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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E21·2130321·0971 |
作者:叶蓓卿 译注 | |
出版:中华书局 | |
版本:2011年05月第一版 | |
定价:17.00元亚马逊12.50元 | |
ISBN:9787101079029 | |
页数:243页 |
“子列子穷,容貌有饥色。”这样一个羸弱的人在庄子的《逍遥游》里却成为“御风而行,泠然善也”的传奇人物:“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昔,彼且恶乎待哉!”而这充分展示了列子脱俗的心境,所以他可以居郑圃四十年而人不识,藏形众庶之间而国君不知。《列子》是列子、列子弟子以及列子后学著作的汇编。全书八篇,一百四十章,由哲理散文、寓言故事、神话故事、历史故事组成。而基本上则以寓言形式来表达精微的哲理,共有神话、寓言故事一百零二个。如《黄帝篇》有十九个,《周穆王篇》有十一个,《说符篇》有三十个。作为道家的典籍,《列子》又名《冲虚经》,汉书《艺文志》著录《列子》八卷,早佚。今本《列子》八卷,从思想内容和语言使用上看,可能是后人根据古代资料编著。
《列子》:御风而行的“不生不化者”
心凝形释,骨肉都融;不觉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随风东西,犹木叶干壳。竟不知风乘我邪?我乘风乎?
——《列子·黄帝》
“不觉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难道就是列子?而不是风筝,或者飞鸟?风筝有细线牵引,飞鸟有翅膀拍击,而列子呢?有风就是依靠就是依存,和风筝飞鸟一样也是有所乘有所依,而“竟不知风乘我邪?我乘风乎?”的疑问,或像庄生梦蝶,不知是谁在梦里。而风行于春秋之中,对于列御寇来说,三年而得一眄五年而颜笑七年并坐而席,直到九年之后“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无不同也”,这九年的修炼其实最后也是为了一种境界,“易无形埒,易变而为一,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变化总是通过漫长的过程,从一而为七,从七而为九,而就不是最后的穷尽:“九变者,究也;乃复变而为一。一者,形变之始也。”所谓九九归一也就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这起点便是列御寇无形之风便是心形骨肉交融在一起的生命本真状态,所以即使有依靠即使有线牵引即使有翅膀拍击,到最后也还是回归到“不生不化”的状态之中。
而那个叫列御寇的人,叫列圄寇、列圉寇的人,也是一个“容貌有饥色”的穷人,而且“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这生命的状态可谓不受打扰,而且即使有人赏识他推荐他,对于子列子来说也是一场灾难,子阳所作出的决定也只是“听说”而已,既然是闻道,那么也就里真实的情况很远:“君非自知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子阳之死恰是为子列子找回自己找回那个面有饥色的穷人出生。对于生命的本真状态,列子以“天瑞”为首而叙述,既然是天地之灵瑞,自然字符应,所以人也就是“不生不化者”之一种,它最初无形无象,历经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四个阶段,形成“浑沦”,再由“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的“易”衍变为有形的“一”,最终生成天地万物。也就是这九九而归的“一”就是生万物之道,既然是道,怎可以忤逆之,背叛之,不尊之。所以,列子的宇宙观便在这里展开了:
有生不生,有化不化。不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生者不能不生,化者不能不化,故常生常化。常生常化者,无时不生,无时不化。阴阳尔,四时尔,不生者疑独,不化者往复。往复,其际不可终;疑独,其道不可穷。
这在《黄帝书》上当然有更直接的叙述:“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玄牝而生万物,是天地的灵性,是天地的母性,“故生物者不生,化物者不化。自生自化,自形自色,自智自力,自消自息。谓之生化、形色、智力、消息者,非也。”一切都是自然,而不是刻意命名的那些生化、形色、智力和消息,如果刻意也就是子阳的下场,所以在一切自然面前,生命也就是行走在本真状态中,这种本真表现形式一是:“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也就是说不管天地不管圣人,都是“天有所短,地有所长,圣有所否,物有所通”,自然不是完美,自然当然也不是随意改变,“宜定者不出所位”,也就是一旦在天地之间了,确定了就不能超出本位了,所以在这个宇宙来说,有生命,也有生命为之存在的一切:“故有生者,有生生者;有形者,有形形者;有声者,有声声者;有色者,有色色者;有味者,有味味者。”所谓生者、形者、声者、色者、味者也都是一种命名而已,最后的指向必然是消灭,是死亡,而创造这一切的生生者、形形者、声声者、色色者、味味者,才是真正的无为之职,所谓无为的道,也就是:“无知也,无能也,而无不知也,而无不能也。”
当然这种无为会直视一个问题,那就是生和死,所生者必死,那么如何看待死亡,如何抓住现在?生命的形态有四种:“婴孩也,少壮也,老耄也,死亡也。”从婴孩开始,最后的目的地一定是死亡,而很多人对死亡心存恐惧,而荣启期却可以有“三乐”,对他来说,不管是贫者,还是死者,都是当做自然而然的存在,“人之终也。”这也像另一个百岁老人林类年所说:“死之与生,一往一反。故死于是者,安知不生于彼?故吾知其不相若矣?吾又安知营营而求生非惑乎?安知吾今之死不愈昔之生乎?”死亡无非是从生走向终点,而又返回过去的过程而已,“其在死亡也,则之于息焉,反其极矣。”从死亡又回归到自然,这就是生命的最自然状态,而那个东门吴却将死看成是一种命运的安排,丧子对他来说不是痛苦不是哭泣,而是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吾常无子,无子之时不忧。今子死,乃与向无子同,臣奚忧焉?”儿子就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世界一样,何来忧患?
所以,死作为生命的一种自然呈现,也是列子所谓的“命”,这命,是超越于人间所有道德、强权、功利之上,也是自为人力所不可企及的。所以在命运面前,“不得不为之”是最好的靠近生命本真状态,“然实无善交,实无用能也。”鲍叔非能举贤,而是不得不举;小白非能用仇,而是不得不用。,所以对于管夷吾来说,薄鲍叔和厚隰朋,都是不得不薄、不得不厚的事情,都是“自寿自天,自穷自达,自贵自贱,白富自贫”的“命”而已。所以,不管是墨尿、单至、憋憨,还是巧佞、愚直、凌谇,等等,这些以人的性情形貌作为假托的人名,不管形态怎样,不管相貌如何,“而咸之于道,命所归也”。在“不得不为之”的命面前,遵从自然也便是最符合道的规律:“可以生而生,天福也;可以死而死,天福也。可以生而不生,天罚也;可以死而不死,天罚也。可以生,可以死,得生得死有矣;不可以生,不可以死,或死或生,有矣。然而生生死死,非物非我,皆命也。”
生死有道,生不足为怪,当然死也不是令人痛苦的事。既然如此淡然看待死亡,那么在有生之年又如何去适道,如何去追求生的意义,那么就有了杨朱,这个有着“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身不取也”利己主义主张的人,其实打开了生命的另一种形态,那就是“且趣当生,奚遑死后”的人生观,杨朱说:“万物所异者生也,所同者死也。生则有贤愚、贵贱,是所异也;死则有臭腐、消灭,是所同也。”每个人出生是不一样的,而最后的死亡却是相同的,所以不管是十年而死,还是百年而死,不管是仁圣而死,还是凶愚而死,到最后也都是一副腐骨,所以在优生之年,不要为名利所累,也不要为贫穷伤身:“可在乐生,可在逸身。故善乐生者不窭,善逸身者不殖。”就如管夷吾所说:“肆之而已,勿壅勿阏。”,也就是说一切养生的根本就是要放肆,不要阻塞在其中,这种颇具享乐主义的观点对杨朱来说,其实就是为了在自我世界里乐生和逸身,只有这样,才不会为寿、名、位、货四事故而“不得休息”,而也只有如此,“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那么“天下治矣”。
而这种自然状态的生命,也可以成为政治之一种,所谓自然,所谓无为,也就是要在这种状态下找回自我,找回理想之国。在《列子》里,有许多理想之国,比如列姑射山:“阴阳常调,日月常明,四时常若,风雨常均,字育常时,年谷常丰;而土无札伤,人无夭恶,物无疵厉,鬼无灵响焉。”这是一座仙山,而在终北之国里,也是“百年而死,不夭不病。其民孳阜亡数,有喜乐,亡衰老哀苦。”所以黄帝三月不亲政事,而专游华胥氏之国:“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顺,故无利害:都无所爱惜,都无所畏忌。”就是因为不断参考梦中的理想国,所以才最后感悟:今知至道不可以情求矣。正是这“不可情求”的感悟,才在“又二十有八年,天下大治”,国家像那个理想的“华胥氏之国”了,黄帝也终于可以仙逝了。而周穆王“不恤国事,不乐臣妾,肆意远游”,北游“终北之国”,也是三年忘归。北游的感悟当然也是浮生若梦,当然也是得失哀乐皆为虚妄,所以在列子看来,最好的治理也是无为而治,那个病忘的华子突然被治好了病,却知得失:“曩吾忘也,荡荡然不觉天地之有无。今顿识既往,数十年来存亡、得失、哀乐、好恶,扰扰万绪起矣。”当病好了也就有了各种不满各种欲望各种烦恼,而那个患了迷惘症的又是谁:“向使天下之人其心尽如汝天子,汝则反迷矣。”其实,病亦是正常,就像死一样都是需要坦然面对的,而这种坦然就如南国、北国、辄沐之国、炎人之国、仪渠之国等异国里的风俗一样,“各地风俗:此上以为政,下以为俗,而未足为异也。”
凡此种种,到头来也就是如书中孔子所言:“至言去言,至为无为。夫浅知之所争者末矣。”最高妙的言论就是抛却言论,最高妙的行为就是无所作为。而子列子也说:“得意者无言,进知者亦无言。用无言为言亦言,无知为知亦知。无言与不言,无知与不知,亦言亦知。亦无所不言,亦无所不知;亦无所言,亦无所知。如斯而已。汝奚妄骇哉?”不能说的与值得说的,不如不说,说会破坏对事物的判断,说是一种干预,所以在自然状态中,不如不说不如不为,去除“实名贫,伪名富”的那块幕布,那么也就有了“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的九方皋相马,有了“茧丝为纶,芒针为钩,荆筱为竿,剖粒为饵”的詹何,有了“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薛谭,有了“锤子期辄穷其趣”的伯牙,而这一切的技术的最高境界也就是因为有了“天地亦物”的想法,神机而入内,世界也就打开了“随风东西,犹木叶干壳”的境界。
九九归一,列御寇其实早已“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