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17 我无法触摸延宕的黑夜
也许你永远不能把这些东西写出来:这就是你为什么一再延宕、迟迟没有动笔的缘故。
——《乞力马扎罗的雪》
永远是不及物的状态,它只在时间里变成一个静止的场景,没有人物经过,没有东西流逝,没有看见和不看见,没有喜好与讨厌,没有快乐与悲伤,当然,也没有白天和黑夜。而那支笔想要把这些东西写下来,就是在颠覆永远,就是在否定静止,就是在终止时间,所以,在一个矛盾的世界里,消除矛盾的最有效手段便是悬置,不去理睬,也不去废弃,不去追问,也不去感动,不去思考,也不去妥协。
却在延宕。在和不在的谜语不会有一个肯定或否定的答案,但是无限制地推向更深暗的地方,直到成为绝境。我是在黑暗覆盖的夜晚看到这更深暗的地方,它在前面,仿佛是遥远的前面,不是黑暗装点着深渊,而是深渊吞噬着黑暗,连同我,也成为被吞噬黑暗的一部分,所以在这延宕的时间里,我把那种可以写下来的东西叫做纪念,它发生在另一个时间和空间里,却被写成现在时态,此时此刻,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就在身体的里面,在想象的中央,在发生的现在,变成文字,变成永远。
是的,这么久才让自己回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谁又是我?写下,不可更改地写下,不合时宜地写下,只是要返回到那种永远的状态,返回到已经凝固在时间里的状态。连着白天,连着黑夜,一体的时间里,再不会有遗忘和忽视,再不会有阻止和变化,再不会有延宕和取消。不停地写下,是一种补记的过程,仿佛看见日子一天一天翻过来,连在一起,做一种连续而不绝的动作,它们活在文字里,活在被叙述的时间里,活在无法省略的故事里。
但是总会有东西被唤醒,当白天以自然的状态逝去之后,留下的整个黑夜就变成了那个深暗的地方,变成了吞噬的深渊。延宕开始了,和白天追忆的文字不一样,黑暗里的延宕没有时间,没有故事,甚至没有我。一切的想象也完全变成了虚幻的梦境,冲突在酝酿,其实是因为正在失去现在,失去声音,失去照亮的灯光。像一出戏剧,那面临绝望的人喊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只有皮囊一般的自己听见,“上帝啊!倘不是因为我总做噩梦,那么即使把我关在一个果壳里,我也会把自己当作拥有无限空间的君王”。封闭为成为一个君王,虚幻而成为一个权威,却在无限接近噩梦,无限解构现实,没有我,只有被当成自己的我,没有现在,只有无限空间的存在,所以在“生存还是毁灭”的矛盾中,延宕的黑夜便把一切的存在都变成了命令,这是丑陋的故事,一个虚拟的君王能统治谁?一个冲突的现实能化解什么矛盾?
自言自语的存在,是一个趋向零点的噩梦,是的,花费了白天所有的可能,掩盖了自我的一切面目,那命令者只是在自我虚设的黑暗中编织自上而下的神话,它不抵达永远,只是制造破碎的口水,它不需要书写,只是在潦草的笔记里画一个象征性的符号,口水和符号,蔓延而吞噬站在一旁的人,站在一旁的执行者——掌控和执行,永远是延宕的黑暗中无处化解的矛盾,而暂时缓和,却将吞噬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文字,更多的现实,更多的想象。
黑夜无限延长,黑夜无法触摸,看起来像是一个永远的状态,只是,默念着那些被写下的文字,我便在一个角落里听见一个人的呓语,微弱之后,渐渐扩大,渐渐增强,渐渐成为另一种延宕:
当我们摆脱了此垂死之皮囊, 在死之长眠中会有何梦来临?它令我们踌躇,使我们心甘情愿的承受长年之灾,否则谁肯容忍人间之百般折磨,如暴君之政、骄者之傲、失恋之痛、法章之慢、贪官之侮、或庸民之辱,假如他能简单的一刃了之?还有谁会肯去做牛做马,终生疲於操劳,默默的忍受其苦其难,而不远走高飞,飘于渺茫之境,倘若他不是因恐惧身后之事而使他犹豫不前?此境乃无人知晓之邦,自古无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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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铁匦里的“茅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