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与梦想

  • 编号:B83·2250113·2227
  • 作者:【法】加斯东·巴什拉 著
  • 出版:上海人民出版社
  • 版本:2024年06月第一版
  • 定价:88.00元当当40.30元
  • ISBN:9787208188549
  • 页数:297页

“质料想象力”系列是巴什拉中晚期转向诗学研究的主要项目。初探火与水的诗学之后,巴什拉选择借空气这样一种缥缈、轻盈、流动、充溢的存在,来考察一种长久被忽视的运动想象力,他通过种种空气的形象隐喻与关联母题,串联起尼采、雪莱、波德莱尔、爱伦·坡、诺瓦利斯、里尔克、米沃什等人的诗学想象,描绘出一幅动态形象的速度图。巴什拉赞美了文学不可替代的创造性与生产性,文学是想象力的涌现,文学形象教人去梦想,真实的生命、思想与意义就安居在这梦想之中,绵延地流动、消长。这些文学形象终究表达了、启发了一种动态的哲学,构筑了一种想象的形而上学。巴什拉诗意的写作本身也是对流动的想象力最恰切的诠释之一。我们需要跨越的或许不在于智识的高墙,而要进入一个崭新的界域,追随文字的引领踏上这场想象之旅,漂游在梦想、在形象之间。

水与梦

  • 编号:B83·2230306·1925
  • 作者:【法】加斯东·巴什拉 著
  • 出版:商务印书馆
  • 版本:2019年07月第1版
  • 定价:39.00元当当19.90元
  • ISBN:9787100167765
  • 页数:244页

“水并不构建‘真的谎言’。只有十分惶乱的心灵才会真正地被河水幻影所迷惑。水的这种温柔的幽影常同遭戏弄的想象,那种欲自娱的想象的矫作幻觉相联在一起。”《水与梦》是法国哲学家加斯东·巴什拉的重要诗学理论论著,在欧洲和美国都有很大影响。在引言中,他说:“在想象的大地里,我认为有可能确认一种四种本原的法则,这种法则根据各种物质想象对火、空气、水和土的依附来将它们分类。”他从“火、水、土、空气”四种物质本原为基础,运用想象和新认识的理论,结合他丰富的自然科学知识,确立了一种梦想的诗学。他指出,想象的哲学理论首先应该研究物质因果性和形式因果性的关系,诗的图象也是一种物质,水不仅是离散的,不令是瞬时产生的一系列遐想中所认识到的形象组合,而且是形象的载体,是构成形象的始原。任何诗学都应该接受物质本质的各种组成,正是这种通过基本物质要素进行的排列,应该最强烈地显示诗歌的灵魂。

火的精神分析

编号:B83·2210423·1745
作者:【法】加斯东·巴什拉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9年08月第1版
定价:25.00元当当11.50元
ISBN:9787100167789
页数:113页

“火与其说是一种自然存在,不如说是一种社会存在。要弄清这种观点的依据,无须发挥火在原始社会所起作用的论点,也无须强调保持火不灭的技术困难,而只要对文明精神的结构和教育进行研究就足以作出积极的心理分析。”《火的精神分析》为巴什拉诗学方面的一部重要著作,在这部诗学论著中,巴什拉用传统哲学和古典宇宙论的物质要素的符号标出想象的不同类型。在想象的王国中,可以规定一种四元素的规律,这个规律按照与火、空气、水和土的关系排列不同的物质想象,这论证的是建立在理性心理学基础上的想象理论。对火进行的精神分析是证明巴什拉的科学精神的具体应用,他通过对火的分析,希望把知识与物质的想象统一起来,把诗的遐想与科学的理解结合起来,从理性精神分析的角度对普罗米修斯情结、恩培多克勒情结等进行分析,描述了火从原始形象到生死本能精神的发扬,再到火象征的光和热对人的灵魂的启迪和升华,直至最高的火的纯洁化的生命高度的过程。


《火的精神分析》:统一体内部没有诗

透过你双眸上方的浓密睫毛。
露出火一般要吞食的光芒,受火启迪的杰作,还有灰烬中的天堂。
——保尔·艾吕雅

火被点燃,火在燃烧,火化为灰烬,这是关于火之燃烧的全过程,燃烧而成为灰烬的火也只是一种物的存在。客观物的火,本身就具有了客观性,在燃烧的化学过程中产生了新的物质,旧和新的变化,也都是在客观世界里演变。但是,当作为物质的火在这一客观现象中被认识,无疑就形成了主体和客体的认识结构,而要赋予这一结构某种科学精神,似乎就必须发现它的辩证法。加斯东·巴什拉说,火是最具辩证性的,当它燃烧而被意识到燃烧,它就已经开始冷却,当它被感觉到强度,它却要被减弱,这一辩证性的变化来源于那个认识火的人,那个在火面前的行为人。

但是,当认识和行为,火其实已经被人的自身行为所影响,或者说,火在泛灵论的深处已经具有了主体和客体的统一,而这种统一带来了我们对于光和热的遐想,“热是实体富足和长在的最好佐证;只有热才赋予生命的强烈、存在的强烈以直接的意义。”也就是说,热的东西就是富有生命的东西,火让我们找到了它的辩证法,但是这种辩证法却是火自身不知的,“人们可在自身行动中或在憩息中,在火焰中或在灰烬中找到天堂。”于是在我们自身行动中,诗人保尔·艾吕雅写出了这首诗:睫毛下方的双眸发射出火一样的光芒,它像要吞食一切,火在燃烧,火照亮了爱情,最后在“灰烬的天堂里”维持着不灭的激情和愉悦之感。

巴什拉引用保尔·艾吕雅的诗,其实就是赋予了火一种诗意,而这种诗意对于火来说,是“自身不知”的,而对于行动的人来说,也是超越了“意识到燃烧,这等于冷却;感觉到强烈度,就是在减弱它”的辩证法,因为诗人是在做一种图解,这种图解表达着火的隐喻意义,在寻找着它的对应性,甚至在同纯真的理想、自私的理想决裂中引起了力量和统一结构的分解,于是其中出现了关于具有创造力的生命问题:“如何具有前途而又不忘却过去,如何使激情发扬光大而不冷淡下来?”这个关于创造力的生命问题也成为了诗歌精神的创造力问题,巴什拉认为,想象胜于意志,胜于生命的冲动,它是精神创造力的化身,或者从精神上来说,我们是由自己的想象创造出来的。我们由想象创造,如火一样,在辩证法中既是主体也是客体,是热的东西也是富有生命的东西,辩证法成为“唤醒沉睡的呼噜巨响”,它在解构一种统一性中产生了诗,因为,“在统一体内部作不出诗来:独一性没有诗的特性。”

从火的燃烧到火的灰烬,从火的热度到诗歌的生命,巴什拉从火的辩证法到诗的辩证法,并不是在热情、生命、天堂和想象中取消火的客观性和科学精神,而是在否定一种不被认识的最初感觉,点燃的火,献身的火,毁灭他人的火,自我毁灭的我,火都不再是最初看见的现实,它们解构的是不从辩证中找到的诱惑,而这种最初的诱惑不是根本的真理,它扩展为一种非创造的诗的精神,而恰恰是这种诗的精神和“无声的科学精神”相对立产生了危害,“客观态度从来没有能够实现,而初次的诱惑具有如此之大的决定作用,歪曲着最机敏的精神,并且把这些精神带回诗的家园。”因为遐想代替了思考,诗歌掩盖了真理,被扩展的诗歌精神代替了科学精神——或者当我们转向自身时,就已经背离了真理,当我们进行内心体验时,就从根本上否认了客观经验,“对火的感知——也许更甚于对其他事物——仍含有严重的纰漏。”

对统一体解构而带来诗意的诗歌,里面有着和火一样的辩证意义,仅仅在自身有关的遐想和体验中形成的诗歌,只不过是歪曲了的火,所以巴什拉要在对“火的精神分析”中完成对有关火的心理问题的探究,以此“使精神从幸福中痊愈”,“使它摆脱最初事实所造成的自我陶醉,并且赋予它其他的保障而不是占有,赋予它信念的力量而不是热情和兴奋,总之,是一些并非火焰的证明。”摆脱最初事实造成的自我陶醉,巴什拉还是引用保尔·艾吕雅的一句诗:“不应以我之所是看待现实。”因为根源并不纯洁,最初的事实不是根本的真理,最初的印象带来的危险和取悦黏着力的危险、任意遐想的危险,都是对科学知识形成的危险,所以巴什拉说:“只有当人们首先同眼前的客体决裂,只有当人们不受最初选择的诱惑,只有当人们制止并否认了产生于最初观察的思想时,科学的客观性才可能实现。”而当一个人,在炉火正旺的时候坐在家中孤独思考,他如何在对火催眠式的观察中发现最初之外的客体,如何在消除各种危险的科学精神中发现“灰烬的天堂”?

当孤独的思考者在催眠式的观察中对火进行精神分析,这一种科学的态度其实已经从客观化的轴线变成了主观性的轴线,不转向自身的体验,不执迷于最初的事实,不扩展为非创造的诗歌精神,火的精神分析就是在催眠状态的经常性中进入到辩证的心理结构中。巴什拉无疑就是那个坐在炉火前思考的孤独者,他想起了孩童时代的医生阿·洛瓦—德戎卡德,在生病的巴什拉面前安慰巴什拉的母亲,于是,母亲给巴什拉喝了吐鲁糖浆,于是父亲生起了火,于是巴什拉学会了拨火的艺术,于是医生说起了关于火的本性:“我认为这火并不是一种猛烈的、翻腾的、刺激的、违背本性的热——这种热并不像煮食物那样冶炼习性一而是温和的、有节制的、散发着香脂味的火,这火带着近似于血液的某种湿度,像营养浆汁一样渗入异质的习性,把它们分离,使它们变得缓和,把它们各部分的粗糙和棱角磨平,最终使它们变得那样温和、清澈,以同我们的本性相称。”

火与我们的本性相称,火是超生命的、内在的、普遍的存在,火是唯一“能够获得两种截然相反的价值评价的现象”:善与恶——它照亮天堂,它在地狱中燃烧,它既温柔,它也会折磨人,它能烹调,也能制造毁灭性的灾难,它给乖乖坐在炉火边的孩子带来欢乐,它也会惩罚那些玩弄火苗的人——它是敬重,它是安乐,它是一位守护神,又是令人敬畏的神,“它能够自我否定:因此,它是一种普遍解释的原则。”巴什拉从童年的记忆淬炼出火具有被敬重的特点,“倘若孩童把手伸向火,父亲就会用尺子打他的手指。火打人,而无须烫人。”所以火一开始就是一种被普遍禁止的事物,而这种敬重具有的禁止性特点使得火不仅是一种自然存在,而且是一种社会存在。在精神分析意义上,巴什拉将其命名为火的“普罗米修斯情结”:“我们建议把所有一切促使我们同父辈懂得一样多、比我们师长懂得更多的倾向都归在普洛米修斯情结名下。”——它是父辈惩罚性举措中对火焰的敬重和禁止。

对火的敬重是一种普罗米修斯情结,而对火的遐想就是“恩培多克勒情结”:在对火的遐思中,人会意识到自己舒适的甜蜜;会在火的叙说、飞舞和歌唱中,感受火的疯狂;面对火而抱着头感受火的乐趣。“人是一种欲望的创造物,不是一种需要的创造物。”而这种创造的欲望发展到极致就变成了纵火,精神病学认为纵火犯具有一种意向的性特征,阐明着“看到着火的磨坊和屋顶熊熊燃烧,看到在无边田野上、夜空中燃起巨大火光时心理上所受到的严重创伤”。火让人产生欲望,欲望又和生命连接在一起,它导致的便是恩培多克勒情结:“对火的热爱和尊重,生的本能和死的本能在这情结中结合起来。”生与死也构筑了宇宙的规律,所以这种情结所折射的也是宇宙观,“在火焰中死去是一切死亡中最不孤独的。这确是一种宇宙之死,在这种死亡中,整个天地与思索者同归于尽。焚尸堆的干柴是演变的同伴。”

普罗米修斯情结和恩培多克勒情结,是关于火之敬重和火之生死的精神分析。巴什拉认为,在精神分析还没有完全系统化之前,也就是精神分析的史前史阶段,还存在这一种原始性的情结。火是如何产生的?科学的观点是原始人的摩擦生火,他们需要火来加热食物,用火来取暖和吓退野兽,但是这个观点显然具有一种理性主义色彩,施勒格尔认为这并不符合原始人心理的可能性,他提出的疑问是:“假如两块木片第一次落人原始人手里,他凭借什么经验得知木片通过长时间连续快速的摩擦能够生火呢?”摩擦生火是一种十分性化的经验,它的客观经验也受到纯属内心经验的启发。麦克思·缪勒从精神分析的直觉出发,认为“火是两块木片之子”,是两块木板诞生了火。这个说法具有的启示意义是:为何火是木片的儿子?这其中是不是有着一种遗传观点?如果仅仅是木片和火之间的精神分析,那么这个说法更适合俄狄浦斯情结,“火一旦燃起,它是怎样吞噬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即它从中进发出来的那两块木片的”。

巴什拉认为,麦克思·缪勒提出“木片之子”的说法是另一种精神分析,火是活跃而敏捷的存在,“最初敏捷的东西,就是这种现象发生之前的人的因素,正是手让杵在槽里摩擦,模仿着更为亲切的抚摸。”抚摸、摩擦,它具有的精神分析意义在于:火在成为木之子之前,首先是人之子,“所有摩擦的东西,所有燃烧的东西,所有生电的东西都是立即可以用来阐明繁殖的。”火的精神的顶端在女性身上更为敏感,当人们用手摩擦时,产生的是柔和、客观的温暖感觉,产生的是愉快劳作的感觉,里面释放的力比多成为一切动作的源泉:野蛮人喜欢火石也喜欢对女人的爱,夏布洛里昂描绘了纳息人点燃新火的节日,弗雷泽则讲述了摩擦而点燃欢乐之火的原始故事。如此种种的原始之火,在精神分析上巴什拉称之为“诺瓦利斯情结”,这种情结表现为“为重温原始性而做的一种努力”,诺瓦利斯描写过带来火和爱情的摩擦之神的故事,“埃洛发现自己站在入睡的弗莱娅面前,欣喜万分,这时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音。一颗令人目眩的火星从公主身上进发出来,流逝到利刃剑上。”于是当火星从利刃上流逝到公主身上,埃洛便在她“鲜嫩的双唇上接了火一般的吻”——巴什拉说:“诺瓦利斯情结是以内在的热的意识为特征的,这种意识总是优于关于光的完全视觉的科学。”

火是木之子,也是人之子,巴什拉又从精神分析出发考察了“性化的火”,罗比耐认为,最初的火能够再生同样的火,火的元素产生于一种特殊的萌芽,也就是说,火与一切能繁殖的伟力一样,而且火具有的遗传性,既能让火自在地生存,又能像动植物一样衰老和死亡。在巴什拉看来,性化的火是象征的连词符,它连接了精神和物质,恶癖和品德,它使唯物的知识理想化,理想的知识物质化,“它是一种基本模棱两可的原则,这种原则不无魅力,但必须不断地承认它,不断地在两种相反的使用中对它做精神分析”,在诗人和炼金术师之间,火具有的“深刻的两重性”又在精神分析上成为“现象的第一因素”,“最初只有火引起的变幻才是深刻的、惊人的、迅速的、美妙的、最终的变幻。”

实际上,诗人和炼金术师对火的性化阐述,是一种直觉主义,巴什拉认为火的直觉是认识论的障碍,所以要进行科学的分析就必须终止遐想,不仅终止还要分解。而返回到火的“前科学精神”中,火被认为是一种既属于化学也属于生物的复杂现象,这种单纯的想法提供的也是认识论的障碍,那就是实体论和泛灵论,“这两种障碍全都妨碍科学精神。”巴什拉认为,这些认识论的障碍让火变成了最歪曲客观判断的那一种:18世纪的观点认为,“一切星辰都是由一种相同的微妙的火的天实体所造成”;瑞士的炼金术士帕拉塞尔苏斯则认为火的生命是一个公式,含火的东西孕育着生命的萌芽;特雷维桑为形容硝镪水的火,说隐藏的火是“微妙的、气状的、消蚀的、连续的、环绕的、空间的、清澈的、纯净的、被禁锢的、不流动的、使之变质的、穿透的和活跃的”……认识论的障碍,是雄辩术自欺的结果,是无意识制造的借口,它贯穿了关于火的虚假的历史。

虚假的历史之外,火还制造了现象学的矛盾,这主要体现在酒精上:烧酒是火和水的结合物,是“一种会烧烫舌头、遇着火星就燃烧的水”:它能够燃烧,令人眼花缭乱;它让身体发热,体现了内在经验和客观经验的会聚;它制造了幻象,让喝酒的人看到了火焰的燃烧——这种幻象经常出现在霍夫曼作品中,巴什拉将“火的诗歌”命名为“霍夫曼情结”。而从精神分析层面来阐述,他认为酒精创造了可能性,酒精是言语的因素,酒精造成了狂乱,酒精带来的“霍夫曼情结”甚至让遐想产生了诗歌,“告诉我,你的精灵是什么?是地精,蝾螈,水精还是气精?”——无疑这是无意识以滥加夸大的方式扩大伟力,甚至违背科学的谬论出现了:在人体内,酒精实体高度集中,以至造成自燃,而醉鬼不需用火柴点燃就可自焚。

酒精这一水火结合物被赋予了被注视物的价值,“他们倾注了全部的热情去解释一束火焰;他们献出全部身心与那使他们着迷、因而引他们上当的景象“沟通”。”在巴什拉看来,关于火的理想化状态,是呈现为一种辩证的升华,是用真正的奥秘来解说,那就要用意识的压抑代替无意识的压抑——回到正常的精神分析轨道上来,“当客观认识就是主观的客观认识时,当我们在内心发现全人类的天地时,当我们对自身的研究进行正当的精神分析之后,把道德法则纳入心理规律时,这种享受会是何等的强烈!”这种正常的精神分析是一种社会化、理性化的分析,是让火变得纯洁,“只有纯化了的爱情才能寻求到感情。”纯洁的火去除了令人作呕的味道,传递着实体具有的品德;但是另一方面,火的纯洁化就是火在分离材料时摧毁了“物质的不纯性”——纯与不纯,在火之中成为一种辩证关系,而这正是科学的精神分析具有的关系,“火的真正的理想化遵循着光和火的现象学的辩证法而形成。”

火在精神分析中表现出的普罗米修斯情结、恩培多克勒情结、霍夫曼情结,火是摩擦中的木片之子、人之子,火是性化的存在,火创造了生命,火形成了星辰……巴什拉不断抛弃认识论中那些直觉上的“最初的印象”,那些感性上的创造力,那些简单理性主义,以及那些泛灵论,从而不断接近火的本质,而将火置于精神分析的视野中,巴什拉是要让火成为非物质的、非实在的“精神”,火的精神分析最后变成了“火的精神”的分析,而这种精神就是一种辩证的存在,它是象征,它是等待,它是感悟,诺瓦利斯说:“光是火的现象的精灵。”在不再是统一的内部,不再是独一的物质,火和“古老的、生殖的情结”相遇机遇,证明特殊的精神分析应当毁掉令人痛苦的暖昧以更好地得出警觉的辩证法,在点燃的火或献身的火、毁灭他人或自我毁灭中,火的价值在心理转变中完成了辩证法:是物质,也是精神,是灰烬,也是天堂。

火的精神分析

编号:B83·2201101·1691
作者:【法】加斯东·巴什拉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9年07月第1版
定价:25.00元当当9.00元
ISBN:9787100167789
页数:113页

《火的精神分析》集中体现了巴什拉从科学认识论出发,在诗学理论方面的创新与发展,在当时法国文学与美学理论界引起极大反响。在这部诗学论著中,巴什拉用传统哲学和古典宇宙论的物质要素的符号标出想象的不同类型。在想象的王国中,可以规定一种四元素的规律,这个规律按照与火、空气、水和土的关系排列不同的物质想象。这论证的是建立在理性心理学基础上的想象理论。对火进行的精神分析是证明巴什拉的科学精神的具体应用。他通过对火的分析,希望把知识与物质的想象统一起来。从理性精神分析的角度对普罗米修斯情结、恩培多克勒情结等进行分析,描述了火从原始形象到生死本能精神的发扬,再到火象征的光和热对人的灵魂的启迪和升华,直至火的纯洁化的生命高度的过程,“无法摆脱这种辩证法:意识到燃烧,这等于冷却;感觉到强烈度,就是在减弱它:应当成为强度而自身不知。这就是行为的人的苦涩的规律。”

空间的诗学

编号:B83·2140519·1084
作者:【法】加斯东·巴什拉 著
出版:上海译文出版社
版本:2013年08月第1版
定价:35.00元亚马逊26.30元
ISBN:9787532761913
页数:312页

加斯东·巴什拉如何在现代主义晚期建筑文化的窒息中寻找诗意,如何在空间中发现栖居的诗学?“当智慧的茹贝尔好奇的谈论‘小屋’的概念时,难道他没有在词语中体会到内心空间的休息么?我常常想象:词语是微小的家宅,它们有地窖和阁楼,常用的意义居住在底楼,它们时刻准备着对外贸易,和他人等价交换,这个过路人永远不是梦想者。登上词语这个家宅的楼梯就是一级一级的走向抽象。下降到地窖就是梦想。在不确定的词源里遥远走廊里迷路,在词语中寻找无法找到的宝藏。在词语中上升和下降,这就是诗人的生活。”上升和下降,抽象和梦想,在词语的世界里寻找家的感觉,所以巴什拉认为,家就是人在世界的角落,家的意象反映了亲密、孤独、热情的意象。我们在家屋之中,家屋也在我们之内。我们诗意地建构家屋,家屋也灵性地建构我们。


《空间的诗学》:诗人在存在的门槛处言说

柜子装满了衣物
甚至有些隔层洒满月光,我可以将它们展开。
——安德烈·勃勒东《白头发的手枪》

柜子里没有衣服,柜子外面也没有锁,所谓关闭着的隐私和打开着的体验似乎也没有那种死亡和广阔的意义。《梦想的诗学》在安静地躺了十七年之后被我发现,这个过程并非曲折,也并非在消灭了柏格森所说的隐喻之后被看见,它就在那层叠的图书中间,顺着书的脊背我很容易找到这本书:在第五个书柜里,从上往下第二层的左边,被许多的书挤压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这是现实的存在,正如加斯东·巴什拉所说是一种“秩序占统治地位”的存在,但是这样的秩序绝非是霸权,而仅仅是一系列图书的或然位置——放在上面一本或者下面一本,都是随机的,所以在这个有着隔层的书柜里,我只是用一种关闭时间的方式将一本图书安静地归位于它可能的位置。

发现,并且看见,也绝非是对于隐私的暴露。在十七年的漫长时间里了,它在被购买、被储藏的整个过程都没有触及到内心世界,所以也没有在柜子的空间里形成一个完全具备内心意义的存在,当然也绝非成为一个不随便向来访者敞开的空间,如果是被隐藏,那也只是在时间的深处被我遗忘。在被购买和被储藏的历史之后,是被阅读的缺失,我没有及时打开这本书,及时看见加斯东·巴什拉营造的那个“梦想的诗学”,或者及时在这间深不可测的储藏间里重新接近内心空间的梦想。所以它的外部是层叠的书,是覆盖在上面的灰尘,以及一种透明的玻璃,只不过在它本身的存在方式之外,是被命名的,编号B83·1970719·0394,出版三联书店;版本1996年6月第一版,定价:15.00元,页数:295页。

这一连串关于物存在和命名的方式,也并非是把“回忆分门别类放入抽屉或者登记在记录册上的能力”,它只是属于一种九品书库的分类法,甚至和十七年前的记忆也无关,如今它凸现出来的时候,正是我手捧加斯东·巴什拉的《空间的诗学》时候,因为有着联系的“诗学”研究,所以才可能用一种记忆的方式发现书柜里的这一存在,“我将以灵魂现象学的方式,在另一部著作中研究诗歌梦想。”这是《空间的诗学》之后的研究对象,而在我的个人记忆中,它却颠倒了秩序,在书写的时间上,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而在被购买被储藏和被阅读的时间上,却完全相反,当然,这样的颠倒并不否定加斯东·巴什拉所说的关于是个形象“从梦想到实现的演变过程”,也并不涉及“灵魂和精神,包括它们之间的各种细微差别”,而是用一种“诗学”的关联让我重新找到了那埋藏在柜子深处的文本。

没有锁,是不是就没有暴力,没有钥匙,是不是就没有隐私?没有阅读,是不是就没有梦想?所以在这一个存在的状态中,它自行消灭的却是那种对于抽屉的隐喻,一个论战性的隐喻在柏格森说到抽屉的时候,变成了发号施令的东西,最后做出判断,所以消除隐喻消除判断,变成加斯东·巴什拉所说的想象力,变成了一个拒绝人造的形象,在深的、真实的、真正的根里变成了现象学的表达,或者说就变成了一个“存在的给予者”的形象,是一种可以言说的现象。在如此被发现的过程中,那种“生硬的理性主义”也不存在了,它还原了内心空间里那一个存在着的隔层,就如洒满月光的形象一样,一一展开。

那么回到加斯东·巴什拉的“空间的诗学”,回到那被命名的“隐秘的心理生命的真正器官”,对于隐私的箱子,对于梦想的抽屉,对于上锁的柜子,来一个自行开启的旅程,“然而,我终于瞥见了偷偷进行的狂欢,我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小步舞曲,我打乱了家具里面正在策划的阴谋诡计。”夏尔·克罗在《诗歌和散文》中说到的那些声音,那些狂欢,那些关于家居的阴谋诡计可以一一展现在可以想象的空间里,从打开玻璃门开始,深入到箱子或者柜子的底部,用想象的方式找到更广阔的存在,找到自我隐藏的内心空间,就如十七年前的“梦想”,十七年后的空间,都在一种梦想的世界里建构我们自己的内心:“没有人看见我改变。但有谁能看见我呢?我是我自己的藏身处。”

这就是加斯东·巴什拉所说的灵魂的现象学,一个形象先于思想的收集过程,一个灵魂先于精神的途径,甚至是一个想象先于知识的构建,“通过一个诗歌形象,灵魂说出自己的在场。”在诗歌的世界里,它拒绝的是哲学研究中理性主义,甚至拒绝知识,而它唤醒的沉睡在无意识深处的原型,所以在新颖性和主动性的诗歌形象里,加斯东·巴什拉所要寻找的是一种“直接的存在论”,它是特有的,它是充满活力的,它在意识中浮现,它是心灵、灵魂、人的存在的直接产物,这是想象的现象学——“在个体的意识之中考察形象的起源,才能帮助我们重建形象的主体性并衡量形象的跨主体性的范围、力量和意义。”或者它就是用个体的灵魂“开创了整首诗”,而每一个个体都成为诗人,按照闵可夫斯基的现象学的方式,在时间和空间的“回响”中发现诗歌形象,“诗人在存在的门槛处言说。”也就是通过一个诗歌形象,让灵魂说出自己的在场。这是一种共鸣,和“回向”一样,让诗歌在听见和言说中,变成我们自己,“仿佛诗人的存在成了我们的存在”,多样性和统一性在这样的方式中得到合一,而在这种合一的状态下,诗歌形象变成了“逻各斯”,变成中心,变成了每个人心中的事件,而这样的事件在本质上就不会当成“对象”看待,也就消除了“翻译就是背叛”的顾虑。

加斯东·巴什拉:诗意的栖居

“诗歌形象属于新的存在这一主题。这个新的存在就是幸福的人。”如何幸福?这是没有技艺的幸福,这是想象力的幸福,“想象力在它的活跃行动中使我们既脱离了过去,又脱离了实在。它向未来开放。现实功能必须和非现实功能联系起来”,在一个现实和非现实联系起来的活跃行动中,空间成为具有人性价值的存在,抵御敌对力量的空间,是受人喜爱的空间,是受到赞美的空间,也就是幸福的空间,而所谓空间,只有在装满衣服装满书籍装满我们的想象的时候,她才是被思考的空间,才是幸福的空间。

对于加斯东·巴什拉来说,这是区别于梦想诗学的另一种想象力构筑,在他看来这就是“场所分析”,就是对于内心生活的系统心理学研究,是抛弃精神分析而转向个体意识的现象学分析。这场所是家宅,是抽屉,是鸟巢,是贝克,是角落,是阴影,甚至是那个看起来像是圆的“元心理学”。再他看来,家宅是最具有宇宙特指的存在,“因为家宅是我们在世界中的一角。我们常说,它是我们最初的宇宙。它确实是个宇宙。它包含了宇宙这个词的全部意义。”最初的宇宙,就是最初的想象,最初的庇护,最初的记忆,在一个成人生活里,我们和内心的宇宙是疏离的,所以在出走的过程中我们对于家宅这个宇宙是缺乏原始依恋的,所以在某种返回过程中,我们在家宅里才能发现那个存在过的梦境,那个属于童年的庇护所,那个保护自我的“非我”,因为,“所有的庇护所,所有的藏身处,所有的卧室,都有共同的梦境价值。”这样的梦境在现实与虚拟之中体验它,在思考和幻想中体验它,“家宅,就像火和水,让我能够在接下来的篇章中谈起梦想的微光,它照亮了回忆与无法忆起之物的结合。在这个遥远的区域,记忆与想象互不分离。”于是在这样的梦境中,我们在自我增值,找到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己,我们成了诗人,“用逝去的诗歌来翻译”我们的情感。

其实,在返回之前,我们还应该记住的是行走,是在路途上的梦想,“每个人都应该说出他所途经的道路,十字路口和路边长凳。每个人都应该起草一份关于他失落的田园的地籍册。”因为只有出走,才能将某种家园的地图像梭罗所说的那样,“田野的地图印刻在他的灵魂上”。在行走中能够看见城市外在的高度,在行走中能感受那嘈杂的噪音,所以将高度变成单纯的水平性,将噪音自然化,才能抵达我们的家宅,才能在回忆中返回,才能找到被拥抱的母性——我们像孩子,需要一种真正的庇护:“通过永恒的童年,我们保留着关于往日的诗歌。在梦中居住出生的家宅,这不仅仅是通过回忆来居住,而是如同我们梦见它那样,生活在消失的家宅里。”

“花儿总在杏仁里。”这是一种皈依,一种保留,一种在原型卧室里建立起来的“前幸福”——和现实中的“幸福”一样,都是休息中的梦想,“在绝对想象的世界中,我们很晚才成年轻人。”这是一种想象的依靠,所以在那个漆黑的夜里,里尔克和同伴所看见的发亮的窗户才成为孤立世界里唯一的想象:“远处小屋的一扇发亮的窗户,那是最远处的小屋,大片田野和沼泽前的地平线上唯一一座小屋。”所以家宅的意义是抵抗这个越来越野蛮的兽群中那些真正具有纯粹人性的人,面对风暴,面对敌意,面对那些具有动物性的仇恨,家宅都将保护和抵抗价值变成人性价值,“它在大雨中挺起背脊,挺直腰。在狂风中,他在该弯折时弯折,肯定自己在恰当的时候会重新屹立,从来无视暂时的失败。”也就在家宅中重新找回了往日的内心空间,让“每个人都在其中重返夜晚”。而这样的重返恰是对于曾经那个自然状态的家宅的命名,使其从无名状态,从迷失的世界里进入我们的内心世界,变成我们的宇宙,也变成我们灵魂的存在状态:“每个简单的伟大形象都揭示了一种灵魂的状态。比起风景来,家宅更是一种‘灵魂的状态’。”

家宅的庇护意义,家宅的宇宙特性,家宅的梦想价值,家宅的母性特点,都使之成为一个幸福的空间,而再深入家宅,则是另一种空间——抽屉、箱子和柜子,“借助抽屉、箱子、锁和柜子这些主题,我们将重新接近内心空间梦想那深不可测的储藏室。”它们是储藏的地方,深不可测,而且还带着一把锁,这就是隐秘的世界,一个不随便向来访者敞开的空间,那么这种隐秘便成为我们打来自己内心世界的机会,“箱子——特别是小箱子——是我们最彻底掌握的东西,是自行开启的对象。”即使我们永远到不了小箱子的底部,我们也能在里面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种狂欢,在展开的世界里让自己的想象达到广阔的世界。

这是自我隐藏的地方,其实和家宅一样,箱子、柜子和抽屉都是“出生”的空间,是人内心空间的一种重新开放。而在“出生的家宅”之外,则有梦中的家宅,那边是鸟巢和贝壳提供的那个想象力的空间。“借助鸟巢,特别是贝壳,我们将发现一系列形象,并尝试把它们确定为原初形象,从我们心中唤起原始性的形象。”这是具有原始意义的形象,这一形象的幸福意义是“退到自己的角落里”。鸟巢是鸟类的宇宙,是动物生活的一种奇迹,所以真正的鸟巢是在大自然中发现的鸟巢,“它在一瞬间——这个词并不夸张——成为宇宙的中心,一个特定宇宙空间的赐予。”包括图斯内尔的“震撼”,勒凯纳的“颤抖”,以及梭罗的“快乐”,都在一种书本式的“发现鸟巢”中发出回声,而鸟巢的意义是一个休息的形象,是一个安静的形象,是一种简单家宅的形象,比起家宅来,它更符合原始性和自然醒,更符合诗意,鸟儿没有任何工具,或者说鸟儿的工具就是自己的身体:“它的胸膛,它用胸膛挤压并夯实建筑材料,直到把它们彻底驯服,混合在一起,使它们服从整体的筑构思。”米什莱指出了鸟类的建筑学的意义,而家宅的最主要意义也就是通过主人自身最直接的努力形成自己的内心世界,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说,鸟巢就是梦境中的家宅,而世界也是人的鸟巢,“世界是一个鸟巢;一种巨大的力量守护着世界这个鸟巢中的存在。”

而贝壳呢?它既是一种生命的庇护,又是一种束缚,它是反抗暴力的自我保护,也是自我延伸必然要遭受的疼痛,“关于贝壳这个主题,想象力除了练习大和小的辩证法以外,还练习自由的存在和受缚的存在之间的辩证法:一个摆脱束缚的存在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像是一个在过度膨胀的梦想结束之后,我们回到了最原处的那个简单的梦想,在独自一人居住的贝壳里体验一个形象,体验一种孤独,“他睡了。这是一枚杏仁。小渔船像一张床,嫁给了睡意。”加斯东·皮埃尔的诗歌寻找到了休息的梦想,正像人、动物、杏仁一样,都在贝壳里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休息。所以和鸟巢一样,它们是反射梦想的伟大形象,“鸟巢、贝壳这些形象:一旦生命安顿下来,得到保护,把自己覆盖和隐藏起来,想象力就感到自己好像就是居住在受保护空间里的生物。”

家宅和家宅里面的抽屉、箱子和柜子组成了出生的梦想、行走的梦想,而鸟巢和贝壳成为休息的梦想,那么在角落和缩影里,则是在对宇宙的否定和大小的辩证中寻找另一种空间的诗学。“角落首先是一个避难所,它为我们确保了存在一个基本性质:稳定性。它是我的稳定性的确定所在,邻近所在。角落可以说是半个箱子,半面墙,半扇门。”一种孤独的空间,恰好是卧室的萌芽,是家宅的萌芽,在回忆中形成思考的寂静,所以梦想着在角落里的回忆都带着孤独的色彩。而在缩影的世界里,充满了人自身的想象,如叔本华所说,“世界是我的想象。”我越是善于把世界缩影化,我就越能占有世界。所以缩影是一扇窄小的门,却可以打开一个广阔的世界,正如角落一样,在孤独中接近那个图画的宇宙.

“缩影是巨大之物的住所之一。”这便也回到了那个广阔的内心世界,其实在渺小的有如鸟巢、贝壳的呈现中,其实释放的是一种“心理学的超越”,宽广打开的是一个空间,一个无边无际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除了拥有祖先的森林,还有我们自己的田野和草原,还有我们呼吸的空气,这些东西都远离我们焦虑的围墙,让我们在内在的广阔性上发现宇宙真正的钥匙,“这是大宇宙和人类灵魂深处的双重宇宙”,所以在沙漠里行走,在内心的广阔中,我们照样能拥有深海的回忆,而荒漠只是一个背景,“我行走着,心中充满闪光的反射,这种半透光的厚实只能是深海的回忆。”而这种内心的广阔性其实回到了空间的“内与外的辩证法”,回到了此在的存在。

“把内部空间变得具体,把外部空间变得宽广”,这是想象力人类学的初始任务,也是最重要的问题,其实抛却贝壳一样螺旋式的中心,抛弃那种颠倒动力论的逃逸,在漂泊不定中找到存在的核心,就像词语和词语的粘着,只有将词语从内部解开,才能进行单独的思想。从语言学而来,加斯东·巴什拉构建了一个空间存在的现象学,“在存在中,一切都是循环,一切都是迂回、返回、长篇大论,一切都是一连串的逗留,一切都是歌曲结尾的无穷反复。”在拆解中心的努力中,其实指向的是内和外两条途径,却又在辩证中达到统一,“太多的空间令我们感到的窒息远甚于没有足够的空间。”朱尔·苏佩维埃尔解读了一个存在的悖论,这是内心的幽闭恐惧症,这也是外部的旷野恐惧症,所以在半开放的存在中,一扇门打开,另一扇门关闭,在关闭和打开的世界里“说出我们的整个一生”,而这两种存在在我们心中唤起的是幻想的两个方向,双重性的空间让我们回到内与外统一的那个休息深深处的卧室:“卧室根本上是我们的卧室,卧室在我们心中。我们不再看见它。它不再限制我们,因为我们处在它的休息最深处,在它赐予我们的休息中。所有往日的卧室都嵌套在这个卧室里。一切都是那么单纯!”

那么单纯,却没有恐惧,这是缩小的内心空间,却也是广阔的外部世界,人心和宇宙在空间的诗学里获得全部力量,而这种内外辩证统一最后就是一个圆,凡·高写道:“生活几乎是圆的。”去掉“几乎”,那么就是“das Dasein ist rund——此在是圆的”。圆是统一,圆是爱抚,圆是鸣叫,圆是存在,抹去了世界的存在,抹去了经验的存在,而这种元心理学在空间的诗学上就可以如此表达:“圆形存在的圆形鸣叫把天空变成了一个圆屋顶。在这变圆的风景里,一切似乎都在休息。圆形的存在扩散了它的圆形,扩散了一切圆形所具有的平静。”就像里尔克用绿色的树扩散了圆形,生成千种状态、千片树叶,没有分散,没有偶然,这就是“具体形而上学的影集中开启的一个重要章节”。

树或许能够
在内部思考。
树主宰自己

里尔克在那广阔的内心之树上说出了自己,说出了人类的梦想,说出了诗人的存在,那是家宅,那是柜子,那是鸟巢,那是贝壳,那是内心的缩影,那是幸福的空间,那是说出自己在场的灵魂。

梦想的诗学

编号:B83·1970719·0394
作者:(法)加斯东·巴什拉
出版:三联书店
版本:1996年6月第一版
定价:15.00元
页数:295页

“以梦来研究现象学。”加斯东·巴什拉希望给诗提供一个哲学的空间,用现象学的方法揭示诗的形象,揭示梦想的“安尼姆斯”与“安尼玛”。这是一本认识论的著作,“赋予任何一位读者一个诗人意识。”加斯东·巴什拉野心勃勃,他把词、力量、时间放在一起,进入他的认识论体系,而输出的则是一个关于诗学的宇宙。


《梦想的诗学》:我参加了我的诞生

梦想是这个世界的入口,高大的入口,广阔的入口。天空是这一世界的窗子。诗人教导我们窗子必须大大敞开。
     ——《第五章 梦想与宇宙》

大大打开的窗口是世界的窗口,是宇宙的窗口,而在这窗口面前的是梅侣琴,可是她没有翅膀,她不会像鸟儿那样飞翔,但是这不会飞翔的身体在夜的梦想之后,她找到了另一个自我,另一个存在宇宙中的自我,她长出了翅膀,夜的黑黝黝的翅膀,嶙峋的山峰切割而成的翅膀,然后从小山平缓的斜坡,迈步行走中腾飞起来,充满生命活力的翅膀在拍击蓝天,在不停地振动,“她的全部身心在飞翔”,即使她是乌有的女儿,即使她有孤独的心灵,即使她看见的只是暗淡的烛光,但是她飞了起来,她不再是曾经的自己,当实体开始变化,她具有了猎禽的威力,“她高居于大地之上”。

超越自己,就是超越日常生活所损坏的世界,就是超越没有翅膀的现实,梅侣琴从村姑到仙子,从现实到神话,有一种梦想的力量让她成为一个诗人。但是对于梅侣琴来说,梦想却有两次,永远的两次——梦想飞上蔚蓝的天空或是梦想跳入暗蓝的湖水中。在夜的梦想创造出那双翅膀之前,梅侣琴却在另一个诗人的文本中纵身跃入了那湖水之中,雅克·奥迪贝尔蒂把她放在《湖》里,那是在大地上的存在,那是孤独的世界,而那时那就是一个村姑。当她独自漫步到湖边的时候,湖变成一个诗意的天地,就在那被孤独围绕的世界里,梅侣琴走进了绿色的水中,就在这跃入的一霎那,梅侣琴不是村姑,也不是仙子,而是成为水本身,“水是梅侣琴内在实质的姐妹”,一种令人心醉神迷的蓝色喧哗,一种比世界上的一切更蓝,她进入了诗的领地,她穿越蓝色水空的内部,她将“那愤怒的宇宙中的一串串的水珠绕在自己身上”,她不是在游泳,而是旅行,沉思。

不仅从村姑到仙子,不仅是从孤独的人到游泳的姑娘,而是进入到了宇宙化的“我”的领域。消除了人性接受了宇宙性,对于梅侣琴来说,她纵身一跃的时候,已经开始了自我消亡,而自我消亡并不是死去,“对于要在新天地中体验新生的人,是一种必须的人性自残。”在自残中,她变得无边无际,她创造了生气勃勃的水,而在这水的世界里,她更是看见了水之上的天空,“反映天空的水是一种深度”——“天空通过湖水纯净的镜面,早已变为一池空灵的水。于是天空于水是一种呼唤。”

水与天空,存在与梦想,它们在梅侣琴的世界里得到了结合,也在雅克·奥迪贝尔蒂的文本里得到了结合,于是他们变成了诗人,而在这水的世界,在这天空的宇宙中,当梦想的诗学建立起来之后,它所构筑的是一个包含着全部想象的生命形象,这种形象其实解构了柏格森关于夜梦的那些专论,那些被架构在心理和生理意义上的解释,“你将发现努力飞翔的感觉与手臂及身体压在床上的感觉是同一种感觉”,这是一种使人疲乏的联系,而作为一种诗意的存在,其目的就是要击败如柏格森一样学识渊博的哲学家。

击败生理和心理学的梦境,恢复具有诗意的梦想,这或许就是加斯东·巴什拉的目的,而他对于诗意的探讨,却故意选择一种现象学的方法。“按现象学的原理,问题在于充分阐明通过诗的形象对值得赞叹的主体所产生的顿悟。”运用现象学探讨的是诗的想象力,而他的最终意义是在形象的阐述中,找到梦想的创造里,从而找到主体的顿悟,也就是在关于梦想的诗意中,最重要的是那个主体,那个自我,那个如梅侣琴一样,在自我消亡、自残中诞生的另一个可以游泳,可以飞翔的自己。正如若埃·布斯凯所受:“在一个由梦想产生的世界中,人能成为一切。”所以,加斯东·巴什拉说:“崭新的诗的形象——一个极简单的形象!——因此自然地成为一种绝对的起源,一种意识的开始。在诗人作出宏伟的发现时,一个诗的形象能够成为一个世界的萌芽,一个呈现于诗人的梦想前的想象天地的萌芽。”那个世界被打开,就是在上升的梦想中展开意识,写下词语,记录和谐,“正是通过诗想象的意向性,诗人的心灵才找到了通向任何真正诗的意识入口。”所以在现象学之下的诗的形象性,就是要有它的开源功能,就是要有它的独创性存在,就是要有一种神奇的心理生产力,并在想象的生产力中获益。

但是,在这种上升倾向的梦想,却总是被误解为梦,这是心理学研究的东西,而在加斯东·巴什拉看来,那只是使人惊讶的夜间的梦,而梦想对于他们来说是混乱的梦,“既无结构,也无故事,也无隐谜”,但是只有梦想是诗意的,是可以赋予我们所有世界中最美好的世界,“诗梦想是一种宇宙的梦想。它朝着一个美的世界的开口,朝着一些美的世界开口。它赋予我一个非我,这非我是我的财富;我的非我。”所以宇宙的梦想是让我们离开那些有谋划的梦想,离开一个社会,在稳定和宁静中帮助我们逃离时间,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然后是飞翔,是自我,是美。

在梦境中研究梦想,加斯东·巴什拉找到了两种方法,一种是从词语的世界入手,另一种则是从使对象理想化的激情入手。阿兰·博斯凯的《首篇诗》里说:“在每个词的深处/我参加了我的诞生。”所以那种自我最初在言语中找到归宿,而这种言语的表现形式便是区分阴性词和阳性词。梦与梦想,幻梦与幻想,记忆与回忆,前一项均为阳性词,后一项均为阴性词,在这种对立中,加斯东·巴什拉认为,阳性词表现的是冷酷、沉闷和生硬,而阴性词表现的的柔美、和谐和优雅,所以他在词语世界里想要的是“努力实现梦想阴性的柔和特征”,“当人们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赢得一个阴性词时,那是多么美好的阅读时光啊!赢得一个阴性词能深化一整篇诗。”美妙的阅读时光里,是梦想,是幻想,是回忆,但是这并不是真正的诗意世界,在加斯东·巴什拉看来,真正的诗意是阴阳对立中找到一种完美的结合,对立产生对抗,而在对抗之后则是融汇,则是找到它的伴侣,“所有的词,无论涉及事物,世界,感情抑或妖怪,都开始寻找它的伴侣。”这便是词语的婚姻价值观,所以当我们阅读让·佩兰的“将晨曦许配给月光”的时候,当阅读福楼拜的“我在那最后的树枝上,我以我的面孔照亮了夏夜。”的时候,那种阴阳配合产生的小小幸福便形成了形象世界的戏剧。

“词与人同,具有性别,是逻各斯的成员。和我们一样,词在真理的王国寻求它们的成就;寻求它们的反叛,它们的向往,它们亲缘性,它们的倾向也如同我们的倾向一样受两性同体原型所吸引。”而从词语的世界出发,加斯东·巴什拉开始追寻梦想的梦想的另一种方法,那边是在对象理想化的激情中体验梦想。在男女对立中,有着安妮姆斯和安尼玛两种对立的心理,这也是阴阳两性的心理,所以追寻梦想需要的是“安尼玛”的现象学:“种种谋划与焦虑属于‘安尼姆斯’,它们是面对自我不在场的两种方式。梦想属于‘安尼玛’,梦想生活在欢欣形象纷呈的现在。”而在这两种对立的心理上,对于梦想最诗意的结合则是阴阳同体性,正如词语的阴阳结合一样,在梦想的心理学上也需要找到对立之后的小小幸福。“我是独自一人,故我们是4人。”所以这一句孤独者的铭言在巴什拉那里,就变成了“我梦想”的4个存在,就如词语的婚姻观价值一样,“我们必须深入理解,阳性及阴性一旦被理想化后即成为价值准则。”否则,它们只不过是可怜的生物学机能而已。阴阳对立而结合,是完整的存在,是人性的总和,“相继被表现为阳性成分的活跃功能,阴性成分的保存力量,然后是综合两者的‘安尼姆斯’及‘安尼玛’的团结整体。”

当完成词语和心理意义上对于梦想的找寻之后,加斯东·巴什拉又从另一个入口寻找梦想的诗意,那便是“向往童年的梦想”,童年对于我们来说,总是一个孤独的存在,总是一个过去的时间片段,所以童年的梦想是孤独的梦想,甚至是逃避的梦想,而正是这种逃避,让我们有了一种飞跃而起的欲望,这里没有经验,没有历史,而是回到了自身:“梦想童年的时候,我们回到了梦想之源,回到了为我们打开世界的梦想。”所以童年如同被遗忘的火种,在我们的身心中复萌,这正是诗人们所找寻的“在我自己的上游”的状态,而童年的梦想其实更是“在上游的上游”,是对存在的一种明证,“童年的回忆赋予我们一个在现实生活中无效的过去,但过去突然在想象的抑或再想象的生活中成为充满活力的东西,即有人身心的梦想。”这其实是一种以诗意对抗经验的方式,如果孩子在理性的世界里,那么他将失去的是梦想世界的绝对权力,他在母亲和所有教育者面前成为“客观”处世者——教导他像成年人一样简单地自以为“客观”,用社会性填塞孩子,并按那种平稳的理想为他转杯他的成年生活,从而使他的童年成为一团“可塑的面团”,最后步别人的后尘。

“没有童年,就没有真正的宇宙性。没有宇宙的颂歌,就没有诗篇。”这应该是一种悲哀,当“我自己的上游”变成经验,变成客观,变成理性,那么梦想便成为遥远的奢望,所以想往童年的梦想就是回到自然、原始、无先决条件的依稀梦境,那个梦境里永远有童年的气味,有回忆的梦想,那梦想是:“我的童年是一束芳香。”或者是:“我们的童年使丝绒般的芳香永存。”也可以是:“在萌蕾粘连而苦涩的芳香中/我的故乡的气味像一只苹果。”苹果的气味是梦想的起飞,“气味在第一次的散发中是世界的根源,一种童年的真实。气味为我们提供正在扩张的童年的各种天地。”而这种真实的气味对抗着“哲学反思”中的那带有阴影的cogito(“可伊托”),所以,加斯东·巴什拉要将梦想从历史中解脱出来,就是要找到真正的梦想者的“可伊托”,这是梦想的主体,这是自我——自我的自我,也是非我的自我。

非我的世界是夜的梦境,而自我的世界才属于梦想,“夜里的梦不属于我们。它不是我们的财富。夜里梦是劫持者,最令人困惑的劫持者:它劫持我们的存在。”在夜梦中,主体消失,“可伊托”的存在失去,“仿佛在夜里梦认错了缺席的人”,这是一种逃避,是一种放弃人的存在的全部能力的作为,也让自己沉没在绝对的梦中,而要在这样的封闭天地里找到“可伊托”就需要打开梦想的主体,在惊醒、陶醉和塑像中成为一个伟大的梦想者,成为光芒四射的意识的大师,于是梦想的世界就进入了宇宙的无限和广阔。

“我曾居住在如此广阔的箴言中,以致我必须以整个天地充满它。”罗贝尔·萨巴蒂埃的这句诗便开启了梦想的宇宙,在静静休息的世界中,梦想并不是突然降临,并不是翻江倒海,而是一种平静和安宁,“平静是存在本身,既是世界的存在,也是梦想世界者的存在。”这平静的世界就是大地的源始,是一切宇宙之源的初级形式,比如火,比如水,“人面对火梦想,于是想象出火是世界。人面对泉水梦想,于是想象出水是大地的血液,发现大地具有活生生的深度。人的手指在和一团柔软喷香的面团,他于是开始揉弄世界的实体。”揉弄世界的实体,就是创造宇宙的自我,就是在想象的田地里抵达自己的那个家:

我呼吸,我呼吸
如此深呼吸使我看见自己
欣赏那美好的乐园
我们自己的乐园。
     ——乔治·基朗

世界在呼吸,时间在呼吸。在呼吸中平静,在呼吸中安宁,在呼吸中感知宇宙的美,世界不是人对立的物,“假若世界的整个存在在梦想,他梦想他说话。”所以在原始的宇宙梦想中,世界是人的躯体,是人的目光,是人的气息,是人的声音,当世界处于想象的中心,心灵也处于世界的中心,而这种中心是专属于梦想的存在,“世界上所有的存在都值得用大写字母书写”,平静维系梦想者与其世界的纽带。而在这样的安宁中建立起一种大写字母的心理学,大写的字母,大写的世界,大写的梦想,大写的宇宙,“静止的水前梦想同样也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心灵安宁。宇宙中,静止的水是一片宁静,一片安定。世界在静止的水中休息。在静止的水前,梦想的人加入了世界的休息。”

于是湖水泛出孤独世界的最后涟漪,于是天空出现梦想世界的最后蔚蓝,而在这呼唤和飞翔中,宇宙的窗户真的为梅侣琴打开,而她跃起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溅起了梦想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