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1-10 《星球大战:原力觉醒》:时间在午后醒来
星期天,午后,一种组合里包含着某种习惯性的生活方式,不是沉沉睡去,是随意进入和现实隔绝的短暂梦境,但是这一种可以有限地颠倒白天和黑夜的虚幻生活,却因为这一场《星期大战》的电影,而改变了节奏。是的,时间和地点都在置换,当我和小五戴上3D眼镜,走进电影厅,在被隔绝成黑夜的世界里坐下的时候,星期天午后以魔幻般的方式呈现出一个醒来的状态——醒来是“新希望”39年之后的觉醒,是恩多战役31年之后的对抗。
可是,当时间在午后醒来之后,当原力在2016年觉醒之后,对于“星战”来说,我们是该进入怀旧的沉睡状态,还是面对新秩序的一次光影唤醒?对于小五来说,《星球大战》电影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存在,即使最新一部,也是在他出生之前的2003年上映,所以不管是对于死星、原力、绝地武士,还是对于黑暗战士、天行者、R2D2,都是第一次听说,庞大的帝国体系、复杂的星际恩怨就仿佛是另一个宇宙,在这个星期天午后不小心闯入了他的懵懂生活;而对于我来说,也只是在2013年的时候,以回顾的方式触摸到了《星球大战》的《新希望》和《帝国反击战》,两部听说的经典,只是在电脑上有限地观影而打开了一个充满科幻和神话意义的世界。
所以,不管是1977年至1983年的《星球大战》三部曲,还是1999年至2003年的《星球大战前传》系列,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遥远的存在,而在星期天午后进入“原力觉醒”,仿佛是人为拉入到了怀旧的故事里。的确,2016年是一个新的时间节点,它距离由乔治·卢卡斯创立的“卢卡斯影业”将《星球大战》卖给迪士尼已经11年,而当它第一次被J·J·艾布拉姆斯以3D的方式进行了重新包装和改写的时候,觉醒的似乎不只是那一个神秘的原力,而更多的则是那个庞大的星战体系,那些多层的发展脉络,那些复杂的人物关系。
甚至还包括卢卡斯时代精心构筑的叙事野心。从正传到前传,卢卡斯用26年的时候完成了星战的布局设计和故事演变,黑武士达斯·维达和两个儿女卢克和莱娅之间的爱恨情仇像是一部家庭伦理剧,只不过背景放在了茫茫银河系,而在正传之后的前传里,卢卡斯完全展现他的野心,整整三部电影将黑武士的成长经历以颠覆式的方式演绎出来,而个人命运和社会变革之间的紧密结合,使得前传更具有社会意义。但是在这个以宏大浩渺的宇宙为背景的故事里,在这个以神秘玄妙的科幻色彩为特点的影像里,生不是起点,死也不是终点,复活、附体、超自然的重生,都从可能变成了必然,所以在正传和前传三部曲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在J·J·艾布拉姆斯手里,设置新的可能,设计新的叙事,完全是一种“觉醒”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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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大战7:原力觉醒》海报 |
只是,这种“觉醒”在J·J·艾布拉姆斯的野心里,却变成了一种复制:抵抗者联盟波·达默龙被抓,BB8带着标有卢克坐标的地图逃走,大反派凯洛·伦出现,对应的就是卢卡斯《星战》里莱娅公主被抓,R2D2带着死星设计图逃走,同时大反派黑武士第一次露面;蕾伊是从神秘的盒子里发现了卢克当年使用过的光剑,而在《星战》里欧比旺也是从盒子里取出光剑;芬恩和汉·索罗进入弑星者救出蕾伊并摧毁弑星者,而星战里卢克和汉·索罗进入死星救出莱娅成功摧毁死星;完全无关的蕾伊因为BB8携带的地图而卷入一场星球大战,而在《星战》中,卢克也是因为R2D2携带的地图被卷入帝国纷争……甚至蕾伊解开镣铐的意念,那间藏有秘密的酒吧里的老太婆,也都和星战里的情节一模一样:欧比旺就是通过意念躲过帝国军的检查,那个长着怪异面容的老太婆无非是尤达大师的翻版。
太多的情节设计,太多的人物风格,太多的戏剧冲突,都能够在《星战》里找到影子,与其说是J·J·艾布拉姆斯向卢卡斯致敬以制造一种怀旧的氛围,不如说是他以卢卡斯创造的叙事风格重新为自己的时代开辟一条捷径。但是走在这一条捷径里,J·J·艾布拉姆斯的个人风格只能被覆盖,甚至他自动选择了一种技术上的拙朴,以期展现卢卡斯当年的《星战》风貌,当21世纪的特技在电影中越来越成熟地运用的时候,J·J·艾布拉姆斯无疑是走向了一个反方向,所以尽管是以3D的名义进行了技术上的包装,但是整体看下来,没有史诗般的体验,没有震撼的效果。
甚至在应该铺垫而趋向高潮的情节设计上,也是草草了事,汉·索罗最后进入弑星者,面对的是戴着黑面具的凯洛·伦,这是敌我之间的对立,却也是父子之间的对话,凯洛·伦摘下面具,以真实面目示人的时候,他仿佛已经走向了人伦意义,甚至在他的脸上还有挣扎的痛苦,在他眼中还闪现出犹豫和眼泪,正是这种煽情般的情感流露,汉·索罗慢慢走近他,甚至毫无防备地把两人放在正常的父子关系上,而实际上,为第一军团最高领袖斯诺克效力黑暗面最重要人物,凯洛·伦的暴虐和无情似乎不会被人情打动,也无法从黑暗面走向光明,所以最后两人靠近之后不是深情的拥抱,而是残杀,那一柄象征邪恶的红色光剑插进了汉·索罗的身体,震撼、震惊的弑父故事似乎又找到了一个新版本——天行者卢克就是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了父亲达斯·维达,只不过31年前的证明的是正义战争邪恶,而31年后则是空留下一个悬念。
但是这个悬念缺少着铺垫和铺陈,虽然汉·索罗和莱娅在分离的时候,说起过他们的儿子,但是这并非是深切的想念,而在最后短短的弑父安排里,不论是汉·索罗,还是凯洛·伦,都没有在必要的情感流露和情节转折到来之前有过酝酿,凯洛·伦说自己很痛苦,感到自己正在撕裂,因为父亲代表的光明和领袖代表的黑暗在他内心深处角力,而最后的选择是听命于面具之下的邪恶召唤:“请再向我展示一次吧,再向我展示一次黑暗面的力量。然后我会扫除我们前进之路上的一切障碍。”这是最痛苦挣扎的一幕,这是最纠葛难以选择的场景,但是一切似乎都太快太过突然,当汉·索罗被光剑刺进身体的时候,他没有挣扎,前面的凯洛·伦也没有痛苦,似乎是冷漠,像是一个被设计好的道具,匆匆就完成了程式。留下的疑问是:汉·索罗为什么对这段感情没有任何防备?凯洛·伦为什么在邪恶中冷血到杀死自己的父亲?
实际上,在J·J·艾布拉姆斯的电影叙事中,这样的弑父故事应该是另一种起点,另一个寓言。在卢卡斯的星战体系里,天行者卢卡就是在一种弑父命运的痛苦中,邪恶之父其实是卢卡无法摆脱的个体宿命,他唯有用正义的宏大关怀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理性,但是在伦理意义上,卢克永远是痛苦的。而当31年后J·J·艾布拉姆斯同样用弑父的设计开启新的叙事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了正义的理由,而更趋向于冷漠和麻木,更趋向于无理性,更趋向于疯狂和暴虐,那种可怕的魔力已经醒来,它毁灭的是人伦,是情感。
所以在J·J·艾布拉姆斯的星战中,隐约透露出他试图打造的另一种寓言模式,那就是父性的毁灭。汉·索罗死在儿子凯洛·伦的光剑之下,其实是一种英雄主义式父性的覆灭,汉·索罗从前就是一个走私者,只是星际战争为他创造了一个人生的机遇,他帮助绝地武士,和莱娅演绎“公主和贫民”的浪漫爱情,在伟大正义之路上逐渐从一个无名者变成了英雄,正是这样的成长之路在J·J·艾布拉姆斯的星战中,才有可能更具现实性和寓言性,所以在这部电影里,几乎和汉·索罗出生一样的蕾伊成为了主角,这个从小就被抛弃在贾库的女孩在严酷的沙漠中顽强生存,而就是这个普通、孤独的女孩,却是J·J·艾布拉姆斯被赋予“原力觉醒”的新一代主角。
一个被抛弃的孤儿,本身在她的命运中父性就是缺席的,而她在和第一军团出生入死的对抗中,慢慢寻找她从未见过的父性,没有驾驶经验,却能自如摆脱敌机的进攻;没有受过训练,却能启动卢克曾经握过的光剑;而且,面对暴虐和黑暗战士,面对具有原力的凯洛·伦,她甚至从不畏惧,也没有处于劣势,甚至最后打扮了凯洛·伦,从在弑星者上面用魔力解除枷锁来看,蕾伊身上有着超强的原力,而这种超越普通人的力量赋予她一个神秘的身世。
揭露自己的身世,寻找自己的家人,这应该就是蕾伊今后人生之路上最大的目标,而当她被那声音召唤走向神秘的地下室,发现那个盒子继而在盒子里看见卢克使用过的光剑的时候,她的幻觉里出现里一个女孩的哭声,出现了分离的场景,出现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这是她可能存在的过去,也是她正在寻找的身份,只是缺失的一切并不能靠幻觉却获得,而需要用“原力的觉醒”来发现属于自己的那个命运,那种归宿,那个父性。
凯洛·伦杀死自己的父亲,是一种邪恶的弑父行为,而蕾伊在原力觉醒中寻找缺席的父性,则是一种命运的回归,所以对于J·J·艾布拉姆斯来说,这似乎才是他想要构建的新体系,才是他真正摆脱卢卡斯的关键,当蕾伊乘坐千年隼号,在一个孤岛降落,最后面对隐居在此的卢克。将光剑亲手交给他的时候,看起来是物归原主,但实际上是一种新旧天行者交替的一种仪式,蕾伊必将开始一场真正寻找父性的旅程,而她身上神秘的原力无非是一个信号,一种启示。“原力觉醒”不是怀旧式的唤醒,而是新旧交替之后新的启程——J·J·艾布拉姆斯带着太多的模仿印记致敬卢卡斯,而在致敬之后,则应该像蕾伊一样,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家,自己的父,自己的人生和归宿,真正开启一个星战的新纪元。
只不过是一个午后开启的梦,135分钟留下的是悬念,只是悬念之外的落幕,是打开那出去的门,是归还那3D的眼镜,是走向没有黑暗的白天,觉醒不是唤醒,当某一个时刻真正醒来的时候,有时候看见的只不过是一种虚拟,和现实隔绝,和怀旧告别,梦境从来都不走向永恒,从来只在星期天的午后短暂地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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