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2-05《某种物质》:肉身化的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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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曾经是说明书上的“完美物质”,最后却成为了“某种物质”;她曾经是万人崇拜的偶像,最后却在舞台上变成了令人恐惧的“怪物”;她和她本是一体的存在,却在相互对立中走向了相互憎恨……不管是物质的变化,还是她的变形、一体的变异,最后以一摊血水的方式爬上了象征荣誉的五星符号中,当清扫机扫除污秽的存在,连肉身也不复存在,只留下没有任何所指的符号,装点着这个物质化、娱乐化的城市生活。

科拉莉·法尔雅以“The Substance”为电影片名,“物”成为一个关键词,这个物就是说明书上的“完美物质”,但是它在人的使用过程中变成了“某种物质”,“完美”被取消了,意义被替换了,物成为完全质料的物。但是制造这种物,让物在人身上发生作用的又是什么?以女性的视角观察女性的命运,法尔雅显然充满了对整个社会的批判,无论是作为母体的伊丽莎白·斯帕克,还是在“完美物质”作用下成为更年轻、更美丽·、更完美的苏儿,独自生活在豪华公寓里,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她们拥有的只有观众:在屏幕上亮相,在电视里播出,让观众喜欢,接受观众的膜拜,是观众让她们成为了被凝视的物,或者说,是观众对所谓美的追求异化了她们的欲望,并最终成为投其所好的物。而电视台的哈维所代表的资本则加速了这种物化的过程,哈维在厕所里打电话、在餐馆里吃鱼虾的特写就是法尔雅对女性被物化的夸张表达。

的确,法尔雅用这样一个现代寓言阐述的就是女性被凝视、被物化的命运悲剧,甚至这种悲剧并非是一个寓言:电影中的母体扮演者是黛米·摩尔,这个在《人鬼情未了》中上演了缠绵悱恻爱情的女神,在岁月的变迁中也不得不面对苍老问题,据说她对自己外形的衰退极度焦虑,最近二十年花费了数万美金对身体进行“医美调整”,两年前在某时尚活动中人们发现她已经出现了整容后遗症,而法尔雅正是看了黛米·摩尔的自传后确定了她就是电影的主角,因为在法尔雅看来,黛米·摩尔所经历的一切可以让她更好诠释从“完美物质”变成“某种物质”、从疯狂变成绝望的心路历程。同样,玛格丽特·库里在电影中扮演的是分体苏儿这一角色,电影中出现了库里面对浴室镜子的裸体镜头,她的胸看上去非常完美,但实际上是精心制作的硅胶假体无缝粘贴在她身上达到的视觉效果,是技术制造了“完美物质”,但是对于这种完美,库里并不满意,“没有真的丰胸魔力药水,只能把那堆东西贴在我身上让它成为了人生的梦魇”,但是她认为,幸好那不是我的人生。”无论是黛米·摩尔痴迷于青春永驻而不得不面对容颜变老的事实,还是玛格丽特·库里被技术主义包装成完美存在,实际上电影戏外部分也真实而鲜活地构成了“完美物质”的现代寓言。

但是,电影中女性被观众、被男性凝视并非是真正物化自我的原因,之所以导致“完美物质”变成物化的“某种物质”,法尔雅偏向于从女性内部的心态变化挖掘真正的原因。片头鸡蛋在药物注射下分裂成两个,这一画面所暗示是一种自我的裂变,当这样一款黑市的“完美物质”被注射进人体的时候,它是不是真的发生了裂变?或者说,所谓的裂变是在那种程度上发生的?这个问题也许法尔雅并没有在自洽的逻辑上问过自己,所以当剧情被展开,在所谓合理的构想和展现中,它其实走向了巨大的矛盾,甚至完全变成了法尔雅的一个影像游戏。斯帕克曾经是电视台“闪耀人生”的健身节目主持人,但是随着年龄增大被逐渐抛弃,在失去了观众、失去了市场、失去了影响力之后,她终于被“完美物质”的产品所吸引,于是购买了这款产品,然后注入了自己体内,在经历了痛苦之后,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一个更年轻、更美丽、更完美的自己出现了,那么,斯帕克这一母体和苏儿这一分体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关系?

导演: 科拉莉·法尔雅
编剧: 科拉莉·法尔雅
主演: 黛米·摩尔 / 玛格丽特·库里 / 丹尼斯·奎德 / 爱德华·汉密尔顿-克拉克 / 戈雷·阿布拉姆斯
类型: 剧情 / 恐怖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英国 /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2024-05-19
片长: 141分钟
又名: 完美物质(港) / 惧裂(台) / 实体 / 物质 / 母体

这是法尔雅设计这个寓言时必须充分考虑的,只有建立自洽的逻辑关系,这个故事的演绎才是合理的,这款“完美物质”的产品一直强调的理念就是:“你们是一体的。”也就是说母体和分体是一体的存在,这里就带来两个问题,什么是一体?身为一体的她们又是怎样一种关系?母体和分体,是一体的两种表现形式,那么这里的关系或者是复制,或者是更新,或者是替换:如果是复制,那么当复制完成,她们就应该是彼此独立的存在,但显然,当所谓的激活剂、稳定器和营养液被注射之后,母体和分体呈现为交替的关系,一个活跃七天,另一个则沉睡七天,对外上她们只能以其中一人面对社会,所以她们的关系不是一种复制;是更新吗?的确,按照产品的说明来看,更年轻、更美好、更完美的就是分体,它是基于母体而成为“更优质版的自己”,或者说,分体是母体的一种派生,原始的存在依然是母体,分体无法超越母体而存在,“你是母体,一切皆是你。”正因为她们是这样一种关系设置,所以母体的一切用以都是为了给分体提供最美好的存在,分体所表现的一切也是为了让母体看到更优秀的自己,这才是一体的正确表现;但实际上法尔雅却并没有在母体和分体的更新关系上进行叙事,却以另一种完全不合逻辑的替换关系制造了矛盾——如果是替换,那么一定是对“一体”的解构,当分体有着取代母体的可能,当母体有终止分体的权力,何来“一切都是你”的唯一性?何来“更优质版的自己”的升级?

法尔雅完全是站在替换关系上进行叙事的,所以一体在这里就已经不存在了,当她们变成了两个个体,身体一定是不再有一体性了,那么一体是指意识?斯帕克和苏儿根本没有同一的意识;一体是指共同的记忆?也完全没有;一体指的是对社会的认知?对美的追求?对被崇拜的狂喜?这些都是法尔雅对现代人焦虑的一种普遍情感,也根本不是“一体”的演绎——当身体、意识、记忆这些属于个体的东西都不是“一体”的真正体现,“一体”也就变成了一种虚设,在这样的虚设中,斯帕克和苏儿就完全变成了独立的个体,而且开始了女性与女性之间的矛盾和决斗——当一体被解构,它实际上变成了自我和另一个自我的冲突,这就是自我和“自我他者化”的战争:从自我抢夺到自我对立,再到自我仇恨,直到最后自我毁灭。

《某种物质》电影海报

自我他者化出现的关键点不是母体对分体的嫉妒,恰恰相反,是分体对母体的抹除。在注射了“完美物质”之后,斯帕克经历了脱胎换骨变成了苏儿,自己则沉沉睡去,苏儿在海选中脱颖而出,之后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健身节目,而斯帕克虽然在醒来后继续遭受年老色衰的讽刺,但是有一个更年轻的自己开创新天地,她也完全按照产品说明来生活。但是在延续的套装送达之后,情况发生了改变:苏儿对邻居奥利弗说斯帕克已经从这里搬走了,现在自己是房客;然后她把寓所里的那张斯帕克的大海报撤掉,把斯帕克的躯体藏进了隔间里;她有了新的社交圈子,和男人们开始鬼混,并将男人带到了寓所里,全然忘记提供给斯帕克营养液。自己向外宣告是新的寓所主任,把母体藏身起来,忘记了母体的营养液,这就是对一体之母体的全盘否定,也就是完全把母体当做了生活的一个障碍,这就是他者化的真正开始——当斯帕克醒来过属于自己的七天生活,才发现苏儿为了得到更多稳定器,竟然抽取了母体身上过多的营养,而按照产品的说明,一方占用过多,另一方则会耗损过多,她们必须保持平衡,因为她们是一体的。

但是,当法尔雅将她们完全变成了独立的个体,变成了两个人,“一体”已经不存在了,所谓的平衡法则也只不过变成了走向最后溃败的预设,她们就这样沿着各自的轨道,在他者化的肉身更新和苍老中上演了从对立到仇恨再到毁灭的战争,最后斯帕克被过度攫取而成了行尸走肉,而苏儿也并没有在过度占有中越来越年轻,她也变成了更年轻的行尸走肉。更难以理解的是,法尔雅彻底破坏了“一体”的规则预设,让她们同时出现,面对面战斗,结果斯帕克被苏儿打死,而之后,当苏儿主持新年晚会,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急速崩塌,各种器官纷纷掉落,而在她走向解体的过程中,两个人又奇迹般合二为一,以“斯帕克·苏儿”的名义走向舞台,没有观众再认得他们,也没有所谓的美,连人之基本形态都不存在了,她变成了“怪胎”,真正一体的怪胎,直到变成血水在五星符号面前短暂停留求得最后的安慰。

怪胎和血水,是“一体”的最后形式,在法尔雅的世界里,完全是重口味和大尺度的肉身呈现,不仅是母体分体变成了彼此肉身化的他者,连电影本身也在不合逻辑的演绎中制造了肉身化的视觉效果,它们就是取消了美、崇拜、生命意义的“某种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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