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4-21 两把菜刀的租客生活

        偶然的偶然，晨跑时遇到了曾经租房的房东弟媳，她还是认得我，并微笑的问我，现在工作有没有换过？孩子几岁了？我也还以微笑作答，但是却不敢问及她的家庭生活，当初在那边租房时，他们兄弟都待我很好，我记得她家有个儿子却有些不正常，5、6岁了还不能正常行走，她丈夫几乎每天都抱着他，这样的遭遇使他们夫妻看上去比同龄人苍老了许多，但是多舛的命运还不止这些，后来，在我搬出去后的一年，我听说她丈夫患肝癌，死了。曾经和他们一起吃过几顿饭，10年了还历历在目，却无法那么快地接受生命的消逝。
        今早的偶遇有些匆匆，我便友好打了招呼，顾自锻炼了。但是心里触及之后总是不能立刻释怀，10年了，我离开那租房10年了，却让我有些怀旧地记起我单身时的租房经历，很简单，几乎没什么故事，但是总有些东西是烙下了印记，有些亲眼目睹亲耳所闻的东西倏忽成长起来。我是作为观者来回忆4年的租房生活的，而这4年，竟几乎都和菜刀有关，感慨着关于混杂的人和事。

        1996年大学毕业，在这个城市上班，在这里可以说举目无亲，离家也有40多里路，所以像很多这个城市的陌生人一样，选择了租房生活。因为需求的是价格便宜的房子，所以总选择在郊远。第一个地方在城北地带，是一家供销社的废弃房子，开窗看到的是一片菜地和一座坟墓，周边环境很糟，夏天是成群的蚊蝇，因为在底楼，也尽是潮湿和霉味。而且那地方治安很不好，半夜都能听到恐怖的脚步声。
 
        实在无法忍受，所以半年之后便搬离了，选择不远的一幢三层的租房，一楼是公共通道，二楼用来出租，三楼则是房东自己的住房。那边环境还错，因为封闭，治安当然也好了不少。房子的前面是一大片农田，每天上班下班，我都踩着破旧自行车，经过这片农田，道路崎岖，但是颇具田园味道。路途虽然远了点，但价格便宜，我还是比较中意这间房子。
        二楼的出租房除了我单身租客外，还有一对男女，三十多岁，男的是做木匠的，女的则几乎天天呆在房内，做饭洗衣。本来我以为他们是幸福的一家人，遇到时也打个招呼，那女的曾友好问起我的工作，还邀请我去他们那边吃饭，所以处的还融洽。
        一天，凌晨时分，我正睡得香，忽然听到重重的敲门声，起来，惺忪地开门，几个保安样的人，问我对面那两个人可否认识，我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深更半夜乱敲门，懊恼的我随口说不认识，便回来倒头就睡，迷迷糊糊地听得他们敲对面的门，依然很重很重，但最后还是没人来开，那批人最后便离开了。
        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傍晚还看到这男女一起吃饭的，也没见他们离开，怎么会没人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第二天刚亮，我就看到了这一男一女，他们说要搬走了，临走时还谢谢我昨晚的配合，我一头雾水。后来房东告诉我，他们不是夫妻，是同居的，男的老婆得知了他们租房的地方，便叫人深夜来捉奸。其实，他们昨晚就在房间里，敲门的时侯，听说那女的手里拿着一把菜刀，随时准备砍向冲进来的人。
 
        我听着，感到很不是味道，昨日深夜的一幕又开始在脑中上演。对于我来说，他们的故事不便阅读，也不可能阅读，但是在同一屋檐下，想起以前的相处，还是感觉在陌生之后有着我们无法深入的惊人秘密。混杂，不安，卷入黑夜。

        后来我又一次搬离了这间房子，新的房东是开拖拉机的，他免费用车将我的书和起居用品，从城北地带搬到了城东他们家，这次迁徙在我看来是一次有着标志意义的过渡，因为在这里我可以更近亲一所大学，更亲近和善的房东，我的租客生活不再一味清静和单调。
        房东兄弟俩并排建造一幢3层的房子，顶楼都用来出租，三间房每月大约有5、6百元的固定收入，因为我是本地人，房东对我比较照顾，过年放假也时常邀我吃个饭，所以相处也算融洽。
        那时城东有很多服装厂，厂里的外地职工是主要的租房客。我的邻居基本上是外地人，语言不懂，所以平常也很少交流。住在北面的是一对小年轻，20出头，我不清楚他们有没有结婚，住在一起的他们却总是吵架，我很讨厌这样的声音，时常打破我对夜晚寂静的渴望。一天，我听到了不绝的吵架声，开门，看到了恐怖的一幕：女的手拿菜刀，用力撬房间的门，嘴上还不停地叫骂。那明晃晃的菜刀在灯光下直刺我的眼睛，我迅即关门，门外还是刀锋落在门面上的声音。
 
        这是一个暴力的夜晚，我觉得作为一个观者，更有一种超过当事人的高峰体验，像扎进我的生活中，无法摆脱，数日后，我便写作了一篇小说《美人》，里面有着这个暴力夜晚的影子。
        2年后，就在90年代末期，我离开了这里，同时也告别了我的单身生活，作为曾经的租客，我总是想到这两把在夜晚发出寒光的菜刀，婚姻或者爱情，男人或者女人，在边缘生活中，他们对我的记忆是如此铭心，在菜刀背后把残忍的一面撕裂给我看，混杂的人和事，留下的是90年代的孤独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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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条留言

• 点点点2009-04-22 09:12:02回复
• 租房的那几年我的床头都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西瓜刀。
  现在我还保留着这把刀，虽然它已经锈迹斑斑，但我舍不得丢掉它，因为在那无数个孤单的夜晚它给了我勇气和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