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12《米纳里》:有根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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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大火,烧掉了农场的仓库,也烧掉了里面采摘下来的蔬菜,更烧掉了雅阁刚谈好下周准备送货的订单,这场又中风的“姥姥”不小心酿造的事故,对于苦苦挣扎的这个美籍韩裔一家来说,是巨大的灾难,但是正是这大火,创造了“涅槃”式的明天:在火灾现场,白天还在镇上吵架的雅阁和妻子莫妮卡放下彼此的隔阂,雅阁冲进火场第一反应是抢救那些蔬菜,但是在莫妮卡进来之后他转而开始寻找妻子,而妻子也在大火中和雅阁携手“拯救”彼此,终于最后两个人逃离火场;姥姥意外酿造了火灾,中风的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竟走向了和回家相反的路,戴维和安跑上去将姥姥拉住,告诉她:“跟我们回家吧。”——回家,成为经历了火灾的五个人共同的心愿,也是从这场劫难中最后找到的归宿。

这是一个大团圆式的结局:火灾过后的清晨,阳光依旧撒在他们的房车里,姥姥坐在那里,看着地板上躺着的一家四口,脸上露出了疲惫之后的轻松感。经历了突如其来的灾难,遭受了毁灭生活希望的打击,但是对于这一家人来说,一场大火的却完成了“浴火重生”的意义叙述:他们平安回家,他们消除隔阂,而重生也是新生,当生活开始,雅阁也不再偏执于用自己挖深坑的方式寻找水源,而是用当地人“树枝寻水”的技艺找到了更丰沛的水,而他也带着戴维来到了小溪边,看到涨势正旺的米纳里,蹲下身子开始采摘起来——这是对这片土地更好地融入,这是对生活的给予的更好期望:像米纳里一样在自然世界里茁壮成长。

米纳里,即“水芹菜”,是一种具有旺盛生命力的存在,正如姥姥和戴维寻找到最适宜它们生长的水边,告诉他,只要撒下种子,米纳里就会自己生长起来,而且它具有的象征意义在于:“谁都可以来采取吃,可以做各种菜……”这是米纳里具有多元适应性的表现:在一处自然的水边,在无人打理的情况下,它会自我生长,它可以提供给任何人,它可以搭配不同的食材——而这种极具适应性的存在,无疑对雅阁的农场计划形成了极大的对比,也对强求在此靠农场蔬菜赚钱的迁徙者形成了反差,在对比中,在反差里,在生活态度观念甚至观念上,终于以一场火的方式完成了重生,开始了新生。

雅阁和莫妮卡以及戴维和安,四个人已经从韩国人变成了美国人,但那是对于他们来说,这依然是一个无法适应、无法扎根的“异国他乡”,甚至可以说,他们根本就是被隔离在外的闯入者。他们从加州搬到阿肯色州建立了一小片农场,在雅阁的计划中,就是要在这片“美国最肥沃的土地”上栽种蔬菜,然后卖给附近的韩国人。赚钱养家,是雅阁奋斗的目标,在他看来,这条路似乎并没有多少大的风险,而且这种自主创业的计划比在孵化场里做鉴别小鸡性别的工作更有意义,因为这是自我主宰命运的开始。但是当莫妮卡带着孩子们穿过牧区穿过树林,看到了他们居住的那辆房车的“家”,一种强烈“无根”感觉占据了她,她甚至无法接受丈夫的宏大计划,在她吃力地登上那辆房车之前说了一句:“这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莫妮卡的预感一步一步成真:在这里他们没有朋友,她每天对着那些雌雄同笼的小鸡,从屁股里鉴定它们的性别,这种重复的劳作让她处于极度的孤单中;而回来之后,雅阁忙于自己的农场,自己面对的是两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戴维患有心脏病,按照医生的说法,戴维不小心猝死的风险很大,用听诊器听心脏发出的声音,她每次心情就会不好;那次广播里说风暴就要来到,雅阁告诉他们这房车无法抵御大风,大家必须躲避一下,那一刻她的心几乎崩塌了,她骂雅阁疯了,然后开始发泄心中的不快甚至愤怒,终于两个人在孩子面前大吵大闹。

导演: 李·以萨克·郑
编剧: 李·以萨克·郑
主演: 史蒂文·元 / 韩艺璃 / 达里尔·考克斯 / 威尔·帕顿 / 尹汝贞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韩语 / 英语
上映日期: 2020-01-26
片长: 115分钟
又名: 农情家园(港) / 梦想之地(台) / 水芹菜 / 미나리

而对于雅阁来说,心理承受的压力更大,他用全家的积蓄贷款建设农场,除了雇工保罗之外,一切的劳力都是自己付出,连寻找水源,他也没有找当地人,而是带着戴维用原始的办法挖出深坑,当水杯找到,他在戴维面前表扬自己的能干。但是在蔬菜种植下去之后,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农场遭遇了干旱,雅阁在无奈之下将自家的生活用水用于蔬菜的灌溉,但是由于用水太大,家庭用水的水表因为没有按时缴纳水费被停用了;一部分的蔬菜死了,抢收出来的另一部分则急寻卖家,但是原先说好的卖家又中途变卦,雅阁愤怒地将采收来的蔬菜全部踢翻,一个人抽着烟只能承受这突变。但是最让他不快的是,莫妮卡对自己的不理解,在迟迟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在生活因此而愈发困难的时候,莫妮卡认为丈夫的这个计划失败是无法避免的,甚至有可能走向破产的命运——两个人经常因此而争吵,在孩子们面前争吵,在他们写下“Don't fight”的小飞机时也在争吵,在给戴维看病时还在争吵——莫妮卡希望离开这里,回到加州,而雅阁认为自己的计划只是受到了一些挫折,他不想轻易放弃,一个要离开,一个要留下,两个人的争吵甚至变成了相异,雅阁对莫妮卡说:“如果我真的失败了,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

不仅仅是一个计划可能失败,是婚姻本身遭遇危机,是这个家面临解体。从韩国移民到美国,从加州来到阿肯色州,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无根的生活,就像雅阁对于这片土地永远是陌生的,而所谓种植蔬菜也像极了一个无根的计划。所以这里表现出强烈的不适应性,表现出生命力的脆弱,而这种对环境的不适应、生命力的脆弱,又变成了生活更大的压力。莫妮卡的逃避、怨恨,在雅阁“我们会赚回来”的安慰中,在“你快乐的时候最美”的赞美中,似乎都无法产生相互救赎的力量,“背着十字架”的保罗无疑在极端的意义上上莫妮卡看见了希望,但是“以基督之名”的保罗像是原教旨主义者,他的这种所谓的救赎对于莫妮卡来说,也只是一种失望中产生的精神幻觉,甚至在“姥姥”中风之后,她邀请保罗来“驱魔”,完全变成了一种迷信。文化隔阂,经济萎靡,身体病态,在这片土地上,他们遭遇了越来越多的困境,从而开始对婚姻、家庭造成了解构式的影响,雅阁回忆当初从韩国来到美国,两个人对未来的信心是:“我们可以相互救赎”,但是真正踏上这片土地,不仅没有相互救赎,反而变成了相互伤害,生活的希望又在哪里?

《米纳里》电影海报

雅阁和莫妮卡,以及戴维和安,属于这片土地上的外来者,他们在极度的不适中挣扎,但是在这时候另一个外来者出现了,那就是莫妮卡的母亲,孩子们的姥姥,当她乘坐飞机从韩国来到农场,在某种意义上她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不适应,但是正是这个更不适应的外来者,在闯入之中却带来了一些根的意义。这个在戴维口中引起父母吵架的姥姥,这个饭也不会做会讲粗话“最不像姥姥的姥姥”,从一开始就和她保持着距离,甚至恶作剧于她:戴维将碗里的药倒掉,然后将自己的尿撒在碗里,正在看电视的姥姥一口喝下去,戴维见状一个人跑进了森林里……

祖孙之间只是陌生而已,但是在慢慢地接触中,戴维感受到了姥姥身上不一样的东西,而这种东西似乎正是这个家在这里缺少的。姥姥带来了胡椒面,带来了題于鳀鱼,带来了栗子,带来了花牌,这些都是戴维从未见过的,而这些东西正是一种传统的、根性的存在,而且,姥姥带来了米纳里的种子,她带着戴维穿过森林寻找到了水域旁边的空地,然后将种子撒在那里,之后她经常来到这里,米纳里长了出来,非常茂盛,姥姥就告诉戴维这些米纳里可以做很多菜的配料,当然任何人也都可以来采摘。“米纳里”从种子到成长,这是一个跨地域的过程,正是这个过程被赋予了关于生命的适应性问题,而对应于雅阁一家,似乎就困于这个不适应的生存问题,所以闯入者的姥姥打开了一扇门。而打开的这扇门不仅仅在于米纳里的自然生长,更在于戴维病理性身体的逐步恢复:在莫妮卡那里,对于戴维的心脏病,一直存在着担忧,这种担忧让她显得小心翼翼,她不让他一个人外出,不让他随意奔跑,但是在姥姥那里,戴维却并不被完全呵护,姥姥带着他走在乡间小道,带着他去小溪边,他们还看到了一条蛇,在水被关停之后,她们更是从小溪里提来了很多桶水……在戴维不断对运动的适应中,在身体越来越融入自然中,去医院检查医生竟然惊讶发现,心脏里的那个小洞越来越小了,也就是不久就可以治愈了。

戴维的心脏病是一种身体意义上的疾病,而雅阁一家的生活是社会层面的困境,他们都在无根性的生活里,他们都难以构筑适应性的境遇,但是这一种疾病和困境在米纳里的生长寓言里获得了启示。但实际上,对于永远无法去除外来者身份的境遇中,米纳里的寓言就像那场意外发生的火灾一样,浴火重生只在暂时的程度上解救了这一家的精神危机,矛盾被搁置并不意味着他们真的适应了这片土地,真的构筑了一个家,但是至少长出了根,至少发出了叶,如姥姥对看见那条蛇的戴维说:“看得见总比看不见好,躲起来才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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