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6-25 “双神”倒塌的死亡游戏

2014巴西世界杯第十三日战报：

·乌拉圭1-0意大利
·哥斯达黎加0-0英格兰
·哥伦比亚4-1日本
·希腊2-1科特迪瓦

你说得没错。至少有一回，我用一个谎言救了一座城市，而且是我自己的城市。
       ——【意大利】翁贝托·埃科《波多里诺》

这是偶像的黄昏，这是无尽的黑夜，这是神像的倒塌，这是大师的绝唱，这是白色的谎言，这是蓝色的死亡。

纳塔尔沙丘球场燥热的风吹起皮尔洛优雅的头发，他悲伤的眼神中闪现过队员们疲惫的身影，闪现过巴洛特利茫然而困顿的表情，闪现过马尔基西奥离场的遗憾，闪现过基耶利尼被咬的疼痛，也闪现过主教练普兰德利的苦笑和愤怒，一闪而过的，还有自己第85分钟，那个被挡出左门柱的任意球，还有第94分钟，放弃自己球门直接冲到对方禁区的布冯，但0:1那个醒目的比分已经无法更改，死亡的命运已经无力回天，而当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黑夜已经降临，这个35岁的男人知道，当自己走出球场，也意味着自己将要告别世界杯，告别国家队，告别绿茵场，代表国家队的第112场比赛是一个人的绝唱，也是一支球队的绝唱，那里写着眼泪、红牌和疼痛，写着悲伤、残酷和遗憾，写着蓝色的忧郁、蓝色的迷离，和吹拂不去的蓝色梦魇。

掩面的巴洛特利，流汗的基耶利尼，哭泣的达米安，他们一起看见了这个被历史铭记的黑暗日，连续两场小组赛不胜，连续两届世界杯小组赛被淘汰，“打平即能出线”像是一句咒语，也像是一个讽刺，意大利之死，不是悲壮，是窝囊，是曾经哥斯达黎加击败他们的羞辱？是戈丁跳起用后肩致命一击的无情？还是墨西哥裁判制造的阴谋？或者也是自己丧失的激情和进攻？全场一脚射门击中门框，这是1966年以来世界杯历史上射正球门次数最少的一次，此外的8脚射门中，4脚射偏，同时有4脚射门直接被后卫阻挡，这些数字见证着一支球队最后的没落。

被红牌罚下的马尔基西奥只能在更衣室里自责，他最终没有与队友一同战斗到最后，在更衣室的电视上，他或许也看到了布冯冲到禁区的冲顶，看到皮尔洛拼出最后一丝力气挽救球队。作为攻入本届比赛第一个进球的人，马尔基西奥原本应该是球队新的中坚、新的核心，但是他却只能在一张红牌的注解中品尝这一生的痛。而对于坐在场边同样被一张黄牌注解的巴洛特利，脑子里是否还会闪现几天前自己开玩笑的那条维特，伊丽莎白女王是无法亲吻了，曾经戏谑地把拯救英格兰当成自己的使命，而现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结局是只能和英格兰一起，离开“死亡之组”，离开巴西世界杯，回到那片欧罗巴的土地。

这里没有巴神，没有救赎者，甚至连同情的目光都那么吝啬。不想告别却不得不告别，对于意大利来说，却必须向一个人鼓掌，必须向一个人致敬，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皮尔洛是不可复制的大师，是永远的经典，他掌控着全局，他优雅地传球，他诗意的进攻，而11个人的征战其实变成了一个寻找皮尔洛的游戏，当游戏终结，当黑暗降临，世界已经悲情地写下了最后的告别：皮尔洛之后再无皮尔洛，而在这死亡面前，意大利将失去蓝色的灵魂。

伤痛，并不只是划在在肉体上的印痕

蓝色是一种传染的情绪，但是在白色的谎言面前，一切却像是一幕丑剧，第50场世界杯比赛，乌拉圭用一个进球终结了世界杯交战中对意大利零进球的记录，也终结了连续44年对欧洲球队的15场不胜。但是这个胜利的纪念碑上，刻着的却是一种不齿。“我用一个谎言救了一座城市，而且是我自己的城市。”波多里诺的谎言建造的是和皇帝之间的感情，是一种十字军东征的复仇，而对于乌拉圭来说，这样的谎言却是另一种赤裸裸的肉体侵袭。苏亚雷斯，曾经也是一个神，一个拯救乌拉圭的神，一个战胜伤病和手术冲上战场的神，但是今天，手上缠着绷带的苏神却沦为一个丑陋的小人，进攻被盯防，进球被扑出，苏亚雷斯似乎无法让自己成为全场的亮点，在寂寞面前，真正的神需要的是创造机会，而苏亚雷斯却张开了自己的嘴巴，用自己突兀却锋利的牙齿，向着防守自己的基耶利尼肩上狠狠咬去。

接着是基耶利尼的惨叫，是痛苦的倒地，但却换来裁判的无视，甚至是苏亚雷斯狡猾地做出同样的痛苦，同样的倒地。没有得到公正判罚的基耶利尼愤怒地站起身来，甚至扒开了自己的球衣，将整个左肩膀露出来向裁判抗议，但一切都无用，裁判没有改变判罚，而在另一边，曾经坐在地上抠自己的牙齿的苏亚雷斯，用球衣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是“吸血鬼归来”的恐怖剧，曾经在2012/13赛季的英超比赛中，苏亚雷斯就曾经令人咋舌的口咬切尔西铁卫伊万诺维奇，几乎是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卑鄙，那次咬人事件他被英足总禁赛，而曾经承诺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苏亚雷斯，如今在世界杯赛场上，在生死一线的交战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却故伎重演，用那两颗本来可爱的虎牙咬破了基耶利尼的肩膀，也同样咬破了自己的神化形象。

一下子坠落到地狱，如果说上届世界杯他用丑陋之手拯救乌拉圭是在规则之内，那么这一次的吸血鬼剧情则完全将一个英雄甚至神打入了道德的地狱，即使世界足联在后面的调查中认定是恶意犯规，即使苏亚雷斯被追加禁赛到2年或者24场比赛的全球禁赛这一最严厉处罚，也无法挽救苏亚雷斯。而对于基耶利尼，对于意大利来说，这是“恐怖屋里的噩梦”，是一个非人间意义的谋杀。一向温文尔雅的主教练普兰德利用“荒唐”来形容这场比赛，但是在这对于不公的气愤，也依然无法改变最后的命运，普兰德利赛后第一时间宣布辞职，这也成为他的告别之日，为本场意大利的死亡添上了另一抹浓重的悲情色彩。

丑剧面前，乌拉圭依然走向了下一个目标，屈辱面前，意大利终归要挥泪告别，赢或者输，其实它的意义并不是谁留下谁离开的简单取舍，当巴神沦为寂寞的孩子，当苏神变身丑恶的吸血鬼，还有什么能够让人们怀有一颗崇敬的心，怀有一种欣赏的念想，是的，充满谎言的波多里诺最后寻找的像是圣杯的“葛拉达”，却原来只是一个意大利乡村老农夫临终前使用的寻常木碗，而当巴神和苏神轰然倒地的那一霎那，偶像已经变成了齑粉，变成了尘土，变成了被时间埋没的一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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