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12《酒精计划》：我们需要怎样的理性
最后一跃，定格。背景是学生毕业聚会，是花车，是歌唱，在狂欢仪式上喝了酒的马丁，以这样的方式演绎“超凡脱俗”的芭蕾舞动作，是不是让自己迸发出酒神精神？而那腾空一跃的动作，是面向大海，是春暖花开，是不是也像汤米一样，以醉态的方式拥抱无限宽阔的世界？但是定格之后便是落幕，便是“酒精计划”的终结——人生该走向一种狂欢的非理性，还是选择让计划完美落幕的理性？
这个问题在最后也指向了两种结局：一种是学生们的聚会，在喜庆的仪式中拥抱生活，而在学生聚会之前，是三个老师作为抬棺人参加的葬礼，醉酒的汤米带着自己那条心爱的狗坐着游艇出海，但是他再也没有回来，迷醉终结了他的生命。学生毕业典礼和汤米葬礼构成了人生的两个重要仪式，因为没有控制自己最终导致生命终结，汤米的悲剧是无理性的结局，而在葬礼之后的毕业典礼中，三个老师又以感性的狂欢形式，体验着酒精带来的快感，而且马丁收到了分居的妻子发回的短信：“我也想你了。”而且单身的彼得开始和女人约会，生活似乎正像酒一样，充满了浪漫——他们是忘记了导致汤米悲剧的无理性？
“青春为何物？南柯一梦罢了；爱情为何物？梦中的造物罢了。”这是克尔凯郭尔的一句名言，当被引用在开场字幕中的时候，生活的真理似乎就是一场非理性的空无——克尔凯郭尔似乎传统哲学注重对客观世界的研究，起到的就是理性的夸饰作用，但其实，无论在生命中，更多的则是一种感性，无论是青春还是爱情，都以梦的方式呈现，美好却空无。而学校里的这四个老师，都走到了这一场梦境的边缘：他们都已经是中年，早已没有了所谓的青春，他们的爱情或者婚姻，也都泯灭了激情，尤其是马丁，面对经常加班而不能在一起的妻子安妮儿，他说了一句：“你变得无趣了。”安妮儿的感受也是如出一辙：“你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们的时间总是错开，马丁晚上在家安妮儿却总是加班，手机短信成为他们最主要的交流方式，在面对同事的时候，马丁说：“她在我父亲死后一直照顾我，说要和我白头偕老，但是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和马丁不一样，尼古拉和妻子看上去和谐很多，但是两个孩子对于他来说，也是不小的生存压力；汤米一直单身，他只和自己那条狗在一起，彼得似乎在寻找女友，但是随着年纪的增大，对于爱情也不再有过多的幻想。
这是四个男人的生活现实，他们都处在所谓的“中年危机”中，当这一危机降临，他们无疑是如克尔凯郭尔所说，已经失去了青春和爱情的人，而作为男人，他们无疑是面对生活而表现出理性的人。但是理性可能的走向却是绝对的理性，这是现实对他们的要求，而绝对理性在无法越界的状态中就表现出某种禁欲状态，四个男人面对“无趣”的中年生活，就是一种禁欲的表现，而学校里的“禁酒令”无疑是另一种方式的禁欲。当面对中年危机，当被困在禁欲生活里，唯一可行的是从绝对理性回到真正的理性，而要回到这一理性一个原则是：对人本身的尊重。一方面，四个老师所教授的学科便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人”：马丁是历史老师，注重的是人类历史的书写；彼得是音乐老师，音乐是对人精神世界的愉悦，学生们唱起的那首《我生在丹麦》表达的就是一种爱国情怀；尼古拉是心理老师，他讲授的是关于人的生理和心理结构以及对对象的认识；汤米作为体育老师，则在对孩子们足球的训练中促进体魄的发展，体验进球的快感。而另一方面，他们制定这个酒精计划，所谓的灵感即是基于对人的生理及精神世界的重构：斯卡斯鲁德提出的一个观点是：人天生缺少0.05%的血液酒精浓度，而如果能达到这个比例，人的语言能力和心理修辞效果会达到最佳状态，社交与专业能力也会表现出理想水平。
| 导演: 托马斯·温特伯格 |
从“无趣”的生活和禁酒令的禁令中转身，是从禁欲的绝对理性中脱离，也就意味着回归到基于人的正常需求的理性世界中，但是在回到理性世界之后，在酒精计划中，是不是又会走向一种非理性呢？马丁是这个转变最具典型的代表，在那一次聚会上，大家都倒上了香槟，只有马丁没有破戒，他说自己还有车要开回家，这无疑就是禁欲，但是在同事们的聊天中、劝说下，他感受到了现场的气氛，于是倒了一点酒，而且轻微的眯了一口；而随着话题越来越多元，马丁找到了一种共鸣，当鱼子酱上来之后，大家给他倒了伏特加，马丁开始喝了；之后又上了勃艮第的红酒，说起和安妮儿之间的关系，似乎触动了马丁，于是他开始放开喝酒——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控制着酒量。
实际上这一次聚会建立起了他和酒之间的关系，甚至在回到家之后，也许是因为聚会中体验到了喝酒的美好感觉，他偷偷地在卫生间里喝了一点酒。而之后大家说到了斯卡斯鲁德的那篇论文，为了证实论文提出的观点，四个人决定以实际行动求证，于是“酒精计划”便开始了：无论是在偷偷喝酒的学校，还是在家里，他们都是严格控制摄入量，酒喝下去然后对着吹起，0.05%的酒精浓度是他们的红线——不管是论文还是计划，或者是严格控制的浓度数据，一切都指向了理性，而这种理性给他们带来的是绝对理性之外的体验。马丁在课堂上提出了历史人物的饮酒问题，他举例说到的三个人物，有两个人物是酒鬼，第三个人物不喝酒，而且对女人尊重，他让学生们猜他们是谁，而答案是：饮酒的是罗斯福和丘吉尔，最完美的则是希特勒，对于这个有些意外的答案，马丁告诉学生的是：“这个世界永远不是你期待的样子。”不是一种颠覆，但至少能证明饮酒并不一定是坏事，他甚至还距离说作为酒鬼的丘吉尔赢得了战争的胜利，还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而海明威也是酒鬼，他写的文学作品达到了一个高峰，马丁还在课堂上问学生是否喝酒，酒成为历史教学中的一个和关键词；而他和妻子安妮儿的关系，也在酒精作用下不断得到改善，他开始给她发短信，说“我很想你”，安妮儿也回他“我也想你”，马丁还计划了一次野营计划，和七年前在爱情中的度假一样，他们寻找到了浪漫：孩子们享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安妮儿和他则在孩子们熟睡之后“野合”，安妮儿靠在他的身上说：“我应该是真的想你了。”马丁则回答她说：“我也是。”
《酒精计划》电影海报
不仅马丁完全走向了有酒的生活，其他三个人也参与了“酒精计划”，他们都在课堂上感受到了一种激情，和以往的枯燥、单调生活相比，他们不仅让自己感受到了愉悦，也和学生们建立起了融洽关系，尼古拉的一个学生塞巴斯蒂安因为好几次考试都没有通过，他的压力很大，尼古拉发现后主动问他：“要不要喝一点酒，让舌头放松下？”他递给学生酒，塞巴斯蒂安喝下了酒，于是他走进了尼古拉和另一个老师在场的考试现场，而当他在答题时紧张时，尼古拉又递给他一瓶饮料，而其实里面装的是酒，塞巴斯蒂安心领神会，他喝了酒，对答变得顺畅，而他的答辩主题就是关于克尔凯郭尔的：“克尔凯郭尔的焦虑概念，说明了人们应该如何处应付失败——通过在自身中拥有失败，为了爱别人和爱生活，我们必须接纳自己失败的可能性。”克尔凯郭尔的焦虑主题，其实就是一种非理性的感受，这是孤独，这是恐惧，这是颤栗，这是绝望，它们组成了人的生存体验，而这种存在主义观点就是人摆脱绝对理性打开的通道。
四个人在酒精计划中进入到一种非绝对理性的理性生活中，但是当摆脱了绝对理性回归真正理性，是不是可能会走向另一个极端，那就是非理性，甚至是疯狂。0.05%的酒精浓度是他们曾经严格控制的指标，但是随着对酒精计划的修整，这个数值开始发生了变化，从0.07%到0.09%，甚至到了1.8%——四个人趁着尼古拉的妻子外出，在尼古拉家里狂欢，他们不仅在家里喝了过量的酒，还出去到酒吧饮酒，最后四个人都酩酊大醉，马丁甚至在喝醉了之后撞到了障碍物，鼻子流了血还倒在路上，是儿子乔纳斯将他扶到了家，当妻子安妮儿发现喝醉的马丁时，曾经融合的婚姻又出现了裂缝，“我快认不出你了！”而马丁也对着她大喊：“我早就不认识你了！”安妮儿说他是隐形的存在，马丁则责怪她不和自己交流，最后马丁掀掉桌子，大骂：“这里没有人需要我。”而尼古拉不仅没有完成妻子让他买鳕鱼的任务，喝醉酒了之后半夜还尿了床——一个心理学家完全回到了没有意识的孩童时代，这无疑是从成人的理性退回到了孩童的无理性阶段，妻子一气之下抱着孩子离开了家；而汤米甚至第二天在学校还没有完全清醒，他走路不稳，在校长和众多老师面前摔倒，而无法控制自己酒量的汤米最后终于在出海中失去了生命。
从理性控制找到生活的理性状态，到失去控制进入非理性而导致的疯狂，他们一直在实践着自己的酒精计划，也在印证着斯卡斯鲁德的论文观点，但是在0.05%的酒精浓度逐渐被超越的时候，这个酒精计划就已经超出了计划本身，马丁失去了婚姻，尼古拉遭遇了危机，汤米失去了生命，彼得重新面对困局，他们似乎又重新面对“中年危机”，甚至那种生活的危机感又加深了一些，而这个计划的破产危机的加深，并非是酒精本身存在问题，而是如何在非理性中保持理性的尺度，也就是说，非理性必然要在理性层面上：在理性中，0.05%的酒精浓度也许意味着愉悦；在理性中，焦虑会带来生存体验但也接纳了失败；在理性中，认识到喝酒有益又能认识到过度饮酒有害——合理的理性或者正是一种仪式，它在葬礼举行时不会陷入无理性的恸哭中，“我想汤米会支持我们。”它在典礼上也不会变成无理性的疯狂，和学生们举杯但是保持着老师的身份；它或者也是的人生最精彩的一跃，是“超凡脱俗”的天才行为——这定格的一瞬，正是天才克尔凯郭尔的传记《绝望的一跃》的封面。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4001]
文以类聚
随机而读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