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2-05 雪之“别册”
他想起往事:雪停了以后,呼喊的人会冻坏舌头的。
——彼得·汉德克《大黄蜂》
可是雪并没有停,而且,我也没有用舌头喊叫。沉寂,一切都是沉寂,以为只是一场惯常的雨,以为还会没完没了地淹没整个冬季,所以在这个没有特殊标记的初冬,在这个还剩不足一个月的末端,在这个空荡的星期六,我其实想不起往事,也没有在现场的感觉,只是像无数个没有特殊意义的日子一样,开门,出发,到达,工作。
甚至,在预报里说,今天会有冷空气影响下的雨夹雪,我也是以侧耳的方式轻轻掠过。一个人的办公室,一个人的时间,以及一个人的天气,在一个人的星期六,到底距离那场铺天盖地、疯狂刷屏的雪有多少遥远?而当他们的世界被打开的时候,一个人的确只是一种别册的生活,在沉寂而冷寂的初冬日,像旁观一个虚构的故事一样,有着潮湿的忧郁,有着沧桑的表情,有着独立的动作。
甚至,我在撑着伞的雨中,还以保护现场的方式拍摄那冬雨中的树叶。如何理解一种别样的举动?如何把这一切视之为一个事件?其实,那时雨中是带着一点雪花的,沙沙地响起,然后砸在明亮的玻璃上,顷刻碎裂成一滩花瓣状的水。似乎太重了,太响了,和那曾经飘落的雪有着太多的距离,所以在侧耳之后,我依然把这一切当成是冬季里最常见的雨。但是心中似乎挣扎着一种念想,这雨会变成雨夹雪继而变成雪吗?
心里的念想,终归在这沉寂的空间里,是不带着舌头说话的。在拍下雨中的树叶的时候,我想到了一种对于现场的保留,这是有关水的现场,这是有关雨的现场,这是真正走向冬季的最后印记的现场。是的,银杏还没有完全掉落,枫叶没有完全红透,甚至香樟的树叶还是深绿的,我如何在这不是隆冬的色泽中把自己推向孤绝的季节?保留指向记忆,在这个越来越暖和的冬天里,我只能在保留影像的动作中做好走向渐冷记忆的准备——它不是真实的场景,它只是一个回忆的背景,而延伸至最后冬季的期盼中,其实根本没有皑皑的白雪。
别册的生活,是没有准备,别册的生活,也是在现场之外。雨中的拍摄之后,雨夹雪便降临了,真正的降临,是带着某种团絮的白色,像雪,也终于是雪。但是在被看见的场景之外,雪终于没有在地上积累成一种覆盖,它们似乎只是停留在空中,当最后砸向地面之后,便完全化成了水。来过,就像是一个虚拟的事件,就像是记忆中的重现,抵达不了最坚实的土地。而只有在一个人的办公室,在天空降落而归于无的变化中,这一场雪却飘散在朋友圈里,大山之上,深谷之中,高海拔地区,完全是雪,覆盖在这个还没有进入状态的冬天里。
纷纷扬扬,铺天盖地,银装素裹,冰天雪地,在图像、视频的呈现中,雪让人观赏,让人激动,然人评论,让人转发,宛如童话的世界,把整个降雪的冬季都变成了小小的屏幕。可以触摸,却并不是寒冷的雪,柔软的雪,洁白的雪,甚至,在只有被看见的场景里,没有奔跑雀跃的人,没有与雪融为一体的人。他们在哪儿,我又在哪里?雪之于雪,是飘落在大地的精灵和隔着玻璃被看见的图像——小小的屏幕里,那世界是四方的,是可以下拉的,是可以重复的,是没有冷和融化的感觉。
所以,终于还是要返回到现实,走在路上不撑伞,开着车子不关窗,然后伸出手接住这大片的雪花。仿佛是过于抒情和浪漫的动作,也只是往事一种,在雪越来越大的午后,我却以午睡的方式遗忘窗外铺天盖地的雪。午睡中没有梦,却又温暖,没有雪,却有记忆,让温暖和记忆支撑起一个落雪的星期六,显得不合时宜,但是即使我推门而出在雪地里奔跑,或者以冻坏舌头的方式呼喊,真的就抵达了现场?真的就完成了冬季的命名?把么密,那么大,那么白,却仿佛距离我很遥远,它在预报里出生,在雨中成型,在朋友圈飘落,在午睡中覆盖,关于这一场邂逅的雪完全写在冬季的别册里。
只是当天空阴沉下来的时候,当黑夜来临之前,和小五才第一次走出那扇门,然后行走在湿漉漉的道路上,撑着伞或者不撑伞,让寒冷的雪落在身上,让冰冷的手接触雪,让世界给我们一个呼喊的理由。它还在那里,它始终在那里,当它被我们重新书写上日期、数字、事件,当它的确像雪一样覆盖起地上的一切,冬天像所有往事一样,终于翻开了它真实的那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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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熟,却没有掉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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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了整个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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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还在开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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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降落为一场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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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最终抵达了现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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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事一样的纪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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