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0-16 无性的时代
对宇宙的梦想使我们离开有谋划的梦想,对宇宙的梦想将我们放在一个天地里而不是一个社会里,对宇宙的梦想具有一种稳定性、一种宁静性,它有助于我们逃离时间。这样的梦想是一种心灵状态。
——加斯东·巴什拉《梦想的诗学》
是在黑夜降临的时候,进入了加斯东·巴什拉的宇宙,只是那种诗学刚刚打开,便听到了有谋划的梦想袭来,取代宇宙天地,取代稳定和宁静,以致于时间也变成一种工具,不仅无法逃离,反而像牢牢控制了所有的阅读和思考。
阅读是一张长长的书单,思考是被统一的观点,在这个有关梦想的书页被打开之前,一切都是被谋划的,只是不是梦想,而是梦,“当人们将梦与梦想看作同是一枕幻梦的两种类别时,他们必然丢失了某些微妙的涵义。”梦和梦想被混淆,柔和和温馨便被强硬和冰冷代替,白昼的安宁也被黑夜的恐怖代替。这是词语的不幸,“梦与梦想,幻梦与幻想,记忆与回忆,这些词的区分都说明一种需要:这就是把所有具有魅力的,柔和的,超盖了过分单纯的阳性名称的心灵状态用阴性来表示。”梦是阳性,梦想是阴性,所谓的转化只是一个在异域可以完成的过程,在词语没有词性的国度里,两极的对立也像是一个传说。所以,黑夜来临的时候,它只是一个无法被唤醒的梦,只是一个单调、生硬和冷酷的梦,没有梦境,没有安宁,所有的诗学都被酣睡在那里的声音吵醒。
是的,谋划的梦想里,无非是听见了那些喧嚣的声音,在中心热议和沸腾,他们说话,他们讨论,他们自上而下寻找一条众人行走的路,词语淹没了梦想,词语代替了梦想,“于是,当人从一种语言转入另一种语言,遇到阴性消失或是阴性被阳性的声音所淹没时,那是多么混乱不安的事!”在无性的词语面前,一切混乱不安的阅读就像在即将倒塌的乌托邦里,不是宇宙,是一个社会,不是逃离时间,而是被时间压在里面。
返身而去,时间只不过是一个断裂的印记,在不被辜负的目的论下,时间转变为一个时代,吹响了荒谬的号角。身后的传说总是抵着自己的肉体,其实是看不见背后的一切,而当时间被谋划的梦想填充,那过去的一切都变成了缺席的存在,所以在前面的喧嚣中,每一个人都无法逃离时间,无法在黑夜降临的梦境中找到安宁。时间是一种宿命,在数字的隐喻里成为一间牢笼,何来宇宙?何来宇宙的诗学?无性的阴阳把世界拉成苍白无力的一张床,在其中,睡成一个没有诗意的符号。
可是并不是不能醒来,当所有的词语占据位置,当打开的书页再无梦想,所谓阅读,也只是一个主人发出的号令。加斯东·巴什拉生活在异域,爱伦·坡也生活在异域,在这梦想的诗学之前,是一只和梦有关的黑猫。那些托生的巫婆,是否也是一个隐喻,是否也具有阴阳的词性,但是当黑夜的幻觉带有恐惧之后,和梦有关的黑猫便成为死亡的象征。那声音传来,像是抽泣,“随即一下子变成连续不断的高声长啸,声音异常,惨绝人寰——这是一声哀号——一声悲鸣,半似恐怖,半似得意,只有堕入地狱的受罪冤魂痛苦的惨叫,和魔鬼见了冤魂遭受天罚的欢呼打成一片,才跟这声音差不离。”可是这长了白色斑点、被剜掉眼珠的猫却在死亡的幻觉中带走了整个世界,那墓墙里可怕的畜生毁灭了所有的想象,包括自己的妻子。
但是,谁是那恐惧的真正制造者?不是猫,不是“我”,是一种“有谋划的梦想”,一开始就是痛恨的寓言,一开始就难以逃脱幻觉。当所有的安宁在夜晚被肢解,所有的阅读便在返回途中遭遇了破坏——不管是小说,还是诗意,不管是词语的宿命,还是恐惧的故事,在一个无法逃离的时间里,在充满喧闹的声音里,都无法回到原初的宇宙。
当宇宙破灭,当诗意丧失,最后一盏灯熄灭,不可逃离的时间也沉沉睡去,在这个不被辜负的时代里,所有可以被阅读的纸张都出现了一张“勘误表”:
与其说一艘白色的大船
不如说云
与其说灰色
不如说遥远且被遗忘的国家
与其说香气
不如说我亲爱的母亲
与其说凯撒
不如说精疲力尽的死亡
与其说四月
不妨说树、圆柱或者火焰
但是,当他们说脊梁
说语言
说那奇妙的爱
其实是说大写的
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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