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03《巴勒斯坦景象》：于无形之中见全貌
“旅行结束了，我们发现了圣经中的世界，但已破败不堪……”这是对于此次旅行的结语，发现了圣经中存在的世界，这个世界却又破败不堪，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巴勒斯坦的景象”构筑的世界既是古代的，又是现在的；既是已存的，也是已毁的；既是在寻找中探寻了遗迹，又在经过时感受到了遗憾，而这或者是考察之外最大的收获，它和电影无关，却是一种鲜活的现实。
第一个镜头是在飞机上，旁白：“为了拍摄《马太福音》他去了以色列，他是罗马下层阶级与边缘人群的诗人……”旁白是对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的评价，之后是对帕索里尼的采访：“你此次旅行的目的是什么？”帕索里尼回答：“我想拍摄一部与之前相比非同寻常的作品，不是通常意义的主流电影，这是一个于无形之中见全貌的故事，我会在街头、学校等地物色演员，他们不一定是专业演员……”旁白描述了帕索里尼，问答关于此行的目的，帕索里尼阐述了拍摄电影的初衷，这是纪录片的“序言”——纪录片的全名是《为<马太福音>在巴勒斯坦考察》。很明显，帕索里尼既是幕后的导演，也是镜头前的演员，而在59分钟的纪录片里，帕索里尼也总是出现在画面中，他和唐·安德烈亚一起开着那辆豪华的汽车，而镜头跟随着他行经的地方完成了关于“巴勒斯坦的景象”的拍摄，所以从另一个意义上讲，这是一部关于帕索里尼寻找圣经故事的纪录片，成为其中演员的帕索里尼就是在寻找中发现了已存和已毁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在现代意义上来说，就像帕索里尼和他的电影表现的那样，是边缘的存在，是非主流的故事。
这一路的考察并非只在巴勒斯坦，还包括约旦和以色列。一开始，帕索里尼发现了一种惊喜，在离特拉维夫仅50公里的地方，他看到有人正在那里徒手劳作，一切都是原始的，“这里没有意大利的工业化，这正是我想要寻找的——圣经所描绘的室外桃源。”但是，随着旅程的逐步展开，最原始的世外桃源、最具宗教氛围的景象逐渐变得现代：在以色列的太巴列湖边上，帕索里尼和唐一起来到一棵树下，感受这里的自然气息，唐说起这里在古代是海，而现在它只是一个湖；巴勒斯坦的福山是《四福音书》提及的地方，帕索里尼在半山腰发现了一座教堂，他认为这就是耶稣布道的地方；在约旦，唐说起基督教的起源就在约旦，耶稣就是在这里开始和结束了冥想，但是帕索里尼看到的却是现代化的房子；在盖拉达，狭长的草原，草原上的橄榄树，以及经过的驴子和少女，都让他有一种重返历史的感觉，但是山上的集体农庄让他有些失望，而选择在集体农庄生活的人，正是因为贫困而聚集于此，很多地方却变成了废墟，帕索里尼感慨道：“这里不仅是物质的废墟，也是精神的废墟。”
| 导演: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 |
寻找圣经故事发生的地点，帕索里尼的考察逐渐变成了对现实的思考，物质废墟和精神废墟的存在，像是对圣经的某种回应，也许正是没有信仰的贫困生活，才使得耶稣开始了布道，而几千年之后现实依然是贫困，现代的耶稣又在哪里？贫困不是主流，而已经变得现代化的城镇是不是成为了主流？在巴尔谢区的沙漠地带，还生活着贝都因部落，帕索里尼称他们是“未开化的前基督徒”，他们为耶稣布道的出现创造了条件；但是在拿撒勒，帕索里尼明显感觉到了城市在工业化之后失去了原味，他开始失望；而在耶路撒冷，经过了太阳门，经过了客西马尼园，经过了西罗亚水池，经过了地狱谷和哭墙，“耶路撒冷暗示了很多可能性。”但是很多现代化的景观破坏了这种可能性；在巴勒斯坦区域，大教堂、大马士革和集市，甚至伯利恒，还有曾经的遗迹，但是也不再是自己理想的取景地，“这些地方都不符合电影的要求……”
从对电影取景地的考察目的来说，帕索里尼的此行当然是失望的，也是失败的，那些村庄与城市，或者已经成为废墟，或者发展得太现代化了，都和电影想要达到的感觉相去甚远，只有在一处海边，帕索里尼似乎找到了理想之所，“这里的广袤是意大利无法比拟的。”但是这并不能构成他那部电影全部的外景。带着失望，和唐说起了圣经，说起了基督教的起源，对话中似乎开始了对一种深奥美学的探讨，“我和唐在这儿说什么？可我们进行的不过是通常的交谈，而当中我倾向于将耶稣时代的世界看作与我眼前这个世界十分相似。这是个相当凄惨的世界，牧歌式的，远古的，被摧毁的世界，然而唐却倾向于在围绕着耶稣的环境中看到某种尊严。”两个人沿途进行的片段式对话也许才是此次旅行的收获，而这片土地也正是在贫困和现代的夹缝中，在冲突和战争中，更需要宗教式的救赎，才能在无形中窥见全貌：耶稣之布道，宗教之起源，难道不正是对可能性的探求？当他们最后来到了耶稣诞生地伯利恒，虽然一切遗迹都已不存在了，甚至出生地也完全是一种想象，但是当钻入那个传说中耶稣诞生的小屋，当站在高处俯瞰伯利恒，于无形之中的全貌在现实之外被构筑起来：“耶稣把那一刻留给了我们，供我们去探寻他的足迹……”
《巴勒斯坦景象》电影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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