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21我怀抱你所有残存的意象
必须是黑白的:黑白的天,黑白的路,黑白的树,黑白的泥土,黑白的废墟。
蜿蜒而进村的水泥路还在,水泥路口的柳树还在,柳树上的鸟窝还在。一种存在,无声无息,在冬日的黑白里,它们依然活着,没有干扰地活着,自由自在地活着。一天之后是另一天,另一天之后是再一天,在昼夜交替、晨昏交割的日子里,它们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天与地之间占据着一方位置。
可是,当人声出现,它们是不是会想起一些什么?是不是会感到一些寂寥?人声都是背景,都是不经意出现,而出现在背景之后又消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最后归于寂静,而它们看见,也不伸手去触摸什么,也不想要挽留什么,在一天之后是另一天,另一天之后是再一天的时光中渐渐老去。
但是,一定不是逐渐苍老的,一定不能在自己的位置上自然生息。那些被推到的房屋,那些凌乱的砖石,那些倾圮的废墟,已经提供了命运的样本——一年前它们就已经倒下了,在时间里它们没有什么可以反抗和改变的,而一年后,另一个一年后,再一个一年后,这些活着的路,活着的树,活着的鸟窝,也一定会像已经死去的它们一样,被推到,成为凌乱的废墟,那时,应会有成群的鸟从树上飞离,一定会有粗壮的树从直立中躺下,一定会有无数的叶子在天上飞舞——最后归于地,归于泥土,归于一个再没有人经过的大地。
是的,隔了一年,那些流泪的人早已经背身而去,即使人声响起,也是零碎的,路上再不会留下脚印,砖石间再也不会放下目光,没有声音,没有影子,没有时间,一切以最单一的方式逝去。但是,在黑白的影像里,也必须留下一点彩色的东西:那靠山的西面还有两间平房,黑白的瓦片下住着还不曾走的人,从去年的冬天到今年的夏天,再到第二个冬天,他们见证了这里改变的一切。驻留在这里,却不再有夜晚的灯,和不再有避暑驱寒的工具,他们和白天的日光,黑暗的夜一起,还有一条白色的小狗——它总是坐在家门口,看没有经过的人,听寂静的声音,只是偶尔有车有人经过,它便吠叫着,唯一的声音,穿过平铺而没有障碍的废墟,穿过树枝间渐渐拉大的空隙,飘向远方,最后被那黑白的山,黑白的天所湮没。
狗声传来,也是活着的象征,和不曾搬离的主人一起,成为这废墟世界里的符号。其实,在那堆砌的泥土上,不是还有茁壮成长的萝卜?在那田畈里,不是还种着青翠欲滴的青菜?它们被种植,也将被收获,一茬又一茬,一季又一季,鲜活着,泛出生命的光,也保留着主人培育的气息,虽然仅剩一点,但也是激活了有过的记忆,沉淀着生活的原味。所以,在这个被打开的冬季,在这个被命名的黑白世界里,它们的存在,就是最后的一抹色彩。
杂草也会疯狂地长起来,它最后也一定会覆盖这些色彩,但是在还没有完全走向消逝的时候,允许它们在废墟之外书写农事诗,也允许自然成长的一切都能蓬勃,寂静但不寂灭,一天又一天,记忆可以持久,生命也可以顽强,听几声狗吠,看几眼翠绿,世界果真残存着它不死的意象,及天及地及人,都是一种和时间无关的拥有。
旧与新 |
已经足够颓然 |
和生命有关的绿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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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最黑的一天如指尖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