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2-16 乌压压一片

乌鸦 在往昔是一种鸟肉  一堆毛和肠子
现在 是叙述的愿望 说的冲动

我要说的 不是它的象征 它的隐喻或神话
我要说的 只是一只乌鸦 正像当年
我从未在一个鸦巢中抓出过一只鸽子
         ——于坚《对一只乌鸦的命名》

可是,它如何从一种食肉者变成一堆肉身,又如何在一堆肉身的腐烂之后成为别的食肉者的食物?不是食物链的一种,也不是循环轮回的一个寓言,就在那必须出现的仪式中,成为一种象征物,在乌压压一片的世界里,再次显现出一个可以被传颂的词语。

夜晚是诗歌里,早就有了这样的词语,它和天空有关,和灰暗有关,和从周末过去的工作日有关。在没有声音传来之前,我就在这样的词语里,就在这样的夜晚。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夜行者,是因为传说在茫茫的黑雾里有游荡的快感,那条路是铺陈在面前的,那些灯是亮起在远处的,作为一种恒定的方向,从来不会有岔路,所以游荡的意义就在于遵从自己行走的脚印,在旁若无人中坚持一个世界。可是身边是有逆行的人,眼光里含着某种怀疑,甚至最后变成了从喉底发出的命令,越来越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打破了游荡的自由。

可以不去命名这样一群人,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激活那些词语。只是“夜行者还在,收割所有呼吸”的时候,那反手握着的匕首就开始停留在黑雾里,是乌黑的匕首,却在黑雾里失去了光泽,看上去像是身体的一部分,保留在最隐秘的部位。并不是要制造世界的某种奇异效果,也不是要把自己当成是食肉者,收割所有的呼吸其实是不能呼吸,只不过想用一种匕首的力量切开一个口子,看见喷溅出来的唾液,听见就在近旁的叫声,如此虚幻地成为一个夜晚的写照。

一种意象,活跃在“夜行者”诗歌里的意象,却最后变成了在天空飞过的那只乌鸦。场景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当匕首收起来的时候,乌鸦代替了这一切,黑雾里闪亮,然后发出叫声,像是收割一种呼吸一样,把这个只有夜行者的黑夜打开。一种声音,另一种声音,以及最后的声音,夹带着飞过的意象和影子,成为最突兀的词句,一首动态的诗,一首正在写作的诗,当我作为夜行者昂首的时候,那纷纷杨扬的羽毛里分明写着一个秘密,不是从天而降,也不是回归巢穴,在黑雾的天空里寻找“叙述的愿望”和“说的冲动”。

于是,真正的声音出现,它不是曾经寂静里的呼吸,不是就在近旁的叫声,它是愿望和冲动,它是叙述和说,它在乌鸦的嘴巴里,在已经被验证的词语里,打破寂静,打破独行,从天空中飞来,下降,撞击,甚至覆盖。再没有呼吸,再没有听说,一切都变成了统治力和破坏力,一切都被跟着传颂为一个伟大的时刻。“朱砂的庆典如火如荼”,是的,乌鸦出现在黑雾的天空,出现在黑色的夜晚,本身就是一个隆重的仪式,不是一种鸟,不是一堆肉、毛和肠子,也没有鸽子,就是那在天上飞行的鸦,在树上停留的鸦,在地上食肉的鸦。

而我会去哪里?抬眼望其实看不见另外的颜色,把耳朵叫醒听不见其他的呼吸,被黑色笼罩,被叙述的愿望和说的冲动取代,诗歌是不能再也写一个夜行者了,也不会出现一把切开口子的匕首,一种颜色,一种声音,一种庆典,一堆肉食,鸽子不在,鹰隼不在,“乌鸦也会栖在距离营火不远的地方,等待机会去偷窃美味。”于是在消灭了夜行和呼吸意义的夜晚,一只乌鸦变成了诸多的乌鸦,一种庆典变成了无数庆典,我看见欢呼,听见歌声,看见簇拥,听见狂欢,乌压压的一片,把所有的可能都吞噬了——无数的乌鸦变成了食肉者,甚至它自身的肉、毛和肠子也变成自我啄食的一部分。

他们说,这是活跃的乌鸦,他们说,这是强者的乌鸦,他们说,这是自由的乌鸦。这是对一只乌鸦命名的日子,这是对一群乌鸦屈服的夜晚,这是对一场庆典称颂的现场,这是再没有呼吸和诗歌的时代,而没有了自己保卫的匕首,没有了夜行的自由,在回家的路上,在无可逃避乌压压的一片里,我最后也变成了乌鸦,用他们的声音说出“叙述的愿望”和“说的冲动”,用他们食肉的方式寻找鸟肉、一堆毛和肠子。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1769]

随机而读

支持Ctrl+Enter提交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查看日历分享网页QQ客服手机扫描随机推荐九品书库
[复制本页网址]
我在线上,非诚勿扰

分享:

支付宝

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