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1-12《云游》:离开的人是有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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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走走,摆摆。只有这一个办法能摆脱他。他统治世界,但没有权力统领移动中的东西,他知道,我们身体的移动是神圣的,只有动起来、离开原地的时候,你才能逃脱他的魔掌。
   ——《裹得层层叠叠的流浪女说了些什么》

一个是“你”,一个是“他”:你在这里,你在那里,但是你并不是自由的,因为有他在,因为他就是统治者,当他统治了一切,你才是这个被统治的你,于是你是木偶,你被困在他的气息里,你被石化,你被钉住,“心脏被木针刺穿,双手双脚也都被插穿,牢牢地钉在门槛上。”但是在这个被他统治的世界里,你又是自由的,你只有一个办法能摆脱他,那就是离开,在“摇摇”中离开,在“走走”中离开,在“摆摆”中离开,总之不要停下来,不要变成被钉住的昆虫,“行动起来。走动起来。离开的人是有福的。”

第三人称的“他”,第二人称的“你”,他们构成了离开的行动学:离开不是漫无目的的,不是随性自由的,它总是对他的摆脱——甚至是抵抗,这是反权力系统的权力,他无疑就是那个囚禁你、抹除自由的他者,但是当这一行动的宣言通过“裹得层层叠叠的流浪女”之口说出,是不是还是没能摆脱权力?是不是还是陷入他者的掌控?层层叠叠被裹住,就是一种他者的外化象征,而说出口的又是一个流浪女,那么“流浪”的本性是不是永远没有自己的目标,永远在漂泊中?离开的行动学是不是也是自我被束缚的写照?或者说,在更悖论的意义上,当离开变成流浪,变成“裹得层层叠叠”的流浪,自我就是一个另一个他者。

但是,这里的一个嵌套似乎就成为真正摆脱他者的可能,“裹得层层叠叠的流浪女”在说,她在对谁说?不是他,不是你,而是“我”,站在流浪女面前的是我,正在旅行的我,正在离开的我,那么“我”就成为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笔下离开行动学的真正主体,小说的第一个篇章,第一个篇章的第一句话,只有短短三个字:“我很小。”我很小,我是被黑暗浸透皮肤的我,我是坐在阳台望见窗外庭院的我,我是被所有的门关上而无处可去的我,“各种声音兀自蜷曲,把自己裹在里面,收起蜗般的小眼睛;世界的盛大乐队已离去,消失在公园里了。”这个我不正是“裹得层层叠叠”的人?不正是被他者囚禁的我?但是,从你到我的转变,托卡尔丘克已经赋予了一种主体性,“我自己的存在,就是眼下唯一具有鲜明轮廓的物事,一圈颤抖又起伏的轮廓,让人痛楚的颤抖和起伏。”当主体看见了自己的轮廓,离开就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种行动:“此生第一次远行,我就穿过了田野,步行。”

从“我在这里”到我不在这里,这就是离开行动学的第一个起点,但是为什么要离开?托卡尔丘克首先以一种现实的手法叙述了离开的理由:在一座阴郁的大学里学习了心理学,学校所在的大楼曾是战时纳粹德国党卫军总部所在地,这里的街区必其他城区高出三英尺,这三英尺的废墟恰恰是历史被铭记的厚度,“就算是重建的新楼,也终究是属于死者的地方。”死亡和暴力在这里发生,虽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是并没有改变什么,现实依旧被历史的血腥所包围。所以历史和死亡构成了现实意义的他者,无法摆脱的梦魇就是掌控人的魔掌,所以离开就是为了远离他者的统治。而另一个意义上,作为历史见证者的父母,虽然一次次搬家,但是他们都无法逃离家的轨道,逃不出“同一种形而上的归家引力”,所以他们的离开只是为了返回,而返回只意味着重新进入他者的世界,这就是一种历史的重复论。

所以必须离开,离开的行动学在主体意义上就是不被束缚、并不重复发生的移动,“我从移动中——从颤动起步的公车、轰隆作响的飞机、滚滚向前的火车和渡轮中——获取能量。”这种能量在河流的象征意义上得到体现,哲学家说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历史会被当下取代,所以只有像河水一样在涌动不息中才能让自己摆脱他者,“流动的物事总是比静止的好,哪怕,流动会带动出各式各样的风险;相比于恒久不变,改变总是更高尚的;静止的物事必将衰变、腐败、化为灰烬,而流动的物事却可以延续到永远。”河水流动就是人的移动,而这样的移动就是托尔卡丘克的“云游”:Bieguni,这个源自十八世纪东正教某个门派的词语,就是裹得层层叠叠的流浪女口中的“摇摇,走走,摆摆”,信徒们相信只有处于移动状态中才能避开恶魔的魔爪,才能不成为被统治的静止的、冻结的、被动的、怠情的东西——才能不成为重复历史的一部分,才能不在返回中完成宿命。

而这里就有了对“裹得层层叠叠的流浪女”更深层次上的解构,流浪女的自我束缚和自我流浪也是他者的象征,所以托卡尔丘克选择了写作,写作是艰苦的,写作是孤独的,但是写作的意义就是从静止的怠情状态变成涌动的移情状态,而“移情”又是对移动的一种诗意阐述,而移情意味着一种在哲学意义上的主体间性,“作者和角色、叙述者和读者、描述者和被描述者;那些脚、鞋、鞋跟和脸孔迟早都会化为那场戏里的道具。”看上去这是消极的,但是作家进入剧情也是进入自己的内心,作家挖掘自己的情感也是在窥视他人的情感,作者独自演出也把自己当成观众在看演出,所以主体间性突破了主体的单一性,构建起另一种对他者的解构:“作家系着屠夫的围裙,穿着橡胶筒靴,手持剥除内脏的屠刀。”所以托卡尔丘克不仅要建立离开的行动学,还要建立一种旅行的心理学,甚至把旅行史看作是病史,这就是旅行的症候群,“症候群,是一种小巧、轻便、偶发、不承担复杂理论重压的症状。你尽可用这个概念解释某些事情,然后就抛之脑后。一种可随意使用、用完即弃的认知工具。”症候群所发现的综合征是冷酷世界的变种,是顽固意识的感染类型,甚至就是畸形学,就是非常态,这才是学过心理学、身为作家的托卡尔丘克赋予的旅行意义:“我坚定不移,也不无痛苦地相信:生物正是在非常态中冲破表象,展现其真实本性的。不小心突然泄露的真相。”

从畸形学中发现世界的病态,从非常态中揭露人性的真相,作家是屠夫,是解剖者,而且是以独特的方式看见综合征:“现在,我可以像幽灵一样移动,看到别人身后的东西,听到他们的争论,看着他们头枕背包睡去,或在睡梦中自言自语,完全没有觉察到我的存在,他们只是动动嘴唇,唇形意味着词语,而我很快就能代替他们发声。”看见别人身后的东西,就是看见表象背后的真相,就是看见他者统治下的自我,就像在旅行中碰到的那个年轻人所说:“我见过的东西,现在都是我的了。”就像引用的齐奥朗的那句话:“我很明白,我们的使命就是摩挲尘埃,去探寻一种尽除严肃性的神秘感。”旅行不是一次所谓的朝圣,而是在解体的朝圣者碎片中看见秘密和真相——一部小说中的116个片段就是组成这些真相的碎片。

编号:C38·2241119·2206
作者:奥尔加·托卡尔丘克 著
出版:四川人民出版社
版本:2019年12月第一版
定价:55.00元当当24.70元
ISBN:9787220116827
页数:408页

从比利时到瑞典,从布拉格到纽约,从捷克到希腊,这是旅行带来的地理空间变化;在斯德哥尔摩机场遇见了亚历珊德拉,穆斯林女人嘉思敏把写作看成是人类走向进步的通道,养驴人认为乔驴子赚钱成本很高,回报却很慢,旅行可以遇见不同的人;机场是一个共和国,每个旅行者都是城市里的公民,火车让人们逃离又会安全地将人护送回去,旅行装的兴起是照搬了定居者的生活方式,背包客创建的是一套标注个人二维位置的坐标系统,旅行无非也是对现实世界的一次改写。地理空间变化、遇见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离开,如此种种,都是在离开行动学最初始的意义上阐述的,但是要看见碎片中的真相,看见背后的东西,看见他者,那就需要旅行的心理学,“……基本构想是:星群组合。”116个片段就是包含了短篇小说、历史小说、散文、信件等多种形式、历史、现代生活、医学、物理、女性主义、心理学、神话等不同内容的碎片,这些碎片构成了“星群”,“星群组合,而非定序排列,蕴含了真相。”

如何组合,如何排列,如何发现真相?““旅行心理学的基础概念之一是渴望,也就是让人移动、有方向的原动力,也是唤醒人心深处对于某种事物的渴望。”移动并没有终点,而是要取消终点,要以一种“向……”的方式来表达移动的过程;同时,旅行也并非是按照前因后果的顺序形成连续性的,它是由各种境遇组成,它甚至就是偶然,就是偶然中的惊喜;和旅行心理学相对,还存在着一种“岛屿心理学”,岛屿是原始的、社会化之前的生存状态,它具有自我意识,但是没有发展成为和环境相关的整体,或者说岛屿就意味着“囿于自身界线的状态”,它甚至表现为自恋、自闭和自给自足,“只有自己看似真实;他者不过是幽冥缥缈,不过是乍现在遥远海平线上的‘飞翔的荷兰人’号幽灵船。”而实际上他者就在岛屿的状态中伸出了魔爪,变成了一种消解自我的统治力量。所以旅行既是静止的、冻结的、被动的、怠情的东西的远离,也是对封闭、自恋的岛屿心理学的超越,那么这种取消了终点、偶发和随机的旅行心理学,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获得自我的一席之地”,“这样的自我是以前不曾被强调,倾向于模棱两可,屈从于集体的;被禁锢在身份、惯例的延续之中,在传统的压力下不得声张,不得不屈从于各种需求。现在,这个自我充实起来,将世界据为己有。”

发现自我,让自我拥有一席之地,它所面对的就是他者,这个他者既是外物的他人,也可能是自我的他者——自我更容易在他者化中让自己彻底迷失,“不管为了什么或用什么方法远行,只要我踏上旅途,我就从雷达上消失了。”在关于“库尼茨基”的故事中,消失的人是妻子是儿子,去往维斯度假,乘坐渡轮,但是库尼茨基在停车后,妻儿在下车后却不见了,他四处寻找但是一无所获,于是找到了朋友,于是报了警,于是动用了直升机,但是依然不见他们的踪影。妻子和儿子消失,却让他变成了他者,他也消失了,“一时间,库尼茨基觉得有一只眼睛在监视自己——大地上的怪眼睛,不属于任何身躯,超然独在,冷漠无感。”而且他反而变成了嫌疑人,而且他发现了妻子留下的物品,其中有一封认不出字迹的信,“这封信并不出自人类之手,这一点,他倒是可以确认。”于是这个关于消失的故事变成了谜,而且就是自我他者化的谜,“他的存在即为谜。”

《库尼茨基:水》是托卡尔丘克《云游》中的一部短篇小说,在“水之一”和“水之二”两个章节之后,故事隐匿了,这也像是一次消失,直到后面出现,不过标题已经变成了《库尼茨基:陆》:水的故事和维斯这个岛屿有关,和岛屿心理学的自闭和自恋有关,也和洪水的灾难有关,而陆的故事显然回到了旅行心理学,回到了对自我的重新发现。妻子和儿子已经回来了,按照妻子的解释,他们被飞碟劫持了,“他们在我们身上做实验,还植入了芯片,就在这儿。”整整三天他们被劫持又被放回,消失其实变成了一个悬疑,而外星人的劫持是不是隐喻着人类的罪恶,“只有水,无可逃避、无处不在的可怕的水。”库尼茨基感觉自己不断被推向了已知世界的边缘,他成为了岛屿的一部分,成为了静止的物,那么接下去就是自己的消失。所以从水到陆,托卡尔丘克让库尼茨基离开,离开岛屿,离开他者,离开迷失的自我,“也就是说,明天,他就能看到大海。”

如有说库尼茨基在从水到陆的过程中重新发现了自我,那么《圣灰礼拜三的盛宴》中的埃里克则变成了岛屿心理学中真正的失踪者。他逃离了祖国成为移民,本身就是云游的状态,但是成为移民之后,他被雇去捕鲸船上干活,邪恶的船长嫁祸船员,说他们走私,埃里克锒铛入狱,经历了十年之后他返回了故乡,他不再讲述远航的故事,他把这个岛看成是“地球的屁眼”,在酒吧里他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叫我埃里克。”他变得狂妄,他开始挖苦别人,有一天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以前的名字,“他把那个名字大声念出来,听上去就像有个陌生人在叫自己。”于是他对这个旧名字做了回应:没有人知道那个名字,所以永远不会说出来。旧名字是记忆,是故事,但是它早就变成了陌生的名字,变成了他者,当埃里克决定不说出这个名字,他就已经把自己的过去埋葬了,而那场夭折的远航真相被发现,埃里克也无法逃脱第二次牢狱之灾,自我消失了,却以另一种他者的方式存在。

如果说库尼茨基和埃里克的故事和岛屿心理学有关,和自我的他者有关,那么当托卡尔丘克从心理学进入到生理学,从蜡像进入到人体,“云游”就变成了对自我他者化的身体的发现,“是哪条肌肉把我的喉咙压迫得那么紧?叫什么名字?是谁创建了人体?继而引发的新问题是:是谁永远拥有人体的著作权?”身体是器官,是肉身,也是灵魂,身体从来不是独立存在的,也不是完全归属于自我的存在,那么它们如何真正能摆脱束缚?如何达到云游的状态?《布劳医生的旅行》中的布劳医生认为人体是精妙的组织,是上帝的安排,它是如此和谐如此优美,尤其是当男人和女人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才是上帝的杰作,所以布劳医生的“旅行”是人体内部的旅行,但是当他遇见写下了《尸体保存的历史》的摩尔教授的妻子,当他面对将内部组织塑形的教授妻子的主动勾引,他却退却了,逃避了,上帝的杰作破碎了,“他觉得自己必须走了,甚至,也许立刻就该走。”人体的旅行变成了自己的逃离,因为身体只是器官,因为器官只是塑化——可以拆开,可以组装,他们是玻璃人,是蜡像女人。

《阿喀琉斯之腱》一样和人体组织有关,一样是一场旅行生理学,17世纪的解剖学家菲利普·费尔海恩检查着桌上的人体组织,此时门口站着他的学生威廉·范·霍森,费尔海恩请他进来,告诉了他自己最近发现的东西:“阿喀琉斯之腱——跟腱。”费尔海恩对这个跟腱进行研究,是为了研究我们自己的疼痛。跟腱是自己的,疼痛也是自己的,但是当跟腱脱离身体,是不是还会有疼痛?这一研究最后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事故,在威廉·范·霍森撰写的费尔海恩简史中,记述着这样一件事:一个名叫菲利普的同学在一次走楼梯的时候,裤子钩到了一枚钉子,第二天发现钉子也划上了他的小腿,几天后他开始发高烧,最后医生德克·科尔克林克无奈对他进行了截肢术,菲利普请求医生将锯下来的腿还给自己,因为他想拥有完整的肉身,“他希望死后被安葬时,肉身是完整的。”

完整的肉身就是完整自我的写照,但是菲利普的这个举动并不仅仅在肉身的完整意义上,它就是为费尔海恩的研究提供了最直接的作证,那条截肢被浸泡在酒精里成为了标本,几周后疼痛发生在菲利普的身体里,“清醒与沉睡之间没有明确的界线,但充满了飘忽不定的影像,仿佛有很多游人在他沉睡的头脑里奔走。”但是这真的是生理意义上的疼痛?当疼痛发生菲利普希望它复归原位,甚至他感到了脚趾的刺痛感,但是当他想动一下脚指头,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他没能和那条腿一起下葬。”在这部简史的最后,霍森提到了最后一次见到费尔海恩,也见到了已经无法交流的菲利普,最后菲利普死去,但是他生前想让那条腿和自己合葬一起的意愿没有能实现,截肢的腿永远成为了脱离身体的器官,无法变成完整的肉身。而菲利普生前完成的《写给截肢的信》中,他认为肉身和灵魂是一体的,是神的两种属性,“造物主一定刻意规划了二者之间的均衡关系。”所以他想知道肉身和灵魂如何建立关联,尤其是疼痛从哪里来又是如何出现,菲利普最后失望地写道:“当我触碰以实体存在的肢体,也就是伪装成腿的一小段被保存下来的骨肉时,我却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我感受到的是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从物理学的角度说,那只是个空的空间,里面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可能产生感知的东西。疼得要命的东西并不存在。有如幻影。幻肢痛。”

疼痛不属于肉身而属于灵魂?肉身和灵魂并不是一体的?菲利普用自己被截肢的现实打破了和谐论,死后无法合葬更是解构了肉身的完整性,也许截肢真的只是一段“伪装成腿”的他者,那么,“我的疼痛是上帝吗?”这个问题最后也变得无意义了,一切只不过是幻影,疼痛也是,自我也是。从维也纳的联邦病理解剖博物馆和医科大学历史博物馆,到德累斯顿的德国卫生博物馆,从柏林的医学史博物馆到莱顿的布尔哈夫博物馆,从圣彼得堡 人类学民族学博物馆到费城的马特医学博物馆……托卡尔丘克的行程中,这些和解剖、切片、器官、神经有关的博物馆成为“云游”的打卡地,“显而易见,我们只能仰仗生理学和神学了。知识体系的两大支柱。介于这两者的一切学问都可以忽略不计。”当菲利普的故事让神学倒塌,也许只剩下了生理学,自我不再完整的生理学,无法再用截肢行走的生理学,体会不到疼痛的生理学,也许最后“摇摇,走走,摆摆”的旅行行动学、旅行心理学和旅行哲学,变成了“手持剥除内脏的屠刀”的旅行写作学:作家是屠夫,屠夫是作家,作家写看见的他人,他人也在写他所看见的作家,主体在互文中建立了主体间性,“我们互为互文,把对方转换为文字和大写字母,让彼此永生,将彼此塑化,将彼此浸没在福尔马林溶液般的长篇短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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