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8-16《奥逊·威尔斯的素描本》：我手写我口

一支绘画笔，一本素描本，奥逊·威尔斯只用了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一个形象，或者是面对公牛的斗牛士，或者是抽象的火星飞碟，或者护照本，或者女人，这是威尔斯绘画才能得体现，但是这“素描本”就像是电影拍摄中的提词器和场景板一样，它只不过起到一种“提示”的意义，当威尔斯在“我手”完成素描之后，便面对镜头用“我口”讲述和自己有关的故事，然后根据话题进行一些评论：无论是我手之素描，还是我口之叙说和评论，在没有采访者的演播室里，在不是一对一的对话中，整个空间，整个舞台，都是属于威尔斯“我的”世界。

这是威尔斯在英国广播公司开设的个人电视评论栏目，当他的面前只是“提词器”，只是画板，威尔斯似乎也暂时告别了活动图像的电影世界，而这档节目也正是威尔斯从美国到欧洲、从电影到电视的转变写照。战后的威尔斯已经被好莱坞和美国政府“驱逐”，1955年他应邀参与录制了英国广播公司的节目录制，这就是每集15分钟的《奥逊·威尔斯的素描本》，BBC给于威尔斯节目的完全控制权，担任编剧和导演的威尔斯也将其看做是自己的另一个舞台。无疑，在传播形态上，这是威尔斯从电影到电视的转身，对于电视媒体，威尔斯其实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早在1953年的时候，他就接受了彼得·布鲁克的邀请，答应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特别节目中出演《李尔王》，但是这次和两年前不同之处在于：整档节目都是威尔斯的舞台，而且这个舞台并非是戏剧，甚至远离了戏剧，在威尔斯看来，电视更接近广播的平台，因为它可以走进千家万户，当然也更能实现他所渴望的个性化叙事——在这档节目播出几个月后，新诞生的英国独立电视台又将威尔斯“招致”麾下，为他量身定做了一档节目，这档名为《与奥森·威尔斯一起环游世界》的节目是旅行类节目，它前后共有26集，而且打破了威尔斯在演播室里一个人讲述和评论的模式，事业更广，内容更多，是对电视节目形式的又一次拓展。

从6集的《素描本》到26集的《环游世界》，对于电视媒体来说，这是一次革新的机会，它使得观众可以更距离了解明星故事，了解世界风采，而在《素描本》中，节目还设置了和威尔斯共进晚餐的机会，这种小屏幕、互动交流的模式逐渐演变，这也是后来互联网出现之后Youtube及Skype的前身。当然，业态的转变只是一种形式上的更新，对于极具个人主义的威尔斯来说，这个舞台更能突出“我的”存在意义，甚至在取消对话后，一切都是从我开始由我结束的个性叙事，就像威尔斯在自己拍摄的电影中，自演永远是一个标签。在这个舞台上，威尔斯作为唯一的讲述者，在6集中分别讲述了关于斗牛、火星入侵、奇迹专家、警察、波斯人、都柏林剧院等话题，这些话题也都和自己的经历有关，很明显，威尔斯并不是在讲述有趣的故事，并不是回忆自己的经历，而是通过话题表达自己的看法，这些看法背后的批评才是威尔斯想要言说的东西。

导演: 奥逊·威尔斯 编剧: 奥逊·威尔斯 主演: 奥逊·威尔斯 类型: 短片 制片国家/地区: 英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55-04-24

关于斗牛的话题，延伸出的是暴力中友爱的观点，公牛和斗牛士组成的斗牛活动是残忍的，是暴力的，甚至指向了死亡，但是那个和公牛建立感情的孩子在目睹了这一切发生之后为什么留下了眼泪？威尔斯似乎讲述了一个温情的故事，但是当他在广播里“虚构”了火星人入侵的“新闻”，并且造成了人员的恐慌，这是他对“暴力”戏剧的第一次实践？威尔斯创造了广播里的“世界大战”，许多年后当他重提这一经历，言语中虽然有某种歉意，“愤怒的广播受害者可能会向我开枪”，但是威尔斯更将其看做是走向戏剧人生的一个开始，“世界已经自生自灭了”，甚至他对“世界大战”的设计预言了几年之后珍珠港突袭事件——暴力无处不在，它们构成的戏剧也无处不在，它们演绎的“战争”也无处不在。

火星人入侵制造的世界之战，更可以看做是威尔斯魔术天性的一种表达，而他进入好莱坞，他拍摄电影，也是让自己成为了魔术师，威尔斯说起美国著名的胡迪尼，他称胡迪尼是“奇迹专家”，一次在苏联克里姆林宫表演魔术的时候，它就是利用了“提词器”这一道具，让妻子向自己发送信号，最后他奇迹般地让大钟的声音响彻在莫斯科的天空，“他是我见过最伟大的演员之一”，威尔斯对胡迪尼的评价也是对自我的评价，魔术需要提词器，需要道具，电影同样需要，而威尔斯就是电影届的胡迪尼，就是戏剧史上的“奇迹专家”。但是在关于警察的话题中，威尔斯明显表达了不满，素描本中划出的是护照，这是通行的证件，它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的通行证，但是在警察那里却常常成为无法通行的标志：他们会质疑你的性别、你的宗教信仰，所以在被无数次质疑之后，威尔斯说：“警察的职责是保护公民安全，追捕罪犯，所以我们应该有免于警察侵害的法律……”威尔斯批评警察，更是批评体制，批评官僚，批评让自己不断陷入困境的那个时代。

的确，威尔斯经历了太多，遭受了太多，一方面他是暴力、政治之下的牺牲品，另一方面，他在电影中也构建了暴力叙事，暴力反对暴力，暴力也在制造暴力。当然，在欧洲流浪之后，渴望回归的威尔斯似乎也在《素描本》里表达着这样的想法，他回顾了自己进入好莱坞的第一夜，说起了在都柏林剧院的演出，“我总是发现自己是失败的一方”，但尽管如此，对戏剧本身的热情依然没有减少，“戏剧就像是一场游戏，我不在乎我是否赢了，我不会用我对剧院的热爱换取西区百老汇所有热门歌曲……”美国之路对于威尔斯来说还是未知，但是，当他用“我手写我口”，那块小小的素描板，那个电视屏幕，是不是作为一种道具，将成为威尔斯下一部电影的提词器？“它意味着舞台之上的可能。”

《奥逊·威尔斯的素描本》电影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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