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16 铁匦里的“茅盾”
流传最广的谣言也最简短,几乎接近一个命名,它把红脸婴儿称为耻婴,羞耻的耻,婴儿的婴。耻婴。
——苏童《黄雀记》
谣言其实并不是藏在人祸的事故中,只是在一场缺少真相的煽情大戏上演的时候,所有的情节都在隐秘的状态中变成了一个悬案,一个远离真实的悬案,一个被封锁的悬案,所以流传其实就是背弃,命名其实就是虚构。而在一种喧闹、遮掩、愤怒,甚至失语的背景之下,谁是怒婴,谁是耻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它无法承载道德,无法完善制度,无法揭开真相,当然更无法制造高度。
“无法”是一种软弱的状态,甚至是一种沉默的死亡,而观者,只不过是用眼睛的余光扫过,在没有波澜的寂静中再次扭转头去。偏向的角落里是一两个词语,它们叫做“中国文坛”,它们叫做“茅盾文学奖”——无人问“津”的今天下午,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结果揭晓,格非的《江南三部曲》、王蒙的《这边风景》、李佩甫的《生命册》、金宇澄的《繁花》和苏童的《黄雀记》五部长篇佳作最终胜出。这个已经历时35年、举办了九届的“我国最高荣誉文学大奖”就在这近乎沉默的时代再次响起了稀疏的掌声,不管是参评的252部作品,还是最后胜出的五部佳作,它似乎只是一个圈子内的象征性事件。
对于茅盾文学奖的作品,似乎曾经有过一点启蒙的意义,最早的《李自成》是在高中三年的枯燥生活中打开的,而之后的《平凡的世界》、《少年天子》、《穆斯林的葬礼》、《都市风流》、《白鹿原》、《第二个太阳》是在接近文学的大学时代完成的阅读,《推拿》、《蛙》、《一句顶一万句》,以及《江南三部曲》之一的《山河如梦》、《黄雀记》的阅读则是在长久疏远图书之后的回归。九届茅盾文学奖获奖的全部43部作品中,完成阅读12部,占了四分之一强,而其中1988年的第三届茅盾文学奖,阅读了除荣誉奖之外的全部获奖作品。
四分之一其实并非只是一种数字呈现的简单比例,从曾经的启蒙到最后的舍弃,也并非是我对于茅盾文学奖作品的最终态度,2012年的《山河如梦》和2014年的《黄雀记》是我离茅盾文学奖作品最近的距离,而在这过程中,我其实也开始了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的远离,不仅在我的购书书单里,还是在年度的阅读书目中,已经很难看到中国当代作家的图书,或许是一种失望,或许是一种偏执,除了一些诗歌之外,对于畅销书、对于所谓名家的散文、小说都一概不染指,偶尔还寄托着某种想象的是曾经叫做“先锋作家”的群体,但是当马原、格非、孙甘露完成现实化的转型之后,这种微存的期望也都荡然无存,没有激情,没有变革,没有力量,剩下的只有图解,只有浮躁,只有苍白,只有急功近利。
出版得热热闹闹,争吵得沸沸扬扬,那个叫做中国文坛的圈子似乎只生产浮华,只注重权势,只追究名利,鲁迅文学奖的“柳忠秧、周啸天事件”,以及“一根白菜”的贿选,还有多少保留着文字的纯净,保留着文学的本质?而在茅盾文学奖这个争议较少的奖项里,又有多少保持着对文学的崇敬?作品奖其实已经变成了作家奖:
茅盾文学奖就是一个终身成就奖,说到底就是对已经功成名就而未得到该奖的作家的变相馈赠。想想也是,格非、苏童、李佩甫成名多少年了?他们都从当年的先锋作家变成现在的无锋作家了,王蒙更老,50年代就闻达于诸侯了,这次王老的获奖作品《这边风景》则是上世纪70年代草就的作品。
“这边风景”是萧杀的风景,是倚老卖老的风景,是主流文学的风景,是安慰加自慰的风景,有关统计显示,在前八届全部36位茅奖获得者中,除了宗璞和刘震云两位没有明确的级别待遇外,其余34位获奖者,都能得到至少副局级以上待遇。政治主流、现实主义,其实在自娱自乐中,茅盾文学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苍白的白日梦,格非在《山河如梦》中说过:“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些人已生活得相对比较猥琐了,不太会想乌托邦的问题或者是做白日梦。其实文学的职能之一就是白日梦,在现实生活重压之下给我们提供一丝喘息。”白日梦只是提供了喘息的机会而已,却再也不能大声说话,再也不能畅快地虚构和编织故事,再也不能以人性的关照指明一条大路。而注定破灭的“白日梦”,甚至是对文学的另一种畸形命名,在那个没有温度的“铁匦”里编织一种神话,“为了让百姓们学会自我监督,我们在公社的每一个交通要道,包括广场、学校、和邮局,都设立了铁匦。也就是信箱,每个人都可以检举揭发他人的过失、错误、乃至罪行。检举人可以署名,也可以匿名。”像极了“黄雀在后”的谣言,也是命名,也是隔离,却最后是一个“羞耻的耻,婴儿的婴”的怪胎。
其实不阅读并非需要这样愤世嫉俗,毕竟茅盾文学奖还有自慰的功能,还有争议的可能,还有“铁匦”的矛盾,而在另一种破碎的状态下,甚至连白日梦也没有,连绝望也不存在:国内首份《中国城市阅读指数研究报告》公布数据:2014年我国成年人人均阅读纸质图书4.56本,人均每天读书时长18.76分钟,数字化阅读方式的接触率为58.1%,日均看手机阅读时长首次超过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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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身体的减法
顾后: 我无法触摸延宕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