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1-031975年的反身代词

10月31日,十月的最后一天,随着费尔南多·阿拉巴尔导演的《格尔尼卡之树》在电脑端被关闭,跨年的“写影·1975”观影计划终于落下了帷幕。从2024年12月23日正式启动到十月最后一天关闭,它所形成的完全封闭结构也意味着“光阴50年·光影50年”最终在岁月的凝固中成为一种生命之影。

2025年是个人生命中的第50个年头,没有“知天命”的人生体悟,也不是对“半百”生命的标记渴望,只是想以某种方式完成对时间的致敬:当50年后的双手横切过发黄的日历,是不是会触摸到曾经的岁月?当50年后的目光穿过尘封的时间,是不是会唤醒曾经的记忆?一种返回,以及返回之后的在场,以及在场之后的怀旧和体验,当最终回到生命诞生的纪年,从那些影像里能看见什么?对影像本身的看见和对时间的看见,构成了观影的双重看见,赋予了看见某种生命本体的意识。而看见影像以及看见影像中可能的自己,构成的就是一种“写影”。“传神之难在目。顾虎头云:‘传形写影,都在阿睹中。’其次在颧颊。”苏轼在《传神记》中如此写到,“写影”是画像,是写照,更是关于影像之书写和对“写影”本身的阐述。

从对影像观影开始,然后挑选电影篇目,寻找网上资源,制作网络专题,魔方式日历就构成了“写影·1975”的打开模式:是日历对位的海报,是海报背后的导演和星标,是经典台词,是上映日期,它们几乎完美阐述了在光影中流过的时间影像:观影1975年上映的电影共计399部,其中位列于1-12月日历的电影364部,只有生命诞生日留出了空白,这是“光阴”的唯一存在;增加了“零档案”系列,它以方块格式的方式组合成“1975”四个数字,共计上映时期不详的电影35部;电影上映日期和日历完全对应的电影218部,其余146部为非对应电影;其中五星电影两部,四星电影62部,三星电影270部,二星电影65部。

这是一份观影的数据,当在50年后以返回的方式回到1975,写影也是一种沉浸式的穿越:2025年日期所对应的星期,刚好和1975年一样,这不是50年出现循环的固定规律,而是1975和2025更具巧合式的特例,在某种程度上也是2025年作为“平方年”就如魔方一般具有50年一轮回的游戏性,现在和过去具有的同一性也更增加了沉浸式的感觉:当打开1975年的影像,就像回到了1975年的某年某月某日,过去已成历史,这种历史在50年后又成为了当下,而当下也拥有了一种历史在场的感觉:2025年3月5日,观影的是1975年3月4日上映的《女子监狱实录:性地狱》,仅仅相差一天,时间仿佛被重叠了;4月11日观影的是1975年5月31上映的电影《樱之森之满开之下》,而在半个月前的3月25日,导演筱田正浩已经告别了人间,生与死通过95分钟的电影被连接在了一起;2025年5月8日泰山之行开启,列车从南京南疾驰经过定远,而就在前一天观影了《一门英烈》,那侍卫跃上城楼如千里眼一般望见定远埋伏着的兵甲,电影和生活奇妙地发生了碰撞。

最为独特的观影体验则是在Diane Li的纪录片《赤脚医生》中,电影中母亲喂完奶后,将包裹着的小孩轻轻放在了床上,旁边的赤脚医生仔细查看了孩子情况,电影中的带着微笑的母亲21岁,电影中的孩子出生才一周,1975年《赤脚医生》中的这一幕仿佛变成了身体最切近的一次唤醒:那年的母亲22岁,那年5月我刚出生,年龄相仿的母亲、一样初来人间的我,再加上完全属于那个时代的“赤脚医生”,这难道不是50年前生命初期的一种鲜活“再现”?这难道不能唤起无记忆中的懵懂记忆?这难道不是亲见了被影像化的人生开端?

写影1975,观影1975,走进1975,从399部电影中知道了什么是特摄电影,知道了铅黄电影的特色,也打开了哥斯拉、老夫子、艾曼纽IP的世界;“由香港到澳门只有40海里,搭乘水翼船只要一个小时……”《港澳传奇》打开了写影·1975的序幕,回到1975年的老时光,见证了老戏骨谷峰、胡锦、石修以及邵氏著名艳星恬妮当年的风采,31岁的刘丹在8年之后参演了电视连续剧《射雕英雄后传》,塑造了经典的洪七公形象;1975年的林青霞21岁,从《云深不知处》中只有几秒镜头的春兰镜像,到《热浪》中与“好大风”争强好斗的夏小雨,从《在水一方》中爱情完美主义的“伊人”小双,到《八百壮士》中舍小家为大家的杨惠敏,从《水云》中反抗封建礼教的水樵,再到《爱情长跑》中活泼开朗的体育生许立屏,六部电影构成了林青霞早期电影序列;肯·罗素在《冲破黑暗谷》和《李斯特狂》中编织了一个疯狂的世界,赫苏斯·佛朗哥则在《琳达·春光夜未眠》《 疯狂修女1975》《淫镜》《市区》中表现着欲望中的身体叙事。

写影·1975”唤醒个体的记忆,书写电影的历史,但它更是对于整体时代的一种唤醒。这是一个十年还没有结束的中国,当年的内地电影年产量达到了22部,但是依然不及1961年三年困难时期年产量28部的水平,只是在10月1日这样的特殊时间节点构成了“井喷”,《春苗》《第二个春天》《红雨》《小螺号》《长城新曲》《战船台》等6部电影悉数登场。作为那个时代的电影作品,“三突出”原则必须一以贯之,矛盾的激烈化和斗争的政治化也是一种叙事的常态,也正是电影充满了对政治的图解甚至政治想象,对于历史研究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文本。但是从观影体验来看,50年后重现,“前历史”变得陌生而怪异,阶级斗争、贫下中农、两条路线、革命思想等口号式表达是时代之痛,也是电影之痛。中国是我们的中国,世界是他们的世界,1975年是世界和中国共有的1975年,如果横切过1975年的一天,1975年果然是完全不同的世界:1975年1月1日上映的电影至少有三部,一部是伯格曼导演的《魔笛》,一部是“重拍”的《渡江侦察记》,另一部则是中国香港罗维导演的恐怖片《心魔》,三部电影呈现三种风格,分别代表着西方电影、内地电影和香港电影:《魔笛》是对神话传说的演绎,《心魔》讲述的是鬼神恐怖故事,《渡江侦察记》则体现的是一种英雄主义的史诗,神话传说、英雄史诗和鬼怪故事,它所构成的三种影像文本,就是1975年的三个时代面向。

当50年后再次回到1975年,以一种向外的方式重新解读1975的影像世界,它其实是多元的,这一年,阿尔及利亚导演穆罕默德·拉赫达尔-哈米纳的《烽火岁月志》获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这一年匈牙利导演玛塔·梅萨罗什的《领养》获的柏林电影节金熊奖,这一年,科波拉执导的《教父2》获奥斯卡最佳影片,费里尼的《阿玛珂德》获最佳外语片,而1976年的奥斯卡最佳影片属于1975年上映的《飞越疯人院》。更重要的是,这一年被称为“改变电影历史的一年”:1月1日上映的《魔笛》开创了歌剧影视化的新路径,直接影响后续现代舞台剧与影视的融合趋势;8月14日上映的《洛基恐怖秀》是一部融合科幻、恐怖、歌舞和喜剧元素的电影,开创了怪诞歌剧电影类型;《让娜·迪尔曼》用沉默的独白讲述了一个女人被“仇敌”囿于三天封闭世界的生活,香特尔·阿克曼以持续性和重复性构筑了暴力和反暴力的双重影像;弗里德里克·怀斯曼在《福利》中对资金短缺的索赔者和疲于奔命的社工进行细致系统分析,在对话中取消了对话,在秩序中走向了失序,在福利中看见了“非福利”的现实;梅索斯兄弟的《灰色花园》发出了关于剥削与同情的沉思,斯皮尔伯格的《大白鲨》创造了影像具有的侵略性和兴奋感,黑泽明在《德尔苏·乌扎拉》中探讨了文化和自然的冲突;《热天午后》暴力、《索多玛120天》的畸变、《智利之战》的革命、《毛骨悚然》中的惊悚,以及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乌斯曼·塞姆班、玛格丽特·杜拉斯、斯坦利·库布里克、阿涅斯·瓦尔达等人的经典作品……它们共同构成了1975年的影像世界,共同改变了电影表达的历史,共同书写了时代的病症。

1975年的中国日历上,是宝成铁路电气化工程竣工,是首颗返回式遥感卫星发射,是杂交水稻推广和古生界油田发现取得进展,是潘多成为全球首位从北坡登顶珠峰的女性,是蒋介石因病在台北逝世;1975年的国际日历上,是越南战争的结束,事柬埔寨、老挝政权更迭,是安哥拉、东帝汶开启独立进程,是亚洲有史以来第一次消灭了天花。这是一个争霸继续深化的冷战时代,这是殖民体系逐渐瓦解的时代,这是新自由主义兴起的时代,电影表现时代,电影也是时代重要组成部分,当1975年变成历史,那一道泛黄的光影并没有从岁月中完全褪去,它是看见的部分,更是戈达尔在《第二号》中“看不见的部分”,“这不是左派右派的电影,这是身前与身后的电影。”身前是那时,身后是现在,身前是1975,身后是2025,身前是传形,身后是写影,隔着50年的光阴和光影,最终被一个叫做“自己”的反身代词所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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