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的伦理学

  • 编号:B83·2230408·1934
  • 作者:【法】雅克-阿兰·米勒 编
  • 出版:商务印书馆
  • 版本:2021年09月第1版
  • 定价:148.00元当当67.90元
  • ISBN:9787100200165
  • 页数:478页

在1959-1960年度的研讨班中,拉康以其对欲望的独到理解与创新阐述为基础,较为系统地构建起了一套以欲望为核心的“精神分析的伦理学”,并且通过从各个角度不断与西方伟大的哲学-伦理学传统进行深入对话,充分彰显了欲望极其宝贵的伦理学价值。通过对康德伦理学进行独具创见的批判性解读,拉康深入揭示了后者与萨德思想的隐蔽关联所引发的西方现代伦理学的重大危机,并且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一套精神分析式的解决方案,其中关键的环节便是在实践中对欲望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冲动的对象进行某种“升华”。通过对弗洛伊德冲动学说的重读和解构,拉康在深入揭示冲动和语言紧密关系的同时,也为冲动的可塑性进而还有升华的可能性找到了坚实的理论基础。拉康继承了从亚里士多德到弗洛伊德的三段论式的实践模式,构建了以认识欲望、净化欲望并爱护欲望为宗旨的精神分析的伦理学,鼓励人们“不在其欲望上让步”或者说遵照其内心的欲望去行动,真正做到“从心所欲”。

拉康选集

编号:B83·2200415·1639
作者:【法】雅克·拉康 著
出版: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版本:2019年10月第1版
定价:158.00元当当74.30元
ISBN:9787567592247
页数:624页

1981年9月9日,雅克·拉康在巴黎的逝世,他的死讯立刻成了第二天法国所有的报刊电台电视台中播出的重要新闻,从邻近的意大利到远隔重洋的美国日本,西方世界其他国家的传播媒介也纷纷发消息刊评论,在所有这些用各种语言发表的消息和评价中一个普遍的看法是:战后法国思想界的最后一位大师逝去了。雅克·拉康是续佛洛伊德之后,在法国乃至整个西方最重要的精神分析家之一,他的学说,不仅在医学领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而且在社会科学领域里,在文学艺术领域里军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拉康学说涉及到人的许多基本问题:人的主体性,人的心理因果,人的语言,人的犯罪等。拉康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法兰西化,从语言学出发来重新解释弗洛伊德的学说,其提出的诸如镜像阶段论等学说对当代理论有重大影响。《拉康选集》汇集了拉康一生最主要的学术研究论文,涉及精神分析领域的方方面面,其每一篇论文的发表,不仅在法国,乃至在英美学界都引起极大的震动和反响。


《拉康选集》:意义坚持在能指连环中

文字将胡闹的空头汇票让风卷走。如果这些不是飞舞的纸页,那就不会有什么被窃的信了。
——《关于<被窃的信>的研讨会》

信起先是在那里的,但是它却被故意拿走而成为一封“失窃的信”,失窃在存在意义上变成了一种无,如被风卷走的“空头汇票”;而这个“飞舞”的纸页,既在词语意义上保持了同一——在法语中,“飞舞”与“被窃”是同一个词;又在隐喻意义上实现了某种迂回:因为是大臣故意将这封信偷走了,而又在王后知道的情况下换了一封信。在这个失窃而“飞舞”甚至无的情况下,在词语的同一和迂回中,信最后在迪潘的看见中,在他拿到中,甚至在最后把假信放回原处的过程中,“失窃的信”完成了一个从存在到符号的根本性转变,包括文字的书写,包括语言的使用,包括丑闻的消失,甚至包括失窃的意义,都在这个过程中,使信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也因此,“只有在真理隐藏自己的地方我们才能真正地找到真理。”

拉康甚至用“上帝开恩”的说法让真理在“失窃”之后找到,“上帝开恩,书写保留了下来,这与言语的情况一样:因为使得话语的不可消除的债务由于转移而至少使我们的行为富有意思。”但是当话语在不可消除的债务中变成“飞舞”的空头支票,当书写在“被窃的信”里成为一种“无有”,它最后是如何达到自己的位置,真理又如何在隐藏自己的地方被找到?一篇爱·伦坡的虚构,一部波德莱尔翻译的小说,一篇进入拉康能指理论的文章,成为上帝开恩的“书写”——在故事层面中,虚构小说的确是一些飞舞的纸页:一封写给王后的信,是令王后不安的信,因为它可能被国王看见,于是当这封信在桌子上的时候,面对国王发现的可能,大臣将这封信拿走了,但是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封信,以代替那份令人不安的信;被大臣留下的信,却在王后的手里被揉成了一团,之后警察开始了搜查,但是在大臣的官邸里搜查了18个月依然一无所获,但是迪潘都知道了这封信,他拿走了信,然后在假信上写上内容,当大臣拿到了这封信,他从笔迹中认出了这封信,于是他知道这是一个“如此阴惨的谋划”……

在这个失窃的信件不断变化的过程中,在真实的信和虚假的信的相互替换中,在“阴惨的谋划”最终通过笔迹被知道的结果里,作为对一篇小说的阅读,或者在读者那里会有这样的疑问:这到底是怎样一份令王后不安的信?大臣和迪潘的仿造到底是不是将信隐藏了起来?最后的谋划对于国王来说是不是意味着灾难?但是拉康似乎并不关心这个,他把整个过程分成两个场景,而场景的划分是要将这份行窃的信从“飞舞”状态的存在变成和主体相关的符号,而符号在最后隐藏的地方找到真理,让信达到自己及的位置,对于拉康来说,其实就是“能指连环”的建立。

其实,最初的一个问题是:这封信到底是属于谁的?这是一个关于信的主体问题,顺着这个问题,很容易建立一个逻辑框架:信无论如何转换,它最初一定是属于那个写信人的。但是在整个过程中,这个主体是被隐藏的,或者它在“失窃的信”的故事中没有丝毫的位置,拉康说,信的作者在事件中毫不受到牵连,而正是这种“毫不受牵连”的主体不存在,使得信也脱离了实在的意义,当信从实在中成为“失窃的信”,不管是在王后的不安中,在大臣的更换中,在警察的寻找中,在迪潘的仿造中,信的实在也最终被取消了,在这种被取消了实在的“失窃”状态中,真正的问题是:谁是主体?从传统的认知角度来说,这个主体问题涉及到一种权利:“寄信的人对信是不是还拥有一些权利?信的权利是不是没有完全属于收信的人?后者是不是从来就不是真正的收信人?”

而实际上,这个问题也是无解的,但是当实在的信失窃,它就已经完成了一种分离:存在与符号的分离,拉康认为这是一种“漂亮”的分离,“因为信可走个迂回,那么信就一定有一条它自身的路径。在这个特性中显示了能指的影响。”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当存在和符号漂亮地分离之后,在接下来的过程中,“何者会占上风?”符号是从存在中延伸出来的,让王后感到不安,正是因为这份信构成了“矛盾的和丑闻的符号”,对于王后来说,她无法将拥有这封信公开地说成是合法,她只有引用她的隐私权,但是隐私的特权是建立在荣誉之上,而这封信的拥有又损害了荣誉——所以当存在“失窃”,当荣誉的特权被损害,当隐私的特权无法成为合法,符号就在漂亮地分离中走向了它的能指意义,它对于所指来说具有了先天的优越性。

“文字将胡闹的空头汇票让风卷走”,在这个正式处于“失窃”状态下的符号系统里,拉康开始了“行为富有意思”的解读,开始走上了信的迂回道路,他把整个过程分成两个场景,第一个场景从王后的不安开始,直到大臣拿走了信,又仿造了一封信,他把这个场景命名为“原初场景”,在这个场景中,大臣的行动是把另一封信代替了王后不安的那封可能被国王看见的信,因为王后是知道大臣拿走了那封信,即使最后作为“不会忽视的余事”,王后将它揉成一团,也是保有了这份信。而当警察开始搜查大臣的官邸,第二个场景开始了,这时最重要的迪潘,“作为可解决疑难的天才而引入故事”,在一个恰好的时刻发生了机巧的故事,大臣被引到了窗边,迪潘利用这一时刻拿到了信,同时将假信放回了原处,而这构成的另一种行动的结果是:大臣没有了那封信,而且他毫不知晓,更想不到是迪潘从他那里取走的。但是第二个场景最关键的一点是:是什么原因使迪潘在假信写上内容?因为没有发现被调换的信的大臣即使在迪潘的假信中也会读到以下的句子:“……一个如此阴惨的谋划,如果阿特雷没那么狠,倒是符合底艾斯特的为人……”

从第一个场景到第二个场景,从大臣的行动到迪潘的行动,拉康认为,其中都有了获得动机的主体间性,而这种主体间性是在观看中获得的,他认为在这两个行动中出现了三个时刻,三个主体,第一个主体是国王和警察,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第二个主体是看到了第一个主体没有看到的东西,而且看到了第一个主体被受骗的过程,他们是王后和大臣;第三个主体是从前两次的观看中看到了他们将要隐藏的东西“不被遮盖地放在那儿”,他们是大臣和迪潘。从三个主体的看见,拉康发现了一种“移位”,它们在互相交接中,在主体间重复中被组织起来,由此拉康说:“在这个三重奏中他们的移位是由被窃的信这个纯粹的能指所占据的位置来决定的”,也由此,原初场景之后进入的是符号能指所构建的重复场景。

“由重复的行动而给出了主体间的模件,我们要做的就是从中认出一个重复的自动性,其含义就是我们感兴趣的弗洛伊德的文中所用的含义。”信的迂回就是一个重复的过程,当一封“失窃的信”脱离了存在成为符号,也就在所指之外开始了能指的移位,它在主体间性中重新决定了主体,包括主体的行动,主体的命运,主体的拒绝,主体的盲目,主体的成功,主体的格局,也就是说,不管人的才赋、社会成就、性别和性格,甚至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都跟随着能指的走向——甚至,能指完全站在所指的反面,它就是在迂回而重复中重新找到了那封失窃的信:“‘被窃的信’或者‘待领的信’的意思就是,信总是到达它的目的地的。”

拉康把这种主体间性的能指看成是一种语言,是一种形式语言,毋宁说,形式语言就是一种能指,那么这样的形式语言如何决定主体?他以“回到弗洛伊德”的方式审视“自动性重复”的效果,“并不是从我们以为一定要认定的现实的无有之中,而是从并不曾在的内容中,重复的内容才展开来的。”弗洛伊德分析病人,就是从他们的言谈中展开了重复性效果,言谈在病人这个主体世界里,其实是一种“无意识”,无意识作为能指而存在,当言谈开始,能指带来的是记忆的概念,弗洛伊德就是赋予了新的事实更普遍的形式,“同时重新展开了对从那时起就感觉到的败坏的论争。”建立这个体系的目的就是“找回了根本上丢失的物件”,而其中的物件不是实存意义上的,它是在无意识所构成的象征域里,这个象征域不是由人这个主体来构成的,而是象征域构成了人:当象征规定符合事件,它便增加到事件的长列中,这是一种现显,相反,不符合,则远隐在事件长列中,在和现实无关的象征域里,能指记号便产生了一个句法,由此,在象征域里,“人是通过与他的同类的想象关系的一个特别的缺口的途径而才能作为主体进入这个辖域的。”但是这种“进入”是必须通过言语的彻底展示才可以进入。

象征域具有一种构成力,它在那封令人不安的信这一存在消失之后,跟随着能指的方向,使“失窃的信”成为“待领的信”,这是一种“分立”,拉康认为,在这个分立中,主体以客体越过自身但主客体又绝不交融而得到自证,但是,在语言的进入形成一种想象的客体化过程中,客体如何越过自身又不与主体发生交融?想象的客体化会不会变成一种异化?甚至拉康提出的“镜子阶段”在想象的客体化过程中,会不会形成一个悖论?“镜子阶段给出了分辨想象与象征的规则。”1936年拉康提出了镜子阶段的理论,这个受到弗洛伊德影响的理论其实是对“我”的一种联结,一方面指向自身的身体,另一方面则是自恋,在人与镜子的目光交换中获得了“身躯形象的欢悦”,从而获得了对自我自恋式的判决。当人照镜子时,人从镜子中辨认出自己的模样,对于孩子来说,是一种情境认识,是智力行为的关键,拉康却认为,这里还有某种力比多活动,它指向的是世界的本体论结构,尤其是镜子里的自我成为一种“意象”,它在主体的形成中具有重要意义,它是一种自我认同,是助成“我”的功能形成。

但是,这个意象模式形成的是两个我,一个是在镜子阶段之后,于他人的认同的辩证关系中,我被客观化,这个客观化具有永恒性意义,它在重建的普遍性中确立了“理想我”的主体功能;但是它也预示了一种异化的结局,在这个镜子的辖域里,它所完成的是一种隐喻式的替换过程,也就是用我的局部代替了我的整体,在这个替代过程中,理想我是不完整的,甚至有着妄想的分析经验,所谓的目光的交换,也只是“露了个角的最易消隐的东西”,它的符号学意义是一种非个人化乃至替身的幻觉,“这个形式还孕含着种种转换,这些转换将我与人自己树立的塑像,与支配人的魔影,以及与那个自动机制联结起来,在这种机制中人造的世界行将在某种多义关系中完成。”

拉康认为镜子阶段是场悲剧,“对于受空间确认诱惑的主体来说,它策动了从身体的残缺形象到我们称之为整体的矫形形式的种种狂想”,最后建立起来的异化着的个体的强固框架,将会影响整个的精神发展。但是去除残缺带来的狂想,去除局部的替代,把镜子阶段对“我”的功能的形成看成是一个辩证过程,并以象征域的构成力完成客体化过程为,在存在和符号的分立中让主体得到自证,是不是才是“被窃的信”这一能指在重复性中建立能指连环,是不是就能看见“待领的信”甚至让信回到自己的位置,是不是就能让整理在隐藏的位置重新找到?

镜子阶段的异化,或者是由集体信仰的努力所造成的的,或者是技术的选择行动所导致的,尤其是技术具有某种造就作用,它会造成“心理人”的形成,这种“心理人”不是“理想我”,也不是真正的主体自我,“我抨击它的危险性。”拉康在《就转移作的发言》中批判了这种技术选择下的“心理人”。但是拉康同样批判亨利·埃伊的脏器理论,因为这种理论把精神疾病的生成归因于“组成在身体的皮肤内部的器官之间的作用”,当疯狂被看成是思想和行动之间的含混,他认为导致了想象与意义之间的分离,从而使人与语言相分离,因为词不是符号,而是意义的关节,这种分离是对词的误认,更是把疯狂看成是一种机械论的偶然事实。拉康认为,疯狂理论不是一种心理因果,而是涉及到想象式的心里效果,它甚至是自由的最忠实同伴,而在想象式心里效果中,需要建立一种意象,“它的功能是实现一个心理阶段的解决性的认同,也就是说个人与其相似者关系的一个变化。”从圆盘游戏中,拉康认识到逻辑中的明证就需要一种认同,这种认同通过对他者的观察和分析做出判断,而其中的最重要机理便是“对他者的时间参照”中得出主观论定,它的断言公式是:一个人知道什么不是人;人们相互认出是人;我断言自己是个人,因为怕人家证明我不是人——这种给出了所有人同化的逻辑形式,是一种新的诡辩,但是它却保留了“我”的根本规定。

从对他者的同化中保留我的规本规定,是不是在一种迂回中回到了主体?“精神分析学不是独有一个更可靠的主体,它只是应能在其他学科的路径上也可说明主体。”迂回而关联,符号是在这样一种能指中具有意义,所以拉康说:“能指只有在与另一个能指的关系中才有意义。”能指和能指建立关系,能指和能指组成连环,甚至,“真实就是在能指连环上组成的东西”,而弗洛伊德“超越现实原则”就是以一种革命的方式,以无意识的自由联结效果,通过主体的典型认同,实现了“主体是在我中认出自己的”模式。这里拉康提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当主体要在认同中认出自己,那个意象,那个他者,那个能指,那个在能指连环中其他的能指,是如何确立在关系中的意义?或者这个问题可以这样发问:“是我们对着说话的那个人吗?”甚至可以这样问:“为什么要对他说话呢?”而这就是最关键的那个分立:主体如何以客体越过自身但不交融的方式得到自证?

重要的其实不是对着说话的那个人,而是对他说话本身,说话就是通过言语形成语言的过程。精神分析学的问题包括想象的功能、于客体力比多的观念、反向转移的重要性,在拉康看来,这三个问题都表现分析学家对语言的摒弃,所以他认为现在的任务应该转向语言的领域,按照言语的功能来组织,以使概念具有完整的意义,也使得对他说话成为一种主体自证的重要实践。精神分析法的主要媒介便是病人的言语,而言语之存在,就必然有回答,在言语和回答的关系里,病人和分析家就站在了“对着说话”的位置上。这种言语是从虚语开始的,病人作为主体似乎徒劳地谈及一些和他不相关的东西,即使谈到了和他相似的人,也从不承担他的欲望。实际上,这种不相关、不承担恰恰是一种无意识,也只有在无意识中言谈着跨越个人的那部分,因为主体的无意识即是他人的话语,“主体自己并不拥有这个能力来重建其有意识言谈的连续性。”所以坐在对面的分析师就有一个任务:“我们帮助他完善事实的目前的历史化。”

这种完善,其实就是一种翻译,“真正重要的工作开始于文本的翻译。”弗洛伊德从儿童的游戏中找到了言语在初始时刻拥有的一种永久性,这种永久性具有再生意义,“起始处为行动”,起始处也是语言,他把远隐的词语变成了初始时刻的名称,在言谈中,他也象征性的成为了人,但是作为主体,病人在言语中存在着一种混乱,以及对混乱的抗拒,而作为翻译者的分析师要在这种抗拒式质问中,“使主体觉得这个信息是他独有的”,这种独有性就是回到原初语言中,“在这个语言中,除了他告诉我们有关他的事,他还不知不觉地和我们谈,首先是以他的症状的象征来和我们谈。”分析师就利用象征的力量建立象征域,“象征首先是表现为物件的被扼杀,而这物件的死亡构成了主体中的欲望的永久化。”存在的物件被扼杀,就成了那一封失窃的信,但是失窃为待领留下了一个位置,就像语言,“它运用语言的诗艺功能来给人的欲望以象征的中介。希望它能让你明白它的效果的全部现实是存在于语言的天赋之中。因为所有的现实都是通过这个天赋而为人所得,人又以它的持续行动而维持现实。”

主体在象征的中介中维持着现实,而作为分析师,其实是需要“超越现实原则”,分析者认出了这个形象,并取得了他的力量,针对主体进行行动,这里就有了某种转变:病人的言说是无意识的,它仅仅是一种能指,但是在精神分析中却能够变成理性力量,而弗洛伊德正是将文学世界看成是建立精神分析学的理想地点,因为在言语之外存在着整个的语言结构,文字只不过是一种物质支撑,“主体在其精神发展的某个时刻进入语言时,语言早就存在了。”拉康借用了索绪尔的语言学观念,认为能指在所指之上,实证主义所说的寻找意义的意义是一种谬误,“没有一个意义不是靠着引向另一个意义才得以成立的:极端地讲,没有一种现存的语言会有能不能完全表达所有的所指的问题,语言存在的一个功效就是它满足了所有的需要。”意义是一种关联,能指就构建了这种关联,“意义坚持在能指连环中,但连环中的任何成份都不存在于它在某个时刻本身所能表示的意义中。”所以能指连环所揭示的可能性便是:由于语言存在着,我就能这个语言来指称与它所说的是完全不同的事,它是一种联结,一种替代——联结形成了能指产生意义的换喻功能,替代则形成了隐喻。

不管是换喻还是隐喻,也不管是联结还是替代,其实都是无意识的价值,都是能指的意义,“如果我致力于成为我自己,致力于达到我自己,我也不怀疑即使我迷失其中,我还是存在其中。”自我存在,即使迷失也是一种存在,“我必须达到那一个所在之处。”这个所在之处是能指连环中的位置,是在他者认同中自我的确认,是客体越过之后主体的自证,“那么谁是这个他人呢?”在这个意义已经凸显的能指连环中,他人这个坐在对面的客体早就成为了自我的原因,“客体既是使主体隐蔽的欲望的原因,亦是将主体维系在真理与知识之间的力量。”主体在那里,一直在那里,那封失窃的信仿佛从来消失过,就像有着迪潘字迹的假信,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那句话的书写:“……一个如此阴惨的谋划,如果阿特雷没那么狠,倒是符合底艾斯特的为人……”

宗教的凯旋

编号:B83·2200415·1638
作者:【法】雅克·拉康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9年07月第1版
定价:18.00元当当8.50元
ISBN:9787100172233
页数:80页

本书由两部分组成:1960年3月9日和10日,拉康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的圣路易大学做的演讲;1974年10月29日,拉康在意大利罗马的法国文化中心接受意大利记者们的采访。这是拉康对宗教和伦理问题较集中的两次表达。在两部分文章中,拉康都讨论了精神分析对伦理道德问题的启发,以及精神分析涉足伦理学领域的必然性。拉康充分肯定弗洛伊德对宗教伦理的研究,尤其是弗洛伊德对“欲望”、“父姓”、“死去的父亲”及西方一神教的传统的讨论,这使得精神分析必然地与伦理学靠拢。拉康论述了弗洛伊德的发现与哲学及神学传统的渊源,通过对康德、圣保罗、存在主义现象学及利他主义的讨论,把精神分析嵌入到西方哲学发展的传统当中。而拉康对宗教与科学的关系论述,则向我们提出了警示:科学无论如何强大,都不能解决人类自身的某种根本性的无能,而这个无能与人的存在息息相关。宗教的存在是对人类的这个无能的回答,正因如此,宗教始终有其存在的理由,并可能会取得最后的凯旋。


《宗教的凯旋》:他作为一个症状在那里

但是实在的实在,如果我可以说,真正的实在,是我们可以通过一条完全精确的道路,即科学之道来抵达的东西。这个道路是由一些小方程公式构成的道路。这个实在正是我们完全真正地缺失的那个实在。我们与它完全分离。为什么?因为这是一个我们永远也到不了的尽头。
——《习惯实在》

科学用小方程公式揭示出实在,它以精确的方式抵达物,科学的认识是对于实在的一次客体化过程,但是当这个实在变成认识之客体的时候,为什么会成为我们的缺失?认识反而变成了缺失,是不是变成了一种悖论?当雅克·拉康把实在看成是我们与它完全分离的存在,把它看成是“我们永远也到不了的尽头”,他当然指的是“实在的实在”,指的是“真正的实在”——客体化当然是相对于主体存在而言的,是不是科学的主体是人的时候,这种缺失是必然存在的?

科学揭示实在,用的是科学的辞说,一种言的存在,已经取消了所谓的先验性,甚至让我们的直觉和世界之间的一致性消失了,科学的实在是一种物理实在,“它与人类世界完全不相似。它是完全彻底地非人类的。”在某种意义上,科学就是抛弃了人神同形同性论,或者说,当人这个主体也变成一种物,科学的辞说能否解释人这个存在的意义?拉康无疑对此是存在疑问的,因为当我们开始理解自己的时候,我们必然会进行一种反抗:“我们不认为我们也是被原子居住着的”,在这样的一种非技术性的建构中,人作为科学认识的主体已经和物理实在有了分离,而且在拉康看来,是“完全分离”,我们永远也到不了的尽头,其实是指我们永远也无法理解自我这个实在。

如果我们反抗者自己的“原子居住”特性,是不是可以像弗洛伊德那样,回到精神分析层面,回到无意识这个能指中,甚至回到他所构建的伦理道德观中?拉康认为,弗洛伊德放弃了心理学原子论的一些假设,不是简单地提出了对原子论“能或不能”接受的问题,而是他没有要求观念“出自经验的提纯的基因”,而是将其看成是一些能指,“这些能指的构成首先隐含着能指与完全如其所是地隐藏在这一结构中的东西的关系”,他以这样一种“对换的原则”,将一物占据了另一物的位置,“并仅通过此物表现这另一物”。而这种对换的原则,就是弗洛伊德通过作为能指的无意识“特有影响之恋”引入了对于自我的一种认识功能,而这种认识功能明显是带着伦理的特性,他恰如其分地评估了道德,并给了人性一个道德的位置。

“对天主教徒的演讲”便是拉康对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道德构建的一次解读,1960年3月9日和10日,他受圣路易大学的邀请,在布鲁塞尔作为公开课,这些公开课的主题便是“精神分析的伦理学”,而这也是拉康1959-1960年开设的讨论班的主题。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缘何恰如其分地评估了道德?拉康一开始就指出了人作为道德的承载者和被承载者面临的沉沦和痛苦,在他看来,生命总是枉费时机,总是脱离本性,激情总是被戏弄,“他们的存在,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只能抵达一点点的现实,且这一点点现实也从来都是表现为失望。”他们总是执迷于合理与现实两者之中,甚至视两者之间有着确定的一致性,如黑格尔的著名论点:存在即合理——而拉康认为,他们真正认同的则是一种理性主义者的观点:合理的才是现实的。

不管如何,当合理和现实变成一致性的存在,人对于自我存在便有了明确的公设,那就是通过意识和进化完成一种整合,并形成心理发展-行动概念,最终抵达意识之镜。也就是说,单独个体在具体生命当中都有一个目的因驾驭生命,它通过自身逐渐发展的“”是自然被发育所支持的意识途径”,把生命引领到与自我和谐,和与生命的幸福所依赖的世界融洽。这个终极目的支配这人们,生命之意义在自我意识的引领下最终走向和谐。但是拉康认为,这样的理性主义,这样的目的因,其实都没有考虑到生命的“无能”,当生命的目的因越发明显,无能也会更加强烈——无论是枉费心机还是脱离本性,无论是戏弄还是走向现实的失望,无能总是被合理和存在的一致性所掩盖,而其实无能就是和人认识自身的那个欲望相连,或者说,无能既表现为勃起,也表现为丧失勃起,“即使这个勃起还可被支配,这个人也不再知道如何为他的欲望找到客体,他在寻找当中也只能是和不幸相遇,他生活在一种焦虑当中,这个焦虑总是更多地削弱我们应称之为创造性机遇的东西。”

而欲望在拉康看来,就是一个“真理的降临对应着这个地下发现的突然出现”,就关乎欲望,欲望不是简单的东西,不是初等的、兽性的低级的东西,而是一种合力、一种组合,是所有环节的综合,在弗洛伊德那里它是伦理反思的新客体,欲望处于无意识中,意识对它无可奈何,欲望作为一种“物自体”的不可认识之物,当做是“为了自己”的结构,它被认识也只是在辞说这个链条里——而其实,无意识的欲望所需要的是无意识的辞说,梦、语误和玩笑,都是一种欲望无意识辞说的表现,它既可以道出真理,也可能带来谎言。而拉康在考察弗洛伊德的无意识欲望时,把它看成是一种可译之物,而可译之物技术性地称之为“能指”,即是这样一种东西,它以重复的方式在主体不知当中不停地奔流。字母便是能指,它的意思不是从字母或词的游戏中产生出来的,而是在换喻的维度里“从现实主义当中产生诗歌”——拉康所谓的意义是语言已经获得的意义,而意思则是从能指的替换中意外出现的意义,也就是说,在言说中产生出来的新意义对应着意思——“我们对信息的获取的努力是在意思当中完成的。”

现实承载诗歌,信息被获取,都需要从一个能指对另一个能指的替换中产生新的意义,即在换喻的维度里得到意思。所以无意识的欲望需要无意识的辞说,在这样的辞说中,欲望才对应着真实的意图,但是这个过程里,“在辞说的意图当中,言说的主体可能是被放逐在意识之外”,也就是说,当弗洛伊德用病人的辞说来获得关于欲望这个能指的意思,在另一个意义上,这样的无意识成为伦理层面的意识,会不会反而让主体消散甚至消失?弗洛伊德把道德看成是因为享乐遭受了挫折而开始构建的体系,在这个过程中,那个保护欲望的原则的父亲似乎不存在了,当然关乎禁止原则的父亲也不存在了,当这个全能的父亲消失变成了人对于自身的恐惧,他实际上将主体从欲望的陈述内容中驱赶走,在无意识中不知道自身的陈述所要支撑的东西——拉康区分了陈述内容和陈述两个概念的不同,陈述内容强调的是意识层面的辞说,而陈述则是唤起无意识主体的呈现——当不知道陈述所支撑的东西,这样的无意识,这样作为大他者的父亲就可能是一个幻觉,所以弗洛伊德的道德观是一种理性意义的言说,是对父亲功能的一次想象式的升华:“我们要记住,弗洛伊德是这样的人,他给我们带来了如下的观念:罪感的根源在无意识层面,与一个根本的罪相关联,这个根本的罪是任何个人都无法抗辩,也无法执行的。然而,只要欲望是被说着的语言的阶梯,理性也就在罪感那里,在人的最深处,就算欲望本身是不可表达。”

这样的理性主义意味着弗洛伊德所思考的不是人道主义,而是一种人性。所以弗洛伊德恰如其分地评估了道德,但是他是不是为我们时代所需要而构建了伦理?欲望成为弗洛伊德伦理反思的新客体,他从这个新客体那里得到的是理论化的话语,得到的是被揭取出来的思想,“思想过程存在于无意识中,它们只被理论化的话语从无意识之中揭取出来。理论化的话语以反思的方式,借助于对这种反思唯一有效的原则将思想过程从无意识中揭取出来。”但是,当主体消散而消失,当言说无话可说,在能指的结构下,被欲念、同情、愉快回应所围绕的物也成为一种被假设的存在,甚而至于,那个真正的大他者——在那里,它是真理,无需意识,也无他求,真正成为了“深度的缺失”,所以,拉康认为,“尽管说弗洛伊德把现代文明人中大量存在的神经质归于性欲的道德问题,但是他并没有声称具有一个能更好地处理这一道德问题的普遍方法。”

无能依然存在,作为精神分析家,似乎就处在一个“无法保卫”的位置上,所谓的统治功能、分析功能和教化功能,似乎也都丧失了,而这种丧失在拉康看来,正好让分析师成为“全新的到来者”在不可能的位置中间有了新的位置,在“对天主教徒的演讲”14年后,拉康审视的是在无能中,精神分析师如何成为全新的到来者。一方面他认为,科学家也应该处在一个不可能的位置上,应该对物保持某种“恐惧”,但是当科学指向无力实在,当科学抛弃了人神同形同性抛弃了非人类,当科学走在精确的道路上,它根本没有过焦虑,即使现在有了某种焦虑危机,科学对于存在的认识也是把存在带向了一个和我们这一主体“完全分离”的境地,甚至,科学反而制造了主体的危机,“我们发送火箭上月球,我们有电视机,等等。这吞噬我们,但是它是通过它在我们身上搅动的东西为中介而吞噬我们。说电视机是吞噬性的,这并不是无稽之谈。”

科学之外的哲学呢?意识或者无意识,大他者或者小他者,自我或者本我,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试图从言说中将无意识意识化、理性化,试图在对欲望的反思中提取思想,道德之善恶都变成了理性,甚至是一种言说的理性,“正是在言化为肉身之时,它开始变得非常腐败。他再没有一点快乐,他再也一点都不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再也一点都不像一只自慰的勇敢的猴子。他再也一点都不像任何东西。”所以拉康说出了“不要哲学化”的观点,他认为,哲学将实在变成了一种整体,既无法证实,也难以想象,“哲学没有对整个世界说出任何有意义的东西。实际上,它也从未对整个世界说出什么有趣的东西。”

当拉康认为科学让实在和我们分离,当拉康说出“我不做任何哲学”的宣言,他需要归位的是作为一个全新到来者的精神分析师,站在不可能的位置,在无能中定义自己的使命——在科学和哲学之外,他却反而把宗教看成是一种出路,并命名为“宗教的凯旋”。这一切源于他对于实在的认识,“迄今为止,我们所拥有的实在,与我们可以想象的东西相比,应该是微乎其微的,因为确切地说,实在的本质,就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东西。”实在本身就是无法想象的东西,所以科学所谓的物理实在,哲学所谓整体的实在,都是一种误读,而宗教的存在,就是揭示除了实在无法想象的本质,这种无法想象指向的就是主体的无能,“行得通的,是世界。行不通的东西是实在。”在他看来,“宗教正是为了这个,为了治愈人们而建立,也就是说,为了让他们感受不到是什么行之不通。”

行不通的实在,它就在那里,它永在那里,当宗教以揭示了行不通的实在而成为对无能的回应,它就走向了凯旋,“宗教,尤其是真正的宗教,具有一些我们甚至无法质疑的源泉。就目前来讲,只是看它像在攒动。这绝对是令人惊奇的。”而作为精神分析师,当它成为“全新的到来者”,不是要成为宗教,也不是要战胜宗教,而是成为那个行不通的东西,拉康将之命名为“症状”,“您瞧着吧,就像每个人都可能会的那样,只要人们这样去准备了——只要人们把一些东西做得有些严谨,围绕着一个完全明确的点的严谨,这个点我称为症状,即行之不通的东西。”分析师停留在症状这个点,而且他作为症状在那里,持续地在那里,“但你们会看见我们会治愈精神分析的人性。借助于将之浸没在意义中,当然是在宗教的意义中,人们就成功地压抑了这个症状。”

作为一个症状,一个行不通的点,为了宗教的凯旋而让人性沉浸在宗教的意义中——正是在行不通的症状中,发现了实在的本质,正是在缺失的状态中保持无能,所以以精神分析的方式走上真正的宗教之路,“仅仅需要知道的是,这个真理是否能够支撑下去,即它是否能透露出意义,以一种人们完全浸没在其中的方式。可以确定的是,宗教会抵达那里,因为它有办法。”

父亲的姓名

编号:B83·2181114·1521
作者:【法】雅克·拉康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8年04月第1版
定价:22.00元当当11.00元
ISBN:9787100158527
页数:128页

“父亲的姓名创立了父亲的功能。”本书是法国哲学家、精神分析学家拉康《文集》的一卷,本卷汇集了拉康相隔十年两篇发言。 一篇是“象征界、想象界与实在界”,它先于拉康在同年夏季期间撰写的罗马报告“言语与语言在精神分析中的功能与领域”,标志着“拉康的教学”开始走向了公众。此次报告构成了拉康对这个著名的三元组所作的以次完整的理论阐述,而在随后的三十年期间,它都自始至终地支撑着拉康的理论制作,直至以博洛米结及其种种衍生物的形式,变成了拉康教学的基本对象――不仅是概念的对象,而且也是数学的乃至物质的对象。 另外一篇是《父亲的姓名》,拉康于1964年1月在乌尔姆街借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的地方重新开课,并将研讨班更名为《精神分析的四个基本概念》。


《父亲的姓名》:我们应该有一种动物祖先

你们在此看到了最恰当地把象征符号与记号区分开来的东西,即象征符号的人际功能。这是与语言一起诞生的某种东西,它造成以下事实:在词被真正宣布为言语之后,两个交谈者今非昔比。
——《象征界、想象界、实在界》

拉康,一个名字,一个作者,他是谁?这是不是一个必须回答的问题,在寻找可能的答案里,是不是会陷入一种经验主义?而当把这个名字从1953年的最后一课以及排挤出“训练性分析师”行列的历史中抽离出来,当把这个名字从“探讨的东西而言只是一个导言,一个前言”的理论中断裂开来,甚至当把这个名字和《乡间一日》的女主西尔维娅·巴塔耶相关的情感故事中独立出来,是不是就是一种“抗拒”?抗拒而破坏,破坏而返回,那个想象界的拉康何时会成为象征界的拉康?经验主义的符号何时会转向象征符号?

一种悬置,是去除了所有的背景、知识和经验,只是保留了文本,保留了作者,保留了名字,当面对一个打开的文本,面对一个说话的作者,其实进入“象征界、想象界、实在界”之前,所遭遇的大约就是被悬置的沉默:一个作者和一个读者之间存在的对话可能其实是脆弱的,作者不是分析师,读者不是精神分析的对象,他们总是在错开的境遇中成为独立的存在,但是当打开,就是一种相遇,如此,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一种实在界的域?拉康一直没有阐述“实在界”的定义,学生塞尔吉·勒克莱尔在最后一课中向他提出的问题是:“您已经向我们谈论了象征界和想象界。但您没有谈及实在界。”对此,拉康的回答却是:“我还是稍微谈到了它。”稍微谈到了,但是没有展开,或者是省略过了,因为他认为:“实在界或者是整体,或者是已消逝的瞬间。”

一个整体,一个瞬间,存在的整体,消逝的瞬间,它都是实在界的标记,对此拉康还补充回答了塞尔吉·勒克莱尔:“在精神分析经验中,对于主体来说,它总是与某种东西的相遇,例如,与精神分析师的沉默。”只要是相遇,即使沉默,也是开启了实在界的域,所以拉康稍微谈到了一点就不再深入,所以省略的背后就是沉默的相遇。所以不如把作者和读者的相遇看成是进入了实在界,也只有在整体的开启中,象征界和想象界才会在分析师和对象之间建立关系,而沉默之发生,在文本意义上或者就可以在悬置的状态下去除“经验所遭遇到的东西”,完成象征符号的实现。

一种东西之外是另一种东西?经验之外是象征界?弗洛伊德之外是拉康?“没有什么比弗洛伊德式的经验对人类现实的把握更为全面,而且人们禁不住要返回各种源头,要去把握和领会这些文本。”拉康开宗明义地指出了“另一种东西”的必要性,尽管弗洛伊德为精神分析提供了丰富的理论和实践,但是它依然是一种狭隘,甚至是一种堕落,所以拉康才要在研讨班上给出“一个不乏雄心的题目”,在他看来,象征界、想象界和实在界是“人类现实的根本之域”,但又是“非常不同的域”,而这些域所涉及的是精神分析中的人格,弗洛伊德的《狼人》、《鼠人》、《少女杜拉的故事》、《谢尔伯个案》提供了经典的个案分析文本,并在实践中指导了精神分析,对于人格的阐述也已经相对成熟,但是为什么在拉康看来,依然是一种堕落?

是因为人格分析带入到了某种经验之中,而经验建立的关系只是“一种东西”,所以在课后学生乔治·莫括说:“象征符号来自实际经验。”拉康马上予以否定,“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他说:“因此我认为,象征符号既不制造感觉也不制造现实。确切的是象征的东西——和最原始的各种象征符号——在人类现实之中引入某种男人的、不同的和构成真理的所有源初对象的东西。”它构成了人类现实,也成立了人类制度,但是却是一种“源初对象”的东西,这种源初对象就是要去除经验,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不管是出发还是终结都在于一种从经验中构筑关系。

将经验悬置起来,似乎并不容易,而拉康似乎就是从经验作为出发点找到狭隘和堕落分析理论,“让我们从精神分析最初的各种理论中首先呈现给我们的经验出发。”当一个主体被定义为贤达或者说成是小人的时候,就构成了经验的各种界限,而根据雷蒙·德,索绪尔的说法:“主体对其世界产生幻觉”。和神经症的各种错乱以及可逆性本身一样,经验主义所构筑的领域,极少与固定的器官性节奏相连,它只是涉及到“处于性欲与生殖欲之中的各种本能性循环”,拉康便是将这一概念性的范畴称为想象界。

在想象界中,因为有本能性循环,所以也有置换,比如一个男人一看到一只拖鞋就会射精,拉康认为,拖鞋在这里就是女性生殖器的置换,但是无论是循环还是置换,都是在一种想象的领域里发生的,也就是说,它没有在“相对于另一个主体而言自身的像价值使它可以在保证自然需要之满足的循环之外进行置换”,所以在整个过程中并不存在分析行为的介入。而拉康从动物性置换中得出了象征行为的初样:“被置换了的一节具有一种社会化的价值,且它为动物群体充当标记以便找到某种集体行为。”也就是说,置换并不只是内部的一种想象式投影,它需要提供一种社会化的价值,需要标记为“某种集体行为”。

拉康举了“口交幻相”所折磨的患者的例子,口交幻相之出现,首先是一种置换,而这种置换逃逸了内部结构,它有一种表达,有一种被说的欲望,还有一种象征化的东西,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可分析的现象的出现,“一种现象体现一种置换,换言之,一种现象处于各种想象性现象之中”,但是还不够,还需要这个现象体现的是“非其自身的另外东西”,它才是可分析的。“可分析”代替了简单的置换,它注入了某种语言,而语言也并非是人们认为的是“它所表示的东西”,拉康以“口令”为例,口令“是以一种完全独立于其含义的方式被选择为口令的”,诞生于凶残的动物之中的口令,在人类的运用中,变成了一种群体间的语言,“人类正是多亏了口令才构成为群体,而非相互承认。”所以这不是一种简单的经验式的标记,而是对语言的沉思,“突然把其性伙伴称为一种最为普通的蔬菜的名字,或一种最令人厌恶的动物的名字。”

雅克·拉康:为什么父亲的名字是复数的?

很明显,象征符号必须具有人际功能,“这是与语言一起诞生的某种东西,它造成以下事实:在词被真正宣布为言语之后,两个交谈者今非昔比。”词成为语言,是因为交谈,但并不仅仅是交谈,而是“为了某种东西”,在精神分析中,患者和分析师之间,就必须建立这样的象征符号,“某种东西被神秘地放在了倾听他说话的那个个人身上。”这种神秘性的东西是什么?在精神分析领域里,在患者和分析师“今非昔比”的交谈中,拉康认为,是一种否定性的命令,是一种对秩序的违反,是一种抗拒,“主体由于无法以一种活生生的方式实现象征符号的秩序,他就实现各种无序之像,上述各种违反就是这些无序之像的替代者。”

从主体的幻觉出发构筑了想象关系,从置换的行为出发进行了投射,而在否定性命令、抗拒和违反中,象征符号才会制造出“另一种东西”,这便出现了拉康所说的“三分关系”,想象或者置换,其实都只是建立了二分关系,“要想一种关系具有其象征价值,应该有一个第三者角色的中介,这一第三者角色通过与主体的关系,实现超越的因素;多亏了这种超越的要素,这一第三者角色与对象的关系能够保持某种距离。”而这种三分关系具有的象征意义就是自我异化中确认的东西,“自我就是主体于其中首先只有通过自身异化才能自身认识的那个东西。因此自我只有通过消除自我的另一个自我才能重新出现。”

三分关系的目的是自身与对象分离,而分离的对象又在“社会化价值”、集体行为中返回自身,它在自身分离时是缺场的,返回时又是在场的,由此形成了对象的同一性,“对象的同一性在在场之中和在缺场之中得到了保持。”拉康用一种图式进行了分析,整个过程的起点就是发现分析师,分析师遇到了像的现实,然后进入到想象性实现中,在抗拒、否定性移情甚至谵妄之后,则是对于象征符号的想象,接着是在解释中进行了像的象征化,这是象征符号的象征化过程,但是这并不是重点,在澄清之后则是“去象征化主体”,目的是为了健康,在“仁慈的中立性”下,回到出发的位置,由此完成了一次循环,便是“实现”——“就是‘使像返回某种实在’,就是通过在此当然地包括这一实在的、作为一种基本功能的一种独特记号而‘使精神分析的表达返回实在’。”

象征界去除了经验,建立在想象基础之上,当它返回实在的时候,即使沉默,也成为了一种整体,也进入了实在界。所以拉康认为创立各种象征符号的意义,“完成了把一种新的现实引入到动物现实之中。”为什么是“动物现实”?口令作为一种语言来源于动物群体的需求,精神患者的焦虑和恐怖症,也和动物之像有关,而人类的图腾崇拜其实就是动物的一种像:“图腾制度是与对同类相食的解释相关联的,也就是说,与人们不能吃他人相关联的。它的功能是:造就一个超越同类的主体。”而这或者就导致了1963年《父亲的姓名导论》的形成,在1953年的这篇导言中,拉康就提到了象征符号造就的人类制度,“父亲实际上就是传种者(geniteur)。但是,在我们从确定的来源知道这点之前,父亲的姓名(le nom du pere)创立了父亲的功能。”

“父亲”这一人类制度为什么是一种动物现实?1963年的课程上他在黑板上写上了大写的A,这是“大他者”,当人类处在焦虑之中的时候,那个主体就坠落了一个对象,这是一种“欲望之因”,承担了欲望的支撑者功能,这个对象就是小a。这是一个欲望的链条,大他者是大写的名字,很多时候就被看成是“父亲”,而这个父亲被认为是“圣父”或者“教父”,它是上帝与存在同一性的“我”,“我是存在的我”。但是在拉康看来,这是一种纯粹的谬误,当自身被上帝赋予,欲望之因如何承担支撑功能?当性欲达到高潮不是一种坠落,而这种非坠落状态引起的是焦虑本身,所以主体变成了诱饵的受害者,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那个小a是一种补体,即“镜像”。

而拉康所强调的是:“只有当离开主体的对象在离开的那一时刻进入对大他者的需求中,进入对母亲的呼唤中,而且勾画出彼岸——在这一彼岸,对母亲的欲望被遮掩着——,对象小a的功能才能被理解。”对母亲的呼唤其实意味着对父亲功能的打开,而这个功能是主体说话而带着的“父亲的语声”,这是大他者的语声,“大他者的语声应该被认为是一种基本对象。无论在精神症的领域之中,还是处于超我的形成之中(就正常者的最极端情形而言),分析师都将被要求把大他者的位置给予这一大他者,且跟随大他者的各种各样的化身。”考察神话学中的父亲,拉康认为就是一种图腾:“父亲只能是一个动物。最初的父亲是乱伦禁忌之前的父亲,是律法出现之前的父亲,是各种亲属和联姻结构的秩序出现之前的父亲,总之,是文化出现之前的父亲。”而在精神分析领域,“父亲”是一个专有名词,是主体逃避欲望却不可分离,并以代替的方式满足需求,而这个代替者,拉康从犹太-基督教传统中找到了源头。

《出埃及记》中向摩西说话的上帝说:“当你走向他们的时候,告诉他们我叫‘Ehyeh acher ehyeh’,即‘我是我是’。”我不是存在的我,我不是我所存在,“我是”就是姓名:

除了是“‘我是’这一‘姓名’”之外,这一“我是”不接受任何其它意义。

不是同一性而是唯一性,甚至是不可说的,它是自身的指示,它显现自身,在卡拉瓦乔的那副画中,当亚伯拉罕拉出刀子在男孩的头上举起,天使就在那里,拉康认为,他就是“姓名”没有被说出的那一位,“他在场”,“上帝给了他一个儿子,然后给他下命令,要他把儿子带到一个神秘约会的场所,在那里,父亲把儿子的手脚缚住,就如绑一只母羊,以便把他献祭。”于是一个儿子连接着两个父亲,亚伯拉罕和不被说出的“姓名”——那幅图上,不就是一只公羊吗?于是拉康说:“即当其‘姓名’无法被说出的那一位指定这一动物代替亚伯拉罕的儿子通过亚伯拉罕而被献祭时,它跑来贪婪地吃饱。这只公羊就是亚伯拉罕的命名祖先,亚伯拉罕世系的上帝。”所以,“这只公羊把亚伯拉罕与其各血统相连。”于是,在“父亲”身边,那一块肉被割下,便诞生了割礼法则,而这一小块肉便成为了那个小a,

父亲不是哲学家们和学者们的上帝,而是亚伯拉罕的上帝,以撒的上帝,雅各的上帝,是指示自身的命名,而这种指示自身的父亲在不可言说的“姓名”里其实并不是恐怖,也不是动物的隐喻,“这个东西通过不欺骗的东西即焦虑而自身指示。”它是一种图腾,大他者在黑板上,大写,专有名词,创世中的来者,父亲,公羊,返回而成为另一种象征符号:“我们在此仍然来自于这些祖先,就像各位进化论者一样,我们应该有一种动物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