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纸草,书写历史

编号:W11·2120421·0874
作者:[美]罗杰·巴格诺尔 著
出版:上海三联书店
版本:2007年3月
定价:22.00元亚马逊6.50元
ISBN:9787542624949
页数:166页

我很猥亵地把“纸草”读成了“草纸”,以为就此拉开了和肉体接触最隐秘的那部分,草纸是一种工具、一种生活方式,而纸草作为一种人造书写材料,却有一段从简单工具到文本的历史过程,也就是所说的“书写”的历史。从古埃及开始,纸草就是用于文字材料记载的书面材料,原料取自一种灯心草属的植物的茎的内部。最好的纸草用罗马皇帝的名字命名,最差的纸草不能用来书写只能按斤批发用作包装纸。而纸草记录的内容包括文学、账本、契约、信件等等,埃及之后,由于征服和被征服,希腊人、罗马人、波斯人和阿拉伯人都使用了纸草,一起构成了纸草的历史,所以书写纸草的文字多种多样,有埃及自己的象形文字、世俗体与科普特语,也有希腊语、拉丁语、阿拉伯语等等外来文字。纸草文本折射的古代寻常百姓的日常生活里,也许也有草纸的那种对身体的清洁功用。


《阅读纸草,书写历史》:永远修订的开放文本

将纸草说成是“草纸”,多少是一瞥之后产生的意义,内中当然有着外行的无知和调侃,作为第一次进入我的阅读视野的图书,“上海三联人文经典”的系列命名让我有一种圈外人的羞耻感,远离“经典”当然是会做出诸如纸草=草纸的戏谑式理解,此种圈外的尴尬倒如弗里耶所说,需要对文书“逐个加以重构”,再考察新纸草“与其他留存下来的全部纸草之间的关系”,这种“古物研究式”的方法当然会遇到“个别与一般”的难题,而对于这种远离我们生活的纸草来说,“逐个加以重构”和“考察全部纸草”或者也是一种无法实现的理想主义。

遥远的距离,是纸草必须的尴尬,从时间上来说,是古希腊对于纸草的使用历史,跨越过去也是几个世纪前,所以作为“最好的古老史料”,纸草完全是一堆故纸堆里历史,不管是埃及自身的发展历史,还是希腊罗马化,或者是历史上被被希腊人、罗马人、波斯人和阿拉伯人征服的历史,都远离我们,异族征服的历史写在埃及的土地上,从不曾踏入,也不曾有什么兴趣,所以不管是时间上,还是空间上,纸草作为一种“文本”完全在阅读体系之外,虽然是特殊类型的“智力活动”,但像保存在“开罗秘库”里的那些文本一样,完全存在着“包含释读和复原方面的错误”。

所以,阅读的首要问题是了解纸草这种史料,从物质层面来说,陌生的纸草带给我一些相关的信息,作为植物,是水生灯心草属植物,可以长到4.6米高,在古代的非洲、巴勒斯坦等地有分布,下埃及尼罗河三角洲地区尤其盛产,用途:搓绳编篮子,制鞋造船,但最广的是作为书写材料,当然作为书写材料的纸草,在公元4世纪以前,地中海世界的大多数书和所有官方记录采用卷的形式,一卷纸草大抵6-8米,可以写满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的一卷,或两至三卷荷马史诗,包括在之后希腊世界的普及,纸草作为书写材料记载着那段生活,同时也反映着政治、经济、宗教的变迁。如果单从纸草的词义衍生而来的papyrus来看,却在翻译中可以看到“草纸”一说,这无疑是一种打通两者的一次努力,还给词义及物质一种理解的通道,无意对于阅读来说是一次实验。

所以,纸草而言,有一种逐渐低俗的过程,撇开草纸的纯翻译性理解,从纸草的产生来看,从一开始倒是具有浓厚的贵族气,比如papyros来自埃及语,含“属于法老的”意思,暗示纸草的商业生产由埃及法老一手垄断,而在公元1世纪罗马人老普林尼的《博物志》里,对于纸草的命名上完全可以看出这一痕迹,以前的纸草一等品“圣纸”,只用于宗教书籍,后来以奥古斯都之名命名,而次等品,以他的妻子李维娅命名,如此一来,圣纸跌入三等,及至以后,纸草才慢慢走向世俗,叫剧场纸、赛斯纸、提尼亚纸、集市纸等,从这条曲线来看,纸草所经历的演变也承载着贵族和世俗两种性格,比如,在希腊罗马时期的埃及,埃及语言和希腊罗马化语言在纸草上的不同应用就可以说明两种路径:希腊语做为官方语言用于契约、税收等官方文件中,埃及语则用在宗教活动中,象形文字和世俗体在神庙中的使用,再到后来基督教的兴起,科普特语带有明显的基督教特征。而纸草记录的文学、账本、契约、信件等等内容,其实并非是完全世俗化的内容,却是可以窥见埃及的社会现状,在纸草的写照中发现发展的轨迹。

如果仅仅是对于纸草的介绍,那么罗杰·巴格诺尔的这本书完全是一本科普读物,《译后记》里一开始就指出,书“重在讨论纸草文本作为历史证据的方法,以及古代史学者怎样把人类学、统计学,比较史学和传统语文学的方法运用于纸草文本”,目的是“探询古代寻常百姓的日常生活”。其实,罗杰·巴格诺尔并非完全是通过证据来寻找历史生活片段,对他来说,其实是更形而上学的问题,即“书写历史是为何意?”,在《历史与纸草》的导论中,罗杰·巴格诺尔把这个问题称为“更加根本、更加心悸的主题”,这种对于历史建构的怀疑论充满了勇气,我们为什么要书写?在历史的构建中,纸草如何还原历史,又如何破坏秩序?其实,罗杰·巴格诺尔只是借助纸草这一工具,来反思历史构建中的诸多疑问,从而在更大程度上对“历史是‘客观’的学科”这一争论寻找“内在困难”,也就是说,通过纸草在历史中的作用和经历,来寻找我们对于历史真正的态度。

作为历史学家,罗杰·巴格诺尔当然有自己心中的那副历史图景,但是历史在多大程度上是客观的,是真实的?这是他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在“导论”中,他指出:“历史不是对过去的再现,而是对过去的组织和理解。”也就是说,历史完全不是既有存在的秩序,而是后来者通过各种途径的“组织和理解”,那么我们所面对的历史多大程度上是客观的反应,罗杰·巴格诺尔指出,“关于过去的知识由于我们对未来一无所知而受到重大限制。”很明显,这种“一无所知”使历史隔在我们之外,而要解开这无知,必然是要对过去的知识了然于胸,所以他选择用纸草这种关照物来构筑一个历史。

而这个历史的物质性被罗杰·巴格诺尔一再强调,他指出,“把物质因素放在建构历史解释的首要位置”,这“而与最初几代法国年鉴学派的历史学家有点类似”。所以在他看来,“编写文书通常就是为了记录、甚至为了体现物质权利和义务,并且尤其为了让政府对全体人民施加控制。”这种社会秩序的物质性完全为纸草的地位奠定了基础,也就是说,纸草上所记载的所有数据、契约、文书,全部呈现着历史的物质性,而使用着的语言也充分展示着埃及的变迁和社会现实,托勒密时期在一件纸草文本之上的那封信,只有短短九行,就可以考察出里面的内在关系,从而得出“作者是收件人的妻子而非母亲”的论断,所以纸草不单单是一种文书,而是在其中扮演着更大的作用:“书页的社会特性及其对权力的依赖充当了介于我们的审视和古代社会之间的又一面滤色镜。”

这种“滤色镜”的作用,当然是对于历史文本的选择,特别是历史物质在时间过程中的损耗,对于纸草来说,可能会带来最致命的影响,一以贯之的物质性链条被断开了,所以这里的悖论显而易见。罗杰·巴格诺尔指出,用语文学方法研究纸草文本,本质上存在一种悖论,一方面是承认文本是人造的,“而不是自然界产物”,所以对于传世纸草必定是人为编辑和选择的痕迹,而在这种过程中,编辑和纸草间造成了对峙;而另一方面则是运“用语文学来检验假设”,证明某些论述是错还是对也必定是要依赖于对于纸草的“耐心研究”,所以在建构和重构文本中深化了这个悖论,而对于历史的选择来说,文本的选择和“耐心研究”形成的新文本之间,所抉择的也只有一个标准:就是建构更全面的历史,包括对对零碎文本的利用、将残缺的文本补全、脱漏部分被放在括号内等等在内的“复原工作”,所以,让·宾根指出纸草学实际上是“永远在修订的学科”,所以对于纸草的“连续与更新”,就会遇到一个难题。

一方面,“纸草并不是一个特别封闭的世界,如果将纸草与其他类型的证据、模型和问题隔离开来,无法写出可靠的历史。”但是,另一方面,我们无法要求纸草构筑出全部的历史,也就是那种“逐个加以重构”的圈外人的理想对于纸草学来说,也是一种无法实现的任务,这其实也是纸草作为史料工具的一种悖论,历史的宽广和不可测性对于布罗代尔的理想来说,就是纸草学的歧义命运,年鉴学派提出的“整体史”考察方法,在其中找到一席之地,本质上“就像全面的历史哲学一样行不通”,无论是马克思还是汤因比的历史哲学。也就是说,纸草不能构筑一个“整体史”,它在“永远的修订中”实现着物质化的逐步完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理解,纸草的研究会呈现出复数的混乱,即Confusions,各类错误和各种困难使“在纸草中(in the papyri)”这个短语“被看成是自成一体的”,而且这个世界被视为与其他“世界”不同。

世界不同,历史也就不同,希腊化世界是不是就是殖民世界?“埃及的几个希腊人”是不是意味着希腊人融入埃及?探讨基于“kopros”(粪便)一词姓名的意义是不是年代分布的一种表现?在大量的歧义理解中,用纸草去书写整体的历史是不可能的,所以罗杰·巴格诺尔提出了历史的“开放性建构”,历史本身就是无序和混乱的,那么用纸草书写古代世界的历史,就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容纳众多不同的趣味”,或者也是抛弃“蠕虫的视野”,给历史一个更“客观”的属性。

中国雕塑史

编号:Y42·2120223·0859
作者:梁思成
出版:三联书店出版社
版本:2011年年1月
定价:34.00元亚马逊24.40元
ISBN:9787108032546
页数:160页

梁思成,这个名字包含着太多历史之外的传奇,比如梁启超之子,比如和林徽因、徐志摩、金岳霖之间的情缘纠葛,而再次被提及,竟是关于故居“维修性拆除”引发的舆论热点。这本《中国雕塑史》是在这些纷纭的角色后面,对梁思成个体的另一种还原:中国著名的建筑学家和建筑教育家,他说:“我国言艺术者,每以书画并提。好古之士,间或兼谈金石,而其对金石之观念,仍以书法为主。”梁思成先生认为:“艺术之始,雕塑为先。”而现实状况是,“此最古而最重要之艺术,向为国人所忽略”,于是,便有了这部一代大家研究“雕虫小技”的《中国雕塑史》。上起上古、夏商周三代,下至元明清,跨越数千年,探寻雕塑之术;殷墟、始皇陵、霍去病墓、郭巨石祠、满城汉墓、云冈石窟、云门山造像、香积寺塔、乐山大佛、太原晋祠、隆庆寺雕像、居庸关砖刻……纵横捭阖,讲述雕塑名迹之精。


《中国雕塑史》:“雕虫小技”的现实困境

还是被提及有关购买及阅读的初衷,是梁思成的符号意义,这个名字背后包含着太多历史之外的传奇,比如梁启超之子,比如和林徽因、徐志摩、金岳霖之间的情缘纠葛……于此,也都是一个已经被书写的人,一个活在历史和传奇的人,当然是远离现实的。而此种对现实的远离除了我在阅读中的切身感受之外,还有因此带来的现实困境,是雕塑在艺术中的地位使然,是梁思成著述的时代使然,也是身后的变故使然。

在阅读中,我还旁侧地去回顾了书中提及的两处遗迹,一是在洛阳的龙门石窟,二是在四川的乐山大佛,都是亲身抵达的地方,在回忆中当然会变得具体,这也是我努力从文字和图片构筑的雕塑世界回归到现实,说不上是挣脱,但是对于文本的逸出真的是在不断地努力中,这种努力可以让我不至于在未知的雕塑史中显得无措,不至于于上古开始的雕塑历史中晕头转向,回到现实,就是让我想起洛阳伊河畔的中原春色,想起大佛脚上的那只停驻的小鸟,如此,都是鲜活的。

鲜活是历史之外的存在,而于雕塑来说,本身在艺术发展史上就是凸显出现实的困境,这是地位使然。“我国言艺术者,每以书画并提。好古之士,间或兼谈金石,而其对金石之观念,仍以书法为主。”谈及艺术,或者都是拒雕塑于门外,这种困境也是社会的一个普遍现象:“盖历来社会一般观念,均以雕刻作为‘雕虫小技’,士大夫不道也。”也就是说,对于雕塑,中国古代的艺术史基本上不做著述,而在梁思成看来,雕塑史艺术之先,是“最古而最重要之艺术”,因为“盖在先民穴居野处之时,必先凿石为器,以谋生存;其后既有居室,乃作绘事,故雕塑之术,实始于石器时代,艺术之最古者也。”

这种“最古最重要之艺术”被国人忽略,而尽道书画,也是中国古代雕塑在夹缝中边缘生存的一个写照,梁思成提出的观点是:“然而艺术之始,雕塑为先。”雕塑往往能反映一个时代的社会状况,反映人们的精神追求,这期间,雕塑的功用有过一些转折,最初雕塑是生存之用,充满着现实主义的情怀,比如“凿石为器”,比如上古铜鼎的“浅刻”:“盖人类因需要而制器,器成则思有以装饰之,实为最自然之程序。”这种“自然之程序”对于中国这样一个讲究天人思想的国度来说,也只是一种萌芽,渐渐,雕塑的功用就转向了最初的艺术,从人类生活的内心出发而成器。包括最初对天的敬畏,黄帝时铸鼎“以象天地人”,帝尧时“刻铸鸟状以驱魑魅”,夏代“铸为九鼎,图以山川奇怪鬼神百物,使民知神奸”,对天的敬畏,也是对鬼神,对未知的自然的敬畏,所以在雕塑的铜器、玉器,以及汉代的墓饰遗物和宫苑中的瓦当图饰,都表达着对自然的敬畏,生存之用变为心灵的一种寄托,也是雕塑从现实主义走向艺术的一个转折。

而从汉代开始,与佛教等宗教的结缘,对于雕塑来说,则是一次飞跃,“东汉延熹八年,于宫中铸老子及佛像,设华盖之座,奏邻天之乐,亲祀于濯龙宫,此中国佛像之始也。”各类佛像艺术题材的表现,推动了中国雕塑的极大发展,从晋代月支沙门至洛阳造像供奉佛像开始,到戴逵作无量寿木像,从南北朝南朝的石狮“为门卫者”,到北朝大同云冈石窟的建造,以及龙门石窟古阳洞、宾阳洞的“多极薄浮雕,线索凌峻”的技艺和对佛像和悦、庄严的塑造,都丰富了中国雕塑的题材,也使雕塑艺术与现实的“生存之用”渐行渐远,唐代印度七佛像成为佛教造像标准,“技艺上已臻完善”,而武则天时期对龙门石窟卢舍那的建造,使中国的宗教雕刻达到了一个高峰,“其雕刻之精妙,光影之分配,足以表示一种内神均平无倚之境界也。总之,此像实为宗教信仰之结晶品,不唯龙门数万造像中之最伟大为优秀者,抑亦唐代宗教艺术之极作也。”超越了龙门,也超越了当时时代,而成为“宗教艺术之极作”。

佛教题材在艺术上的日臻完美,对于中国雕塑来说,似乎是在艺术、宗教的信仰之路上行走,但是作为存在于现世的艺术形式,也必定是难以逃脱现实的侵袭,一方面在物质构成上产生了一些破坏,“龙门造像 自王公以至庶人,莫不以造像为超度之捷径而竞塑造也”,而卢舍那虽然精彩,但是也是建立在现实的风雨飘零和人力摧敲的的反面,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从当时开始,对于这些雕塑艺术的破坏也愈演愈烈,“已将其近邻之各小像毁坏无一完整者”,这就是现实的困境,人类的伎俩毁坏了雕塑的宗教和艺术表达。另一方面,雕塑技术上越来越多“写实之风”,“雕塑技术之自由”较近自然,包括宋代观音像从“象征之雕像,变为和蔼可亲之人类”也是一个偏向现实的转变,而观音女性美的塑造实际上已经超越了宗教的造像。这些雕塑风格的转变也都是和现实紧密联系在一起,唐代雕塑后期为何死板无生气,就是因为国祚日衰,社会动荡使雕塑艺术的物质基础受到打击,而到了宋代,书画艺术的再次发达,也使宋代雕塑在整体上向世俗靠拢,风尚盛,但“不如唐代之春潮澎湃,且失去宗教信仰,亦社会情形使然也”。而到了元明清,梁思成只用了短短一页就做了简单介绍,“明清雕塑一道,或仿古而不得其道,或写实而不了解自然,四百年间,殆无足述也。”

雕塑命运多曲折,技艺的变化也折射出艺术、宗教和现实的微妙关系,雕塑最开始作为“雕虫小技”,为国人所忽略,就是在现实中的尴尬,到后来佛教造像和雕刻艺术不断发展,产生了重要的作品,实际上是超越现实,而最后在融入世俗社会中没有更好的创新发展,而使之“死板无生气”,也是社会动荡的结果,艺术终究是在现实中生存,边缘性导致其最后只能走向另一种尴尬。而在梁思成看来,雕塑被视作“雕虫小技”,除了历史的误读之外,还有现实社会对其的不尊重。

此书为《中国雕塑史》,实际上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史”,而只是简史而已,甚至在梁的著述之外。1928年,梁思成在回国之前,曾到欧洲参观了希腊、意大利、法国、西班牙等地的著名古建筑。国外对古建筑的保护,对比自己的国家,梁思成的忧戚马上显现出来,作为一个有着几千年文化传统的中华民族,祖先给留下了如此丰富的古建筑遗产,如今却是满目苍凉。珍贵的龙门石窟、敦煌壁画任意被盗卖,被抢劫,千年文物流落异邦,大批古建筑危立在风雨飘摇之中。梁思成把这种状况称之为民族的耻辱,所以他希望中国人写出自己的建筑史,从1931年起,他将毕生精力投入到这项事业中去,他明确提出:“近代学者治学之道,首重证据,以实物为理论之后盾,俗谚所谓‘百闻不如一见’,适合科学方法。”

梁思成与林徽因

而如此雄心的写作计划,并没有在这本”简史“中得到体现,他也提出“国人之著述反无一足道者,能无有愧?”但是作为当时现实,”欲周游国内,遍访名迹,则兵匪满地,行路艰难。故在今日欲从事于中国古雕塑之研究,实匪浅易。”也就是社会动荡使他难以实现“百闻不如一见”的证据著述,陈明达在考察此书后推断书稿作于1930年,书稿简略,实际上是梁思成在东北大学讲课的提纲而已,因为“当时国内调查工作尚未开展,考古工作刚刚开始,所以文中实例多引自外人书籍或国外博物馆藏品。”所以这本《中国雕塑史》只有文字是梁思成的,而其中大量的图版,则是后来由林洙选进去的。对于梁思成来说,对于这个遗憾,“不得不借重于外国诸先生及各美术馆之收藏,甚望日后战争结束,得畅游中国,以补订斯篇之不足也。”

此为现实的第二重困境,而在著述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中国大量的雕塑文物流失海外,梁思成在书中只能引述欧美美术馆之收藏进行讲学之用,或者在他内心,也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耻辱般的煎熬。当然,1930年的现实困境和社会动荡有关,和民族保护有关,而对于梁思成身后事,现实又像是对他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而此玩笑在21世纪的今天发生,也是对梁思成所说的“能无有愧”的一次现实发问。结束东北大学的教学,梁思成和林徽因就住在北京进行研究,他们所住的地方就是现在北京东城区北总布胡同24号院。2011年,被列为普查文物的梁林故居最终未能幸免,近年来先是被拆毁近半,2012年更是爆炸性地有了“维修性拆除”,立刻引起了舆论的哗然,这个名称骨子里就是暴利蚀骨,有人说:“城墙的拆除是第一次文化死亡,肉体的消失是第二次死亡,梁林故居拆除是第三次死亡。”

死亡对于生命和肉体来说,是必然,而对于艺术来说,则是不幸的悲哀,面前这薄薄一册“简史”,在千百年来,雕塑或许一直没有在艺术的大殿里找到自己最合适的位置,所谓“雕虫小技”的现实困境,是对艺术的不敬,也是对艺术家的无耻绞杀。

天安门百年聚焦

编号:Z59·2020819·0638
作者:
出版: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
版本:2000年2月第一版
定价:38.00元
页数:354页

天安门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超出了建筑学的概念,它是一种文化,是一种政治,也是一种政治权威,在一百年的历史变迁中,天安门做为一个参考系,能够解读中国历史的进程。本书汇集了有关天安门一百年来的珍贵历史资料照片。

史记

编号:Z62·2010425·0574
作者:[西汉]司马迁
出版:岳麓书社
版本:1988年10月第一版
定价:28.00元
页数:1006页

饱受身体摧残的司马迁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完成了130卷的《史记》,无论是做为作者的创作实践还是行文风格,都无愧于“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评价。其实,你完全可以把它当成小说来读,那种叙述的手法已经接近传奇小说的雏形。本书以宋刊黄善夫本为底,参用别本及诸家考证校勘。“十表”只收序文。


《史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

三王之道若循环,终而复始。周秦之间,可谓文敝矣。秦政不改,反酷刑法,岂不缪乎?故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得天统矣。
——《高祖本纪第八》

从三王五帝,到周秦之间,再到秦亡汉兴,实际上司马迁在这漫长的3000多年历史中,凸显出三个历史阶段,三王为古,周秦为近,而汉则为今,所以从三王的历史循环到周秦的历史教训,对于当世来说,则是提供了一种可供借鉴的文本,也正是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才有了天统的顺应,而这种顺应一方面是对于天德的继承,另一方面也是对于周秦的混乱的一种纠正,而不管是继承还是纠正,站在当世的历史节点上,也并非仅仅是对于文景之治“德至盛也”的一种褒扬,而是放眼于长远,以历史为镜,建立起为后世立言不朽的理想,正如他在《报任安书》中所言,“鄙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而成一家之言的意义也便是““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

何为“古今之变”?天统是一种对于秩序维护的变,而礼崩乐坏的“文敝”也是一种混乱的变,在这种流变的历史际遇里,司马迁所要建立的是一种“天人”合一、“古今”通变的历史观,正如引用贾谊所述,“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古谚有“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师也”,而贾谊的《过秦论》所刺秦朝覆灭的历史具有的现实意义也就是司马迁所说的“所谓不通时变者也”。历史作为一种观察的标本,其意义并不是复原事件,并不是实录一些人物,而是在变化的时间序列中寻找到一种“去就”的规律,一种“盛衰”的道理,从而为当世及后世的提供一种范本。

三王五帝,是司马迁古今之变的起点,而在这远古的记叙中,无不体现一种“天德”,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颛顼“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絜诚以祭祀”,高辛“生而神灵,自言其名。普施利物,不於其身。聪以知远,明以察微。顺天之义,知民之急。”,帝尧者“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不舒。黄收纯衣,彤车乘白马。能明驯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便章百姓。百姓昭明,合和万国”。在这个远古的序列中,很明显可以看到“天人之际”的结合,一方面“顺天地之纪”,成为天子,而另一方面,也将百姓利益放在重要的位置,不管是“抚万民”,还是“知民之急”,不管是“百姓昭明”,还是“敬授民时”,作为统治者,都是“脩身而天下服”,也就是是牢固打下了群众基础。虽然这些说法还具有某种神话色彩,但其实强烈地表达了司马迁的政治观和群众观,而发展到尧舜之际,这种神话色彩渐渐淡化,而顺天意的矛盾也慢慢显露。

司马迁:鄙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

摆在尧面前的选择是到底将天下传给丹硃还是“盲者子。父顽,母嚚,弟傲,能和以孝,烝烝治,不至奸”的虞舜?“尧知子丹硃之不肖,不足授天下,於是乃权授舜。授舜,则天下得其利而丹硃病;授丹硃,则天下病而丹硃得其利。”这两难的选择,其实对于尧来说,并非是真正的难题,因为丹硃本身就“不肖”,在道德上就已经有了某种不足,所以尧的难题终究只是一个如何颠覆道统的问题,所以在“摄行天子之政”的选择上,尧故意将两个女儿嫁给舜“以观天命”,实际上,舜也有着帝王的血统,在舜七世之前的穷蝉,本身也是颛顼的儿子,所以舜成为庶人,完全是“贵戚及疏远隐匿者”,而作为帝王的旁支,舜被尧授予“天子之政”看起来也是一种恢复,不管是从“舜顺適不失子道,兄弟孝慈。欲杀,不可得;即求,尝在侧”的道德意义,还是“乃至於文祖,谋于四岳,辟四门,明通四方耳目,命十二牧论帝德,行厚德,远佞人,则蛮夷率服”的政治作为,舜当之无愧是符合天命,所以最后尧以“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的观念将天下授予舜,也在中国历史上开创了一种禅让制,甚至成为治国的国家哲学。

“天下明德皆自虞帝始。”这是一种创举,也是一种意义重大的“变”,而司马迁认为,“自黄帝至舜、禹,皆同姓而异其国号,以章明德。”及至后来的禹,也是因为“为人敏给克勤;其德不违,其仁可亲,其言可信;声为律,身为度,称以出;亹亹穆穆,为纲为纪”而成为一种典范。但是不管是世袭,还是禅让,其实都是“同姓而异国”,而从夏朝开始,这种统治的规则再一次打破,汤的出现是改朝换代的开始,而汤为什么能颠覆传统,其中心词还是一个“德”,五帝所遵循的是天德,那么汤所归依的人德,“汤德至矣,及禽兽。”汤的德行不光在于人,还在于禽兽,那张网是四方归依的象征,但是汤却去其三面,“欲左,左。欲右,右。不用命,乃入吾网。”也就是一种开放的统治思想,所以当夏桀施以暴政的时候,汤便取而代之,他对于征伐汤夏桀的理由是:“今夏多罪,天命殛之。”不是因为我汤要取代你的统治位置,而是天命使然。“帝桀之时,自孔甲以来而诸侯多畔夏,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伤及百姓,让百姓恐惧,当然是违背了天德,而汤被囚禁于夏台,也成为一种革命的理由,而反观汤,“汤修德,诸侯皆归汤”,最后的结局当然是夏灭商立。

一个朝代的更替,无非是天德覆灭,而商朝的统治在失去了天德和人德之后,也无非陷入了历史的循环,“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於是伊尹放之於桐宫。”“帝武乙无道,为偶人,谓之天神。”而到最后是残暴无常的纣王,“好酒淫乐,嬖於妇人 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 重刑辟,有砲格之法 任用费仲、恶来,最后覆国”,取而代之的文武之道,“西伯归,乃阴修德行善,诸侯多叛纣而往归西伯。西伯滋大,纣由是稍失权重。”最后在武王征伐、奴隶倒戈之中使商朝覆灭。而周朝建立之后,历史无非又进入了到一个循环中,好利的周厉王,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无不是失德的典范,到最后整个国家陷入混乱,乃至春秋、战国的纷争,随后秦朝结束这种统治,也宣告了另一个时代的到来。

但是,一心想“後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建立自己统治秩序的始皇帝,在军事统一之后,却陷入了另一种混乱,“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哀哉!”贾谊分析“过秦”的原因,就提到了“失道”,而失道就是失德,“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後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司马迁将这种“德”看成是一种“仁义”:“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攻守之势发生变化,就是没有顺应“时变”,而是逆行,“秦之积衰,天下土崩瓦解,虽有周旦之材,无所复陈其巧,而以责一日之孤,误哉!俗传秦始皇起罪恶,胡亥极,得其理矣。”

从颇具神话色彩的天德,到具有现实意义的仁义,这是司马迁对于历史考察的角度变化,而对于尊儒的司马迁看来,天德也是一种仁义,“昔虞、夏之兴,积善累功数十年,德洽百姓,摄行政事,考之于天,然後在位。汤、武之王,乃由契、后稷脩仁行义十馀世,不期而会孟津八百诸侯,犹以为未可,其後乃放弑。”所以在阐述仁义的作用时,司马迁说:“洋洋美德乎!宰制万物,役使群众,岂人力也哉?余至大行礼官,观三代损益,乃知缘人情而制礼,依人性而作仪,其所由来尚矣。”他把“礼书”放在“八书”的首位,就是突出礼义的重要意义,“人道经纬万端,规矩无所不贯,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故德厚者位尊,禄重者宠荣,所以总一海内而整齐万民也。”而在《鲁周公世家》中,司马迁用饱含着激情来塑造周公形象的,因为在他看来,周公的一生,就是履行着仁义:幼年时代的笃仁纯孝,平定管蔡分裂叛乱时的坚定果断,牺牲个人时的义无反顾,代理国政时的忍辱负重……“鲁有天子礼乐者,以褒周公之德也。”

而对于圣人孔子,更是将他的地位拔高至“世家”,在《孔子世家》里,司马迁详细记述了孔子的生平活动及各方面的成就,特别是在他遭到打击、排斥、嘲讽、甚至围困的时候,依然为了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他不辞劳苦,用了一生的大部分时间,带领弟子周游列国,奔走游说,从离开鲁国,到卫国、匡、蒲,又返回卫国,再到曹国、宋国、郑国,被人称为“似丧家之狗”,后又到蒲、卫国、陈国、蔡国、叶地、楚国、卫国,最后回到鲁国,在外十四年,虽然到处碰壁,但仍执着追求。而这种执着体现在他对子贡说的那段话:“君子能脩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今尔不脩尔道而求为容。赐,而志不远矣!”而孔子的所作所为,对于司马迁来说,就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而对他的评价是:“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焉。孔子布衣,传十馀世,学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於夫子,可谓至圣矣!”

这种尊儒的思想,这种敬仰的态度,使得司马迁对于历史上的混乱提出了批评:“天下从之者治,不从者乱;从之者安,不从者危。小人不能则也。”《卫康叔世家第七》中震撼人心地叙述了宣公杀害太子伋和太子异母弟子寿争死相让之事。宣公为人父、为人君,竟厚颜无耻地夺子之妻据为己有,反倒心恶太子,直至对太子下狠毒手。而太子伋面对亲生父亲的一系列恶行劣迹,毫无违逆之心、抗争之意,竟至自投罗网,束手就擒,成为刀下鬼。“余读世家言,至於宣公之太子以妇见诛,弟寿争死以相让,此与晋太子申生不敢明骊姬之过同,俱恶伤父之志。然卒死亡,何其悲也!或父子相杀,兄弟相灭,亦独何哉?”这是伦理的丧失,虽然是家族内部之事,但是作为人父人君的卫宣公,如此行径违背了人伦,也违背了天意。而在《五宗世家第二十九》里,司马迁也载述了孝景帝十三个为王儿子的衰败经过,他们有的父姬子奸,“尽与其姊弟奸”,淫乱无度,无视伦理;有的对奉汉法以治的朝廷官员“求其罪告之”,“无罪者诈药杀之”,以致“所杀伤二千石甚众”,贼戾巧佞,奸诈违上;有的“私作楼车镞矢”,阴谋反叛。

统治者丧失人伦,丧失仁义,而在民间,却也有行仁义之人,司马迁专列《游侠列传》,“鄙人有言曰:‘何知仁义,已飨其利者为有德。’故伯夷丑周,饿死首阳山,而文武不以其故贬王;跖、蹻暴戾,其徒诵义无穷。由此观之,‘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侯之门仁义存’,非虚言也。”在《游侠列传》里,司马迁记述了汉代著名侠士朱家、剧孟和郭解的史实,他实事求是地分析了不同类型的侠客,充分地肯定了“布衣之侠”、“乡曲之侠”、“闾巷之侠”,赞扬了他们“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不矜其能,不伐其德”等高贵品德。在司马迁看来,那些人君人父丧失伦理是小人而已,而那些布衣游侠却心怀仁义,是有德之人。

而其实,在司马迁看来,所谓人德并不仅仅是固守一种传统,而是一种与时俱进的创新思想,所以他对于历史上的改革者给予了很高评价,《楚世家第十》中,“庄王即位三年,不出号令,日夜为乐”,还“令国中曰:‘有敢谏者死无赦!’”即使如此,伍举也入谏了。庄王居然左手怀抱郑国美女,右手怀抱越国美女,置座于歌妓舞女之中。伍举说:“有一只鸟,三年不飞不鸣,是什么鸟?”庄王答:“三年不飞,飞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但庄王仍旧习不改,淫乐更甚。于是苏从又冒死进谏,他视“杀身以明君”为自己的夙愿,终使庄王受到教育,幡然悔悟,竟“罢淫乐,听政”,实行一系列改革政策,杀死几百罪 人,擢升数百贤人,任用良臣伍举、苏从,“国人大悦”。而在《赵世家第十三》中,则对赵王胡服骑射进行了叙述,为什么赵王要主动改革?“吾不疑胡服也,吾恐天下笑我也。狂夫之乐,智者哀焉;愚者所笑,贤者察焉。世有顺我者,胡服之功未可知也。虽驱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而对于这一改革,司马迁的观点是:“法度制令各顺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故礼也不必一道,而便国不必古。圣人之兴也不相袭而王,夏、殷之衰也不易礼而灭。”

不管是天德,还是礼义,其实都是要适应时代变化,就如赵王所说:“夫服者,所以便用也;礼者,所以便事也。圣人观乡而顺宜,因事而制礼,所以利其民而厚其国也。”这种改革的基础依旧是“便事”,依旧是“利其民”。而这种便利的行为也是为了顺应变化,所以他把汉灭前朝看成是另一种国家变革,另一种天统思想:“故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得天统矣。”在这种“天统”的记叙中,司马迁重点对文景之治进行了论述,他以文帝的诏书为线索,“且所行政事,又足以副之,非讬诸空言者比也。”以此直透核心,表现文帝的贤德。这些诏书一方面反映了文帝治天下的才能,一方面反映出文帝仁爱的内心世界和俭朴的思想品格,如废除连坐法和肉刑的两个诏令,就体现了文帝不株连无辜、不摧残肉体的人道精神;再如遣列侯之国、罢卫将军军等诏令,以及遗诏,都贯穿着文帝不劳苦百姓和节省财力的用心。“专务以德化民”的文帝之后是景帝,司马迁对景帝“除禁锢”的宽松政策、“省列侯遣之国”等节俭措施,以及遗诏中“出宫人归其家”的善举等等都详细记载,还对景帝果断平定吴楚七国之乱和鼓励农业生产、稳定局势等做了肯定的记录。在司马迁看来,这种种的善治是为了“胜残去杀”,“汉兴,至孝文四十有馀载,德至盛也。”

但是,对文景作为进行褒扬的东西,也对汉武帝的行为进行了大胆地批判,在《封禅书》里,司马迁以愤懑之情,对汉武帝的滥祭淫祀,进行了委婉而充分的揭露和嘲笑。而在由《平准书》里,司马迁认为汉代平准政策产生,就是一个大一统的封建集权政府利用权力,扼杀、限制工商业的发展,以求解决自身财政危机的。改变钱法、卖官爵和卖复徒法、官卖政策、强制征商等政策,都是对于礼乐治天下儒学思想的否定,包括汉武帝尚武开边、祭神、封禅、巡游等“事变”,都是汉代重用“兴利之臣”,搞得国耗民贫、天下骚然的主要原因,“安宁则长庠序,先本绌末,以礼义防于利;事变多故而亦反是。”

“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镜也,未必尽同。”虽然从三王五帝,到夏商周秦,再到当世之汉,历经不同的朝代,不同的帝王,不同的制度,但是以史为镜,却可以发现规律,在《自叙》中,司马迁对于作礼书给出的解释是:“维三代之礼,所损益各殊务,然要以近性情,通王道,故礼因人质为之节文,略协古今之变。作礼书第一。”也就是说,不管兴衰如何,不管时事如何,唯一不变的是对变化的驾驭能力,以不变应万变也就是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也就是在十二本纪、三十世家、七十列传、十表、八书组成的一百三十篇文本历史中,真正能起到“鄙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的意义。

伟大的中国革命

编号:Z59·2000516·0521
作者:(美)费正清
出版:世界知识出版社
版本:12000年5月第一版
定价:25.00元
页数:443页

对于中国革命,费正清用了“伟大”这样一个形容词,而他将中国受西方影响而产生内部权力体制的变革的上限定于1800年,因为“1800年以来的中国,不仅在物质技术的现代化水平方面,而且在底层的社会结构和文化价值方面,都有着无可比拟的成长和变化。”这种成长和变化当然是悄然发生的,只不过在1840年与西方文化产生了正面冲突。汉学家费正清为中国现代化之路的研究提出了一个独特的视角,他是这样划分不同阶段的中国革命的:1800年-1895年,晚期的中华帝国;1895年-1911年,晚清帝国秩序的变革;1912年-1949年,第一次中华民国时期;1949年-1985年,中华人民共和国。


《伟大的中国革命》:朝代循环的"国产化"变革

 

然而,改革运动是中国思想史的一个篇章,而不是西方思想史的一章。它涉及的是中国的问题,用的是中国语言。在我们简单地称它是外国刺激力的反应之前,我们必须首先承认中国传统的原动力的生命力量。
——《第二部分 晚清帝国秩序的变革 1895-1911年》

“在过去的185年中,中国人民走了一条巉岩坎坷的路,里里外外都充满莫测的变化。”1986年4月,美国学者费正清在《前言》中写下了这句话,对于这本“为美国读者大众”阅读的书,费正清站在1800-1985这一条历史纵坐标面前,与其说是解读中国革命曲折历程,不如说在西方视野下考察中国革命的内在机制,无论是坎坷还是伟大,无论是探索还是成功,对于中国社会莫测的变化,费正清都希望从“里里外外”两方面提供参考文本,“里”或者是基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时空延续性,外则是西方世界的观念输入,但不管是萌芽式的自由主义,还是革命式的马克思主义,对于中国这185年来说,都是一种西方背景,而在这种西方背景下,重要的是,作为中国思想史一个篇章的改革运动,作为涉及中国问题使用中国语言的生命力量,都是中国要走向现代化必须要正视的一个议题,即如何在“朝代循环”的残迹中找寻一种更符合中国现实的“国产化”变革样本。

历史或者是一个最真切的样本,它连接过去和现在,它也连接国外和国内,但是在费正清看来,“中国本身就是一个宇宙”,充满着变异、对比,和尚未解决的许多问题,这种宇宙观是不是具有一种自足性?是不是在传统中可以抗拒变革?是不是在痉挛性和破坏性的革命中还具有自身的修复功能?无论是19世纪的中华帝国,1911年以后的中华民国,还是1949年以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费正清的历史观中,中国所经历的五次外国侵略战争和五次革命内战,那些“里里外外都充满莫测的变化”是了解中国革命的必经之门,而打开这些门,并非是对于历史事件的简单解读,而是要在一种现代革命的“固有文化价值和倾向”上进行考察,“每一国的人必定是依据他们自己承袭下来的境况、制度和价值观,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来对待现代化”,也就是说,在西方视野下的中国革命,永远不是“他们变得像我们了”,共识或者只是表象,尤其是作为现存最古老的寰宇帝国,作为世界上最大人群的国家,作为有着深厚儒家文化的东方大国,她的现代化一定充满着曲折,甚至一定会有自身的惰性以及对于西方的某种抵抗。

但是不管是西方学者对于中国问题的“例外论”,还是和其他社会有着共同特点的“比较社会学”,在1800年的历史坐标上,西方人的确开始关注中国,并进而威胁中国。“20世纪中国大革命的产生于19世纪的灾难,而其根源却在18世纪。”如果从内部来观望,18世纪的中国在儒家思想中已经显示了和西方的差距,个人重视私人关系,官场的独断产生腐化,多靠伦理少靠法律治理等现象慢慢变成了社会问题,而这种问题对于中国来说,是旧秩序的破裂前兆,也是“现代化”的某种萌芽,而这种内部的破裂也并非是外国人导致中国历史重心的转移,而是在伦理义务和相互负责的连续统一体,在历史进程中将理想构图慢慢解体。“生气勃勃的发展和死气沉沉的体制,这一对比形成中国近代史的最令人大惑不解的哑谜。”满洲八旗制度、食盐公卖、大运河漕运、黄河防汛、科举考试、对外关系的进贡制度等等,在1800年的中国社会,已经显示出了社会体制机构的极差应变能力。

而此时的西方无非是提供了一种背景,一种工业化发展的背景,一种现代化治理的背景,甚至是一种文明巨变的背景。“1800年以后,欧洲人开始威胁中国,其原因主要是他们不接受儒教。过去征服中国的蛮族统治者改变了统治权而不改变其制度。欧洲人相信平等的主权国家的多元制,而中国天子则根据钦定的儒家学说统治天下。”在西方的视野中,19世纪初的中国被贴上了拥挤、散漫、外表不洁净的标签,甚至这样的中国是“中世纪”的,当然是落后的,而他们的这种观点无非是沉浸在维多利亚时代的种族傲慢感而做出的判断。西方式的解读也变成了西方式的输入,“帝国主义观念是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主要输入物。”当英国在1839年-1842年用鸦片战争打开了中国国门的时候,被认为是中国现代史的开端,实际上,“鸦片战争的发生意味着中国拒绝在外交平等和对等贸易的基础上参加国际大家庭”,也就是英国的武力入侵也只是将中国皇帝的国际地位给颠倒了,“他从一个文明顶端的宇宙统治者,降为一个半殖民地不合时宜的人物。”外因并非是这种颠倒的唯一因素,费正清把1850-1864年的大规模的太平天国革命和伴随起义作为中国第一次革命的内战,这是失败的革命,而在这种内部和外部的颠覆中,产生了一种内动力:“国内的发展已使老的帝国秩序分崩离析;新的社会力量脱颖而出并终将使中国的生活革命化。”

费正清:在西方目光下看见中国变革

新的社会力量当然是中国内部的革命者,那么谁是那个时代的革命者?费正清认为,1860年开始的“中国革命明显的孕育时期”,以李鸿章为代表的“以夷制夷”外交策略只不过是在无可救药环境中“不断地修修补补和玩弄权术而已”,尽管认识到现代化的必要性,尽管试着筹措资金、罗致人才,但是只在“一种虽不能说不友善,但毫无热情的环境下拟订规划”。这种自强的努力甚至将一个苟延残喘的王朝推向了牺牲人民、绥靖外国人的地步,甚至在战争中将整个中国作为了赌注。而19世纪90年代接受了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康有为和梁启超则以“天下一家”思想开始了晚清帝国的秩序变革,虽然梁启超所设想的乌托邦“至今还是世界上伟大的理想之一”,但是作为民族主义的势力代表,康有为想把孔教定为国教,而梁启超否定导致世界大战的这场屠杀的欧洲文明。而作为职业革命家的孙中山,代表着当时产生的新知识分子阶层,“他们再也不和四书五经的考试结合在一起。”通过海外求学和组织力量开始了革命之路,“同盟会的主要贡献就是象征革命”,但是1911年的辛亥革命并非是革命的胜利,甚至是一场失败,费正清指出,当清王朝作为一种旧秩序的符号灭亡之后,“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怎样埋葬它,用什么代替它。”辛亥革命只不过实现了一系列特殊的妥协,当儿皇帝溥仪退位,当孙中山辞职,当袁世凯就任总统,看起来,“中国避免了一场持久的战争、一次下层阶级的起义和一场外国的干涉”,但是,问题是:“谁和什么东西将取代天子和全国政府位置?”

在这个二阶段,西方入侵的意义或者输送了帝国主义观念,当然还有一种萌芽式的自由传统,但是对于中国社会来说,这一场革命并没有让中国走向现代化,“政治方面说。帝国主义侵略造成的新中国的民族主义曾经要求在国防上有一个全国统一的政权。在对外关系上,则突出表现为身居总统职位的袁世凯是国家的保卫者和统一的象征。”也就是说,中国并非成为一个共和国,她仍然是一个帝国。特别是袁世凯,在结束了中国2100年的君主专制之后,作为军阀的首领,他实际上还是一个中国皇帝,“但他没有皇帝的权力,没有宝座可坐。”也就是说,革命延续了皇帝这个符号,却并没有统一的实体,所以对于中华民国来说,在混乱中统一成为一种国家需求。在道路选择上,似乎又必须面临是如何看待西方文化的问题之上,五四运动对于中国来说,是一次新文化的人文教育,但这种新文化运动在费正清看来,它的目的却恰恰是为了“试图避开政治的腐败活动”,但这样的思想对当时的中国来说,就像是一个思想的乌托邦,这种所谓的自由传统最后变成了国家保护下的产物,“在西方自由主义者看来,法律程序是不言而喻的。获取政权必须通过合法手段,但是中国的自由主义者没有办法创造法治,也没有办法控制军事力量。”中国式的自由主义是支离破碎、动荡不安的。

而在思想之外,则是以国民革命为特征的专政统一,西方的自由主义变成乌托邦之后,苏联的马克思主义又成为中国的另一次选择,“苏联在20世纪20年代努力的最后结果,是树立一个中央集权的党的专政结构,给中国一个新的政治制度的秧苗,来代替老式的君主朝廷。”费正清认为,在当时的社会现状下,列宁希望在东方新兴国家中建立民族资产阶级同盟,共产国际则希望把国民党建成列宁主义的民主集中制的政党,“俄国在双轨上行进的政策,不可避免地要撞车,因为国民党和共产党都以夺取整个政权为目的。”这种错误一方面导致孙中山将国民党改组为一个苏维埃式专政的政党时,“他的目的是夺取政权,统一中国,而不是使中国社会革命化。”另一方面则使中国共产党在和国民党的较量中几乎被全部毁灭,这种中国政党的不同命运其实依然使中国式的内部革命充满了变数。

费正清把蒋介石看成是“一个没有受过人文教育的军人变成的政治领袖”,而1927年至1949年的22年间,中国政治的主要角色就是他,他似乎想用武装力量将中国从帝国主义下拯救出来,但是蒋介石所代表的南京政府只是为了延续它的政权,“这跟过去的王朝没有什么两样”。而且在抗日战争中,它的命运“一开始就被日本军国主义的威胁决定了”,它错失了使中国鼓起现代化风帆的机会,而实际上,蒋介石和南京政府的失败依然是和中国的传统有关,“蒋是中国统治阶级传统的继承者。他的道德领导是用孔子的词语编制的,而他的行政作风表现出一切陈旧的无效率的弊病。”从抗日战争时遭遇的灾难,到最后国内战争的失败,费正清认为国民党“是用两条腿走路,不幸走的是两个相反的方向,一条走向现代化,另一条则走向反动方向”。

而历史任务似乎落在了毛泽东和共产党身上,“他们在20世纪30年代的发展逐渐导致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中国化。”费正清把毛泽东评价为一个创造的天才,他找到了马克思主义,而不是马克思主义找到了他。“毛之所以相信马克思主义,是由于马克思主义解放人民的能力。”所以在国民党背着旧体制的沉重包袱,中国共产党开始了创造新秩序的努力,而毛作为中共领袖,实际上在寻找一种中国道路:“毛泽东在延安成功的秘诀,是把近期目标和远期目结合起来的灵活性。作为近期目标,他在1940年提倡新民主主义作为包容所有中国拥护中共领导的人民统一战线。作为长期目标,他逐步发展党的组织,包括党对知识分子的控制。同时,中共在动员华北农民的过程中使真正有实力的骨干很快成长起来。”他使“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形成了毛泽东思想,并最终通过内战取得了国家统治权。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对于西方来说,她变成了一个敌人,而在毛的思想里,这是中国特色革命的胜利,“坦率地讲,毛泽东的时代,是两千多年的孔孟之道宣告破产过渡到接受进步、进化和社会达尔文主义,更加上狂热的民族主义和为救国而重新估价中国传统的激动人心的时代。事实上毛泽东思想是苏联影响登峰造极的一种表现。”但是,在费正清看来,创造一个新的国家“为理想主义的和有雄心的青年开辟了新的道路”,但实际上,“严酷的管制在经济发展上是妨碍生产的,所以中国革命中发生的一切,无非是回到旧帝国的结构中去,只不过有了现代化的技术和群众的爱国主义而已。”而这种旧帝国的结构在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中发生了痉挛,“导致大跃进的一切因素中,作用最大的是对毛主席的个人崇拜。”而文化大革命更将这种崇拜推向了极致,费正清认为,“毛能成为卓越人物的秘密在于他曾经有两个不同的经历:一个是反叛领袖的经历,另一个是现代‘皇帝’的经历。”所以这种个人崇拜的逻辑就是:“中国共产党身上这么多东西都是毛创造出来的,以至于可以认为它是他的创造物,所以他当然有改造它的特权。”

个人崇拜和特权体制,使得中国的革命走向“民粹派”式的痉挛和倒退,而在之后反向系统的经济发展回归,在费正清看来是中国开始掉转方向:“革命和暴力斗争的时代过去之后,接下来是改革和巩固的时代。”从阶级斗争走向经济改革,是中国政策的大转变,也是中国革命手段的重大改变,邓小平的改革在费正清看来,就在于解决了党和政府的路子问题,“他意识到中国的进步必须通过一个训练有素的权力机构进行,而不能绕过它。”但是这种偏向现代性的道路并非是走西方的模式,虽然在社会现实里,中国的婚姻、家庭、工作和玩耍,“这里和开放的社会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这个有等级的权威制度赋予一些人一种权力来凌驾于其他人之上”已然成为一个中国特色,也就是说,在中国这个宇宙中,还是充满着变异,充满着对比,充满着那些尚未解决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到底是哪些?

从1800年的中华帝国,到1911年的中华民国,再到1949年以后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在185年的历史中,中国一直在进行着“伟大的中国革命”,这种革命,一方面是科学和技术为代表的巨大物质影响,另一方面则是社会结构和价值观念的探索,而后者更为重要,也更为核心,但是费正清认为,不管是1800年,还是1985年,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很多社会结构特点却依然有着内在的延续性,比如中国庞大的人口,比如通过一个中央权威保持统一,比如依靠一个被广泛接受的信仰制度来管理,比如政府机构由受过训练的精英组成。但是真正的社会革命其终极意义是现代化,费正清提供了一个变革的样本:“政治的目的是避免叛乱。文化的目的是使有才能的人发挥作用。经济的目的是最大限度地扩大生产。”而要实现这种变革,无论是从历史发展来说,还是现实选择来说,都不应该从外部的改造模式进行推进,而是在中国“朝代循环”的残迹中寻找新的突破,因为,“中国悠久的历史影响仍是在环境中不可磨灭的”,无论是语言、文字,还是民间传说,无论是政治惯例,还是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都是“中国思想史的一个篇章”。

中国历史大辞典·辽夏金元史

编号:Z91·1950425·0119
作者:
出版:上海辞书出版社
版本:1986年6月第一版
定价:3.00元
页数:566页

本卷为《中国历史大辞典》断代史分卷之一,所收词条共5043条,只限于辽夏金元范围内,包括国号、年号、帝号、王号、行政建置、官制、军制、法制、社会经济制度、人物、事件、史迹、文化典籍、宗教及其他。

历代官制、兵制、科举制表释

编号:H74·1950418·0112
作者:余华
出版:江苏古籍出版社
版本:1987年4月第一版
定价:4.00元
页数:289页

由于封建社会各朝代的更迭,其官制、兵制、科举制的变化正是解读各朝代对政权、文化、边境御敌的不同手段。从体例上说,本书更接近工具书。第一卷简述了从先秦至清代的官制,第二卷表释各朝代的官制、兵制、科举制,第三卷则对制度的专用名词进行简释。

中外历史年表

编号:Z93·1941211·0086
作者:翦伯赞 主编
出版:中华书局
版本:1961年第一版
定价:5.80元
页数:883页

历史学家翦伯赞编写的《中外历史年表》为解放初期出版的一部颇有影响的历史工具书。本书上始公元前4500年,下迄公元1918年。本书体例的最大贡献是将同一时期发生的中外历史事件放在一起,加以比较,一目了然。对于历史事件的选录,本书采用以下六条标准:1、生产工具和生产技术的改进 2、经济制度、政治制度的改革及重要法令的颁布 3、阶级斗争及统治阶级内部矛盾 4、重要的科技发明 5、国际间的相互关系 6、历史人物的生卒年代。

中国历史大辞典·宋史

编号:Z91·1940610·0047
作者:
出版:上海辞书出版社
版本:1984年12月第一版
定价:3.50元
页数:543页

本卷为《中国历史大辞典》的断代史分卷之一,编写于1983年2月,内收词条4797条,包括宋代的朝代年号、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历史地理、中外交通、文物考古、文学艺术及旧史所称食货、职官、选举、兵、刑、艺、文诸志等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