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12 《心慌方》:为什么缺少信仰?
宛如一艘船,在刚好抵达渡口的时间里,那座“桥”被架起,门被打开,世界仿佛进入到了最安全的地方,但是,从Cube世界里走出来的不是被陷在同一困境中的六个人,不是终于找到了出口的集体,而只有一个害怕声音、却能识别天文数字因数的弱智人喀山,外面是明亮,是通畅,是活着的世界,当喀山走向新世界的世界,里面却依然是阴暗,是封闭,是流着血的死亡。
以弱者活着的方式离开这个异次元世界,仿佛也是一种隐喻,他有过害怕,但仅仅是对于声音的恐惧,仅仅喜欢待在蓝色房间,一个缺乏日常认知经验的人甚至不会有死亡的概念,当然也没有活着的欲望,但是为什么在经历了曲折、坎坷和折磨之后,逃生的只有他?被称作“逃逸大师”的兰斯死在感应器触发的机关里,对国家阴谋鄙视却有着一颗爱心的医生霍洛薇坠落在深渊里,一路靠着数学知识化险为夷的大学生奈雯死在看见光亮的那个瞬间,作为这个异次元空间外部设计者的建筑师沃斯和一直以来指挥大家逃生的警察昆亭已经同归于尽,当他们最后依然无法离开这个“”心慌方”的异次元世界,其实对于这一次逃生来说,喀山成为唯一的幸存者,绝不是一次真正的胜利,而是在人性泯灭的意义上,隐射了现实的无奈和无助,当活着的欲望只为自我幸存,或者注定成为一个社会的悲剧。
异次元的世界,以一种令人恐怖的力量把无辜者关进了找不到出路的封闭空间里,这是命运中恶的降临。这是一个无比庞大的立方体,每条边上有26个房间,按照立体几何学,这个世界就存在着17576个房间,在里面的人要从这17576个房间里寻找唯一的出口,这简直就是一种,而且房间并不固定,它在自己的轨道上运动,当运动随时发生的时候,每一个房间都可能变化自己的坐标,当坐标变化的时候,房间和房间的相对位置和在异次元世界里的绝对位置就会有新的坐标,如此,则陷入了一种几乎没有生还希望的死循环。
当每个人醒来,面对这个只保留一个可打开出口的封闭世界,生的渴望让他们寻找唯一的希望,从理论意义来说,只要能进来,就一定能够出去,但是这种理论要变成现实,需要多少种可能?而这个封闭世界的唯一可能几乎也是被扼杀的,他们穿着同样的工作制服,在这里没有水和食物,也就是说,他们是被某种阻止抛到这个封闭世界里,而等待他们的唯一一个结果,那就是活活等死。但是对于没有死去的个体来说,生的欲望让他们为自己保留了希望,就像作为警察的昆亭所设想的那样,一定要可以走出去的出口。
有结果肯定有原因,这不是一个理论问题,而是一种常识,所以他作为一个指挥者,从一开始就在寻找被投入这个空间的原因。他的寻找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让大家回忆如何来到这里的。医生霍洛薇回忆说,当时她正在吃有馅饼的晚餐,奈雯回忆是在学校里,当时已经睡觉。吃晚餐和睡觉,是前记忆的场景,它们是鲜活的,但是这个回忆却没有了持续的可能,仿佛晚餐突然就消失了,仿佛睡梦突然就停止了,当他们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莫名其妙成了这个空间的囚禁者。回忆无效,昆亭又让大家说出自己的省份,从身份可能的相同点上去判断被关在这里的原因,奈雯是学生,霍洛薇是医生,昆亭是警察,兰斯自称是感应器专家,沃斯最后说出来是一名建筑师,而最后出现的喀山是一个弱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六个不同岗位上的人,他们几乎没有共同点,甚至可以说,他们成为这个难以找到出口的世界里的一员,几乎就是随机被扔进来的。
| 导演: 文森佐·纳塔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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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房间里似乎都布置着可怕的机关,一不小心就会置人于死地。兰斯被称作是“飞天神鹰”,他是感应器专家,是逃逸大师,他解下自己的靴子,然后以靴子探路的方式来检测房间里是否有机关,起初是有效的,有鞋子触动了喷火的感应器,于是他便放弃进入这个房间,但是感应方式本身就是复杂的,有些无法通过靴子检测到最后的结果,“我不会等着坐死,我要闯一闯。”这是兰斯的自信,也是对于生的强烈渴望,但是孤身一人的他终于遭到了灭顶之灾,当他用靴子顺利检测了房子之后,一个人跳了进去,但是没走几步,机关被触发,瞬间他的脸便被腐蚀,等大家将他拉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在冒着白气,而整个脸早已经化为了乌有。
兰斯可以是一个经验主义者,他的所有判断都是从经验出发,当然最后的死,是对于自我经验过于自信而产生的盲目,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异次元世界远远在个体的经验之外,所以在经验之外,有了更具有超越性的知识,奈雯是一个学数学的学生,她在数学知识的引领下对房间里标注的数字开始了知识性的解读,而找出的规律是:质数房间是有机关的,非质数的房间则是安全的。正是在奈雯的这一知识判断下,剩下的几个人才安全地穿行于不同的房间里,看起来,这似乎是通向出口的机会,但是,问题依然出现了,当昆亭进入到被奈雯定义为安全的房间时,却还是触动了感应器,还好昆亭眼疾手快,终于逃脱了死亡房间,但是他的脚被割伤了。这似乎是在身体上留下的某个警告,没有抵达死亡,却也证明了奈雯当初的判断是有漏洞的,这也就从另外意义上否定了知识,也就是说,知识超越了经验,比经验主义者会走得更远,但是知识本身的局限又无法超越异次元世界更复杂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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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慌方》电影海报 |
经验带来了死亡,知识导致了受伤,那么在这个迷宫里,什么的东西才是真正可以找到最终希望的?六个人,变成了五个人,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在一个随时看见死亡的空间中,他们其实已经变成了命运共同体,活着是他们唯一的目标,尽管以前从来不相识,但是唯有在这个割裂了外界的世界里,他们才需要团结,才需要合作,而合作性团队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是破解这个迷宫的另一种制胜法宝。昆亭曾经是个警察,他对于现场局势的把控有着天然的优势,所以他自然成了指挥者,他告诉大家要冷静,他鼓励大家一定有出口,他寻找异次元的线索;医生霍洛薇尽管对国家和社会的种种做法存有不满,但是她依然是一个有爱心的医生,特别是当他们发现从另一个空间掉出来的喀山时,医生的爱心使得她坚决不抛弃喀山,一路上安慰保护他;建筑师沃斯一直是个消极者,他总是垂头丧气,总是郁郁寡欢,“我们根本找不到出路,而且根本没有出路。”他虽然一直持反对意见,但是最后还是和大家一起寻找出口。
一个封闭的世界,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就演变成一个小小的社会,他们有着不同的身份,他们有着不同的经历,当被命运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在命运共同体中成为另一个自己,经验、知识、威权、爱心等组成的众人就是一个微观的社会,但是这个社会本身就是不稳定的,甚至在遭遇各种潜伏的危机时,个人的欲望和观点之不同,终于导致这个社会产生了新的危机,而这些危机的叠加又使得社会走向崩溃。喀山的到来,似乎是这个命运共同体走向解体的开始,他是个弱者,他不喜欢红色房间,而且看见红色的时候极其焦虑,他也不喜欢听见吵闹的声音,一有噪声就狂躁不止。正是这个不合群的个体存在,昆亭认为他会成为大家的累赘,于是他大骂喀山,而且想趁机甩掉喀山,但是霍洛薇却一直保护着喀山,这是对个体生命的尊重,于是在昆亭和霍洛薇之间产生了分歧,最后这种分歧变成了落井下石的罪恶。
在大家从一个出口看见了外面不再封闭的世界是,仿佛找到了希望,但是这样的希望却是黑暗的,仿佛没有立足的地方,一切都通向了深渊,昆亭建议出去探究一下,这时霍洛薇主动要求自己担当此任,大家脱下统一的制服制成绳子,让霍洛薇抓住去探究外面的世界,但是深不可测的外部世界依然没有任何希望,而绳子似乎也太短没有什么效用,终于大家还是决定把霍洛薇拉上来,但是半个身体已经伸出外面的昆亭,用双手抓住了要想回来的霍洛薇的昆亭,在那一刻却放开了霍洛薇,无尽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孤绝的回响,霍洛薇在最接近生的时候却坠落到死的世界里,这样的死绝不是异次元世界的机关带来的死,而是人性泯灭之后被恶带走的死,昆亭的那句“她滑下去了”完全暴露了曾经的威权变成了自私者,而正是这种自私,让人性在生死考验中现出了原型。
昆亭是一个警察,这是他的社会身份,但是在个体生活中,他的妻子离开了他,留下了孩子,这对于昆亭来说,似乎成了一种伤痛,而这种伤痛让他开始怀疑爱,当霍洛薇处处要保护喀山的时候,在他看来就是一种对他的讽刺,所以他愤怒地出手打了霍洛薇,而霍洛薇对他的回答是:“你老婆离开你是活该!”也正是这句话,让他更为愤怒,以致在霍洛薇主动探知外面的世界时,他用报复的方式毁灭了一种爱,也毁灭了一个生命。霍洛薇死在同伴的自私上,这已经不是单纯异次元世界对人造成的恐惧,人性泯灭是另一个异次元世界。而这样的感受也在沃斯的心理,他一直垂头丧气,是个最消极的人,而他消极的原因就是他知道永远不会有希望,因为他最后说出来自己就是这个工程的设计者,但只是其中一个设计师,是外面空间的设计师,而他也不知道整个异次元世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结构,那时候他坐在办公室里,被电话指挥而从事设计,也就是说,他只是其中的一个设计零件,当自己从设计者变成受害者的时候,他内心是崩溃的,因为他制造了恶,又让自己体验恶——这是一种真正的绝望,而站在无法走出封闭世界的个体,沃斯开始怀疑整个外部世界,这个工程根本没有什么阴谋,也没有主脑,它本身就是一个失误,而最后它被遗弃甚至遗忘了,当一个庞大的工程被遗忘,那么这些还在寻找出口寻找希望的人,也就随它而被遗忘了,遗忘就不再有出口,也不再有希望,死亡是唯一的结局。
正是这种末日论,使得沃斯几乎就放弃了寻找线索,而当最后大家找到了出口,他却拒绝再出去,“我厌倦了外面的世界。”他宁可在这里死去,也不想面对丧失了人性的外部世界。但是外面没有人性,在这个小小的魔方世界里,人性又何在?昆亭甚至用拳头将他打晕,甚至抛弃了喀山,在毁灭了霍洛薇之后又要让他们也死在这里,而他唯一想要奈雯带着他离开,因为奈雯有着破解秘密的知识。一种恶的人性终于使得沃斯勇敢站起来,勇敢地进行反抗,他用全身力气趁着下面的门打开的时候,让昆亭掉落下去,下面的空间里留下的是一摊血。但是当接近出口的时候,不死的昆亭终于又赶来,他那把尖利的工具狠狠地插进了正准备走向出口的奈雯,没有挣扎,没有呼喊,脸上还带着微笑,却死在了曾经患难与共的人手里。这一幕被沃斯看见,所以他最后在舍弃了自己求生的机会之后,抱住了正急于逃脱的昆亭,用了平生的力气用门卡主了昆亭,也终于使得昆丁落入了那一个正在移向他处的空间,从此再也没有时间回到远处的出口。
而他,则平静地躺在了死去的奈雯身边,拉着她的手,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在不被打开的空间里,似乎再也没有仇恨,再也没有恶毒,再也没有绝望。经验死了,爱心死了,知识死了,最后建立秩序的威权死了,而唯有破解了数字谜团的喀山走出了迷宫,他是不在群体里的孤独者,他是没有常识的弱者,但是他却也是超越知识的天才,人性的善与恶或者在他看来并没有不同,但是当他一个人走出异次元世界,迎接他的是一个美好的开始?光亮的世界在他前面,是不是会是另一个考验?是的,小小的社会在寻找逃生出口,有经验,有知识,有爱心,有威权的,但是唯独没有信仰:所有身份中没有一个和宗教有关;当人死去的时候,没有人为死者祈祷……所以对于这个异次元世界来说,关于人类的隐射,最根本的不是活着世界丧失了人性,而是缺失了信仰——在没有信仰的世界里,即使逃脱了,是不是还会有新的死亡,还会有新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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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移魂都市》:只有一个贝壳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