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4-21 当万物被连接，“你”在哪里？

中国互联网走过20年的时候，小五正拿着他的那本纪念册细细品味，这本他从自己的床头柜里翻出来的影集里记录了一个周岁的他。似乎是心血来潮，我只是偶尔想到了要去看一下小五曾经背诵唐诗的录音，然后就是打开了博客，然后就是把刚完成作业的小五叫过来，然后就沉浸在某种回忆中。从他的出生，到满100天的照片，从他自我娱乐地背那些不知其意的唐诗，再到每年生日的图像记录，整个夜晚被某种怀旧的氛围包围着，而小五也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了影集。

对于小五来说，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翻阅过自己的影集，问他和现在像吗，他说不像了。是的，这是他的一段历史，一个回忆，也是另一个自己，时间似乎在慢慢改变一个人，改变生活。对于小五来说，这种被改变的时间段落是十年，而在这个巧合的“纪念日”，却是中国互联网走过20年的节点。

20年前的1994年4月20日，中关村地区教育与科研示范网络(简称NCFC)工程通过美国Sprint公司连入Internet的64K国际专线开通，实现了与Internet的全功能连接。至此，中国成为国际上第77个正式真正拥有全功能Internet的国家。是的，对于初生的婴儿来说，20年意味着成长和成熟；而对于互联网而言，20年却意味着天翻地覆。对于个人记忆来说，64K的专线连接的互联网似乎是一个空白，这个起点的到来要往后推6年，2000年，在我结婚的时候拥有了第一台电脑，那时是拨号上网，操作系统还是Windows 98，而在这10多年的时间里，从拨号到宽带，从电脑到手机，从有线到无线，互联网几乎完全改变了生活——现在已经不再拿起笔，不再写在纸上，生活在ID里，阅读在扫描笔中，而每一次博客的写作也都是那些符码组成的文字。

“那里，或说在这里，或在她所在的地方，既无空间，也无时间。只有连接。万物都被连接起来。人类的所有知识都汇集起来，被链接，被超链接，这个网站通向那个网站，这个事实关联那个事实，敲一下键盘，点一鼠标，输一组密码——无边无际的世界，阿门。”这是“一根网线改写中国”的20年，这是“鼠标撬动世界”的20年，这也是“万物都将被连接”的20年。而当万物连接的时候，互联网本身就成为最大的一个物，一个统治的物，一个无所遁逃的物。在这个物世界里，“带”越来越宽，线越来越细，从2G到3G，再到4G，是速度的提升，是技术的升级，而在这技术飞速发展，联系更为紧密的“地球村”，几乎所有知识的获取都变得异常简单，各种资源、讯息和平台，让世界变得扁平而透明，“通过它，朝与野，城与乡，官与民，可以更方便地对视、沟通、互动，掩饰、伪装和矫情，在看不见的睽睽众目下，也变得越来越高难度。”

这是开放的世界，这是自主的生活，而这也必将是一个工具属性越来越明显的时代，技术、自然和人类的关系变化，带来的是世界秩序的重构，互联网没有春夏秋冬，互联网也没有黑夜白昼，而在这样的新秩序中，线性的时间意识在网状的空间意识中被分解，甚至变得支离破碎，我们似乎只有将知识变成机器语言的可译介状态下才有一种存在感，“知识的供应者和使用者与知识的这种关系，越来越具有商品的生产者和消费者与商品的关系所具有的形式，即价值形式。”所以在原有体系分解的过程中，我们也不得不正视那不断生产中的增殖和消费，而在这样的物化世界里，属于个体的人又在哪里？

“机器，正在生物化；而生物，正在工程化。”这是凯文·凯利的忧患，当时代周刊将一个大写的“你”作为年度人物的时候，互联网改变的是一个你面对的世界，你生活的世界，以及你逃避的世界，而在这样汹涌的复制生活里，其实单个的“你”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ID，是排列组合，是“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的隐匿人生，甚至上帝，也在增殖中被消解了一切救赎意义：“如果你有一台计算机，每秒可验证一百万个置换排列，想想能节省多少时间，你只要用一千四百乘十亿乘十亿干年！但事实上，上帝那个秘密的真实名字同《托拉》全书一样长。”

万物被译介成知识，个体被淹没在信息海洋里，上帝变成有七百二十个名字的怪物，而我们的生活，已经完全背离了人的情感属性和归宿感，那个段子说：“拔掉网线，关上电脑，读几页自己喜欢的书，出门去阳光里走走，要么骑自行车，天黑了约几个好久不见的朋友找个地方喝点酒、聊聊天，随便做些什么。一天下来，你就会发现，还是上网有意思。”在可操作、可译介、可排列的世界里，人完全变成了互联网上的一个被控制的物体，而不管是对互联网的神化还是妖魔化，都是因为在这个巨大的网络中已经找不到了真实的人，找不到那个“你”。

“因为我是第一个又是最后一个。我既被尊敬，又被憎恶。我是妓女，也是圣女。索菲亚。”对立的矛盾，在一个符号里，我读着小说里的这段话，终于关掉了电脑，其实，有时候，我们自己就是互联网，自己就是那被影集、回忆记录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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