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7-04 3D《肉蒲团》：鸟枪换炮的情色寓言

“真正的快乐是什么？今天的快乐只是他日的苦之因；他日的苦也是今天的乐之果。”这是布袋和尚对未央生说的话，内中的禅理简单易懂，是关于苦与乐、灵与肉的因果之缘，只是在肉欲横行的春宫世界，谁还能“狠斗私字一闪念”，oyiyi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上半身的信仰，人还有下半身的快活。

上半身和下半身到底是一个怎样不同的世界？信仰和快活，毋宁说是精神和物质，思想和技术，正像这四百年前的故事脱胎于“情隐先生著”，而被禁数次终也成了窥探之物，到如今被冠以3D，技术至上横空出世，让一堆男男女女的肉欲行为无端带上了技术的光环，实在是一次信仰之外的快活升级。3D《肉蒲团》，每一个字都流出极端的诱惑，在香港三级风月片的历史上又画上了浓重的一笔。

3D《肉蒲团》海报

或者技术真的可以实现很多文字以外的情色欲望，未央生的所有举动也在于难以控制自己猎艳寻欢的欲望，从而突破道学的藩篱，远离美艳的妻子玉香，追求无穷的快感，而绝世楼就能实现他技术至上欲望，所以，在欲望追求的道路上，未央生步步升级，不仅深信“人生朝露，及时行乐”的哲学，而且亲身实践，展开其纵横欲海之“性路历程”：能令男人起死回生的瑞珠，冷艳但有强烈暴虐倾向的冬梅。未央生得宁王赏赐，遂跟两大两淫娃夜夜痴缠，可是，却在过程中发觉仰自己的尘柄过于短小，“目渺渺而愁予”，自惭形秽……终于走上了一条用技术铺设的欲望之路。

这就是最高级的“鸟枪换炮”，在采阴补阳的极乐老人李长秀的指导下，在天极子两位徒弟的努力下，未央生终于告别了自己原本细小的尘柄，换上驴鞭而硕大无比，在“以一当十”中充分享受男女之欢，可以说，未央生的技术升级实现了下半身的快活，却逐渐丧失了上半身应有的信仰。极乐老人李长秀外表上是一个性感的美女，但其实是个老人，他的饰物也是一种技术的集大成者，和未央生一样，在技术为王的欲望泥沼中，他们越陷越深，在器官的移植中，人性逐渐被兽性取代，也终于找不到真正的自己。这种人性的丧失一方面是耽于器物之乐，逐步泯灭了人性，从而追求更高意义上的长寿之命，而在他们之上的宁王更是技术追求的集大成者，所以未央生和李长秀无疑又成了宁王的工具；另一方面，未央生牺牲自己妻子玉香而追寻人生极乐，到最后玉香也成为宁王的一个牺牲品。

其实，对未央生的报应其中在身体之残和妻子之辱上，而对于宁王这个罪大恶极的魔头之死，则完全是技术对抗技术的寓言，正是他建造了肉欲的春宫世界，而最后自己也毁在这绝世楼里：玉香惨遭木马刑具折磨，生不如死，而宁王最后死在这用来惩罚不守妇道的妇女的木马刑具上。与李渔小说所描写的未央生大彻大悟遁入空门不同，3D《肉蒲团》用非常简单的因果报应来解构信仰和快乐的悖论，若干年后，未央生和玉香成了好命公和好命婆，虽然未央生已无器具玉香穿着永远无法摘下的贞操带，但他们仍然恩爱非常，成为年轻人婚姻的典范，“有没有得做，要看开点”的喟叹实际上是在告诫贪欲的后果。

明日出版社的《肉蒲团》

还是回到电影的开头，布袋和尚说的苦与乐、灵与肉的因果之缘其实是一种人生的报应，用禅理，用佛教，似乎都在阐述一个主题，肉欲既是生命的出发点，也是最终目的。就像主题歌《极乐》所唱：“极乐下看苦竹/鱼在水中游/青丝紫纱守/冬梅却白首。”这个主题在最初的原著里就有充分的阐述，我没有看过原著，据说是明清的李渔所作，又名《迴圈报》，章回体艳情小说，分《春》、《夏》、《秋》、《冬》四卷，每卷五回共二十回。著于清朝顺治十四年(1657)，随后屡遭禁毁，但仍有私刻本。1705年《肉蒲团》传入日本，广泛流传，现今存世最完整的抄本存于日本东京大学。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第十九篇《明人之小说》中写道：“惟《肉蒲团》意想颇似李渔，较为出类而已。”浙江古籍出版社在1991年出版的《李渔全集》中收入《肉蒲团》的节本。李渔的肉蒲团主要着眼于另一种因果报应，未央生抛弃玉香寻找极乐，而遭受痛苦的玉香被拐到京师卖入窑子，玉香成了京师名妓后，未央生慕名去嫖，玉香羞惭之下自尽，而未央生从此大彻大悟，遁入空门，不惜挥剑自宫斩去了烦恼根，苦修二十年后终成正果。

原著更多是伦理之困，完全是身体的寓言，在作者构筑的这个春宫世界里，没有权势的作用，也没有金钱的关系，有的只是男女双方才貌的互相吸引和对性满足的强烈要求，无疑《肉蒲团》所描写的是一种不符合生活“真实”的假想世界，未央生用驴鞭满足自己，李长秀采阴补阳形成饰物，似乎都在满足自身的恋物癖，对于恋物癖的心理分析，在最近阅读的《达达和超现实主义》中认为：为了满足男性心理性欲上的“解放”而用恋物癖或客体视角来看待女性身体，这种行为常常贬低了女性身体，进一步说也贬低了女性气质。”很明显，未央生抛弃玉香而追求超然的器物，是一种膜拜，更是一种信仰，直接的后果是贬低玉香的女性身体，根据克劳斯的观点，恋物癖如果被理解为是对“正常”性欲的“颠覆”，那就间接地暗示了对人工的重视胜过天然。也就是说，未央生用驴鞭而改变自己“目渺渺而愁予”的器官，是一种自然人性的泯灭，是在物化中寻求非人性的欲望。

正是由于《肉蒲团》的情欲本色，上世纪90年代几乎成为香港情色电影的代名词，香港电影导演何藩曾将《肉蒲团》改编成电影剧本，后拍摄成电影《浮世风情绘》。之后香港着名电影製作人麦当雄, 萧若元和麦当杰合作再把《肉蒲团》改编, 并拍摄成电影《玉蒲团之偷情宝鑑》。因为“玉”和“肉”在粤语中同音，所以香港电影三级片片名中将肉蒲团称为玉蒲团，拍摄了多部玉蒲团系列电影，从1986年开始，关于《肉蒲团》的电影已经拍出了一个系列，到1999年，共拍出9部，其中光是1999年，就有5部关于《肉蒲团》电影问世。这些打着“肉蒲团”或者“玉蒲团”旗号的情色电影，有很多已经完全脱离了小说原著，比如《玉蒲团笑传》、《官人我要》和《玉女心经》，虽然主旨同样是“淫人妻者，妻女亦会遭人淫”地因果报应，但已经渐成体系，成为香港情色电影的符号。

而此次的《肉蒲团》电影，在情节上还是保持着原著的人物和相关情节，但更多是强调电影的技术运用，尤其是“全球首部3D情色巨制”的噱头已经完全把《肉蒲团》推向了另一个时代，3D版《肉蒲团》斥资3000万港元打造，其中运用大量特技镜头来制作，使香艳场面更逼真。从整体结构和情节铺陈来说，电影并没有什么突破和跨越，3D的技术至上带来的或许是另一种感官刺激，但是技术的最大的制约也是技术，内地无法上映，赶着去香港观看像是一种行为艺术，而下载自网上，虽然高清，却很难满足对3D的独特体验，所以，当技术超越技术，所有的“鸟枪换炮”式的革新其实才是对器物论者的最好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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