我不能永远照顾它们。这是没有意义的。”缺省的故事当然制造了想象力,在一个句号和另一个句号完成的叙事中,缺省或者就是生活本身的一个特点,它没有完整的情节,没有合理的逻辑,没有道义甚至法律上的优越感,而身为诗人或者警察,对生活以及对缺省的故事,只能保持观望的心态,从来没有守护者,从来不需要照顾,当然也从来没有意义——1964年的加州文学生活,就是抽取了所谓文学而返回生活本身的缺省状态。

这种抽离文学的生活,这种缺省状态的故事,布劳提根其实命名了它,那就是“美国往事”:“我的祖母,以她独特的方式,像灯塔一样照耀着暴风雨中的美国往事。”开篇的《草坪的复仇》就指向了没有湮灭的“美国往事”,美国往事是关于走私酒贩祖母的回忆,在禁酒令没有实施之前,她是当地的风云人物;美国往事是关于“微不足道的神秘主义者”的祖父的过去,“他在1911年预言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的确切时间:1914年6月28日,但这让他承受不了。”在疯人院呆了17年,总认为自己是个孩子,总认为每天都是1872年5月3日;美国往事,当然也是1936年那个和祖母一起住了三十年的意大利人杰克的故事,推销佛罗里达州地皮的他遭遇了美国的大萧条时期——于是,他让祖父的草坪荒废了,他把车子开到了前院,他撞掉了蜂巢,他砍倒了梨树,他对着那些鹅发呆……

美国往事中有祖父、祖母,有一战、疯人院、走私酒,也有杰克,有佛罗里达州的地皮推销,有股市大跌的大萧条时期,当不是1936年就是1937年杰克的那把火,用煤油点燃梨树和草坪,美国往事却并没有完全不给摧毁,“即便作为生命的最初记忆,这也够奇怪的:看着一个人把几十加仑的煤油倒在一棵三十多英尺的躺倒的树上,点上火,而树枝上的果实还是绿色的。”为什么在大火中果实还是绿色的?因为这是草坪的复仇,它在“美国往事”中没有被烧死,而是用绿色继续着那块草坪上的生命,而这就是草坪在复仇中变成了“复活”——但是,布劳提根绝非是一个复古派,当美国往事还在继续,还在发生,还在复活,它演变成的“草坪的复仇”其实就变成了“健康的发泄”之后所要解决的事。

从美国往事中复活,或者复活了一种美国往事,当然具体于时间的复活。祖父在疯人院呆了17年,他的每一天都是1872年5月3日,杰克在1936年或者1937年烧掉了梨树,绿色的果子却还在那里。《1692年的科顿·马瑟新闻短片》里的我还是个孩子,在1939年的华盛顿州塔科马市知道一幢房子里住着一个女巫,于是翻过面墙,打开那扇门潜入了这个疯女人的房间,除了各种不同插满花的瓶子,再也没有其他,连疯女人本身也没有发现,潜入本身就是冒险,最后从那幢房子里出来我高声尖叫着往外跑,“我们尖叫着跑过塔科马的街道,我们自己的声音也追着我们跑,就像1692年的科顿·马瑟新闻短片。”1939年的奔跑像1692年的新闻短片,而1939年的潜入最后变成了和那个祖父一样的预言:“一两个月后,德军入侵了波兰。”潜入就是侵入,只有预言才能让历史重复,才能让美国往事成为现实。还有《加州当代生活小故事》,又是加州,又是美国往事:1904年的开头也适合1969年,一篇题为《自由的必要性:为艺术家呼吁》的文章,复制了杰克·伦敦小说《海浪》的开头,击沉渡船,抓住文学评论家,然后被升为大幅,遇到真爱,逃离而找到小岛……“所有这些都是为了给六十五年后的这个加州当代生活小故事一个结尾。”《三分之一,三分之一,三分之一》中,在打字员、编辑和小说作者三人共同组成的“一”里,是以1935年俄勒冈州北本德市的一家餐馆开始的爱情故事:年轻的伐木工人爱上了女服务员……

1939年的潜入变成了侵入,1904年的开头适用1969年的故事,1935年的爱情小说就像正在发生的“三分之一”现实——“我你们豪啊林师说梅贝尔脸红得像朵花华时我们就坐在那辆雨天的房车里,敲打着美国文学的大门。”从混乱走向有序,句子和句子,词语和词语,在过程中终于开始敲响“美国文学的大门”,这是美国往事的现实价值?布劳提根在讥讽?在揶揄?在嘲笑?一方面是对文学本身的解构,1964年的加州文学生活中,诗人已经不是一个文学的守护者了,打字也只是一部小说的“三分之一”,《欧内斯特·海明威的打字员中,甚至1天120美元给打字员就是因为她是海明威的打字员,“他说她能帮你解决一切问题。你只要把手稿给她。就像奇迹降临一般,你就有了迷人、正确的拼写和标点符号,美丽到让你双眼充满泪水,文章段落看起来像是希腊神庙,她甚至能给你补全句子。”海明威当然能敲开美国文学的大门,布劳提根也是——布劳提根笔下的布劳提根,以及和布劳提根有关的《在美国钓鳟鱼》都成了一种文学的摆设:1961年冬末春初丢失了《在美国钓鳟鱼》的两章,一章叫“伦勃朗小溪”,另一章是“迦太基洼地”,伦勃朗小溪里没有钓到美国鳟鱼,“但它在最后一刻从钉子上落回了画中,从我的视线中洄流到了十七世纪,那时它属于一个名叫伦勃朗的人的画架。”而迦太基洼地在暴雨之后变成了两个看起来像鼻孔的小洞,曾是河的地方再没有鱼。

一切都已经逝去,连小说本身都丢失了,美国往事变成了没有重新的故事,“有趣的是,我在1961年没有重新写,而是等到1969年12月4日再写,是差不多十年后,才回来尝试找回这些记忆。”但是1969年的布劳提根还是1961年的布劳提根?或者说1961年的美国往事在1969年还能一如既往调鳟鱼?但是至少布劳提根还是布劳提根,那只是作为我在不同年代的自己,但是在《原谅》里,布劳提根完全变成了《在美国钓鳟鱼》的作者,“我很清楚理查德·布劳提根写过一本名为《在美国钓鳟鱼》的小说,该小说全面论述了钓鳟鱼及其复杂多变的环境,所以我有点不好意思尝试相同主题的东西,但我会继续下去,因为这是一个我不得不讲述的故事。”我是谁?一个作者,一个讲述者,一个“真的需要那条河”的美国往事者,但是即使有水,即使钓鳟鱼,在第六个沼泽中间,除了黑暗和水什么也没有,“世界上的每一种恐怖都在我的背后,在我的身边,在我的正前方,它们都没有名字,除了感知本身,没有任何形状。”1961年写作《在美国钓鳟鱼》的布劳提根只是一个作者,就像“加州文学生活”中的我,不是守护者,只是诗人,所以对于作者布劳提根来说,也没有所谓原谅的问题,而故事重新开启的时候,美国往事就变成了只有黑暗和水的恐怖。

布劳提根在美国往事中解构了文学,解构了文学中的布劳提根,解构了文学中的布劳提根写下的美国往事,另一方面,则是美国往事的重新复活,如草坪的复仇一样,大火中的果实依然是绿色的诡异:这里是《复杂的银行问题》,“我排队时,前面总是有很多人遇到复杂的银行问题。我必须站在那里忍受美国金融卡通片的折磨。”支票是财富暴风雪,柜员是长跑运动员,而储户的命运不如后院被发现的骷髅;这里是《我曾试图向别人描述你》中的那部关于罗斯福新政的电影,农村电气化的主题变成了希腊天神,“我希望世界上所有的农民都能听到罗斯福总统的广播。”还有在《俄勒冈州东部的邮局》里,没有看到山狮和熊,却发现了玛丽莲·梦露的大幅裸照,“她死于安眠药自杀,她还很年轻,很美丽,正如人们所说,她有着大好的前程。”还有在《很久以前,人们决定住在美国》中的一美元和一个女人,“她展开双臂搂着我,亲吻我的脸颊。她的身体温暖,友好,富有奉献精神。”如此未来的可能生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决定住在美国,以及“我们一起活过了这一个片段”。

关于银行排队问题,关于农村电气化问题,关于美女与政治以及“大好前程”和自杀,美国往事就是美国现在,因为“故事的开始已经结束”,在通往明天通往未来的路上,美国早就被一把枪指着:

“你要去哪里?”人们在我上车的时候问。我坐在他们边上,把猎枪像权杖一样支在两腿之间,枪口指向车顶。枪管倾斜,指向乘客一侧的车顶,因为我永远都是乘客。“埃尔迈拉。”

《埃尔迈拉》中的埃尔迈拉是美国纽约州中部的城市,是马克·吐温在附近的庄园里写过而文学作品的地方,是我实现美国猎鸭王子梦的故乡,但是它最后不是我理想的打猎地,抵达就是离开,开始就是结束,对它的爱就是用枪指着,双筒16号猎枪和口袋里装着的很多子弹,却从来没有一颗射向这个地名,往事如梦,在美国钓不到鳟鱼,在加州的酒吧没有守护者,在俄勒冈的邮局没有大好前程,在埃尔迈拉没有射出的子弹,于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洛杉矶飞机》中那个逃离了农场、发起了革命、做过汽车推销员、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创办了银行、最后做过建筑公司簿记员的老人退休了,“他看下午的电视。”,最后则是逝世,“今天下午你父亲去世了。”

老人的过往就是美国往事,现在去世了,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连死去的消息都是别人说的,而且已经死了十年。也许,回忆的开始就是故事的结束,布劳提根在1970年还差几周的时候说,“我已经思考过他的死对我们所有人意味着什么。”老人被发现死于洛杉矾一栋出租屋里置于前屋地板上的电视机旁,而14年后,人们在二层阁楼木地板上发现了死去多日的布劳提根,一个曾经写诗的诗人,一个现在的逝者:“我只是写诗,我并非书页的守护者。我不能永远照顾它们。这是没有意义的。”

后现代性与公正游戏

编号:B83·2220519·1839
作者:【法】让-弗朗索瓦·利奥塔 著
出版:上海人民出版社
版本:2018年04月第1版
定价:45.00元当当18.80元
ISBN:9787208148840
页数:202页

什么是后现代?利奥塔认为,后现代意味着一种转向、一种背离。自启蒙时代以来,通过高扬理性,确立人权,宣扬自由、平等与博爱,整个人类似乎随着时代的进步都可以摆脱落后与愚昧、迎接进步与光明。然而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美好愿景和幻象。当宏大的人类解放图景已经破产,当突飞猛进的科技力量已经走向了造福人类的反面,后现代就出现了。那么,后现代意味着什么?对利奥塔来说,后现代的特征是人们普遍从事着各种各样的语言游戏,在其中,你可以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也可以是执行者,你也可以从事多种游戏。但任何一种游戏规则都不能凌驾于其他规则之上,这就是所谓的公正游戏。如果跨出这一步,那就意味着纳粹、独裁和暴行。本书通过收录20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利奥塔的书信、演讲、访谈、其代表作的部分章节,生动展现了利奥塔的后现代思想,以及他对自己主要著作的反思与坦白。


《后现代性与公正游戏》:它在召唤不可表现之物

因此,这位哲学家拒绝如人们邀请他去做的那样,在你们的眼睛和耳朵前面作为权威出现……
——《没有讲台的讲台——利奥塔论电视》

写过几本书,有过哲学性的思考,被称为“知识分子”,这是被命名甚至传说中的“利奥塔”;当他走上法国电视台FR3频道,在“自由论坛”里做节目,这是出现在电视画面中并且发言的“利奥塔”;如果这两个“利奥塔”都是在他者视野中出现、并被大家认识、接受甚至崇拜的人物,那么还有另外一个“利奥塔”,那就是利奥塔自己描述的利奥塔,他以“他”的方式被言说:“你们将看到他;你们将听到他。”或者是:“你们看见过它们,你们现在正看着它们,你们没有认出它们——你们并没有请他在今天晚上发言。你们以为他肯定在FR3频道有朋友;如果他有的话,他并不认识他们。”

他们认识或不认识利奥塔,利奥塔通过电视台描述利奥塔,无疑“利奥塔”被不同的面向所构筑,但是利奥塔到底是谁?他真的是一个知识分子?他出名吗?“这些是你们应当问利奥塔和其他人的问题,他也许也问自己这些问题”——当对利奥塔产生疑问,当利奥塔是谁成为一个问题,对“利奥塔”的权威性也就有了某种怀疑,而走上电视台的利奥塔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对权威、知识本身以及知识分子进行了反思,甚至以一种行为艺术的方式表达了质疑:先是“画外音”,利奥塔只是用声音介绍了“利奥塔”以及上节目的目的:“他必须在这个节目里给知识分子一点空间。”声音在场,但是具体而直接的形象被隐藏了;之后是“声画不同步”,“是有人想帮他一个忙,给他一个出名的机会吗?当然,为此他应感谢节目的制作人。”此时的画外音消失了,利奥塔的声音和形象也都出现了,但是配声和说话的口型并不同步,造成的印象是:他在说话但是没有声音;之后是“声画同步”,他在说话也有声音,声音也配合着他的形象,就是他在电视台里说……

从画外音到声画不同步再到声画同步,利奥塔是以逐步的方式出现的,或者说,是以逐步的方式让电视观众对他是否权威进行判断,但是这个过程不彻底的地方在于:利奥塔最终形成声画同步还是回归到传统的体系里,还是在嘉宾和观众之间建立了联系,或者说他还是以一个权威形象出现:他在声画同步中开始谈论对“利奥塔”的判断问题——不管是他人判断还是自我判断;谈到了哲学家的任务就是思考权威,谈到了知识本身的实质是“正确回答”一个问题;当然也谈到了电视技术对权威的破坏作用,“通过它你们看不见那个在说话的人,听不见那个你们看见的人,他这样做是为了破坏这种权威的形象,每次你们观看任何虚构作品,如电影或戏剧等以外的东西,这种形象总是不可避免地在荧屏上出现……”当然最终利奥塔所要阐述的观点是一个知识分子的使命,那就是解构权威的合法性意义,“如果哲学家同意帮助他们的同胞相信,在不存在权威的地方存在着权威,并给这种权威以合法性,那么他们就停止了在我们所说的思考的意义上思考,于是他们就不再是哲学家了。”

身为知识分子的哲学家就是要让权威丧失合法性,这是利奥塔录制这一节目的意义,从一开始只有画外音到之后的声画不同步,都可以看做是利奥塔为自己设置的这个议题进行的行为艺术,在这种铺陈之后,他才真正出场,但是当声画同步而阐述自己的中心论点,利奥塔似乎又以权威的形象出现,或者说他之前的解构又回到了不被解构的起点,否定和自我否定以肯定的方式结束,利奥塔是“受到把自己变成权威的代表的诱惑”,还是要把自己变成不屈服于诱惑的“少数派”?其实,利奥塔一直反对权威的合法化问题,因为合法化的权威指向的就是权力,他在《一份宪章的序言》中,针对1968年的五月风暴发表了身为知识分子的宣言,其中提到:“我们的任务将必定是尽可能充分地改变整个大学机构的职能,这种职能受统治阶级和大学自己深深地内化了的压抑限制着,我们要把它转变成为一个思考对现实的批判理解和表达的方法的地方。”在这份“序言”中,利奥塔回顾了1968年5月开始的危机,他认为“它引导我们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其新就在于批判、斗争和扰乱了政治制度、社会系统、私有财产、作为整体的生活组织,就在于谴责了对公民的政治压迫和对劳动力的社会经济剥削,就在于批判不仅是口头的,更是实践的,就在于获得了广泛的工人和学生的响应,由此他提出了学院必须“在自身内部维持一个自由知识和自由表达的区域”:学院里要有表达和政治集会的自由;学生和教师要同时参与所有团体;学生和教师要共有一张选举名单。

对自由知识的要求,就是要消灭权威,在《死掉的文科》中,他阐述了文化应该承担的使命,“文化是倾听力争被说出来的东西,文化是给那些没有发言权但在寻求它的人以发言权。”在《知识分子的坟墓》里,他定义了知识分子是“把自己放在人、人类、民族、人民、无产阶级、生物或其他类似存在的位置上的思想家”,他的唯一职责就是对“何为绘画、写作、思想”这一问题负有责任,而死去的知识分子是“消极的、无名的、经验的存在”。无论是在《一份宪章的序言》中提出的自由表达权,还是赋予文化一种“发言权”,或者是提出知识分子是对主体问题负有责任,利奥塔都是在破除“消极的、无名的、经验的存在”的权威性,以争取新的权力的方式解构权威的合法性——否定权威可以看做是利奥塔在电视节目中声画不同步甚至画外音的一种隐喻,争取新的权力则是“声画同步”的归位性面对,那么,对于利奥塔来说,声画不同步和画外音带来的对话缺失是不是变成了他的一种知识分子态度?

“就它拒绝参与对话而言,它施行了某种暴力。”这是利奥塔对自己所写的书《力比多经济》的评价,当它拒绝对话,当它施行暴力,当它摆脱某种类型的评注,就像是处在声画不同步和画外音状态之下,而这一种写作意图在利奥塔看来,就是“拒绝参与亚里士多德意义上的辩证法”——辩证法要求在雄辩中完成说服,甚至取消讨论,利奥塔认为,这种辩证法的写作方式是“假象的制造者、诡诈的人或骗子手的写作方式”,它表现在对辩证话语的控制上,而这正是和权力相联系。利奥塔对这一传统进行了颠覆,他把作者和读者置于新的关系中:在传统中,作者是发言者,发言者天生具有的优势,就是从发言中制造提问的权力,而读者作为阅读者,便成为了接受者,在发言者和接受者组成的系统里,作者总是占据高位,总是制造权威,总是形成控制性的对话。但是利奥塔把读者即接受者看成是“扔入大海里的漂流瓶”,不受作者陈述的影响,而且读者在阅读之后一定是一个提问题的读者,他反而站在了讯息发出者的位置,而在这个过程中,作者从发言者、提问者变成了倾听问题的人,“就我所写的东西使你产生了问题而言,你问的问题反过来又对我提出了问题”,于是角色互换了,于是关系颠倒了,于是辩证法变成了语言游戏。

“读者的要求,或作者想象中的读者要求,必须被暂时忘怀,在某种意义上,作者必须对之毫无兴趣。”利奥塔把辩证法制造对话和权威的写作手法看成是一种古典主义,而这种互换了角色、颠倒了关系的语言游戏就是一种现代状态,“我们没有了对话者。”现代艺术家所需要的就是没有读者的写作,没有观赏者的绘画,没有听众的作曲——画外音也好,声画不同步也罢,利奥塔就是制造了没有嘉宾的电视节目,在取消了对话中建立了一种现代性的语言游戏,“我的意思是凡是我们缺乏标准的时候,不管我们是在什么地方,不管是在奥古斯丁、亚里士多德,还是帕斯卡尔时代,我们都处于现代性之中。时代并不重要。”所以利奥塔对现代性的意志如此定义:它是一种不掩盖自己、不把自己的力量归因于“一种必须受到尊敬的、可以想见的模式的意志或想象力”。缺乏标准取代了权威的设定,没有对话者取消了辩证法写作,没有了读者、观赏者和听众,也就没有了必须受到的尊敬的作者,所有人都变成了发言者、所有的对话都变成了声画不同步。

那么,这是一种取消了权威的自由?这是不受权力控制的公正?实际上就像在“利奥塔论电视”的三种方式一样,画外音和声画不同步取消了辩证法,但是声画同步似乎又回到了对话,这嘉宾存在、观众和读者存在的状态下,公正如何达到?而这个问题似乎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提问:“什么才是公正?”这个带有康德味道的问题,利奥塔提供了一个“公正”的回答,“公正是这样行动以致意志的准则可以作为普遍合法化的原则。”公正需要一种普遍的合法化,“什么才是公正”的“什么”本就是一种自由的条件,对公正的问题是不是在“什么”中具有普遍的合法化?公正的问题本身就是一种判断,“那么公正是否只能在公正的判断中产生,而永远不符合先验的定义?”对于这个问题,利奥塔认为,判断的人不应该是一种形而上学的存在,而只能是康德意义上的“理念”,它是一种“指出”,一种指令,一种断言的语言游戏——语言游戏的实验事业,就是导向最佳意义的文学,一种广泛的文学。

不管是描述性还是指令性,它就是存在,而“什么”不再指向具体的内容,“存在着一种法律的法律,存在着一条元法律”,它就是“要公正”本身,所以公正就是语言游戏,是不可翻译的语言游戏,“在所有情况里面,我们都在一种游戏之中,一种有规则的游戏,我根据这些规则游戏,以便对和我玩的人发生某种影响。”游戏建立了,规则建立了,一起玩游戏的人似乎成了对话者,那么语言游戏建立的对话体系和辩证法的对话体系是不是一样的?在这里利奥塔认为不可翻译的语言游戏核心就是建立新的规则,“能够从一种游戏跳到另一种游戏,而且在每种游戏中(在最佳状态下)他们试图想出新的着法。”这样的游戏者就是利奥塔所说的艺术家,而利奥塔给了艺术家一个名字:异教主义者。那么什么构成了异教主义?利奥塔认为,“它在于这一事实,即每个游戏是按其本来面目来玩的,这意味着它不把自己作为所有其他游戏的游戏或唯一真正的游戏。”

自己是游戏,游戏就是按其本来面目玩的,就像“要公正”定义公正一样,是一种“元法律”,异教主义所要接受的事实就是:“我们可以玩多种游戏,而就有趣的事是玩着法而言,这些游戏中的每一种本身就是有趣的。”回到游戏本身,就是回到规则本身,而游戏的规则就是有趣,有趣就是可以发明新的游戏,就是可以从一种游戏跳到另一种游戏:在每种游戏中保持同等的趣味性,让不同的游戏达到相同的精妙程,也就是说,不给其中任何一方以游戏的特殊地位,“这才是异教主义。”所以异教主义的核心是不建立对立性,不产生对话者,所有的人不在特殊地位上,都没有拥有权力的权威,而这就是公正的游戏:它不是不公正,“而是禁止正义和非正义的问题存在、存在下去和被提出。”普遍的合法性也就被取消了,“公正游戏就是这样的游戏。在这种游戏里,我们只是就我们听到的东西发言,也就是说,我们作为听者发言,而不是作者。这是种没有作者的游戏。”

没有必须向读者发言的作者,没有辩证法里制造权力的权威,没有形而上学意义的公正,异教主义建立的语言游戏就是在取消了普遍合法化的元叙事之后,进入到了小叙事中,利奥塔所说的“我们应当成为异教主义者”也意味着“我们必须把小叙事的增加尽量最大化”——对于“元叙事”和小叙事的这种转变,利奥塔在《关于叙事的旁注》中得到了进一步阐述。在《后现代状况》中,利奥塔提出了“元叙事”的概念,它认为这是现代性的标志:“理性和自由的进一步解放,劳动力的进步性或灾难性的自由(资本主义中异化的价值的来源),通过资本主义技术科学的进步使整个人类变得富有,甚至还有——如果我们把基督教包括在现代性(相对于古代的古典主义)之中的话——通过让灵魂皈依献身的爱的基督教叙事导致人们的得救。”自由、启蒙、社会主义等理念就是通过拥有合法化的价值而被普遍适用,所以元叙事是“指具有合法化功能的叙事”。在利奥塔看来,资本主义技术科学却破坏了现代性,“奥斯维辛”甚至成为了未完成的现代性的规范性名称,但是现代性绝非是一个静止的概念,并非是一种线性的过程,现代性带来的元叙事具有合法化功能,但是当合法性丧失,它又成为现代性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现代性不仅建立了元叙事,而且还在元叙事衰落之后“继续织出日常生活之布”,而继续织出的叙事便是异教主义构建的小叙事,“小叙事的一种使它们能够逃脱合法性丧失危机的至高无上的权威。它们确实逃脱了,但这只是因为它们从未有过任何合法化价值。”

元叙事和小叙事,普遍的合法化和对合法化的逃脱,很容易想到的是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它们代表的是不同的发展阶段?它们具有的是一种异构性?在《后现代状况》的《对“何为后现代主义?”这一问题的回答》中,利奥塔把现代性的出现看作对现实主义的清算,而现实主义处在学院主义和庸俗流行艺术之间,最后成为了冠上了“一个党的名称”的权威,“现实主义及其帮手新古典主义,就通过诽谤和禁止压倒了实验性的先锋派。”现实主义无疑是一种权力,而现代主义的出现,就是“伴随着信仰的粉碎”,就是从崇高的美学中找到了动力,就是从先锋派的逻辑中找到了实验的原则,所以引用狄德罗的说法,利奥塔认为,现代艺术就是“致力于表现某种不可表现的东西的存在的艺术”。而后现代主义呢?利奥塔认为后现代主义不是现代主义之后的阶段,而是现代主义的一部分,也不是穷途末路的现代主义,而是现代主义的新生状态,“它在表现里面召唤那不可表现之物,它拒绝正确的形式的安慰,拒绝有关品位的共识,”后现代主义是现代主义的一部分,它体现的现代性和现代主义具有同一性,这种现代性就是召唤不可表现之物,就是对总体性开战,而真正的知识分子所要做的就是成为“那不可能表现之物的证人”,“让我们激活分歧,挽救它的荣誉。”

后现代主义是现代主义的一部分,是其中的一个阶段,但是“后”所赋予后现代主义的还有另一种意义:“‘后’字意味着一种类似转换的东西:从以前的方向转到一个新方向。”也就是说,“后”首先是和过去的决裂,它不是恢复,不是闪回,不是反馈,不是重复的运动,而是一种“ana-”的过程:它是在分析、回忆、神秘解释和变形过程中对“原初的遗忘”;另外一方面,后现代主义也意味着对现代性的重写,把“后(post-)”的前缀变成“重(re-)”的前缀,意味着在反古典主义之后重写现代性:它是启示( revelation)和救赎(redemption),是重生(rebirth)和更新(renewal),是革命(revolution)和重新获得自由(reappropriation of liberties)……这种重写现代性的态度不仅让后现代主义成为现代主义的一部分,而且,“现代性在本质上是不断地充满它的后现代性的。”不管是“后”,还是“重”,本质上就是弗洛伊德的“彻底体验法”,就是发现事件和意义里“在本质上对我们隐藏起来的东西”,所以重写现代性意味着开启独特性的物,打通美学和伦理学的关系;重写是和当代意识形态市场上的东西毫无关系;重写是对新技术时代文化商品的生产、传播、销售和消费的合法性的抗拒,“重写意味着抵制那种所谓的后现代性的写作”。

现代主义是对现实主义构建的权威体系的消解,是对权威和信仰的粉碎,后现代主义在重写现代性中完成对“原初的遗忘”,它们具有的现代性就是取消了普遍的合法性,就是回到了异教主义的语言游戏中,就是在召唤不可表现之物,“通过拒绝提供这种形象,他拒绝提供一种服务。”在声画同步的电视上,利奥塔对“利奥塔”这样说,利奥塔不是权威,“利奥塔”也拒绝提供普遍的合法性,因为那里是“没有讲台的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