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22 《词语,词语,词语》:我们为何会失语

词语,词语,词语,以及最后的省略号,一种词语的泛滥,一种词语的淹没,当复数的词语占领我们的每一个角落,当无数的人都成为说出词语的说者,当无数的人又成为被词语占有的听者,还有什么是可说的?还有什么是可听的?还有什么是词语具有的真实意义?

一间咖啡馆,桌子和凳子以空无的方式呈现着,这个世界本来是寂静的,但是对于桌子和凳子来说,它们的意义就是在空无中等待客人的到来,但是当人群进入咖啡馆,就意味着说者和听者的到来,就意味着寂静变成热闹,就意味着词语会充斥这里的角角落落。其实,词语是否有意义,完全取决于那些说者和听者:说者制造词语,在他们看来制造的词语都是有意义的,因为一旦说出,意义就已经形成,而真正形成对应的是听者,或者说只有在说者和听者之间构建一个通道,那些词语才具有生命力,才能在传递和回响中抵达它原处的意义。

说者落座,听者落座,说者开始说话,听者开始倾听,这个通道已经被打开,但是打开的世界并不是互通的,它可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隔阂。咖啡馆门口的两个门卫,站立在两侧,他们相互打招呼,那从嘴里说出的话语变成了相互问候的手,握在一起,是一种礼节,可是,为什么会掉落在地上?那个喝咖啡的女人,嘴巴里吐出一串的赞叹,但是,为什么无法进入邻座那个看报纸男人的耳朵?男人坐在那里说出一连串财务报表的数字,可是,为什么旁边的女人哈欠连天?

: 米谢拉·帕夫拉托娃
类型: 动画 / 短片
制片国家/地区: 捷克斯洛伐克
语言: 无对白
上映日期: 1991-08(加拿大蒙特利尔电影节)
片长: 7分47秒 / 10分钟(美国)
又名: Words, Words, Words

这是说者和听者之间的隔阂造成的,门卫相互打招呼只是没有实际内容的用语,所以最后掉在地上像垃圾一般;喝咖啡的女人赞叹声对于看报的男人来说,也一样是无意义的述说,一遍又一遍,即使细碎的词语变成了巨大的河流,也无法影响到听者;财务报表的数字,对于男人来说意味着财富和地位,但是对于女人来说,是枯燥的,甚至成为一种打扰,她甚至更乐意转过头去和邻座无关的男人抛出媚眼。

《词语,词语,词语》电影海报

说者和听者之间的隔阂,让词语在说出的那一刻具有意义,但是它无法完成传递,无法形成共鸣,所以最后在单一的通道里成为无意义的废话,而这种无意义实际上又重新让说者变成了失语者。而在词语的世界里,却还有另一种失语者,因为所有被说出来的话,在本身意义上都是一种无意义,也就是说,说者自己制造了废话,不管有无听者,从一开始,词语就是一种分泌物。两个女人是说者,也是听者,但是她们议论的是某个男人和某个女人的花边新闻,当道听途说在她们的口中变成热门新闻,词语便开始变形,简单的词语膨胀成硕大的词语,宛如一只大象,在人群中穿梭;男人吐出一连串的词语,那些词语开始包围旁边的女人,宛如一张被子,把他们拉向了暧昧的床;两个相似的男人,不停地唠叨,最后宛如大象的词语从这一张嘴里出来,进入那一个耳朵的时候,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老鼠,再从另一张嘴里出来,从另一个耳朵进去,又变成了更小的爬虫……

如大象一样巨大的词语,如河流一样不息的词语,如被子一样诱惑的词语,说者和听者一起改变了词语的形态和大小,甚至词语的性质,在某种意义上,词语泛滥而变得匮乏,也就失去了词语最初的意义,它被改写,它被虚设,它脱离了词语本身的属性,它们是闲言碎语,是风言醋语,是流言蜚语,是花言巧语,是恶言毒语,是污言秽语。而说者和听者,变成了对牛弹琴的人,变成了虚情假意的人,变成了猥琐的意淫者,变成了道貌岸然的骗子,被面具化的词语,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在这个层面上,说者和听者也在词语的改写中成为无意义的人,甚至成为失语者。

而对于词语最残酷的一种扼杀,则是面临爱情是的无措。坐在那里的是一个女子,她一个人在等待,等待就如那些桌子和凳子一样,期待的是一个主人,侍者似乎对女子有好感,他上前,开始说话。对于侍者来说,他的身份是服务人员,所以他一开始无法用真诚的话来表白,于是在简单的问号和女子的感叹号之间建立了联系,这是顾客和服务人员之间的交流,当然交流是有效的,因为感叹号就是对于问号的回应。然后,她等待的男子到来,这是一个好的开端,而且男子向女子说话,女子向男子回应,也都是保留了词语的正常状态,气氛是和谐的,对话是快乐的,甚至在两个人的甜言蜜语中,词语慢慢组成了一个象征爱情的心,一个一个的词语,一句一句的话,就像拼图,最后一块一块组合在一起。

但是,在即将完成爱心的时候,那最后一块拼图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组合进去,它被阻隔在不完整的爱心之外,这是一个尴尬的结尾——爱心需要最后一块才能完整,最后一个词需要进入才能完成意义,当需要和被需要不是同一个词语的时候,再多的甜言蜜语,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而当最后成为一种缺失,是不是意味着先前的所有词语只是一种骗人的谎话?于是爱意绵绵的对话变成了争吵,嘴里说出的词语变成了伤人的图形,于是男子愤而起身,把自己和女子组建起来的词语抛弃在一边,而女子也不甘示弱,她说出的词语变成了一堵墙,试图阻止男子的离开,在冲突中,男子拆解了墙,最终永远离开了女子。

这是关于爱情的一次全过程,从最初的甜言蜜语到后来的尴尬结尾,从互不相让的争吵到最后的冲突,每一个过程都体现在词语里,词语可以是温暖的,可以是感人的,也可以是令人害怕的,可以是伤人的,当词语解体,意味着爱情解体。但是在女子的哭泣中,曾经有着好感的侍者走上前来,他说出的一个词语却恰好是那块爱心拼图里最后一块,一个大大的爱心完成,是词语最后的意义,但是女子却不接受,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伤感故事里,最后的结局是,女子拿着完整的爱心离开侍者,离开咖啡馆,向着她自己想要的爱情而去。

最后一个词语是最有意义的词语,却在不属于词语的听者那里,所以它最后的命运也是无意义,而侍者就像词语一样,成为最终的失语者,成为被爱情抛弃,被词语抛弃的存在。词语需要说出,词语需要听者,但是当词语被改写,当词语被虚构,当词语成为分泌物,不管喋喋不休,还是滔滔不绝,最后也都是一种沉默,一种失语——最后的咖啡馆所有人都散去,没有了说者,没有了听者,只有最后一个真诚的侍者,只有那些从不讲话的凳子和桌子,寂静而存在,或者也是词语最后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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