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主义的幻象

编号:B84·2150322·1156
作者:【英】特里·伊格尔顿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4年01月第1版
定价:22.00元亚马逊19.40元
ISBN:9787100097932
页数:164页

特里·伊格尔顿是当代西方文论界继威廉斯之后英国最杰出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文化批评家和文学理论家,作为当代下方马克思主义的三巨头之一,伊格尔顿在《后现代主义的幻象》中,认为后现代主义是无法挑战现存资本主义的情况下左派激进冲动的一种替代性选择。后现代思想怀疑价值判断、认识论基础、总体政治眼光和历史的宏大叙事,是怀疑的、微观政治学的、相对主义的和多元论的。特里·伊格尔顿把后现代主义视为资本主义新的历史时期内的一种文化风格,是一个充满内在矛盾的幻象。本书在对后现代主义进行批判的同时,也充分注意到它的力量与意义,对西方流行的后现代思潮提供了一种清新的分析与视角。本书为商务印书馆“现代性研究译丛”之一。


《后现代主义的幻象》:合理的是不现实的 

现代性的哪一个部分已经被后现代主义留在了身后呢?它的一切?人的平等的概念以及历史进步的观念?妇女的解放以及工人阶级的解放?对个人自由和良心的信仰以及对理性权威的信仰?
       ——《第二章  犹豫》

后现代主义,Postmodernism,仅仅是在一个词语的书写上,把现代主义留下了身后,但是在有着某种延续性的标注之外,后现代主义的“后”毕竟是一个意义含混的词,后是一种继续和发展,还是一种破坏和否定?后是前的对立,还是反的同义?而当后现代主义从历史时期的简单标注而变成一种文化,一种理论,一种普遍敏感性之后,它并不是仅仅是对于现代性的反对,它是游戏的,自我戏仿的,混合的,兼收并蓄的和反讽的,它是流行的,商业的,民主和和大众消费的,它是怀疑的,开放的,相对主义的,多元论的,它站在精英文化、真理、理性、统一性和客观性等经典概念的后面,它不喜欢纯粹的、自律的、协调的、整体的、单一的世界,实际上说,这种对于偶然的、多样的、异变的、不确定的世界的看法,并不仅仅是把现代主义留在了身后,还把启蒙主义、人本主义、历史主义、社会主义统统变成了前进的障碍,所以种种的进步、解放、信仰并不是放在身后,而是成为嘲讽和反对的目标,成为再也无法恢复的秩序。

这是合理的,历史的合理,文化的合理,理论的合理,但是在特里·伊格尔顿这位马克思主义者看来,这种合理却有着太多的谬误,有着太多的矛盾,一切的嘲讽和反对在某种程度上是陷入了一种幻象,一种存在合理性的幻象,“请黑格尔原谅,似乎目前现实的东西是不合理的,而合理的东西是不现实的。”所以对于特里·伊格尔顿来说,重要的不是对已经存在的后代主义“陈腐的公式”进行解读,而是要在作为整体的后现代主义中寻找文化和背景意义上的线索,从而对那个含混的“后”做出自己的判断。

而特里·伊格尔顿的这种整体性思考的起点依旧设置在现代主义这一理论和实践上,这或者是从历史时期的延续性作为突破口的有效方法。现代主义产生在资本主义发展的特殊时期,它在本质上是一种精英文化,是危机中的自救,它的某种明显特征是先锋。但是当资本主义进入了一个更特殊的时期,当现实“在坚持强调权力的桀骜不驯、我的脆弱、资本的吞噬力量、欲望的贪得无厌性、形而上的不可避免、法律的不可逃避性、政治行动难以确定的后果以及人对自己最隐密的各种希望的完全轻信的”的时候,人们需要的是一种和现有制度不同,与现有的文化概念不同的乌托邦,这种乌托邦在特里·伊格尔顿看来,不是一种解构,而是一种“战略性的侦察或是短暂的颠覆”,是一次“对于理性要塞的迅速的游击队式的袭击”,因为解构的目的是建构,而这对于后现代主义来说,却是一个悖论,因为“变成制度性的就是堕落成为被它所质疑的那一逻辑的牺牲品”。

而实际上,这只不过是后现代主义的自欺欺人,“创造性反制度的概念是一种同义反复。”特里·伊格尔顿很直接地指出,反制度其实就是一种创造性,用什么来反制度?必然要有一种“他者”的力量,这种他者恰恰是从制度本身分离出来的,也就是说只有“它们知道自己就是如此”才能反对它,只有在改变它的权力的时候,才会变成某种合理的中心角色,而这种从内部产生的“他者”与现存制度之间建立的二元对立是困难的,因为前者容易被妖魔化,而后者容易被天使化,也就是说,即使有了这样一种“他者”的批判,也是“阵发性,策略的或少数人的事务”,而当他者起来反对现存制度,现存主体就变成了被击败、被收编、被粉碎、被变形的主体,那么他者也就不会存在。

特里·伊格尔顿:后现代主义的“他者”

但是,在这种新的二元对立矛盾中,特里·伊格尔顿仍然需要一种解构式的建构,为后现代主义的幻象寻找真实的存在,是的,它必然指向一个貌似真实的未来,而且是那一个特别的过去而存在的未来,它也是政治失败的后果,只不过,“它不是强行地把这场政治失败遗忘,就是一直把它作为假想的对手进行攻防练习。”所以在政治学说的意义上,后现代主义的作用不是使得这些问题已经消失或者已被解决,“而是因为这些问题此刻已被证明是难以解决的”。无论是权力,还是性,都在一种范式转移中具有了某种名符其实的革命意义——“代表了一个更早时期的憔悴、贫血、沉默寡言的政治学的无法计量的深化。”这当然是一种进步。对于政治失败,现代主义也是其可能的后果之一,但是它的毛病在于总认为存在一个关于它的全部的内在形态,这是逻辑性的革新,它带来的或者是人的平等概念,是历史的进步观念,是人的解放,以及对于理性权威的信仰,但是实际上,后现代主义指出了现代主义的这种逻辑错误,它对于大写的历史的拒绝就是取消了内在的意义和目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后现代主义以“一种犬儒主义品牌的消费主义的享乐主义”,反对本质主义的指导性范例,它在抛弃大历史的同时,以一种历史化的方式绕过了内在形态,以一种怀疑的方式打破了“统一的”主体的神话,所以后现代主义对于现代主义来说,提供了一种“差异”的视角,而这种差异使得后现代主义不是“历史阶段”的过渡:“它不在实证主义接替唯心主义出现的意义上接替现代主义出现的,而是在认识到这位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没穿衣服这个意义上出现的。”

这就是现代性的否定性真实。后现代主义无疑具有一定的建构性,但是这样一种历史化的创造也将其涂抹上了不真实的幻象。历史化是后现代主义对于大写历史的反对而建立的一种范式,也就是说,它反对的是大写历史自身的逻辑,一种具有预见性的目的论,也就是说世界有目的地朝着某种预先决定的目标运动,直到这个目标在世界内被固有成一种不可抗拒的动力,而这显然是后现代主义所怀疑的,所以在大写的历史之外,后现代主义进行着历史化的努力,即把历史看成是“具有持续变动性、极为多样和开放的事物”,是“一系列事态或者不连续体”,只有使用某种理论暴力才能将其捶打成一个“单一叙事的整体”。这种单一的叙事整体在特里·伊格尔顿看来,恰恰是一种幻象,因为历史化反而走向了它的对立面,连续体被消解之后,历史就变成了一个当前事态的星系,一个永恒在场的群组,“它根本就不能叫做历史。”而且另一方面它又历史化得不足,“以它自己多元论原则臭名昭著的侵犯性抹平了历史的多样性和复杂性。”

而从特里·伊格尔顿自己的观点来看,历史在整体上是进步的,也没有人怀疑历史的进步,如果后现代主义否定历史而历史化,其实就是在否定自己对于现代主义的历史出现意义,取消历史而历史化,正如将自己反对普遍性的论点普遍化,是后现代主义的悖论,而要消除这种悖论,特里·伊格尔顿提出了一种出路,“只有当我们有了决定我们自己历史的制度性手段的时侯,我们才能不再被大写的历史所限定。”也就是说,既不能被大写的历史所限定,也不能被无所不能的历史化所迷惑,而是要有决定我们自己历史的制度性手段,也就是说,一个真正多元社会只有在消除与它的敌人对抗中才能获得,否则像后现代主义一样,在充满冲突的现在设想未来,只能是对未来的阻碍,只能是一个被捶打出的“单一叙事的整体”。

寻找到了后现代主义在历史观中的幻象,也发现了以制度的方式实现历史的突破,而特里·伊格尔顿的下一个目标是关于主体的。在后现代主义那里,主体其实已经变成了身体,受伤的肢体,遭难的躯干,被炫耀的或者被囚禁的身体,受抑制的或者有欲望的身体,从巴赫金到妓院,从利奥塔到紧身衣,身体变成了后现代思想关注最多的事物之一。身体成为一个后现代主义的主体,一方面是对于激进政治学说的深化,另一方面则是对它的大规模替代,而另一方面,身体满足了后现代主义对大叙事的怀疑,因为“我在任何个别时刻都无需使用罗盘就知道我的左脚在哪儿”,身体是没有方向的方向,身体是局部之中的全部,而身体学也完成了一种“他者”的命名,身体超出自我,又看见自我,从而形成了互动,具有了“非自我的身份设置”,但是这种设置的二元论却是一种幻象,特里·伊格尔顿认为,当身体从“有”变成“是”的时候,我制造出了另外一个身体,我可以使用这个身体,从而得到无穷地延续,但是这种身体对于灵魂的取代,却像取消了语言一样,在后现代主义那里,变成了一种异化,而主体当然也变成了一个空心的欲望储存器。

从斯宾诺莎的主体功能论,到大卫·休谟的主体经验论,从康德的道德主体是自主的和自我决定的理论,到克尔恺郭尔和萨特所认为的自我是一种极为痛苦的非自我同一,主体的认识论始终在一个人本主义的神话里,而后现代主义既认为主体是自由的,又是决定的,它是一些列松散的力量组成,又是自由流动的、偶然的,所以这样的主体也是悖论,充满了幻象,而特里·伊格尔顿在这种悖论中提出了关于主体的解决方式,即以语言的方式在人体的意义上制造出某种东西,因为语言是“一个不断产生不可预料事物的赠予”,这是自由的,也是决定性的,既是个体化的,也是集体化的,既是对自由主义否定性自由的解救,也是对于人本主义单一自决主体的纠错。

除了历史和主体的幻象之外,后现代主义也对一种等级制度的、本质主义的、目的论的、超历史的、普遍主义的人本主义持怀疑态度,后现代主义鄙视等级制度,否定本质主义,反对目的论,也解构作为普遍主义的人本主义,而这些观点不仅是幻象,更是一种谬论。特里·伊格尔顿认为,后现代主义的反精英就是取消等级制度,而实际上,消除一切等级和差别在后现代主义那里只是一种虚构的理论,因为“一个真正不做辨别的主体根本不是人的主体”,而对于本质主义,特里·伊格尔顿认为,它只是一种相对主义,一件事物的所有属性并不等同于基本属性,而一个种类的本质特征也并非是完全相同的,所以真正的本质是变化的,而后现代主义执着于本质主义的恒定性和物体化特性,当然是一次误解。而目的论的反对其实就是后现代主义对于大历史叙事的抛弃,而其实,“存在着使得人类能够持续的两种基本活动,其中一个涉及物质的再生产,另外一个涉及性的再生产。没有这样两个故事,人类的历史就会中止,而后现代主义也就无从说起。”所以超历史的历史化是不存在的。而对于普遍主义的反对,也是后现代主义的一种悖论,“它的问题是,一种没有等级制度的差异如何免于解体成为纯粹的无差异,这样也就变成了一种它所批驳的普遍主义的颠倒镜像。”后现代主义无非是在破坏普遍主义之上建立一种多元论,而实际上,“多元性本身是好的这样一种意见是空洞的形式主义的和惊人的非历史的。”反对一元论设想多元论,实际上陷入了一种教条主义。

而最后一个问题是,后现代主义到底是激进还是保守?不论是激进还是保守,其实涉及到资本主义特殊时期的社会形态和现实背景,特里·伊格尔顿认为,“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个鲜明特点就是,这些社会既是自由主义的又是权威主义的,既是享乐主义的又是压抑的,既是多元的又是单一的。”这是市场的逻辑造成的,也就是在一种快感与多元性的逻辑,短暂和不连续的逻辑,某种巨大的失去中心的欲望之网的逻辑之中,“个人仅是这种欲望的稍纵即逝的效果而已”。所以在这样的制度形态下,它是自我解构的,而后现代主义挖出了发达资本主义的物质逻辑,又转而用它来反对精神基础,“在这个时代里,形而上学的事物像某些骚动的幽灵一样,既不能使自己复活,又不能高贵地死去。如果它能够设法自行消失不再存在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后现代主义也将和它一起死去。”

它没有死去,反而“奇怪地视作一项值得颂扬的事业的前途”,所以后现代主义是和政治现实相符合的,无论是激进还是保守,它指向的是一种问题的最后部分——不是为了解决,而是为了展示,它甚至并不是政治失败的证明,而仅仅是提供了一种作为整体性存在的参考,所以当特里·伊格尔顿作为一个“他者”出现的时候,他指向的不是后现代主义本身,而是一种不合理的现实:“更多的是一种稳定的崩溃、一种神经的逐渐衰弱、一种渐进的瘫痪”。

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

编号:B86·2140925·1112
作者:【美】詹明信 著
出版: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版本:2013年01月第1版
定价:36.00元亚马逊27.30元
ISBN:9787108043313
页数:483页

晚期资本主义文化逻辑在詹明信的眼里就是后现代主义,就是后现代主义的大众文化,在西方理论界,在后现代主义和马克思主义这两个于人们看来是相互排斥的问题领域,詹明信以其犀利的批评姿态和纵横裨阖的理论建构,奠定了其理论地位,留下了鲜明的个人印记,并改变了人们探讨这些问题的思路。作为西方后现代马克思主义的代表性人物,他那似乎无所不包的“大叙事”,并不是理论运作的框架,而是一种历史信念和乌托邦理想的投射。他的理论贡献对于已经陷入后现代文化工业及其意识形态沼泽的中国文化圈,仍有其理论和现实的意义。《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为詹明信的学生张旭东所选编,辑录了詹明信的十二篇批评理论论文。


《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自我异化的他者

我觉得任何个体的、孤立的文化分析都无法逃离历史,都必定能够在历史分期的论述里得到诠释——无如那历史的论述如何受到压抑、如何被人漠视。
——《后现代主义,或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

孤立的文化分析,是不是针对个体的文本?主体的丧失是不是带来精神分裂的个体?当后现代主义在不存在自我中拼凑成文本的时候,当后代主义在意义空间化中生产出文本的时候,历史在哪里?那些商品广告、汽车旅店、子夜影院、好莱坞B级电影、机场书店里那些制造“副文学”的平装本书籍出现的时候,后现代主义在呈现出民本精神的美感和文化的同时,也在生产着某些逃离历史的个体、孤立的文本,而这种文本构筑了一个受到压抑、被人漠视的社会现实,如何给他们一种历史的定位和命名,如何在海德格尔所说的大地和世界之中寻找一种缝隙,如何在“他者”的世界里产生“自主的个人主义”,这都是作为马克思主义者的詹明信在看见的现象中需要诠释的,也正是他在晚期资本主义文化逻辑中对“认知绘图”寻找使命。

后现代主义,或者只是提供了一种历史叙述的背景可能,而这种可能也必须通过关于文本的“大转型”来得以检阅。依照麦克卢翰主义的观点,我们的社会正在远离过去,却正在重新经历发达资本主义普遍的怀旧浪潮,这种怀旧是基于消费社会和后工业社会的理论,在这里,文学艺术中出现了后现代主义,自然科学的原型从物理学像美物学转化,在这里,计算机与信息理论不断成熟,而冷战的结束使得美苏的对抗走向了多极,在这里,新左派和反文化的享乐政治大行其道,语言学模型开始在结构主义中得到表现……凡此种种现象,都是在“大转型”中对文本性提出了新的可能。什么是文本性的观念,如何在社会转型中建构文本性意义?詹明信认为,文本性的优势是策略上的,也是行为上的,只有从认识论和主客体对立中切入,并且将两者中性化,才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它自身作为读者的位置和作为阐释的精神行为上”,也就是将研究对象的“真理”化解为文本的许多语义和句法的组建,并对它进行破译,才是有意义的。

如何化解?如何破译?詹明信从巴特的阐述中借用了关于文本的两个概念:可写的文本和可读的文本。在《S/Z》中,罗兰·巴特通过符号学的方法与符号碎片方向之间的张力,转变为文本与形式的张力,而这种形式就是对巴尔扎克小说进行破解和构建——“追踪和发掘巴尔扎克的‘文本’,暴露那看似传统甚至是老一套的叙述中的文本性的层面和踪迹。”按照巴特的理论,可读的文本是那些乏味的、没完没了的所谓现实主义的或再现的文本,而与之对应的,则是那些用形式唤起“对之摹仿的欲望”而写出你自己句子的文本。如何抛弃可读的文本,唤醒可写的文本,巴特在对巴尔扎克的文本进行分析后,提出了对语码分离的办法,也就是通过五种语码对应五种声部的交织,完成新文本方法的生成。经验现实的声部、人的声部、知识的声部、真理的声部和象征的声部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在古典小说的叙事系统中产生解体之物,在出自“选择行为语码”本身的解构中形成一种文本的组织形式,也就是在一种既非客观又非主观的行驶中让“语法手段”联结在一起,这种联结方式是詹明信看来,不是对于文本直系血缘关系的继承,借用俄国形式主义的观点,这是一种“骑士策略”,它设想的不是父子传承,而是叔侄传承。

而这种传承就是詹明信所说的“历史性”的文本,那种共时性的分析,“都取于并必须假设一个历时性的系统规划,一种历史的‘哲学’的视界,一种历史的‘元叙述’,在它们的基础上才能进一步作出评价。”这是历史的自我增殖,也就是文本从旧式小说中成型,并把自己分裂出来,形成一个可写的文本,而这种成型和分裂就产生了一种二元对立,不仅是可读的文本和可写的文本的对立,而且也是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的对立,除了“遥远的结构上的相似性”,二元对立还附加了另一种方法才能使其具有完成意义,那就是在必居其一的选择之外,“恢复为一系列历史的条件和形式”,也就是当二元对立被历史化,才是历史的“元叙述”,才能形成关于历史的“哲学视界”,才能完成文本性的“大转型”。我们可以将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可写的文本和可读的文本设置在二元论的开始和终结,而当历史化的叙述出现之后,似乎有又形成了第三种术语:后现代主义。

詹明信:在时间割裂为一连串永恒的当下

后现代主义以表层和文本化的方式,将新的起伏跌宕的情感进行强化,将主体进行非中心化,将不朽之物粉碎,而偏爱的碎片及瞬间的构成,空间化取代深层时间性,重新而非阐释,在某种意义上实现了巴特的期望,也完成了对于“深层结构”的在场化,同时也提供了三个层面的解释优势:对巴特文本进行后现代的定位;以保留创作者的方式让“世界之书”的形式达到一种最终的统一性;第一次使美学和文化现象的真正具体的解释之出现成为可能。而后现代主义的出现,在历史语境下也完成对于资本主义三个阶段的定位:马克思所说的古典或民族市场资本主义,垄断资本主义或帝国主义阶段,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形成的“跨国”资本主义,对应着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

实际上,二元对立之后的历史元叙述,以及对应资本主义发展三个阶段的三种文化时期,无非是詹明信对历史主义阐释的起点。对于历史主义,他认为如果简单看成是我们通过去的关系,只是提供了一种理解过去记录、人工品和痕迹的可能性而已,也就是在历史主义中陷入了一种两难处境,它只能在相同和差异之间进行“特殊的、不可避免的,然而也是无可救药的选择”,所以要在历史中联结文本,要在历史中建立语码,要在历史中在场,就必须构建一种新的历史主义。对于历史主义困境解决有四种传统的方法,“文物研究”、“存在历史主义”、“结构类型学”、“尼采式反历史主义”,在詹明信看来,文物研究只是以废除“现在”的简单姿态解决现在与过去的关系,甚至说,它只是一种经验主义;而存在历史主义不涉及线状的、进化论的、或本原的历史,只是标明超越历史事件的经验,这种方法论实际上是一种历史和文化的美学,把过去看成是“与我们有着十分迫切和具体的联系”的存在;结构类型学将叙事模式变现为本原和目的论,但是不管何种模式,都只是对过去的叙事,真实只是对“初胎”感兴趣;而尼采的反历史主义在“这就是我!它们就是我!”的呼声中,以拒绝承认的方式“解决”了历史主义的困境。

四种解决理论和模式都没有达到一种真正的“在场”,也就是没有完成历史在“深层结构”中的恢复,而历史的使命正是“重写的运作”,詹明信引用休谟的话说:“历史知识不来自表面的历史客体,却来自对文本的阅读。文本是历史知识的产物。历史的书写是分析这些文本的文本生产。”这里的关键词是“文本生产”,而文本生产就是一种重写的阐释,这种“把各种批评方法或批评立场置放进最终优越的阐释模式之中”的方法在马克思主义的“主导符码”中找到了契合点,“这个主导符码并不像人们有时所认为的那样是经济学或者是狭义上的生产论,或是作为局部事态/事件的阶级斗争。马克思主义的主导符码是一个十分不同的范畴,即‘生产模式’本身。”重写就是生产,就是打破封锁线而进行的阐释,就是在分离社会整体的封闭线中寻找“缺席的原因”,继而在“主导符码”或这在超验所指中获得完整的表述,“历史本身在任何意义上不是一个文本,也不是主导本文或主导叙事,但我们只能了解以文本形式或叙事模式体现出来的历史,换句话说,我们只能通过预先的文本或叙事建构才能接触历史。”从表层结构到深层结构,从历史到现场,也就是在同过去的交往中“穿过想象界,穿过想象界的意识形态”。

历史是生产模式,是一种恢复,也是一种穿越。在以马克思主义观点构建历史主义之后,詹明信需要关注的是另外一个重点:谁来恢复,谁来穿越,谁来生产?这其实是一个主体性问题,《拉康的想象界与符号界》就是詹明信对于主体位置的一种尝试,在他看来,不管是马克思主义批评,还是精神分析法,都遇到了主体方面的进退两难,这种难题是关于主体的置入问题,也就是说在社会现象和私人之间,如何能提供一种连接的媒介?在精神分析的批评中,有一种自我梦幻化的分析技术,当有人复述一个梦境时,一方面是梦的记忆让人能够找到一种和记忆有关的词语,而当这种词句陷落在巨大裂隙之中的时候,通过语言进行了创造式还原,这是文学和艺术的产生根源,而另一方面,听说别人的梦之后,我们会把这种梦和自己有关的记忆作对比,继而实现了自我梦幻化,“或更确切地说是自怜自爱的可探访的现实中,幻想足够导致人类在一种意想的阅读和接触中收缩回来。”自我梦幻化是确定了一种主体的位置,但是这种传统的精神分析研究并没有提供那种联结的媒介,也就是只是在文学作品中实现了主体的定位,而拉康的符号体系则将这种自我梦幻化带出了一个“他者”,在前语言阶段,在基本视觉为逻辑表现的心理发展阶段就是一种幻想之物,这是符号的本质,但是当在形成阶段,符号的特殊性被惊人地戏剧化了,也就是说,进入了一种“镜子阶段”,自己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而这种形象不是自我,而是一个和自己区分开来的“他者”:“我们可以很恰当地把这镜子阶段的原始竞争指定为一种他者关系:在此我们可以更好地认识那些关于善、恶的判断的暴力环境内容,它此后将平静下来沉积在各种伦理体系之中。”

拉康将主体进行了移置,也把无意识重新定义为语言,使得欲望的地形学和类型学具体化,从幻想之物到象征之物,从混乱无序到向自身形态转化,而那个实在之物自然就变成了历史本身。从这样的主体分析必然使得历史成为一种故事,或者作为讲故事的历史,它提供了一种模型,在一种非中心化主体中实现了欲望的现实化。这种模式在后现代主义里形成了一种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詹明信将后现代主义的构成元素进行次序性的解析,从缺乏深度的感觉,到浅薄微弱的历史感,从精神分裂的语言形成到全新的情感状态,再到空间经验的形成,后现代主义在文本性、书写体和精神分裂体等术语中构建了自己的文本,不管是被覆盖着“死灰”色彩的沃霍尔《钻石灰尘鞋》,还是汉森“忸怩作态的崇高”的雕像,生产不是表现在机器的动态能量上,而是一种较为单纯的、较为安稳保险的、限于内容层面上的表达,这种对于“他物”的表达在60年代的历史阶段,则变成了“他者”自我异化的模式,我在与其他主体相处中,在与他们一道挣扎中,在为他人生存中,形成了自我异化的维度,“在这个维面上,我们各自都想通过对他人的察颜观色,企图将对己不利的局面转败为胜,并企图把‘他者’具有腐蚀性的异化窥视转化成自身同样具有异化力的窥视对象。”

后现代主义在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后产生,现实主义是对世界的反映,现代主义是一种主动创造的产物,那么后现代主义呢?从索绪尔的符号体系来说,后现代主义意味着对于语言意义的搁置,而借用德勒兹和瓜塔里在《反俄狄浦斯》里使用的模式,规范解体对应着现实主义,规范重建对应于现代主义,而精神分裂症的裂变和回归却表现为一种后现代主义特点,而詹明信认为,后现代主义是对现代主义历史叙事的一种否定,“历史变革和与历史性接触的新形势决定了现代主义时间性的主题;偏离中心的高度技术化的世界体系的新形势决定了后现代主义形式上的创新。”,但是这种创新实际上是对历史主义的浅薄理解,不管是我个人对人类时间一种存在的意识;还是对过去和历史上的兴衰变革的更一般的意识,都在后现代主义那里变成了主体的“死亡”,这种死亡就永远无法产生通过自我异化对自身窥探进行窥探的“他者”,所以詹明信认为,后现代主义的两个特点,就是现实转化为影像、时间割裂为一连串永恒的当下,而当时间被割裂,那种历史本身的实在之物,那种在场的“深层结构”也就无法恢复,所以于现代主义的时间化不同,后现代主义把一切都空间化了,包括思维、存在的经验和文化产品,都搁置在一个完全空间化的文本里,没有了历史经验,没有了镜子,没有了主体,没有了他者,没有了矛盾,也没有了自我异化。

后现代道德

编号:B83·2120421·0878
作者:[法]让-弗朗索瓦·利奥塔 著
出版:学林出版社
版本:2000年12月
定价:12.00元亚马逊8.80元
ISBN:9787806169575
页数:164页

“当今,生活快速变化。生活使所有的道德化为乌有。”让-弗朗索瓦·利奥塔在《后现代道德》的“引言”中这样说。作为“后现代”生活,流变已经不可阻挡,流变是我们时代的风貌。但这种流变决非百川归大海式的文化汇合,恰恰相反,它是一种一脉化万溪式的分流。用利奥塔的后现代哲学话语来说,文化的流变源自文化的差异,呈现为流而不定、变而不居的思想跳跃,这便是后现代知识状况:差异且异质,感性且狂乱;没有规则,没有合法性的诉求;质疑所谓理性的普遍确定性,质疑一切中心化或专家权威化的话语权力,质疑任何靠宏大主题设置或终极目的预制的客观真理或绝对价值秩序。《后现代道德》用15篇章论述后现代唯美倾向的摘记,分类在:赘言;制度的幻想;隐情——写给吉尔•德勒兹;地下室等四部分中,在“后现代”到底该如何生活?为何生活?《后现代道德》或许并没有答案。


《后现代道德》:我提醒你上帝死了

对话一直没有结束,他和她,肉身、创世纪、伦理和制度,关于“引人注目”,I’intéressant,是法语的书写,就在那里,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第4章节,似乎所有的人都在那里,被吸引,他和她,包含着一切的正面和反面,对与错,唯独,没有上帝。“只剩下I’intéressant。它不能自行“行进”,它使其余的人行走,因为其余的人撑不住。其余的人在跛行。”这是一个语言带来的困境,在上面观望,却不是上帝,甚至可能是个“在跛行”的“其余的人”,撑不住,或者是不引人注目,不引起上帝的注意,既不希望也不失望,上帝只停留在教派的旨意上,那么,谁来结束对话,谁来“引人注目”,I’intéressant?

他和她,或者是男人和女人,“您是一个男子,我是一个女子,在用同一种语言讲两种言语。”这是最可怕的地方,“并非每个人都尽力辨认另一人的方言,即向他提供他本身所不具有的信息。”隐藏在后面的是言语,是同一种语言下的言语,不需要翻译,彼此都能听懂,但不一定会指向同一个目标,所以他还是他,她还是她,当代人或者诺斯替教派,上帝死了,也就是“上帝与我们同在”,言语带来的不是灾难,而是沉默,是“失去了上帝并出言谨慎”,那意境,仿佛是一开始玛丽在日本,文化的流变、资本的流变、地理的流变,以及现实的流变,“玛丽,即使你在叙事你可怕的故事时,你也始终微笑着。”那是因为玛丽看见了一个死去了的上帝,逻各斯不再的上帝,所以微笑也罢,言语超越了语言,走向了一个“差异、相异和多元文化主义”的世界。

“玛丽在日本”是一个象征,如一部小说的开场一般,洋溢着浓郁的异国情调,但是玛丽是谁?是欧洲中心的文化象征?是“跛行”的“其余的人”,还是就是那个死去的上帝却和我们同在?“两个交谈者操着同一种语言”的境域下,玛丽在日本是关于“男和女、东方和西方的差异”的臆想,文化资本主义仿佛在建立他自己的特异性市场,而在文化背后,则是每个人面对的言语困境,这种困境超越语言,“他是通过处在由性别、人种迷宫、语言、年代、社会等级和无意识构成的网络中的位置来加以评论的。”

但是,如果不评论呢?或者在上帝死去的时候,失去了评论,谁可以进行两种不同语言的翻译?是男子和女子?是当代人和诺斯替教派?翻译之谜实际上是上帝的归宿之谜,这种归宿来自于生活的快速变化,来自于遗忘,在《后现代道德》的《引言》中,让-弗朗索瓦·利奥塔直接说出了主题:“生活使所有的道德化为乌有。”这是在“一小段故事、寓言或叙事、短剧、素描之后”的遗忘,而我们的生活依旧,被遗忘的道德如何恢复,如何重建?开始审美的快感?还是发现生活的意义?让-弗朗索瓦·利奥塔说:“与这种唯美倾向相反的是:人们并不摆脱生活,因为人们已把它归于人为的方法。”

“人为的方法”或者也是一个人本主义的精神法则,这样的重建或者唤醒意识,是不是可以改变上帝死了之后的“后现代道德”?其实,重建或者唤醒并不是真正的目的,对于后现代遭遇的困境来说,上帝死了是一种必然,对于神性的失落,道德是不是一定会在信仰失落中丢失?玛丽在日本是一场流变,关于文化或者资本,关于东西方的多元,但是在发现这些多元的困境之前,文化,或者哲学,又在干着什么?也就是在那个没有上帝的世界里,我们所面临的是一个如贫民窟的这种现实,这种贫民窟“既非乡村,也非城市。而是另一个地址,它在地理汇编中未被提及”。这就是无归宿、无财富的虚无主义,像是那个封闭着的“孤儿”。这种虚无主义带来的是哲学上的困境,“在阿多诺之前,西方是否只存着一种独一无二的哲学,它把思想提高到这种虚无主义的文体高度和艺术高度呢?”而最可怕的是那种束缚:“当虚无主义激发其暴力时,群众就丧失了精神。迷失的精神可称为无意识。”

于是解构了,尼采的命题凸显了那种虚无,上帝死了,在虚无之中“养育了从今以后完全是孤儿的作家、画家和音乐家们的绝望的希望”。那么在“贫民窟”之外,是不是有一个哲学之城?有的,在让-弗朗索瓦·利奥塔构筑的城市体制中,有市郊贫民窟,也有哲学之城,但是在哲学并不在城中,在让-弗朗索瓦·利奥塔看来,哲学是思考之城,城市是寻觅其栖所的思想的骚动,“而思想丢失了其栖所,丧失了本性。”现状或许很明朗,在城市和市郊,在哲学和现实虚无中,交织着所有人的命运:“人们进入,出去,或路过。”这三种状态构筑了了一个复杂的形而上学怪圈,实际上是哲学的边缘化带来的隐喻,哲学+决心+疲劳+愿望才能带来世界一体化的哲学,而在这样失去思想的哲学之城里,在上帝死了的虚无主义中,让-弗朗索瓦·利奥塔着力构建一个审美的巨城,相对于集合城市存在,巨城就是“以审美的方式存在着的”。

也就是在形而上学失去隐喻,哲学走向思想终结的时候,审美的巨城用来拯救那种虚无,摒弃集合城市里的“怪物”,在让-弗朗索瓦·利奥塔看来,“审美是巨城对因缺乏对象而产生的焦虑的反应”。在审美仪式上,则是以博物馆、图书馆这样的记忆方式来重建“可能之纪念碑”,对于城市来说,博物馆和图书馆有一种“珍藏”的意义,而这种珍藏也是记载之一种,是将“存在的虚无变为了不存在的存在”,或者说这种“珍藏”,“不妨碍现在事物的逐渐消失的过程”,也就是对“拼凑起来的记忆”实现了“去掉了警报和记忆的可能性”。其实,所谓的博物馆和图书馆,只有在警报中才能产生意义,而所有的产品在博物馆、图书馆中都成了被监禁的代表,实际上是一种“囚犯”,而在囚犯理想中的图书馆里,只有三本书,“一本由一个曾经当过奴隶的人——塞万提斯所写,另一本由曾作过苦役犯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所作,第三本的作者达尼埃尔·笛福曾被判处过示众柱刑”,这三本书的文化意义远远低于象征意义,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马尔罗所谓的创作“古老意愿”只是另一种遗忘,“冲着一片死寂树立的纪念碑成了遗忘之地。”

让-弗朗索瓦·利奥塔

为什么在构建审美的巨城中,也会遇到这样的道德困境?监禁的意义就在于被珍藏而失去了警报,变成了死寂的纪念碑,而所有的崇高也被消解了,甚至在商业中“把崇高变成笑柄”。文化之外,哲学之外,甚至语言之外,所有的虚无只是在后现代的现实中,有一头不相容的怪物,“不包括稀有语种在内的30种不同的语言,源自3本启示录的所有可能的地区,以及所有共居、邻居、信仰和语言上的冲突,组成了这个怪物。”这个怪物带来了边缘化的哲学,带来了没有实现隐喻的形而上学,带来了政治上的独裁以及商业上的崇高笑话,在审美巨城中甚至让文化失忆,而这一切,或许是怪物世界里失去了人本的意义,“人本主义丢下的最后命令是:只有凭着超越着大写的人才成为大写的人。”大写的人没有了,连上帝都死了,还有什么值得的事?

那么,人无可避免会遇到信仰的失陷,末日似乎就要来到,传说突袭而来的现状就是“后现代传说”带来的惊恐,“当人类及其大脑在地球毁灭之前永远离开地球时,他们能类似什么呢?”当历史的末日被预见,还有什么可以安心的?而似乎在传说中我们寻找那种突围的办法,“末世学叙述一个受失误影响的主体所具有的体验,并预言这个体验将因对邪恶的宽恕、死亡的毁灭和天堂的回归而在末日完成。”也就是说,传说只是一种想象,看起来恐怖其实是可以消除的,传说的意义在于印证了人类自身的危机:“当今思想的危机,是现代性的危机,是后现代思想状况”。所以对于传说的书写和传播,实际上也是对于人自身危机的恐慌,新石器时代的革命和工业革命曾经带来的人类中心主义到最后还是变成一种末日般的“恶的想象”。

传说就是一种现实主义,“传说叙述一系列插曲,这些插曲时而表明了最可能的成功即死亡,时而表明了最不可能、最不确定而且也是最有效的成功即情结。”在这样的自我救赎面前,也只有把人恢复到应有的地位,“与上帝同在”,其实是一种至高之处的荣耀,就是不断消灭“他者”,给人类自身一个“自我”的定位,在《反抗的芦苇》里,我们可以读到这样的句子:“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在发展、沉沦的变迁中,“时光给外表的存在注入了一些新的东西,它们可以是愉悦、必要或习惯,总之它们能让人把握住自己的‘总路线’。没有行使这项权利或被环境剥夺了这项权力的人,有朝一日将会惊讶地发现他从未认识过真正的自我。”“总路线”是一个愿景,是对于自我的开拓的权利和自由,或者说是实现了“第二生命”:“第二生命中能容纳许多人,我、你和他”,或者说“拥有第二生命的权利就是保持独立。”而这种第二生命在让-弗朗索瓦·利奥塔看来,是个体的真正独立,他引用帕斯卡尔·吉尔对“众语言之下的语言”的想象说:“在我们对组成集体厌倦之时,每个人都希望能独特一些。”对集体的厌倦,其实就是对众神狂欢的摒弃,对失去警报意义的纪念碑的否定,或者说是对于边缘化哲学的质疑,所以让-弗朗索瓦·利奥塔讲到了1968年的“红色五月”运动,在他看来,“‘红色五月’发出一种出于无法治愈的痛苦的呻吟,对不能自由诞生的申诉。”所以,“红色五月”并非悲剧,“它没有结局、没有罪行,如果说曾有鲜血洒出,也不是因为那些狂热的孩子。”

集体的狂欢,意味着个体的泯灭,是“集体抛入偶然和‘尚未存在’的焦虑”,所以,真正的自我救赎就是走向个体的觉醒,“审美的存在就是要不断唤醒奴役和死亡意识。伟大的著作中总回荡着对空虚的警报声。”消除“他者”对“自我”的诱惑,从而实现“众语言之下的语言”的想象,而在根本上,“后现代人只是继续说着伽利略、达尔文和弗洛伊德的话语:人并不是世界的中心,并不是最初的创造物,并不是话语的主人。”

在后现代人之后,人也一定会是要成为世界的中心,并且消除了那种失去上帝之后的恐慌,在传说之死和纪念碑遗忘之后,后现代的写作成为一种解救之道:“不是为了与这些物质对话,也不是为了让这些物质“说”清楚,而是为了让它们回归沉默——沉默在人体内制造了那么多的喧嚣——为了置身于它们的力之下,而且从它们那里得到诗一般的动作。”是的,当他和她,当语言死去,仅剩下的就是如沉默一般的诗意,它带领那些道德走向另一个审美巨城。

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

编号:H31·2110921·0830
作者:刘象愚 杨恒达 曾艳兵 编
出版:高等教育出版社
版本:2002年08月
定价:33.00元
页数:457页

《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将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作为一个相互联系与对立的整体来考察,全面、详尽地介绍、评析了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的西方文学。《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对西方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文学之间的关系、它们发展转换的轨迹与背景,及其主要特征进行了细致的梳理和辨析、《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从诗歌、戏剧、小说三个方面对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文学的重要流派和作家、作品作了全面的介绍和深入的分析,《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还对西方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文论进行了介绍和评析。

后现代主义与社会科学

编号:W16·2031101·0685
作者:(美)波林·罗斯诺
出版:上海译文出版社
版本:1988年10月第一版
定价:5.00元
页数:308页

后现代主义是不是只是一种消解中心的行为,他在发展演变中,对社会科学到底产生了什么影响?波林·罗斯诺用一种宏大的发展观追溯了后现代主义思潮产生的根源,考察了后现代的社会观、作者观、文本观和读者观,用普遍的观点构筑了一个后现代影响下的现代社会。


《后现代主义与社会科学》:成为敌人,也成为盟友

在一个后现代的世界里,真理已经不存在,这导致评价和判断都相对地失去了意义。在不存在任何可取的评价标准的情况下,除了用一个现代标准去衡量后现代主义以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涉入纷争:危机、延续性和多样性》

当“作者已经死亡”成为他们的口号,当“历史是西方的神话”成为他们的宣言,当“理论的秘密在于真理是不存在的”成为一种思想,逻各斯中心是不是完全被消解了?当后现代主义用不确定性取代决定论,用多样性替换同一性,用差异性否定统一性,目标、选择、行为、态度和人格是不是成为了一种虚无?当后现代主义摈弃认识论的假说,驳斥方法论的常规,抵制知识性的断言,模糊一切真理形式,消解任何政策建议,何来建构?

波林·罗斯诺把后现代主义看成是一个“真理已经不存在”的世界,当所有的规则都失去了意义,如何来评析后现代主义?她是看见了后现代主义,但是很明显她并没有打算涉入其中,甚至主动划清了界限,也许正是因为以旁观的方式看待其中出现的纷争和危机才显得客观,但是当评价变成一个任务,变成一个责任,其实这种旁观是一种自欺欺人:她必须寻找到标准和规则,她必须建立自己的逻各斯中心,甚至她必须在责任意识中建构“真理”,而在她观望后现代主义的同时,一只脚一定是站在后现代主义的对面,而这个对面就是现代主义,也就是她把自己划定在现代主义的范畴之内,正是在现代主义的参照体系中,她才能发现后现代主义摒弃和否定的一切,也正是在现代性的责任里,她开始了对于未来社会科学的重建,在这个双重维度里,“现代标准”成为她唯一的判断依据,而这种唯一性又将她带入到后现代主义真正的对立面:

我是一位“现代”作者,所以我理所当然地对于这个文本及其“错误”负有“责任”,我希望读者们不要急于对我的文本作出解释。我尤其不鼓励读者借助“解读活动”去“重新创造出”这个文本。

对文本负有责任,即使错误,也不需要向读者作出解释,而读者要“重新创造”文本,她也不予鼓励——不仅自己站在后现代主义的对立面,甚至把所有读者都推向了责任的反面,也就是说,在罗斯诺看来,这个文本是一个负责的文本,是一个作者文本,是基于现代性而书写的文本,其中的目标、选择、行为、态度和人格都是一种标准,即使不是真理,也可以为后现代主义梳理出它的理论和实践,“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的发问显然就是一种超然其上的专断论,就是不提供更多可能性的一元论。

曾经,现代性摒弃了情绪、情感、直觉、反应、亲身经历、风俗、形而上学、传统、宇宙论、魔术、神话、宗教倾诉,他们所建立的是逻各斯中心,是真理,是理性,是民主,是人道主义,是权威,而当现在的后现代主义又重新让现代性摒弃的东西焕发出它的重要性,像是一种轮回,而罗斯诺再一次站在现代性的维度上,以独一无二的方式解读后现代主义,更像是一种回归,而在轮回、回归的道路上,现代性和后现代主义本身存在的纷争,似乎又构成了一个熟悉的场景,所以,关键问题是:后现代主义的种种观点为什么会发展起来?后现代主义为什么要解构现代性?在未来的道路上,如何从后现代主义的实践中看到危机,又如何构建一种可行性的理论体系?

罗斯诺当然全面分析了后现代主义的各种观点和思想,在前言中,她说:“我的目的无非是,本书如能传达出后现代主义的本质主题(或各种替代性解释),并因此有助于理解曾使许多有思想的人都感到迷惑不解的后现代主义,那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像一本教科书,她详尽解读了后现代主义的理论,而后现代主义之所以发展甚至流行起来,最重要的内核是现代性不再是解放的力量,二回变成了奴役、压迫和压抑的根源,所以后现代主义所要解构的就是这种奴役、压迫和压抑的现代主义,就是要否定他的认识论、方法论、知识性,以及一切真理形式,就是要取消现代性批评中的决定论、同一性、综合性、合理性。

这种解构、否定和摒弃是全面的,罗斯诺从不同方面呈现其两者之间的纷争。现代主义把作者看成是一个“立法者”,把书写看成是一种特权,当他完成了一个文本,就是“向一组特定的、同一类别的读者传递精确信息的一个尝试”,而在作者对面的读者,是一个被娱悦、被教化或被逗乐的消极主体。但是后现代主义则抛弃了作者,“为了不致给通往文本的道路制造麻烦,作者最好在他完成写作时立刻死亡。”当作者死去,作者就变成了一个空洞的权力工具,他不再是立法者,也不提供“标准答案”,而在这个时候,文本和读者填补了作者的空缺位置,这是一种转换和重置,文本变成了一个“上下文”的可能性文本,变成了“书写者文本”而不再是“阅读者文本”,甚至都有一个互文关系的“他文本”。而读者,不再是被动的接受者,他是主动的观察者,甚至他“写就了文本”。

“后现代的文本观改变了社会分析,使它抛弃了诸如年龄、性别、种族之类的传统社会学变项,抛弃了历史决定论和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同样,后现代主义也完全颠倒了主体,主体成为了过去的陈迹,是现代性的遗老,是自由人道主义的杜撰,是主客二分法的始作俑者,甚至后现代主义极端地将语言本身看成是主体;在时间观上,后现代主义认为历史是逻各斯中心的,是神话、意识形态和偏见的源泉,甚至于把历史看成是一种封闭的结构,所以他们认为时间是无政府主义的、不连贯的、非线性的,甚至极端地抛弃了时间,并将其视为彻底的不在场,同样也否定了空间的实在论,他们把地理看作是等同于超空间的东西,超空间既可以被杜撰出来也同样容易令其消失,或者可以借助于通过纯粹的智力建构而取得的心智训练来使其拓展。而在对待真理的态度上,后现代主义认为真理主张本身就是一种恐怖主义,真理主张“替有权力者作辩护,使弱者感到自己是错误的和不适当的”,所以真理只是一个“话语的效果”,甚至只是语言学意义上约定的东西。也是在这个意义上,后现代主义否定了认识论和方法论,他们认为不存在再现外在实在的适当手段,也不存在真实的世界,他们通过符号,扩张“每一种在社会上受到控制的系统”而颠覆了现代的符号,并且克服了“受控制的意义系统”。所以不存在方法和规则,不存在因果性,就像每个文本都有“他文本”一样,“人们研究的每一个事物都是相关于每一个他事物的。”

从作者已死读者拥有解释权力的文本观,到颠覆主体否定表象的危机意识,从转变时间和篡改地理的时空绝对化,到真理恐怖主义,后现代主义诘难和颠覆了现代性意义上的因果性、决定论、平等主义、人道主义、自民主、必然性、客观性、合理性、责任和真理,对于后现代主义的行为,站在现代主义视野中的罗斯诺当然也提出了诘难,比如当后现代主义摒弃作者而重置文本意义的时候,她的质问是:“对社会科学而言,作者的死亡导致了人类主体的责任的消除。”而她写作这本书就是带着强烈的责任意识,当自己作为作者死在后现代主义的读者中,是不是连对错误负责都做不到了?当后现代主义轻视时间篡改地理,罗斯诺认为,“与人文科学相比,后现代的历史、时间和空间对主流社会科学潜在地产生着更多的麻烦。”社会科学需要一种理性的建构,在历史、时间和空间的不在场中,如何成为可能?后现代主义认为真理本身就是一种“恐怖主义”,罗斯诺的发问是,既然不存在真理,那么他们的观点也不具有真的意义,而他们又必须对观点本身做出判断,所以不存在真理就成为一个“终极性的矛盾”,就是在嘉定特许立场的时候制造了自己无法解决的悖论。在方法论上,后现代主义认为不存在方法,不存在必须遵守的程序和规则,当他们取消方法论途径的时候,罗斯诺认为,所谓的解构就是一种破坏,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建构知识,而当理性被抛弃,社会科学变成了不可能的科学,所以在他看来,如果后现代主义想要为现代社会科学的替代物,那么明确自己的标准是必需的,“在一个所有用以协调对立观点的手段都被取消的方法论真空中,后现代主义究竟能否长久生存呢?”如果一切都没有价值,那么后现代主义只不过“供个人赏玩自娱以外别无其他用处”。

其实,罗斯诺对后现代主义的极端观点提出诘难的时候,她一直站在现代性的体系里,所以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她本身就是一个现代性的作者,甚至预设了一个目的论,那就是必须使得后现代主义成为可用的理论,所以在她并没有一概否定的宽容中,有着强烈的目的意识和实践意义,“后现代主义或许会对某些实质性论题的讨论有所贡献”,她甚至认为,“就其方法论的重构而言,后现代主义的预测是比较合理的。”一方面她认为后现代主义动摇了我们的先入之见,动摇了我们常规做法,提出了一些具有冲击力的问题,另一方面,当后现代主义带着强烈的目的和意义的时候,它其实已不再是后现代主义。

所以罗斯诺人为地将后现代主义划分为两种倾向:怀疑论的后现代主义和肯定论的后现代主义,这是罗斯诺最重要的一种建构方法。怀疑论在颠倒主体中极端地认为主体是一种语言效果,而肯定论是一种主体的回归,“肯定论的后现代主义要求主体作为一个人,作为社会中一个重新得到认可的主体来回归。”;在时空的重置中,怀疑论是一种历史终结论,而肯定论则是新历史运动,意味着对于时空观念的修正,“不过肯定论者关于传统观念是不适当的看法引导他们用带有较浓政治色彩的术语来修正空间。”;在对待真理的态度上,怀疑论把真理看成是一种恐怖主义,而肯定论只是把真理相对花,只是取消了特定和普遍的内容,在她看来,来自妇女研究、公共行政学、社会学、人类学、政治学和心理学领域的几个实例,就是对于肯定论的一种应用:女权主义者不赞成关于真理的现代启蒙观点,因为那些观点是以男性的为根据的;后现代公共行政学领域因为怀疑真理的某种“使命”或“职责”,才使得研究充满了张力和变化;后现代人类学家则对所有现代的人类学真理和理论提出了反对意见……

区别于怀疑论和肯定论,当颠覆变成了回归,当重置变成了修正,当危机变成了新的可能,很明显,所谓的肯定论后现代主义更接近罗斯诺所立足的现代性,因为它们是建构而不是解构,是探寻而不是破坏,“肯定论者寻求这样一门后现代的社会科学,它将是宽泛的和描述性的,而不是预见性的和政策倾向性的。他们的社会科学将强调新奇性和沉思性,因为它寻求差异的丰富性,并专注于非常事物、独一无二的事物和原初性的事物。”从这个意义上将,划分为两种倾向,就是进入了她的预设,就是为了一种责任:“肯定论者的后现代主义提出了许多富于想象力的替代方案,包括后现代科学与神学的综合,这是社会科学向形而上学的事物和神秘事物的开放。”所以从对怀疑论的诘难到对肯定论的肯定,罗斯诺就已经完成了后现代主义的“现代化”,而站在了与现代主义社会科学同一纬度上。

让后现代为我所用,罗斯诺喊出了“后现代社会科学:迎接下一个千年”,是一种重置,所以是一种开放,是一种改变,所以是一种可能,“成为敌人的可能性与成为盟友的可能性一样大”,所以在面对社会科学自身的危机时,后现代主义在肯定论的作用下,一副重归现代性的图景展开了,“不过无论怎样,完全否认后现代主义对于社会科学的影响将是一个错误。因为纵使后现代主义只是强化了已经产生实际效果的那些倾向,但是它会把那个摆锤的弧度进一步推向超乎寻常的程度;那样就有可能——只是可能——拓宽社会科学的视野。”于是作者还是那个作者,文本还是单一的文本,责任和意义也在“后什么现代,还主义”中逐渐回归。

人文困惑与反思

编号:W71·2021018·0649
作者:盛宁
出版:三联书店
版本:1997年6月第一版
定价:7.10元
页数:298页

本书的副标题为“西方后现代主义思潮批判”,一个中国学者如何参与西方后现代思潮的研究,这种隔岸观火会不会是一种书斋生活?盛宁在某种程度上是西化的产物,但他在本书中批判了一种所谓的“话语的平移”,就是忽略文本的背景和语境,将具体的理论概念和命题抽出,他反对这种文本本体论,而在西方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夹杂整合中,盛宁用他自己的观点为西方后现代主义思潮找到了标本。


《人文困惑与反思》:取消深度的“话语平移”

后现代主义话语所表达的是一个“阐释”,而不是“事实”;是有条件的“假设”,而不是可以无条件接受的“真理”。

阐释而不是事实,假设而不是真理,后现代主义话语是不是进入了利奥塔所谓的“叙述危机”?是不是回应了索绪尔所说的“语言学的转向”?是不是证实了哈桑所认为的“不确定的内向性”?是不是如詹明信所定论的“深度感的消失”?而当盛宁对“所有冠以‘后现代主义’的话语”进行考察后得出这个“认识论”,是不是也证明了他对西方后现代主义思潮的批判完成了“困惑与反思”?

把对后现代主义思潮的批判看成是“人文的困惑与反思”,盛宁一定是现有困惑,然后才能反思,他的困惑在何处?在《引言》中盛宁直接指出了近年来文坛对西方后现代问题的介绍和评述,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话语的平移”。在他看来,“话语的平移”包含两层意思,一是指在对西方思潮的热点进行考察时只把具体的理论概念、论点和命题抽出,而忽视了这些论点产生的背景和话语,正是对说法背后的动机和所指不注意,致使一些特定的概念变成了普遍性的命题;第二种“话语的平移”则是忽略了东西方在文化传统上的差异,意识形态上的差异,以及具体问题的差异,把本来属于西方的文化传统无条件搬到了东方,最为典型的一个论点是:中国也出现了后现代主义。

针对这两种“话语的平移”,盛宁认为有必要对后现代主义进行新的考察,而他从詹明信对后现代主义的说法“当下资本主义阶段的文化逻辑”入手,把“后现代主义”限定在西方资本主义的范围里,以对资本主义的文化现状进行批判为切入口,“从根本上说,它更是一个如何认识和评价当代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文化现状问题。”从而在第二个层面纠正了“话语的平移”带来的问题,而第一个“话语的平移”,盛宁则主要从后现代主义产生的背景上进行梳理,考察背后的动机和所指。从西班牙学者费德里科·德·奥尼斯1934年编辑出版的《西班牙和拉美诗歌选集:1882-1932》第一次提出“后现代”这一术语,到著名批评家欧文·豪1959年和1960年在文学研究上使用该术语,无论是“后现代”还是“后现代主义”,都是指一种“现代主义伟大传统的一次旁落”,其归属的依然是现代主义,而当哈桑和莱斯利·菲德勒60年代其使用这一术语,才变成“向现代主义正统挑战的通俗文学”,变成对“归于沉寂的文学的自我消解”这一现象的探索。

所以在后现代主义的产生背景上,盛宁认为这是“从一个问题变成一个课题”,这个课题的核心是后现代是不是和现代有所区分?两者何以进行区分?哈桑是美国学界最早使用“后现代”历史分期术语的人,他认为“后现代主义”包含了某种内在的悖论,和这个词的词义本身一样,它是不确定的,而对应的这个时代也具有不可把握性,所以哈桑创造了一个词汇:“不确定的内向性”,用以阐述后现代主义的这种内在悖论,这和哈桑的历史观有关,在他看来,“历史会像书写在羊皮纸上那样,可以擦掉重写”,所以后现代对于“现代”来说,就是一个“可以擦掉重写”的建构。另一个代表人物詹明信提出了后现代主义的“文化主导因素论”,他借用英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雷蒙·威廉姆斯提出的这个概念,认为后现代主义是一种断裂的存在,当西方文化的高雅文化冲动告罄,其后则会出现一种大众的、通俗的、杂乱的,异质共存的文化,并上升为新的文化主因素,这就是后现代主义;与詹明信将后现代主义看成是现代主义断裂之后的思潮不同,利奥塔提出,后现代应该是现代的一部分,一件作品只有“首先是后现代的,它才可能成为现代的”,利奥塔有一个著名的定义:“如果用最简单的语言下一个定义,‘后现代’就是对一切元叙述的怀疑。”这种对“元叙述”的怀疑就是体现了利奥塔所谓的“叙述危机”;关于后现代,哈贝马斯则以马克斯·韦伯的观点为起点,韦伯将文化的现代性建立在对宗教和形而上学理性一分为三的基础之上,所以哈贝马斯的现代性是为了坚持和弘扬启蒙主义理想——盛宁认为,后现代的课题集中在这几个学者的不同观点上,“哈桑将‘后现代’视为一种内在的悖论,詹明信试图以确定社会文化主导因素为‘后现代’定性,利奥塔和哈贝马斯有从语言表征的层面界定‘现代’和‘后现代’……”

这是从后现代产生的背景上进行梳理,盛宁还从时代分期概念上认识了后现代,丹尼尔·贝尔提出了“后工业化社会”的说法;而比利时政治经济学家厄内斯特·曼德尔提出了市场资本主义、垄断资本主义和晚期资本主义三个阶段的划分;把后现代看成是现代断裂出现的历史时期的詹明信认为,现代指资本主义前一轮征服“自然”的活动,而“后现代”则指它第二轮在文化层面、无意识层面上的扩张;与詹明信的看法异曲同工的是查尔斯·纽曼,他在“话语的通货膨胀”论点中提出了“二次革命论”——不同的历史分期观点在盛宁看来,是三十年代依赖西方马克思主义、法兰克福学派以及六十年代以来形形色色西方新左派对于当代资本主义批判的一个“重要的继续”。

而对现代和后现代的不同理解,对现代和后现代的不同分期,涉及到对后现代主义的定义,盛宁认为哈贝马斯心目中的“现代”是审美意义上的现代,是从启蒙时代、浪漫主义而到波德莱尔延续至今的现代意识,所以哈贝马斯身体力行地捍卫着“现代的构想”这一启蒙主义事业,而西方后现代引发的讨论,在盛宁看来是西方人文学者对西方传统的一次大改写,改写就是话语运动,从现代到后现代,甚至就是一次从解码到再编码的过程,所以他的理解,现代如果指的是从“自然”到“文化”的建构,那么从已有的“文化”到“文化的重构”,就构成了西方的“后现代”。这是盛宁提炼不同观点之后得出的结论,结合结构主义语言学,他认为这就是一个“语言学转向”的重要标志,尤其是在索绪尔对于语言学的“哥白尼式的革命之后”,人们对于外部世界的“再现”和“表征”失去了信任,他们把语言设定为一种具有系统性、社会性的自足系统,符号的人文随意性、意义由符号的差异决定等观点成为“语言学转向”的主要观点:现代是世界对人们产生意义的时代,而后现代则是面对一个文本、语言和象征的世界,这就引出了一个本质问题:我们该如何向自己来“再现”自己?

“语言学的转向”改变了语言的自我认识,也冲击了整个人文社会科学,这种冲击在利奥塔那里就是提出了“宏大叙事”的分裂,各种小叙述层出不穷,而这一切的根本原因是语言的独立;而福柯提出的“知识考古学”则建立了一种系谱学,知识不再是自然形成的“知识”,而是被看成是语言表述,即“话语”,它是“力”在语言象征层面的一种体现,这种力的表现使得知识具有了系谱的特征,也就是探寻的知识如何形成、如何变化的动态过程。正是语言学的转向带来的革命意义,它不仅凸显了“知识合理性的危机”,而且对未来的“表征危机”也提出了一种预设:在计算机语言成为认识世界的话语时,能指和所指会走向怎样一种关系?文本的解读在语言的独立中会不会变成另一种危机?

盛宁并没有对这个问题进行深入地探讨,在梳理完后现代主义的背景论之后,他又对后现代主义思潮进行了梳理。在这些思潮中,最主要的是解构主义,盛宁认为,解构思潮的出现是当代西方日益深化“认识危机”的一种表现,德里达提供了哲学纲领,福柯则提供了左倾的政治观点。在德里达看来,西方形而上学传统中的“逻各斯中心主义”有一个致命的矛盾,既然中心是不可质疑、不可阐释的,中心又置身在结构之外,是被中心消解的,那么当中心不复存在,结构中在价值论意义上的次要关系和主要关系就被颠倒过来了,所以解构主义所解构的是二元对立范式,当这种等级观被取消,德里达所谓的“自由游戏”便开始了。而福柯的“知识考古学”则是在权力与只是的关系中,对理性和理性主体进行了激烈的批判,作为一个拆庙,福柯定义了“人”的消失,作为理性时间活动的主体,人在知识系谱学中消失,便是理性主体的消失。解构主义成为一个学派,除了德里达和福柯提供了观点,更重要的是保罗·德曼丰富了他的内容,他在局限于文学语言性质的探讨中认为,阐释活动都有一种所谓的“内向性”,语言文字指向语言本身,批评和阅读是一种内在的理解行为,这种内向性把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语言的世界、文本的世界、符号的世界,而不再是那个客观存在的世界——盛宁认为这无疑制造了“语言决定论”的陷阱,当语言不再具有所指意义,语言也变成了牢房,“他们开口‘解构’,闭口‘延异’,仿佛一切意义都是相对的,都是纯语言符号的置换运作,而语言的实指可以完全不予考虑。”

“新实用主义”也是盛宁认为的后现代主义思潮,它是一种“后哲学文化”的新实用主义,它是“后工业化”社会出现的具有实用主义价值观的流派,它具有的反实在论、反表象主义和反本质主义,既是一种“认识论”的转向,也是“语言学的转向”,在他们看来,语言就是语言,不再是表象和再现,也不再是“实在”,它放弃了内在与外在、本质与表象的区别——“如果我们从思想文化层面着眼,那么‘实用主义’似乎可以成为社会调节机制中的一种。”盛宁如此解读新实用主义的积极意义。而女权主义具有的解构意识和建构能力,也具有后现代主义的特征,它建立了“性属”的概念,男女之性别差异是后天形成的“性属”差异,是社会的、文化的属性,女权主义表现出的是拼盘杂烩、失去目标的运动和话语的增值与意义的失落等特征,在女权主义者反对固有本质决定论的“基要主义”时,盛宁认为这种反对本身就是一种基要主义,“女权主义者往往将男女之别视为不可再简约的、决定一切的基本差异,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典型的基要主义。”另外,对历史进行阐释的“新历史主义”,具有东西不同政治分野的“后殖民主义”都被盛宁列入到后现代主义思潮中,在他看来,它们都具有“深度阐释模式”的消失、“拼盘杂烩”和“内在的不可确定性”等特征。

在背景论和思潮论之后,盛宁还梳理了人物论,从哈桑到詹明信,从利奥塔到哈贝马斯再到鲍德里亚,盛宁对每个人的主要观点进行了介绍,在他看来,哈桑的“不确定的内向性”就是西方当代文学的一个特点,也是时代的特征,这种自我矛盾、自我否定的悖论式特点也显露出对后现代主义本身的一个“历史的界定“;詹明信的”断裂“观体现的是”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它表现在深度感的消失,历史感危机,拼盘杂烩,在詹明信看来,当后现代社会成为一个抹去了全部历史性的社会,它的过去也被消解了,”除了文本以外什么也没给我们留下“;利奥塔引入了”喻象“的概念,它是逃逸于话语之外的存在,是不可言传的言外之意,所以阅读行为一方面是自由的,因为文本的”喻象“不允许封闭地理解,另一方面对文本做出判断则是必要的;哈贝马斯则主要批判了贝尔的”后工业社会化

“,他认为这种观点是把资本主义的现代化与文化现代主义混为一谈;鲍德里亚则批判了信息爆炸时代的”仿真“文化,批判了消费和生产,”在垄断资本主义的条件下,所生产的物品的最终所指它们的使用价值也荡然无存,消费本身已不是一种享受,它已经转化为为了生产的目的而采取的行动;在这种情况下,生产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鲍德里亚的回答是,生产只是为了生产本身。“

从背景论到思潮论,再到人物论,盛宁的“人文困惑与反思”从这三个板块进行了梳理,不管是对后现代理论的发展,还是代表人物的具体阐述,他都采用了平面的介绍方式,抽取有代表性的观点,然后分类梳理,这种介绍方式是不是就是他所批判的“话语的平移”?虽然他比较注意观点和说法产生的背景和语境,虽然他尽可能去深挖背后的动机和所指,虽然他从来不提“中国”相关的后现代主义命题,但是他的著述方式的确就是自己所要批判的“话语的平移”,在完全是介绍和梳理中,对于各派的观点并没有深度的批判,也没有形成对后现代主义批评的总体思路。当盛宁所反对的方法变成自己的著述原则,这是不是一种自我悖论?是不是故意实践“深度感的消失”?是不是用自己的文本完成“语言学”的转向——对于“人文困惑与反思”的理性主义,终于变成了拼盘杂烩的感性,最后则变成了“叙述的危机”。

后现代状态

编号:B83·1980307·0430
作者:(法)让-弗朗索瓦·利奥塔尔 著
出版:三联书店
版本:1997年12月第一版
定价:7.80元
页数:145页

本书的副标题为:关于知识的报告。利奥塔,这位后现代思潮的理论家,一直在阐述他的后现代主义的特殊性,即在信息化社会里知识如何获得其合理化,依靠知识如何在后现代社会中拯救真理、拯救哲学。利奥塔对“后现代”这个词语的解释是:“最发达社会,从19世纪末就开始影响科学,文学和艺术的游戏规则。”他对这种状态下社会拯救希望以一种知识的元叙事方式,寻求公正,寻求权力以外的真理。


《后现代状态》:谁将拥有知识?

后现代知识并不仅仅是政权的工具。它可以提高我们对差异的敏感性,增强我们对不可通约的承受力。它的根据不在专家的同构中,而在发明家的误构中。
——《第十四章 通过误构达到的合法化》

谁将拥有知识?是经济机构还是国家机构?是大学教授还是学者?是哲学家还是科学家?还是由电脑语言、信息传播、电子控制论、翻译与数据库技术等为代表“优化人体性能”的仪器?当这个问题越过包含历史哲学的元叙事和大学体制的危机之后,它直接面对的是知识的合法化问题,而当依靠叙事做出知识主体变成“谁有权为社会作出决定?”和“那个制定规则并强迫别人服从的主体是什么?”的时候,后现代的知识或许只能在发明家的误构里,社会信息化一方面成为控制并调节市场系统的“梦想的”工具,另一方面则如卢曼描述的系统行为一样“不可避免”地包含着恐怖主义。

让一弗朗索瓦·利奥塔尔的“后现代”必定有一个范围问题,“此书的研究对象是最发达社会中的知识状态。”当利奥塔尔决定用“后现代”命名这种状态时,他的目光是向前的,或者说是未来意义的,“我们的工作假设是:随着社会进入被称为后工业的年代以及文化进入被称为后现代的年代。”这种假设虽然在利奥塔尔看来是平庸的,因为进入后工业年代的发达社会忽略了科技进步带来的普遍范式,忽略了经济的增长和社会政治权利的发展,甚至这样的状态是有异于历史学家阿诺德·汤因比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早期创造的那个形容词的“后现代”。在汤因比的视野里,后现代是悲观消极的,它混杂着“历史研究”中的社会动荡、世界战争和革命“突变”,或者说,这样的“后现代”是人文秩序的衰落,无政府主义、非理性和大众化构成了汤因比之后理论家和批评家所研究和争论的“后现代”,是西方文明自我反省的一种状态。

而在利奥塔尔看来,这样的“后现代”更多是一种启蒙叙事,“在这一叙事中,知识英雄为了高尚的伦理政治目的而奋斗,即为了宇宙的安宁而奋斗。”所以,在知识英雄为代表的启蒙叙事发生危机的时候,作为科学自身的衡量标准出发,后现代已经不是叙事中的寓言,而是要抵达寻求真理的目标,所以只要科学不想沦落到仅仅陈述实用规律的地步,那它就必须使自己的游戏规则合法化,也就是要从对“元叙事”的怀疑中看到后现代,继而寻找到一条和机制衰落相对应的功能装置和效率优化的社会系统,使后现代不仅从社会政权的工具论中挣脱出来,在信息化社会的合法化中找到正义和真理。

但是这种合法化遇到的首要问题是信息化中的社会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危机。在利奥塔尔看来,“进入被称为后工业的年代以及文化进入被称为后现代的年代”的社会至少出现了几种危机,一是叙事危机,二是合法化元叙事机制的衰落,以及“思辨哲学和从属于思辨哲学的大学体制”出现了出题,也就是在一个缺少寓言,缺少知识英雄,以及缺少“伟大的英雄、伟大的冒险、伟大的航程以及伟大的目标”的时代,知识改变了命运,大叙事时代已经受到了质疑,而在平庸的假设面前,知识受到影响的两个主要功能便是研究和传递,也就是说,在信息化社会里,知识只有在被转译的情况下才能变成可操作的东西,也只能在转译中成为机器语言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在电脑语言、信息传播、电子控制论、翻译与数据库技术等为代表后现代状态中,知识的供应和使用已经越来越具有生产者和消费者的特性,“不论现在还是将来,知识为了出售而被生产,为了在新的生产中增殖而被消费:它在这两种情形中都是为了交换。”也就是说,知识不再以自身为目的,它失去了自己的“使用价值”:

我们可以想象,知识不是根据自身的“构成”价值或政治重要性得到传播,而是被投入与货币相同的流通网络;关于知识的确切划分不再是“有知识”和“无知识”,而是像货币一样成为“用于支付的知识”和“用于投资的知识”,即一方面是为了维持日常生活而用于交换的知识,另一面是为了优化程序性能而用于信贷的知识。

知识的研究和传递其实已经变成了对自身的解构,有知识或者无知识的元叙事已经变成了“用于支付的知识”和“用于投资的知识”的货币化划分,所以在这样一种“后现代”状态中,知识所面临的最主要问题是合法化,也就是说,知识要通过合法化这一过程,使科学话语在“立法者”那里得到允许,并按照统治的方式进入社会范式里,所以“科学合法化的问题就与立法者合法化的问题密不可分了”。这是从柏拉图开始的一个问题,也就是科学语言必定和伦理政治的语言有着紧密的联系,或者说,知识和权力就是同一问题的两个方面:谁决定知识是什么?谁知道应该决定什么?

知识的问题成为了统治的问题,而合法化的过程在利奥塔尔看来,完全是一种语言游戏,或者说是在指示性陈述、言有所为和规定性陈述中确立发话者、受话者和指谓的关系,借用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制定的规则其实不管是叙述知识还是科学知识,都面临一个游戏的命名问题,而这样的命名以及规则的制定都是一种斗争,或者说“语言行为属于一种普遍的竞技”。所以不管是指示性陈述的“大学有毛病了”,还是言有所为的“大学开学了”,或者是“给大学一些资助吧”的规定性陈述,都变成了一种社会关系的问题,“作为问题,它立即确定提出问题的人、接收问题的人和问题的指谓:因此这个问题已经是社会关系了。”而这种社会关系的现代抉择将知识分成了两类:“一种是实证主义的知识,它很容易应用在有关人和材料的技术中,很适合成为系统不可缺少的生产力;另一种是批判的、反思的或阐释的知识,它直接或间接地审视价值与目标,抵制任何‘回收’。”

社会关系变成了语言游戏,变成了由控制论决定的整体,而在语用学意义上,知识有了叙述知识和科技知识的不同分野。在利奥塔尔看来,知识也是一种认识,这种认识在一方面表现为指示性陈述,另一方面却也具有做事能力、处世能力、倾听能力等意义,而它的主要形式便是叙事,作为传统知识最完美的形式,它的意义在于讲述正面或反面的民间故事,这种带有启蒙叙事的方式就是那些“英雄们的尝试获得的成功或遭到的失败”。而在另一个意义上,叙事自身接纳了多种多样的语言游戏,而这些语言游戏又使得叙述遵守一些规则,另外,在时间的意义上,叙事又成为成语、谚语和格言等潜在碎片的模具,特别是在民间叙事上,讲故事成为知识传播中转述的最关键一环。而对于这样的叙事来说,它根本不需要合法化,因为它用某种整体“人民”的权力界定了自我言说、自我成型的东西,使叙事成为文化的一部分,也就是在这种权力中完成了自身的合法化。

但是在科学知识上,却面临一个论证的问题,在涉及的是命题的真假,涉及陈述是否可接受性,或者说是对于规则一致性的质疑:“我说的是真实的,因为我能证明;但什么能证明我的证明是真实的呢?”在后现代之前的科学知识的陈述中,遵守着两种规则,一种是辩证的,带有司法修辞的味道,也就是说“一切可以在辩论中作为证据提出来的理由都是指谓”:不是因为现实和我说的一样,所以我能证明;而是只要我能证明,就可以认为现实和我说的一样。另一种规则则是形而上学的,“同一个指谓不可能提供几个矛盾的或不一致的证据”,或者说如笛卡尔的命题:“上帝”不是骗子。在这双重规则之上建立的一切,在19世纪之前的科学称为证实,而在20世纪的科学里称为证伪,不管是证实还是证伪,都是要满足陈述的指谓是真理和陈述者的能力需要集体的赞同。但是这种科学知识带来的语用学和叙事语用学相比,不管是陈述的真理价值还是构筑的社会关系,以及指谓的有效性和游戏的历时性,都面临一个合法化的问题,也就是说和叙述知识“不借助辩论,也不提出证据,就使自己获得了信任”的情况不一样,科学知识“考察叙事陈述的有效性时发现,这些陈述从来没有经过论证”。也就是说,没有合法化的科学知识只是一个想象,甚至变成了一种记忆和一种设想。

那么如何实现知识的合法化?利奥塔尔提出了合法化的一些路径,包括从叙述功能上使知识合法化、研究与通过性能达到的合法化、教学与通过性能达到的合法化以及通过误构达到的合法化等方法。在叙事功能带来的知识合法化中,利奥塔尔认为,只要科学语言游戏希望自己的陈述是真理,就必须依靠叙事。而从柏拉图以来,知识和叙事是对立的,《理想国》里的那个洞穴比喻,就是将叙事摆在重要位置,而不承认知识,“知识就这样通过自己殉难的叙事建立起来了。”而在他的《对话集》里,“合法化的努力向叙事缴械投降了,因为自始至终,每一篇对话都具有科学讨论的叙事形式。”而这种对立甚至忽视在利奥塔尔看来,却是一种想使科学合法化的努力,因为从柏拉图的实践来看,科学知识就是在寻求与叙事的结合:“科学知识就无法知道也无法让人知道它是真正的知识;对科学来说,叙事是一种非知识。但没有叙事,科学将被迫自我假设,这样它将陷入它所谴责的预期理由,即预先判断。”所以叙事已经不是合法化的失误,而是合法化的途径,这种途径在柏林大学的洪堡那里,则变成了知识合法化的另一种叙事,提出“把科学当作科学来研究”的洪堡一方面要求科学服从自己特有的规则,但是另一方面,大学作为一个科学知识的传播机构,要将科学用于“民族精神和道德的培养”,这种“精神”的回归和重组可能包含一些不必真实、但必须公正的陈述,或者这些陈述不属于科学知识,但是它让叙述知识得到了回归,“它制造出来的其实是一个元叙事”,而元叙事相关的元原则“不以实用原则解释知识的研究和传播”,它所关心的不是人文主义的原则,不是人类通过知识达到的尊要的自由,所以它唯一的合法性是让道德有可能成为现实。

但是这种道德化的“精神”或者生命,并不是知识的合法化的有效途径,甚至这种已经在19世纪受到冲击的元叙事本身就带有“非合法化”的虚无主义痕迹,所以利奥塔尔认为,思辨机制对知识而言只是具有一种暧昧性,甚至这只是前科学的一种知识,它在某种意义上还是意识形态或权力工具,除了受到科学知识自身被侵蚀的“危机”外,还有一种来自“启蒙运动”的解放机制,它的特征是把科学的合法性和真理建立在那些投身于伦理、社会和政治实践的对话者的自律上。所以利奥塔尔从这些非合法化的知识中得出了悲观印象:“没人能使用所有这些语言,这些语言没有共同的元语言,系统-主体的设想是一个失败,解放的设想与科学毫无关系,我们陷入这种或那种特殊知识的实证主义,学者变成科学家,高产出的研究任务变成无人能全面控制的分散任务。”

借助于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的力量,利奥塔尔构筑了一种“不以性能为基础的合法化视野”,而他认为,“后现代世界正是处在这种视野中”。如何在这样的视野里使知识满足研究与传递的功能,一方面是以研究通过性能达到合法化。长久以来,各种发现断断续续地出现在“盲目的研究中”,而这些研究“涉及的主要不是知识,而是技艺,或者说既涉及知识,也涉及技艺”,而从笛卡尔开始的对于实验室经费的需求,又使强迫技术改善性能并且获得收益的要求是为了满足发财的欲望,也就是说,技术与利润的结合先于科学与技术的结合,所以要从研究中达到性能的优化,就必须从出资者话语中寻找到力量的赌注:“购买学者、技师和仪器不是为了掌握真理,而是为了增加力量。”力量是为了在技术性游戏中找到合法化,所以,人们强化技术,也就“强化”了现实,因此也就强化了公正和有理的可能性。反过来说,如果人们拥有科学知识和决策权威,就能更好地强化技术。

另一方面,则是在教学中通过性能达到合法化,利奥塔尔指出:”在非合法化语境中,大学和高等教育机构从此需要培养的不是各种理想,而是各种能力。知识的传递似乎不再是为了培养能够在解放之路上引导民族的精英,而是为了向系统提供能够在体制所需的语用学岗位上恰如其分地担任角色的游戏者。“这就是帕森斯所说的“工具活动主义”,也就是说,功能性质的高等教育,受话者是两类复制的“职业知识分子”和“技术知识分子”,从精神生命或人类解放这些合法化的大叙事角度来看,机器部分取代教师是一种缺陷,“甚至是不可容忍的”,而这种知识的商业化语境带来的是“一门学科侵入另一门学科”的噪音,或者说,“跨学科性的观念在本质上属于非合法化时代和它那种受到围攻的经验主义”,它与知识的关系不是实现精神生命或人类解放的关系,而是复杂的概念工具、物质工具的使用者与工具性能的受益者的关系。

这其实是对于后现代不稳定特点的一种忽视,那种学者所陈述的“自然”并不是知识体系中的语言游戏,甚至不是信息不全的游戏,虽然爱因斯坦对“上帝掷色子”感到愤慨,但是这一指谓的“自然”像掷出许多次的色子,却是恒定的,而如果对手玩的是桥牌,则应归于计谋。恒定与竞技,概率与计谋,也就是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的区别,所以在知识体系中,“上帝掷色子”其实就是一种不稳定性的后现代科学,它改变的是知识一词的意义,“通过关注不可确定的现象、控制精度的极限、不完全信息的冲突、量子、‘碎片’、灾变、语用学悖论等,后现代科学将自身的发展变为一种关于不连续性、不可精确性、灾变和悖论的理论。”也就是说,知识生产的不是已知,而是未知,在这种未知里,知识便找到了一种合法化的模式,这种模式就是误构,就是差异。

所谓误构就是在知识语用学中使出“招数”,虽然不被人理解,但是它用一种力量,“使解释能力失去稳定,它通过颁布新的智慧规范而显示出来,或者说通过提出科学语言游戏的新规则而显示出来,这些规则将界定新的研究领域”。它相对于透明的理想而言,用不透明性“推迟了共识的时刻”,在性能上则排除了对形而上学话语的依附,放弃寓言,同时“计算相互作用而不定义本质”,而这种科学模式作为一个“开放系统”,陈述的相关性在于产生思想,也就是产生和陈述有关的游戏规则。这种误构带来的是符合相互作用的演变,也就是说临时性七月取代了永久的制度,更具灵活性费用也更低,这也就是信息化社会的市场扩展,有性能原则支配实现输入输出的最大效率:

让公众自由地通往存储器和数据库。这样,各种语言游戏将在特定的时刻成为信息完全的游戏,但它们也将是总和不等于零的游戏,讨论永远不会由于赌注耗尽而停留在最低限度的平衡位障上。因为此时的赌注由知识构成(或者说由信息构成),而知识的储备就是语言的潜在陈述的储备,它是不会枯竭的。

而在这样的合法化下面,利奥塔尔所说的“政治”变成了现实:“在这种政治中,对正义的向往和对未知的向往都受到同样的尊重。”正义的向往所构筑的是知识的真理意义,而对未知的向往可以对知识差异性的敏感,也就是说,知识在转译工程中又重新找到了它的价值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