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16 11½的雪
白雪公主把黑如乌木的头发从窗口放下去。这是星期一。
——《白雪公主》
这是星期一,这是被描述成大雨的星期一,这是被假象和现实的雪覆盖又融化的星期一,这是白雪公主出现又被颠覆的星期一,这是无数个相同又不可复制的星期一。星期一是一种开始,星期一是一种结束,星期一是一种阅读,星期一是一种邪恶。
黑如乌木的头发一开始是从窗口放下来,之后便是像雨水一样倾泄。在连续雾霾之后,一场冬雨的到来终于可以畅快地呼吸,从来就是被压制在天空下,仰望是一种无聊的态度而已,那天外科技似乎永远是日常生活之外的传说,目力所限,只有想象力变得丰富而大胆,而那浪漫多情的月亮也只不过是一个黑乎乎的星球,它冷漠,孤独,像是后工业时代的一个符号。
雨终于下下来,黑如乌木,湿润了整个冬天,连同心情。但黑如乌木之后,却是洁白如雪,是白雪公主的身体,渐次打开,天空里纷纷扬扬。是一场雪,一场星期一的雪,一场猝不及防的雪,甚至是一场不合时宜的雪。没有预报,就篡改了天空的色彩和形态,就设置了游戏的迷宫。从高山到平地,从午后到傍晚,它就一直下着,下在星期一的白雪公主身上。
我可是没有开窗,在一些奔波和忙碌中,甚至遗忘了该出去走走顺便拍下一两张照片的欲望。是的,在星期一,在被忽视的星期一,一场雪改变了黑如乌木的环境,改变了倾泄的状态,在隔着玻璃的窗外,变成洁白如雪的身体。站在对面,站在背面,站在下面,世界纷纷扬扬,像是一个传奇,让人惊叹让人恍惚让人破碎。只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用手指轻轻触碰那身体,便是冰冷的诱惑,便是晶莹的感觉,可是太遥远了,太不真实了,星期一只有那从窗口放下来的黑如乌木的头发。
应该打开的一本书,不是应景的《白雪公主》——没有冰冷和晶莹,没有洁白和纯净,只有一本书,一本被搁置在书柜里好久的书。它就是要在这样的时刻走出来,在这样的时刻看见洁白如雪的身体,一如被我们无数次阅读的故事。可是,在“她的头发黑如乌木,皮肤洁白如雪”之外,不是浪漫,不是正义,不是童话,是镜子,是苹果,是有毒的梳子,是猎人,是森林,是冒热气的刀,是一条盖在身体上的红毛巾:
当我们去了解白雪公主时,我们了解什么呢?首先我们了解她那两个四分之三大小的乳房一般都用一条红毛巾裹着,朝我们抖动。或者,如果我们从另一个方向了解,我们了解她那个漂亮的雪白的屁股用一红毛巾裹着,抖动着离开我们。我问你们,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调查中,什么东西一直不变?什么因素保持原样?噢,很简单,那条红毛巾。
红毛巾里的欲望和血统,不再是经典的一幕,不再是和谐的一幕,连同外面纷纷扬扬的雪,制造着一种邪恶的气息。翻开一本书,翻开另一本书,从《后现代状态》到《王家大道》,从《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到《白雪公主》,书翻阅着书,是法兰西民族具有的平等、自由和博爱,可是,在星期一的夜晚,却闯进来一个美国人,一个邪恶、破碎以及另类的巴塞尔姆,他的身上,他的心里,有一条从藏匿的状态挖掘出来的红毛巾。是的,这里有后现代的工业,有后现代的文化,以及后现代的雪。
十二月的雪,二分之一的雪,天与地截然分开,童话和小说截然分开,破碎和完整截然分开。纷纷扬扬,之后转危为安,之后是滴答滴答的雨水,星期一,又回归到黑如乌木的头发,回归到倾泻而下的冬雨,在传说中,在想象中,静谧的雪被自己覆盖,天空仍然在破碎的小说里保持一条红毛巾的状态。只是在另一个世界,在弥漫着童话的世界,有一个女人还在弯下身子,在白色的火焰中寻找一缕记忆:
这儿真美妙:窸窣声和噼啪声;
寒意一天比一天更凛冽,
冰雪包裹的玫瑰花丛
在白色的火焰里弯下身子。
松软而空旷的雪野
留下雪橇的痕迹,仿佛一缕记忆,
在某个遥远的时代,
我和你双双从这里经过
——阿赫玛托娃《这儿真美妙》
这是星期一,当书翻过这一页,便是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的分别,便是小说和诗歌的区别,便是邪恶的碎和浪漫的情的区别,便是肉体的红毛巾和冰雪包裹的玫瑰花丛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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