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06 不沉默的大多数
那条路一直颠簸,“前方施工”的警示牌放在路边上,但是车流仍然很大,拥堵着,缓慢行驶。这是一条并不陌生的路,昨天从成都下飞机回来就是走的这条路,而今天,是反方向的行驶,从高速下来就通向目的地了,不遥远的距离,而因为路段的施工而耽搁了不少时间。
被堵着,也总是会习惯地骂上一句,没有中心,没有主体,就是那样吐出些唾沫,制造些污染一般,而到最后也变成了叹词,哼哼的,像是泛泛而已。下午的阳光其实很好,这最好的秋天其实是应该欣赏的,那种赞叹应该从心里涌起,但现在只有阳光,却被沾染上了太多的灰尘,蒙住了眼睛一般看不到前方的路,加上拥堵,一个秋天的自由和惬意完全被取代了。
再次挣脱出来,已经离要求到达的时间很近了。又是人生地不熟,沿着曾经在地图上标注的地名前进,按图索骥着目的地。后来我就不说话了,过了那路段,过了不施工的路段,没有了骂声,没有了叹息,也没有了口水,就坐在那里沉默着,直到最后到达目的地走进会场。
也是陌生的地方。一个节日的纪念仪式,每年都会有这样的仪式,对于我来说却是第一次。因为某个荣誉,出乎意料的荣誉,走进那灯光刺眼的会场,总有点手足无措。3年前有过冲击这个荣誉的经历,但最后没有成功,而今年,几乎是在很不认真的申报中,最终获得了这个荣誉。而面对颁奖,面对荣誉证书,面对红色的喜庆,我想可能还是沉默点好,因为,我实在不是被称为“记者”的人。
记者,我甚至在提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只想到了我博客的某一个栏目,“『记·者』 @备忘录”已经拥有了四年692种记录,每一种记录都是生活的一部分,当然也是个人历史的一部分。记下来的意义只是为了还原一部分的过去,而作为一种职业,“记者”远离我的生活,甚至,每次提起来,我会露出极其尴尬的表情。
没有记者证,没有职称,除了利益的部分缺席,也没有采访的机会,没有真正了解真相的可能。对于我来说,工作意义上的“记者”已经超过了职业、事业在这个称呼上的神圣感,或者说,铁肩和妙手都是一种形而上意义的追求,道义和文章当然最后也变成了为“稻粱谋”的手段而已。从来就不是我的理想,选择这个工作并在16年的时间里走在这条路上,是因为实在找不到更好更接近自我的途径。
所以沉默。会场里的一切都不需要我发出什么声音。按照议程进行着,通报、颁奖、发言、部署……他们在说话,而我只是坐在那里,只是上台领奖,只是走下来再坐在那里。一个半小时,我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大屏幕,但只是名字,没有人念出来,没有发声确定我的存在。
不说话是不是在远离现实?“我很怀疑是某一个人又充当了作者、又假冒了译者,还扮演了记者:这极可能是一场在中文世界中向壁虚造的文字游戏。”文字游戏为什么会极可能在中文世界里发生?身份是一个不断变化的标签,可以是作者译者,也可以是记者说话者,不同的标签并不一定只对应一个人,很多标签叠合着,看不见最接近的那一个。
而其实,我们喜欢将自己从某一种属性中剔除出去,割舍或遗忘;分裂或化身,都会达到目的地,那时候可能就不是自己了,戴着那些面具在跳舞,而且在欢快地跳舞,但是你不做声,一旦发出声来你就暴露了自己,话语是一个牢笼,你说或者不说,不是方法论,而是一种人生观一种世界观。在一个失语的时代,所谓的质疑、诘问、批判、分析,也都是自上而下,自官方而开始的压制,对于记者来说,既没有行政权力,也没有司法权力,可怜的公众知情权、社会参与权和监督权也只是变了味的喉舌的话语。
“说话的人没有秘密。而我们人人都说话。”这是一个真实的现状,在通往认知的世界里,其实说话或者不说话,都不会揭露什么秘密,它们在身后,被粉饰被掩盖甚至被埋葬,那些看似英雄的志士也只是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路颠簸着,在路上的那些人被崎岖所震动,那张开的嘴巴猛地合拢了,甚至连骂声和叹息声也没有了。回家的路上,我还是想在会场里一样,一言不发,像保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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