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S29·2110904·0823
作者:漆诗歌沙龙
出版:
版本:2004年1月第一版
定价:赠送
页数:296页

《漆》诗刊于1999年10月创刊,这是广西北流诗歌爱好者的创办的一本诗歌刊物,北流,一个更小的城市,却聚集着无比虔诚的诗人,伍迁在《漆》诗刊创刊号刊首语中说:“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的内心呈现的是一棵树——高耸而笔直的漆树。假如诗歌是一棵树,我愿意她是一棵漆树。而这正是我们把诗歌沙龙定名为“漆”的理由。”漆是诗歌的光泽,在诗歌的大森林里渴望茁壮成长。而2004年1月的这本诗集刚好是《漆》诗刊的第七期,黑色的封面上是一个大大的“漆”字,神秘,自由,不羁。“漆”和“七”同音,不管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我看到了扉页上的那段话:“在我们的目光中,漆即是诗,我们无法为生活镀金,但可以给生活上漆。”这或许是漆诗刊一直秉承的精神吧。


沉睡中,被一些缓慢而有力的事物唤醒

文本是一切。面前的两本诗集,是陈前总从广西寄过来的,16开本和32开本,却一样散发着民间的气息,我说的民间仅仅是从图书装帧的规范而言的,“玉林师范学院中文系 编”和“准印证:0007639”的提示一直存在它们的封面上,这是它们区别于其他文本诗歌的一个标记,而这也正是“漆”诗歌沙龙的生存写照:民间性和边缘性。一本是1999-2005漆诗歌七年选,大大的“漆”字将红色的“7”拦腰断裂,突兀,诱惑,以及力量的不断聚集,这是2005年为在广西玉林召开的新世纪华文诗歌国际研讨会暨第三届中国现代诗年会而准备的一本诗歌集子;另一本是漆诗刊第七期,编于2004年1月,巨大的白色“漆”字压在黑色的封面上,很好地用视觉语言阐释了漆诗刊作为“中国诗坛黑皮书”的定位。

漆,7年诗选,漆诗刊第七期,漆和七,我一直不知道这是偶遇的巧合还是冥冥中的注定,耳朵里、眼睛里,甚至脑海中,都是这样一个发音简单,却饱含着更多可能的“qi”,燕子在《七》里说:

没有七,我独独不愿说
七。七是欺,七是气
七是乞,七是弃
终于,凄。七,不就是
日子轮回的一个数字而已
它,弱不禁风
紧裹在我的冰霜地域
我以为沉默,它就不会迈出来……

“七”是一个数字,一个轮回,弱不禁风,却不是沉默,在朱山坡的《中途转车》里,有一个诗人阿昌,也有一个“7”:“我中途转车/转车到7路/去友爱路三里八栋326号/看望一个去年在马路上认识的/娼妇”,七是不是一个隐喻,一个从诗歌世界过渡到俗世,甚至是反道德世界的符号?或者他们在诗歌中还原一种生活,自上而下的本真生活,这也许就是“漆”被命名的意义,1999年的5月,在北流陵宁路某酒吧,诗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漆”这个词;而在农历五月初五的“诗人节”,北流圭江的一只游船上,几位诗人一致同意今后以“漆”这一名字开展诗歌活动。在《漆纪事》里记载着“漆”的来源,我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具有“开天辟地”意义的命名的事件是不是时候经过了虚构和加工,但是却很直接而简单地走向了诗歌的起点:“在我们的目光中,漆即是诗,我们无法为生活镀金,但可以给生活上漆。”就像陈琦所说“我常被一些缓慢而有力的事物唤醒”,是的,它唤醒了我,他唤醒了我,它们唤醒了我,他们唤醒了我,在陈前总《河流上的事情》刚刚进入内心深处的时候,我再一次遇到了广西的河流,广西的诗歌,广西的诗人,或者,所有关于诗歌“卑微而纯净的生命”,都来自广西东南的那个叫北流的地方,那个叫“漆”的诗歌沙龙。

从最早的子非鱼到后来的陈前总,从《河流上的事情》到《漆诗刊》系列,我终于知道了圭江,知道了鬼门关,也终于知道了那个叫北流的县城,在桂东南,靠近广东,而就是这样一个县城,却有着对于诗歌的集体追求,陈前总在《在沉寂中崛起的桂东南诗歌》中说到:“北流市是桂东南的一个县级市,就在这个仅100万人口的小城里,以虫儿、朱山坡、谢夷珊、陈琦、伍仟等为代表的青年诗人组成了民间现代诗歌团体——漆诗歌沙龙,他们开诗会、办刊物、建网站,最终团结了该市一群六十、七十、八十年代出生的青年诗人和诗爱者。”开诗会、办刊物、建网站,诗歌轰轰烈烈,以集体的姿态展现着这个小城的诗歌生活。

漆诗歌沙龙的这些年努力来看,北流市虽然经济发达,但是处在边缘状态直接造成了“漆诗歌”以边缘化的面目出现,陈前总在总结这个诗群的特点时,用了群体性、创新性、时代性和包容性来概括,但似乎还应加上边缘性和民间性,这也是北流诗群以“漆诗歌沙龙”形式呈现的最基本特点。诗人们对于边缘的认识完全来自于北流这一地域的边缘性,比如“我的家在一个桂东南的小城/与粤为邻/地表潮湿 植被茂盛(朱山坡《粤桂边城》”;“我爱我的家乡/我的家乡有一水朝北/在离北京还很远的地方折流南去(朱山坡《生在鬼门关》)”,除了北流的地理环境之外,苏轼、李德裕等人的流放文化的“浸润”也让他们的内心充满了边缘感,在这些诗人中大都对北流的“鬼门关”有着浓厚的抒情情结,而这个地名更多是一种被现实抛弃和文化流放的写照:“我生在这里/在鬼门关穿来穿去/像在时光隧道中进进出出/因此也似乎忽死忽生 忽梦忽醒(朱山坡《生在鬼门关》)”;“有一年/苏东坡从圭江码头上岸/骑马经过鬼门关/被流放到海南/若干年后/又从海南/骑马经过鬼门关/回到北流/从圭江码头/乘船北上(伍仟《鬼门关》)”;“它们蜷缩在李德裕苏东坡们的诗句里/它们蜷缩在厚厚的《辞海》里(吉小吉《鬼门关》)”。

其实,这些边缘性给诗人们一些不安,一些挥之不去的情结,“就不明不白地爱上了/那个疲惫但不颓废的人。他已懂得/周围的事物。懂得了/事物遥远而难以拥之入怀的未来(陈琦《我已懂得周围的事物》)”对于周围事物,遥远,却难以入怀,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所以,不管是陈琦“谁曾对一粒尘埃微笑”,还是朱山坡“我想和每一个陌生人说话”,琬琦的“失眠是一半/天亮是另一半”,以及方为和陈前总看到“早晨的河面上飘来两只死鸭子”都在以某种边缘情绪表达着对边缘生活的无奈。这种无奈在朱山坡的诗歌中尤其明显,《在哪里找回阿秀》中,朱山坡把“曾是一个妓女”的阿秀写成了我爱上的一个女子,她卑微,不入主流,甚至被唾弃,但是我却“将一生的努力给她幸福”,当她最后离去后,我发出了“我爱广州/我爱广州每一个带贵州口音的女子”的声音,里面有的不是情感的纠结,而实实在在是边缘的无奈和努力。在朱山坡的诗歌中,有很多低层的女子形象,有“我学会了写诗居高临下地做着诗人/九凤在深圳低声下气地端着菜盘”的《打工的九凤》,有“我们依旧相爱 如一条河的两岸”的鲁丽(《我只想给郑州补下场春雨》),有“内心装满冰块的女人”,也有“晚年的李清照”,而在这些女人中,朱山坡用一场冷峻的笔将女性本来具有的底层意义无情地解剖开来,充满着快感,却又无限伤感,他们沉在最低微的事物中,他们倾听最民间的声音,他们也在日常生活的解构中获得“去中心化”的快感。

对于他们来说,中心是一个强势的词,不管是政治上,还是经济上,这些中心曾经给了他们生存的压迫感,但是他们却大胆地进行了解构,不断消解权威,陈琦说,“月是月亮的月”;朱山坡在井冈山上“但我们一路上都在热烈地讨论/早起的两条狗(《再去井冈山的路上》)”;伍仟说,“那里的路边/一定都长满了桃花/而不是梅花(《梅龙镇》)”,而更多的解构体现在对城市的生活的无聊感和冷漠感,对于经典的不屑一顾,在他们心中,大都市上海是一个硬币的游戏:“我终于捡到三元硬币/把自己塞进地铁/瞬间便在人间消失(朱山坡《上海纪行》);而西安是一曲死亡的悲歌:“是的 我宁愿饿死西安/自古就有无数才子的尸骨于此埋葬/死在西安/死在才子们的悲歌里/我不在乎(朱山坡《饿死西安》)”;是一片激情熄灭后的空寂:“贝壳打开了/是白的/白,是空白的白(琬琦《上海的早晨》)”,而在伍仟的《在上海(组诗)》中,这样的解构让人很是痛快:

南京路其实是南京东路
南京路不是南京的路
是上海的路
当然,它更不是南宁火车站
附近的那条
南京路

所以,漆诗歌沙龙的诗人的努力,在于对日常事物的仰视中发掘出边缘世界的真,而对于权威、经典、中心的消解才能建立另一个自己的王国,这样的王国就是诗歌的彼岸,就像伍仟,“想去岭垌村捡一片南宋的瓷片”,曾经的繁华和喧闹,是一个少年的梦想,边缘性造就民间性,除了这些诗人不断创新的民间语文外,还在不断延续着自己的乡村梦想,所以,在他们的诗歌中,对抗现实无奈的另一种办法就是建立自己的规则,建立自己的世界,而乡村的纯美似乎是永远存在的梦,这是陈琦的“石头”:“因为石头只有被搬来搬去/因为石头只有等待/因为石头不能在一场脱皮连骨的爱里/奉献出泪水(陈琦《石头》)”;这是吉小吉的“夕阳”:“我摸摸胸口/我暗地里庆幸/我童年的心跳,还在(吉小吉《郊外》)”;这是伍仟的“糖”:“每个小孩都有糖吃/应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每个小孩读有糖吃》)”;当然,这也是方为心中的那只鹰:“鹰从来不说话/从来只是以它的方式/活着。坦荡。光明(方为《鹰从来不说话》)”。就像在陈前总诗歌中不断出现的“进城”一样,在他们的诗歌中,省城、郊外、乡土、故乡,这些词都在传递着一种现实的经验,而这样的经验正是这批诗人具有的民间性,在他们身上的激情和爱恋:

一个地名,其中
一个字,就一个字
就令我,心灵震动、不安
并且,愧疚、无奈
——方为《经过孝感》

在“一条绳子的尽头拴着的是童年”,是故乡,是“不知筹谋 不知道路 不知方向/像纯净到没有一点杂质的爱情(陈琦《做一只白色的蝴蝶》)”,是母亲的影子……所以在漆诗歌沙龙的诗作中,我们看到了那些真正沉淀在骨子里的东西,没有造作,没有形式。其实,解读他们的诗歌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或者说,通过这些有限的诗集来阐释诗作中的边缘性和民间性,其实很可能以偏概全,在《关于漆三角》中说:“……漆没有统一的风格,没有领导,没有口号,不谈主义,每个人都是主角,都有自己独特的个性与观点。”他们在一个诗歌的王国里,都是自己的王,都有着“卑微而纯净的生命”,都是“幸福像孤独的鱼类”,还是回到那个有关“七”的隐喻,“它,弱不禁风/紧裹在我的冰霜地域/我以为沉默,它就不会迈出来……”其实,这些诗歌从来没有沉默,从来没有弱不禁风,从“冰霜地域”跃出来,照亮了桂东南的那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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