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2-17 《一个也太多》:在谎言里重构秩序
合理的秩序不是太多,不是太少,而是刚刚好。一盘煎蛋、一杯美酒,一块丁骨牛排,在一个三个人组成的“家庭”里,就组合成了一种合理的秩序,只是当这样的秩序在谎言的名义下出现并且维持的时候,谁都不会想到有被戳穿的那一天,甚至谁都不可能主动去告知事情的真相,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对于生活来说,这样的实用主义是黑色幽默的,却也是其乐融融的。
要重构秩序,必然是先前的秩序被打破。丈夫、妻子和儿子,三口之家组成的是一个“应该”的秩序,丈夫在外工作,妻子照顾家庭,孩子茁壮成长,这是理想化的生活,可是这样理想的生活并不是现实一种,现实的尴尬是没有人在自己应该的位置上,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丈夫和儿子是颓废的大男子主义者,不会做早餐,不会做家务,几乎只是在家里“享受”着生活,所以在某一天早上,愤怒的妻子不辞而别——拎走了一只大皮箱,拔掉了电视机,没有留下纸条,没有说明理由。
妻子出走,也一定是饱尝了生活的无奈,也许曾经有过无数次的劝解,有过无数次的吵架,但最后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所以她最后的离去是带着愤怒的——她把丈夫的拖鞋从楼上扔了下去,扔到了街上的垃圾桶里。所以当丈夫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生活被改变了,他找不到妻子,找不到拖鞋,找不到早餐和水,而儿子费尔南多也是和父亲一样,还沉浸在慵懒的梦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家里的变故,没有预料到母亲的离开。没有女人的家庭,两个男人的生活,原有的秩序被改变了,对于他们来说,除了感觉到一丝意外,也只有尴尬,接下去的问题是: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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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也太多》海报 |
秩序被打乱,本来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一种习惯的改变,比如学着料理自己的生活,学着整理自己的房间,甚至学着照顾自己。但是这对父子显然没有想到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尴尬的现实,或者在他们看来,秩序是无法通过他们自己的努力去恢复的。所以他们选择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办法,到养老院去接妻子胡莉亚的母亲萝尔迪。从任何意义上来说,这都是一种下策,萝尔迪在养老院里,也是因为子女疏于照顾才把她送到那里,现在要重新接她回家,在某种意义上,父子俩所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女人,一个要付出努力改变家庭混乱秩序的女人。
为何选择这样一种策略,在丈夫看来,或许是认为通过道歉之类的方式将妻子接回来是不大可能的,毕竟妻子是愤然离去的,毕竟自己和儿子是不会改变习惯的,所以当妻子重新回到混乱状态,只可能意味着家庭矛盾会再次升级,所以选择岳母,是一种比较保守的办法。而实际上,老人的生活是孤单的,在养老院里生活对于她来说,是一种隔阂,所以当父子开着车去接她的时候,她甚至没有犹豫,也没有问原因,就整理了自己的物品,跟着父子在大雾天回到了“家”。当女婿对她说,你女儿不在家出走了之后,她也没有仔细问清原因,而是很肯定地说:“我想我们能够应付。”
能够应付是新秩序的开始。萝尔迪被接到家中,住在刚刚从储藏室腾出来的房间里,床上铺上了费尔南多临时从自己床上拿来的床单。其实,家里的一切还是混乱,但是萝尔迪似乎不介意这一切,即使有些不快,也没有说出来。于是三个人组成的家庭开始重构新秩序。父子俩似乎从来不想改变自己的颓废生活,他们照例还是看电视,吃零食,家里的一切乱作一团,但是当那个夜晚萝尔迪从门缝里看见父子的这种生活方式,她想到去改变。第二天早早出门,买来了物品和蔬菜,并为他们做好了煎蛋,然后打扫了房间,然后帮费尔南多下楼去买可乐。
新秩序开始建立,萝尔迪每天买菜、搞卫生,将这个家弄得井井有条,而父子俩也享受到了丰富、可口的饭菜,生活仿佛一下子改变了。在那一次三个人坐在一起吃着丰盛的晚餐时,萝尔迪甚至高兴地喝起了酒,“很高兴回到家里。”甚至有些醉意地说:“女儿不回家更好,就剩我们仨。”井井有条、其乐融融,这样的新秩序对于谁来说,都带来了快乐。可是,丈夫打给妻子的一个电话,却有些尴尬地将真相揭露出来。在电话中,妻子胡莉亚说,自己正和母亲在一起,她的一句反问是:“她怎么可能和你们在一起?”丈夫翻开抽屉里的相册,才发现接回来的女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岳母,她是一个陌生人。
真相在电话里,在相册中,却不在现实里,尴尬的丈夫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而正当他准备将真相告诉儿子费尔南多的时候,他看见“岳母”正在厨房里准备那块刚买来的丁骨牛排,而“岳母”也注视了他一眼,他欲言又止,在她“一分钟好就”的说话声中,他拍着儿子的肩膀,一起走进了厨房,愉快地聊起在市场里的见闻,快乐地说起今天的晚餐,整幢房子里都是三个人的笑声,自然而充满真情。
这其实是一个天大的谎言,从养老院里接回来的女人其实根本不是岳母,不是萝尔迪,而且从一开始,这个女人也知道自己成了假冒者,她被叫做外婆,被叫做萝尔迪,女儿叫胡莉亚,都没有否定,说明她要离开养老院早已经是预谋好的,只是要趁这样一个机会“逃离”,养老院对于她来说,只是一种寄宿的地方,没有家的温暖,所以对于“萝尔迪”来说,她的离开只是为了寻找家,或许在这里她已经住了太久,或者自己真正的子女对她疏于照顾,所以她不惜编织这样的谎言,走进一个陌生的家,照顾陌生的男人,从她那晚喝酒的状态中可以感觉到,虽然她买菜搞卫生,但是对于她来说,是告别了隔阂,告别了孤独,走向一种正常的生活。所以,首先是她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生活秩序,而接着改变了父子的秩序。对于父子来说,乱作一团的生活的确是破败的,在丰盛的菜肴,干净的居室中,他们也享受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生活。
所以不管是对于“萝尔迪”,还是父子,这样的生活是他们都满意的,那么即使是谎言,他们也不会去戳穿它,不会让生活重新回到以前的轨道上。但是,这种互赢的秩序却是暂时的,也是脆弱的,三个人因为都满足了自己的私利,所以宁可在谎言里,也自得其乐,但是他们不会真正去改变习惯,不会真正成为一家人,如果有一天老人的子女去养老院发现自己的母亲不见了而登门来找,如果有一天妻子胡莉亚重新回到了家,那么这样的一种秩序都会被打破,生活或者还会回到曾经的样子,萝尔迪在养老院里继续孤独,父子俩依然在电视、零食中度过慵懒的每一天,而这样的生活无非是走向又一个不曾改变的循环。
既然回到老路上,不如维持谎言,脆弱也罢,暂时也好,总之也是一种新的秩序,一种大家都得益的秩序,一种生活中传出微笑的秩序,一个也太多,一个也不少,秩序就是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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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乌压压一片
顾后: 《共进午餐》:被动中的身份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