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1-03 《火和雨》:时间的制造业

仅仅是钢厂的生产过程?仅仅是一段时间的自然呈现?当10分钟的轧钢过程浓缩到1分06秒的时候,是正常的时间被抽离出了画面,还是另一时间被重新命名?

鲁尔地区钢厂,一条输送带,一块发热的钢条,当钢材被反复锻炼的时候,它看上去就是一次普通的生产过程。巨大的声响传来,流水线上,一块钢条自左而右输送过来,带着热气,在高温中变成了火红的游蛇;接着又自右而左,以相反的方向再次出现在流水线上,又是火红的游蛇,又是带着高温的热气;再接着,自左而右,钢条再次出现在流水线上,火红的游蛇第三次被锻造。

但是,这不是最后工序的完成,在三次带着高温从流水线上闪过之后,接着是喷射的水,降落到炽热的钢条上,在火与水碰撞的声响中,烟雾升腾,整个画面都被覆盖,最后消失的时候,连同那条火蛇也去除了火红的印记,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件成品,在流水线上被输送到下一道工序中。

: 詹姆斯·班宁
类型: 短片
制片国家/地区: 奧地利
语言: 无对白
片长: 1分20秒

这是1分06秒展示的锻造过程,从高温的钢条到被冷却的钢条,这是“火和雨”带来的完整的时间。但是为什么原先10分钟的拍摄素材被剪辑成1分06秒的时候,你根本看不出完整的自然时间被抽离的痕迹。所谓无缝剪辑手法,大约就是让视觉走向一种错觉,就是让画面看上去完整呈现了一系列过程。但是导演詹姆斯·班宁并非是要不露痕迹地用技术手段来造成这种错觉,相反,他故意安排了一个行走的工人,来突出时间被改变的可能。

《火和雨》电影海报

一开始钢条自左而右从画面中经过的时候,整个车间没有人,在空镜头里火红的钢条成为主角,它在运动,所以这个时间隐含着被抽离的可能,而在钢条自右而左再次出现之后,有一个工人出现了,他首先背对着镜头,然后慢慢从一条通道里走下去,消失在画面中,又变成了空镜头,钢条自右而左再次出现,而等钢条出现之后,那个工人又从流水线的对面出现,穿过了通道的时间似乎是无法抽离的,因为按照估算来看,从工人从这边走下去,再到那边走上来,他在镜头外的时间约等于自然时间,也就是说,这个工人一方面取消了空镜头的意义,另一方面则成为时间不曾改变的一个标志。

有人在,时间没有抽离,那么潜台词就是,时间是在无人的情况下被改变的,也就是说,剪辑技法抽离了时间,在钢条三次运动的过程中,在钢条被雨水熄灭的过程中,那些自然时间不露痕迹地消失在画面中,看上去是短短的几十秒,而真正的时间却是几分钟。但是,为什么詹姆斯·班宁要抽离那些自然时间造成一种错觉?似乎他并不是单纯为了一种剪辑技法的实验和实践,在一个看上去像是工业生产过程的电影诗里,他似乎在解构时间,而解构的目的是创造时间。

时间似乎没有离我们而远去,在完整呈现过程里,我们却明明白白地丢弃了时间,这是关于时间的一个隐喻,当时间被改变,是不是意味着另一种时间被创造出来?那么,当时间都可以通过镜头和剪辑被创造,还有什么不可以创造?鲁尔地区的钢厂,这就是一个现代工业的创造空间,从材料到成品,在流水线上它已经不是原先的自己,它在重新命名中成为金属之一种,所以“创造”在某种程度上就属于流水线,就属于工业车间,就属于现代社会——而且这种创造不露痕迹。

所以,创造变成了现代社会的一种常见动作,而且我们完全被这种不露痕迹的创造所欺骗,这就是现代社会“电影诗”背后的那个隐喻:我们是不是也像那钢条一样,在流水线上被锻造,被改变,被命名?我们是不是被抽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自然时间而成为一个产品?我们是不是活在已经取消了个体意义的空镜头里?但是,当这种现代社会的隐喻被詹姆斯·班宁揭示出来之后,他并不只是告诉我们这样一种生存现实,而是以更主动的方式来改变,而这种改变就变成了他在镜头里的另一种创造。

最后火热的钢条是被水降温的,也就是说,水终止了这样一种流水线上的存在,终止了被制造的时间,水之存在,是一种覆灭,是一种改变,也是一种拯救。为什么是“火和雨”,而不是“火和水”?水在某种意义上只是和火具有一样属性的东西,火和水一起进行着锻造,一样都是流水线上的制造,而“雨”却不是和火一样的物质,它是天上降落的雨,它是自然流经的水,也就是说,雨之存在,突出的是它的自然属性,它才是我们作为一种个体必须依赖的自然物质,所以当雨熄灭了火,也就意味着自然压制了人工,也就意味着天然取消了制造,所以在这个被安放在空镜头里的人工制造过程,需要雨的覆盖,而雨之存在,也是用人类的最后一种希望将我们从流水线的生存中解救出来,虽然是一片迷雾,但是在烟雾散尽之后,我们才有可能回归到本属于我们的温度,回归到本属于我们的时间,回归到本属于我们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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