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21 木心:肉体是一部圣经

我是许久不打开那书了,时间终是在一个地方停滞了,不再向前,云雀终于也不叫了,整个冬季异常安静,仿佛落英正纷纷扬扬下落,却不露声色。

远去终归是一种肉体的放逐,加了厚实的冬衣,整个岁月都苍老了,没有一点珍惜和挽留的迹象,一点一点,剥蚀身体里曾经的激情和抵抗的情愫,回归到安然的一天,没有风没有雨没有日,只有死。12月21日,多么无聊而又纪念的一天:明年今日是玛雅预言中的世界末日年,北京将成立评审机构审核剧本,烂剧本将禁止投拍;男友没陪看电影,16岁英国嫩模卧轨自杀,还有,谁是你的时间杀手?试管代孕生八胞胎触犯了哪些道德和法律?工作压力大会不会导致胃溃疡而死?

喧闹之外,是一本书册的重新打开,是一种生活的飞行姿态,肉体,是一部开放的圣经:“圣经虽已蔫黄/随处有我的钤印/切齿痛恨而/切肤痛惜的才是情人”。72页和73页之间,隔着二十年,“四季是爱的衬景”,他也终于回来了,一张书签很精致地夹在岁月的中间,不枯烂,像肉体一样,蔫黄了又如何,切肤痛惜的才是情人。只是,那个江南之城再也不能容纳你的肉体了,84岁,时间却比肉体更苍老。

时间:12月21日凌晨3时,地点:乌镇。他的名字叫木心,我听闻着一个时代的远去,像一首诗里反复出现的肉体,在1993年的时间之轴上,镌刻着谁的名字?这是必须虚拟的时代,它不在现场,他在西去的列车上,少年时代的阅读里早已形成的的欧罗巴,不断感慨着“别来无恙”,已经不能再去翻阅哪些“不期然而然的个人成长史”了,最早的1927年,更早的1982年,以及最后的2005年,在一个地理反复的游走中,书写了一部灵魂的《圣经》:

二十年后我回来了
仍然是一见倾心
往昔的乐曲又起清音
曲罢你踏上归家的路程
你又成了饭桌
成了床铺,成了矮凳
谁也不知道那倚着的
躺着的,坐着的
是一架稀世珍贵的金琴
全家时时抱怨还不如四邻

只是我们是容易忽略这样的琴声,听不见也就没有了图腾,《我纷纷的情欲》或者《伪所罗门书》,还有《诗经演》,并无多少的刻骨铭心,只是一闪而过的心灵陈述,寂然而又空灵。《诗经演》压在最底层,和木板相依着,而上面是那些有些蔫黄的书册,重重地压着,似乎翻不了身,这被镇压着的场景也就进不了我的视野。

我并不是忘了,是恐惧,《诗经演》里有一个迷宫,衔接着“古典汉语传统与五四传统”,不能轻易打开,也不能轻易合拢,就在那似开非开的状态下,就像我把手伸进72页和73页之间,也就隔着二十年,瞻仰着“肉体的圣经”,却不知所措。而我们,似乎正在远离那一些些的信仰,一个诗人的死,也被浓重地披上了末日论的外衣。

木心是谁?这永远是一个疑问句。

木心是谁?可以这样问,但是他并不是被时间抛弃的,他匆匆地走,想要对世界做一个交代。那些沉溺在历史中的往事是很难再翻阅出来了,上面都是灰尘了,就像我不看《诗经演》,那些四字的组合也就被灰尘重重覆盖起来。他仿佛是睡了,在眠息之中寻找灵的归宿:“《圣经》无疑是伟大的文学作品,耶稣是第一个懂得悲哀的诗人。”

很久远了,仿佛就是一个来自异乡。经历了磨难和痛苦,经历了焚烧和鞭笞,他又回来了。“文学鲁宾逊”?中文写作的标高?终于有了《哥伦比亚的倒影》,《关于木心》的小册子也一同销售,标签着一种文化的浅薄和浓重的消费主义倾向,“木心的尴尬在于我们的文化消费已经进入调笑时代,即使算作文化奢侈品,半辈子吃了太多的苦,也很难松弛从而成为文化奢侈品。”

书写从来都是一件苦难的事,当迂回了半个地球又回到家乡的时候,或许,他的孤独更甚,也从此再也走不出去,而对于我们这样的阅读者来说,同样也在经历着苦难。“当我们打开木心先生的书,很可能不是我们阅读木心,而是他在阅读我们。”阅读和被阅读,一样会看见“蔫黄”的圣经,却找不到“切肤痛惜”的情人。

“波斯的鞋,希腊的枕”都已远去,故土,终将是埋葬肉体的地方,叶落归根,那册圣经将要合拢,而我们乐意在这里路过,寻找忽略在时间里的那些灵魂的响器,告别那些“贪得无厌的姿式”,因为他说:“从明亮处想,死/是不再疲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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