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4-21 《黄金时代》:从后战争年代回“家”

他,曾经是美国航空母舰上的机械师,战争夺去了他的双手;他,曾驾驶着飞机将炮弹投向敌人,战争让他见证了太多的死亡;他,曾是一名普通的陆军中士,战争让他离开了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女。海军机械师、空军上尉、陆军中士,这是三个人在战争中的身份,当这一场远离美国本土的战争结束,当他们一起回到家乡的时候,对于他们来说,不同的兵种、不同的军衔不见了,代之以一个面对现实的统一身份:退伍军人。

乘坐那一架飞机回到三个人共同的故乡波恩的时候,他们还穿着各自的军装,还谈论着战争中的故事,而唯一的目的地却慢慢显露在自己眼前,不管是曾经驾驶过飞机的费雷德,还是第一次坐飞机的候默,当他们渐渐靠近这个离别了多年而必须回家的故乡时,他们唯一的视角是俯视的,那个被废弃的机场,那些变成废品的飞机,以及被改建的中学足球场,和发生了改变的城市,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陌生的,旧机场里停驻的那些即将被拆解的飞机似乎是他们生活的一个写照:有些东西会被埋葬,当后战争时代降临的时候,他们必须舍弃那种俯视的视角,进入到这个城市的核心。

从飞机到出租车,是视角的第一次变化,他们平视着这个曾经熟悉现在陌生将来必须适应的城市,而当他们一一抵达目的地,也预示着他们必须走进和自己有关的一切,而回归的终点就是那个家:无论是曾经拥有女友威尔玛而未婚的侯默,还是和自己的妻子结婚还没待满20天的费雷德,或者是结婚已经20年的艾尔,三个人其实在三种婚姻和生活状态中,被战争带向了未知,而当战争结束,对于他们来说,家在某种程度上也早已经被搁置在三种不同的境遇中。

: 威廉·惠勒
编剧: 罗伯特·E·舍伍德
主演: 玛娜·洛伊 / 弗雷德里克·马奇 / 达纳·安德鲁斯 / 特雷莎·怀特 / 弗吉尼亚·梅奥
类型: 剧情 / 爱情 / 战争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46-11-21
片长: 172 分钟
又名: 我们生活的美好时代

第一个下车的是侯默,站在自己的家门前,站在威尔玛的家旁边,发现侯默的是他的妹妹卢比,她兴奋地叫喊,“侯默回来了!”叫出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叫出了隔壁的威尔玛,当曾经熟悉的人出现在面前,对于侯默来说,应该是一种温馨,但是那取代双手的钩子,是战争留下的伤痛,妈妈的哽咽,爸爸的惊奇,以及威尔玛的意外,当他们以这样的表情毫无遮掩地被侯默看见的时候,那种温馨终于变成了无意的伤害。他终于走进了自己的家门,但是对于他来说,如何忘掉内心的伤害远比忘掉身体的伤害更为重要。

在威尔玛家里那种伤害终于变成了自我伤害,那一双钩子取代手臂,在日常生活中其实并没有多少影响,“我可以拨电话、点烟,甚至可以塞硬币到点唱机里。”这是在飞机场侯默对费雷德和艾尔说的话,那是是充满着自豪的,但是在威尔玛家里尴尬的气氛中,他终于没有拿稳那一只杯子,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他以为是世界对他开的一个玩笑,内心的阴影迅速笼罩着他。他走出了威尔玛家,几乎以一种逃避的方式来到了叔叔开的布彻店里。

一种伤害在蔓延,而其实对于侯默来说,这种伤害就是自卑下的自我伤害,在之后的生活中,尽管父亲藏起手来不刺激他,尽管威尔玛还是一样爱着他,但是在侯默看来,这是一个不完整的自己,别人的正常状态在他看来更是一种遮掩,所以他躲进了房子里,用钩子的手练习射击,不和别人说话,似乎还在一种战争状态中面对现实中的敌人。那一次当威尔玛终于敲响了那一间“庇护所”,告诉他自己还爱着他,说和当初信上那样,在等他回来一起结婚,但是侯默的回答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不同的是身体的伤害,不同的是无法面对爱情,不同的是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他拒绝威尔玛的帮助,包括情感上的可怜,就是在封闭自己,甚至在以自强的方式掩盖内心的脆弱,当卢比和几个孩子隔着窗户看见侯默的时候,他开始变得暴躁,“让你们看看残疾人!”随后用自己的钩子打碎了玻璃,在怒吼声中卢比大声哭起来。难受的威尔玛,被惊吓的妹妹,其实是侯默用一种暴力,在自我伤害中又伤害了别人——对于战争造成的创伤,他似乎唯有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的惶恐和不安,而这样的暴力又给别人带去了伤害。

《黄金时代》电影海报

侯默失去双手,是战争对于他最大的伤害,而从车上下来,回到家的第二个退伍军人艾尔,比侯默幸运多了,这个和妻子生活了20年,拥有两个孩子的父亲,在进入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家时,一切都没有改变,还是温柔贤惠的妻子,还是可爱听话的儿女,他们拥抱,他们亲吻。但是离别这么多年,变化其实是在悄悄发生的,他似乎和儿子罗勃无法谈论关于广岛原子弹爆炸的话题,似乎忘了妻子米莉曾经是不抽烟的,“似乎我自己变笨了。”为了找感觉,在回家的第一个晚上,竟然邀请妻子和女儿佩吉去外面喝酒,“让我们重新寻找文明社会。”一家家酒吧,一个歌舞厅,在酩酊大醉中又去了侯默和弗雷德也在的布彻店,那时抱着妻子米莉跳舞时,竟然说:“你太像我的妻子了。”而当两个女人把艾尔和弗雷德送到自己家里的时候,醒来的艾尔对于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床,陌生的鞋子,陌生的浴室,甚至那张自己的照片也保持着战前的面容,像是另一个自己。“我真的回家了?我有两个孩子?”而当他接到曾经在银行工作的主管弥尔顿的电话,让他去银行的时候,他的惊奇在于:“去年我还在杀小日本,现在就要开始赚钱了。”

似乎是一场醉酒将现实以梦境的方式推向了他,而对于最后下车的弗雷德来说,新婚不到20天就离开妻子的现实,让他在战争后显得有些尴尬,去见了父亲和母亲,才知道妻子玛丽早就搬离了他们,在夜总会里工作,弗雷德见妻心切,去玛丽的公寓吃了闭门羹,垂头丧气的他才去了侯默当初介绍的布彻店,最后和艾尔喝得酩酊大醉。而在艾尔的家里,睡在佩吉的床上,他梦见的是那一场战火,“你击中他了,火越来越大了,战斗机,机翼失火了……戈多斯基,快!快!”回到战争的大火,回到发生过的激战,回到戈多斯基,回到投弹的瞬间,记忆冲进了现实而成为一种梦魇,就如生活,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梦魇的开始。当第二天醒来离开艾尔一家,离开照顾他的佩吉,来到公寓见到玛丽的时候,是兴奋的,是快乐的,是可以忘记一切分离的,但是当弗雷德真正走进现实的时候,他似乎再也找不到适应的感觉。

“战争结束了。”这是他们回到故乡每个人对他们说的话,战争结束了,似乎侯默就应该和威尔玛一起忘掉伤痛;战争结束了,似乎艾尔就应该回到自己的银行职位;战争结束了,似乎弗雷德就应该忘掉那场大火和新婚的妻子再续情缘。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当战争带离了他们那么长时间,如何能够快速地回来,其实是一个需要重新调整重新适应的重大问题。而其实,回家对于他们来说,远非适应这么简单,在另一方面,他们面对的其实是一个全新的社会,一个全新的自己,一个全新的家庭,而在全新的开始里,他们并不是要全盘忘记战争的一切,全面抹杀战争的记忆,从战争中来,到生活中去,其实是一种不忘掉过去的重建。

当艾尔回到银行职位,开始担任小额贷款部的经理时,似乎是以前的一切又都回来了,但是当那个名叫诺瓦克的客户要求贷款开设农场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新问题,诺瓦克没有抵押,没有担保,他只是凭着自己的爱好和信心,想成为现代的农夫,本来按照职业要求,艾尔是不能给他贷款的,但是当他知道诺瓦克也是一名退伍军人的时候,考虑再三终于给了他贷款,这样的举动遭到了上司的质疑,弥尔顿虽然表面上支持艾尔,但是艾尔知道他只是一个伪君子,在那次欢迎“我们的英雄”艾尔回家的晚宴上,艾尔就对着银行的核心成员,发表了“演说”:“打仗不该像银行工作那样过分权衡风险,而要更多的释放信任。所以公司对老兵的无抵押风险贷款并不是如某些人认为的是在拿储户的钱去冒险,而是把宝压在了这个国家的未来之上!”在他看来,银行不应该是越来越冷血,反而应该建立一种人道的信任体系,因为这关乎这个国家的未来。

艾尔冒险把贷款给了没有抵押、没有担保的诺瓦克,或许只是一种感性上的认同感,一种作为军人的契合,但其实,在艾尔的内心深处来说,是军人这个职业,这种身份,让他拥有了命运共同体的自豪感,这是信任,这是荣誉,这是“我们的英雄”的共同使命,而这正是后战争年代最可贵的东西,而社会对于军人,对于战争,其实存在着各种误解,甚至是敌视,当侯默去找在药店工作的弗雷德,一个客人看到侯默失去的双手,对他说:“当初这个国家为什么要参与战争,当纳粹和日本几乎要胜利的时候,他们却把你们骗了进去,去和错误的人作战。”侯默愤怒地质问他:“难道我们要和纳粹为伍?”而弗雷德甚至不由分说用拳头打向这个“旧式的美国主义者”。愤怒的拳头让弗雷德失去了药店的工作,却让他们赢得了尊严。

而这样的尊严,在这个现实社会里,并非是一切的保证,甚至成为了“回家”的障碍,弗雷德在战场上是功勋卓越的上尉,用自己精准的投弹打击了敌人,但是回到现实,他找不到工作,回到药店后只是一个普通职员,甚至要降格为曾经助手的学徒,过去和现在的反差,战争中和战争后的迥异,也让他陷入到婚姻的危机中,妻子玛丽在和他重逢后一开始表现的是兴奋,是浓烈的爱,但是当她辞去了夜总会工作,却面对了一个入不敷出的家,似乎已经习惯了成为一个消费主义者——甚至在战争期间,她也用着弗雷德从前线寄回来的战争补贴,所以,她在某种程度上也消费着战争。所以当弗雷德每周只要32.50元的收入,她再也无法忍受了,他们之间开始争吵,最后甚至变成了对立,甚至她堂而皇之把男性朋友带到家里,最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她扔下了一句“离婚吧”永远离开了还没找到工作的弗雷德。

这一种分离,是两种不同生活观的人的必然选择,而从战场上回来的弗雷德,在第一晚醉酒在艾尔家里,和佩吉认识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走上了这一条必然之路,艾尔幸福的一家,温柔可爱的佩吉,都让他有一种温馨的感觉,而精通家政学的佩吉,似乎就是家的完美诠释,她照顾弗雷德,给他做早餐,送他回家,让弗雷德一下子找到了回家的感觉,而当面对以物质需求为目标的玛丽,对比之中忽然发现曾经20天的婚姻,或许就是一个错误,所以他甚至在玛丽提出离婚之前,就已经背负了别人对他的道德谴责:他和佩吉在那次午餐之后,趁着没人亲吻了她,而喜欢上了弗雷德的佩吉,一开始是逃避的,甚至故意带了追求自己的男人,还邀了弗雷德和玛丽,共同赴宴,“我要证明下午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是这理智地躲避终究没有让他离开弗雷德,陷入在和玛丽的矛盾中的弗雷德跟她说的一句话是:“但是发生了,而且还会发生。”而且从那晚四个人吃饭、跳舞的举动中,佩吉发现玛丽追求的是金钱,是享受,是消费,她和弗雷德之间的婚姻似乎在一种无爱的状态下维持着。

她爱他,最终她终于哭着告诉艾尔和米莉,自己要拆散他们,要和弗雷德在一起,“只有我了解弗雷德,他的妻子不爱他。”作为父亲的艾尔对于他的这个决定,第一句话就是:“你是谁?上帝?”他们发对佩吉,或许是从道德意义上进行阻挠,毕竟弗雷德有妻子,毕竟婚姻没有走到尽头,艾尔甚至在布彻店,完全不以退伍军人的身份和弗雷德说起这个话题,他的唯一要求是:不再和佩吉来往,“我不希望以非法的手段夺去佩吉的爱情。”而其实对于弗雷德来说,内心的爱并不是战胜一切的理由,当战争结束,当现实到来,或许遵守规则才是最重要的。

而其实,不管是佩吉,还是弗雷德,他们相爱在某种程度上却代表着一种后战争时代的回归,生长在一个充满温馨的家庭,精通家政,佩吉似乎是“回家”的完美代表,所以她要奋不顾身成为弗雷德情感的救赎者,当父母反对的时候,她说的理由是,“你们经历的一切如此完美,你们彼此相爱,你们生儿育女,从来没有任何烦恼,所以你们是不会理解弗雷德的。”但是米莉却对她说:“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烦恼?多少次我告诉你我恨你,而且从心底里相信?多少次你说你对我感到厌倦,我们都感到筋疲力尽?多少次我们又重归于好?……”望着艾尔,其实是把秘密说了出来,所谓的幸福,所谓的完美,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自我调整,是彼此包容。

所以当战争结束而回到后战争年代,当现实以各种矛盾回应着生活,要想进入“黄金时代”的理想之家,其实不管是米莉和艾尔,还是佩吉,甚至是包容了侯默而嫁给他的威尔玛,似乎都代表那个战后之家的典型女性,他们温柔,他们宽容,他们不以利益为重,他们注重内心的契合,所以艾尔和米莉依旧幸福,所以侯默终于和威尔玛走到了一起,成为他在生活中的另一个臂膀,所以在玛丽离去之后,弗雷德也找到了自己——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爱,自己的家。

弗雷德并不因为玛丽的离开而急切地回到佩吉的身边,在他看来,最重要的是找到真正的自己,找到生活的真正落脚点,所以当他告别父母,告别波恩,随机地选择去往未知的城市的时候,他其实还没有从战争的自我定位中走出来,而当他在废弃的机场,爬上那一架3463的战斗机的时候,仿佛又一次置身在战争里,仰拍、推进,这样的场景中,似乎飞机正徐徐升空,而里面的弗雷德望着窗外,是坚毅的目光,是必胜的信心,但也是某种隐藏着的痛苦,那一个回家第一晚在佩吉床上做的噩梦似乎又回来了,却又增加了某种茫然,直到废品收购的人在底下打破了他的梦,他才清醒过来,跳下飞机,是一种真正的告别,终于他把废品处理当成了自己第一份真正需要的工作,终于他不再拥有因为婚姻的失败而开始流浪的决心,终于他回到了必须面对必须调整的现实。

侯默和威尔玛的婚礼,一双钩子式的手,牵起了另一双健全和温柔的手,异质却同心,代替伤痛的是永恒的亲情;艾尔和米莉见证了这一幕,也给了他们祝福和掌声;站在那里的是佩吉和弗雷德,他们彼此对望,却终于走向了彼此,“我们还没有钱,我们必须工作,我会给你一切。”终于他们拥抱在一起,在这一场“神圣的婚姻”里走向最后的归宿,而三个退伍军人,三种命运状态,在同样的旋律里,一起走向后战争年代的那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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