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1-12 雨字头和反犬旁
人也好像从浓雾中浮出来,先是幽灵似的灰蒙蒙的影团,之后才逐渐勉强显现出血肉之躯。
——翁贝托·埃科《玫瑰的名字》
我说过没有周末了,不是政治的隐喻,不是文字的谜语,是生活中触摸到的现实,真真切切,早上七点,周末值班在一片寒冷中开启,时间不停驻在任何一个方向,东面或者南面,西方或者北方,向前,向前,穿过早晨,穿过中午,穿过一道门和另一道门,穿过楼梯和厕所,穿过街道和天空,最后穿过我的身体。
是血肉之躯,在周末散发着浓浓的倦困味道,还要向前,向前,直至穿过这个剩下一丁点时间的岁末。新年开始到现在,是未完的工作时间,八天,加上周末,再继续五天,数字里隐含着某种形而下的规则。新的一年只是一闪而过的欲望,在血肉之躯里刻下的何止是时间的影子。规则永远高高在上,所以即使重回周末重回可以自由行动的日子,也一样在局促的房间里,对着那些倦困的数字,和代码,以及一无是处的信息共享,世界变得更加陌生,甚至,连自己的影子都歪歪斜斜。
那么,在血肉之躯之前的东西呢?会显出它的真面目?幽灵似的影团包围着这个世界,没有睁眼也会有东西吹进来,令你睁不开来。那是第五天,不是周末,那也是“盲然”的感觉,色彩在那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原先可以触摸的东西,也被悬置起来,高高在上,却依稀难辨。以为会有不同的方向,以为向前是最后的归宿,可是还要返回,具体步骤可以减缩成:向南,左转,直行,右转,上高速……
后面便是不可知的方向。两边的两边都是雾状的存在,大约是农田,大约是房舍,大约是高山,大约是湖水,又大约是自己。无数次经过的道路,无数次迷惑的道路,无数次堵塞的道路,在面前,不是血肉之躯,只是一个时间流逝的标记,写在形式的路上,经过。“烟雾悬浮在四周的地平线上,照在明亮的浅褐色乡村上的阳光显得很痛苦。”这像是一个抒情的诗句,但是不是,现实就是如此,地平线上悬浮着那些童话般的森林,在暗处,有着令我们恐惧的野兽,会突然窜出来,大吼一声,狰狞的世界由此打开另一条通道。
所谓惧悚,在白天的迷雾中逃离出想象,像活在虚构的故事里,不是旁观者,而是实实在在的亲历者,即使见证,也是充满着不安和恐惧,而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被扯去衣服,剥离皮肤,赤裸裸的痛苦,直达灵魂最深的地方。但,仅仅是浓雾?是“幽灵似的灰蒙蒙的影团”?阳光逃逸在血肉之躯的背后,世界开始了它最无情的病态扩张。
不是雾,是霾。一直觉得霾不是天气现象,是一种动物,猛兽,隐藏在浓雾影团背后的猛兽,反犬旁,而不是雨字头。读一读那个字,就像听到了野兽饥饿的声音,在烟瘴的背后会突然跳出来,将你撕咬,将你吞噬。童话故事里的敌人,一定是装成善良、可爱的动物,一定是披着狼皮的羊,一定是同肉体来勾引精神。
而现实是,被霾笼罩着,在迷乱的下午经过那些村庄、街道,经过山河、高速,经过城市与隧道,以及医院。身体里的禁忌在一个星期的循环之后重新被打开,被检阅,被复述。这是血肉之躯的最后一道防线,那地方裸露出来,是因为病态,无限接近的自己,有无限远离的自己。是的,就在这被药物左右的一周生活里,处处都是药水的浓重味道,处处都是没有水的隐喻,处处都是颠覆的习惯。
“造物主渐渐隐没在无穷之雾里,我们总在怀疑,为什么是‘有’,而不是‘没有’。”有自己看得见的脸,没有自己握得住的身,有自己行走的路,没有自己驾驭的天,有自己想象的猛兽,没有保护自己的上帝。有和没有,就像出发和回来,就像雨字头和反犬旁,就像灰蒙蒙的影团和血肉之躯,一个周末无限开始,一个周末至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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