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16《死亡计中计》:反转变成一次共谋
“死亡计中计”,死亡之中包含着死亡,死亡既是现象也是本质,死亡既是真实也是骗局;当“死亡计中计”变成“电影戏中戏”,戏剧中也包含着戏剧,一出戏剧是谎言,它被真相戳穿,另一出戏剧也是谎言,但是当它最后也被揭露,反转却变成了一种共谋:不是剧中策划者形成的杀人共谋,而是西德尼·吕美特和剧中人的共谋,当导演意图变成反转的动力,当导演成为幕后“计中计”的策划,反转也便被完全解构了。
所以这是一个“计中计”有着悬念但并无特别内涵的电影,当内涵被缩减到最小,外延就扩大到了极致,而吕美特完全是在戏剧的形式意义上完成了一次建构,这是基于戏剧本身结构的扩展。可以说,电影关涉到一些社会问题,比如戏剧演出经纪公司和作者之间的利益分配问题,戏剧创作者遭遇的灵感问题,师生之间合作背后的同性恋关系,谋杀妻子得到巨额财产的阴谋问题等等,但显然这些都不是吕美特关注的重点,他就是以“死亡计中计”作为一种嵌套结构,表达戏剧文本到戏剧性的演变过程,并以最常见的反转为“技术手段”,达到了一种出乎意料的“成功”。
嵌套的核心当然是戏剧本身,它是创作者西尼新推出的戏剧《谋杀游戏》,它是西尼的学生安德森写作的剧本《死亡陷阱》,它是两个人想要合作最后却反目的《死亡陷阱》,当西尼的新剧作在舞台上演时被冠以“烂剧”,意味着西尼已经走向了一个创作者最悲剧的地步:江郎才尽,他被笑话,他喝醉了酒,西尼的命运也预示着已经改编为舞台演出戏剧的剧本的失败,而正是这一失败预示着新的剧本将带来希望,而这个剧本的作者正是他的学生安德森。从《谋杀游戏》成为烂剧到《死亡陷阱》带来新的希望,从西尼江郎才尽到安德森志在必得,剧本和创作者构成了一种悖反,而这种悖反为以剧本为核心的嵌套展开作了铺垫,当安德森拿着写好的初稿来到西尼家里进行剧本的探讨和修改,嵌套结构就已经形成了,但是要让“戏中戏”成为可能,那就必须让戏剧从舞台走向现实,让剧本变成真实发生的故事。
西尼拿到安德森寄给他的剧本,一种邪恶的念头产生了,那就是趁和安德森“合作”的机会,在家里将他处理掉然后成为自己创作的作品,所以西尼和妻子米拉商量在自己的家里上演真实版的《死亡陷阱》,患有神经症的米拉当然紧张,甚至质问西尼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后来她还是被西尼说服了。在“计中计”的发展过程中,剧本的确一步步演绎成现实中发生的戏剧:西尼要求安德森只带来两份稿子,除了寄给自己的之外就是原稿;西尼电话中说自己去车站接他,还故意迟到了十分钟;西尼甚至还将自己家里的电话改了号码;“这是你的第一个剧本,我是第一个读者。”西尼这种“第一”的定位,就是把和安德森讨论变成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从而更容易将安德森引入“死亡陷阱”中,从而更安全地实施他的计划。果然一切都按照西尼的计划行使:他从车站将安德森接到了公寓,他和安德森以讨论剧本的名义共处一室,然后为了预演将安德森用家里的“道具”手铐铐住,甚至说钥匙找不到了,在安德森说自己给女友留了这里新的电话,在米拉开始紧张,剧情一直按照西尼的预设进行,直到最后西尼用粗大的铁链将安德森的脖子锁住,然后用力将他扼得毫无气息。“我要卷土重来了。”西尼已经看到了自己重新崛起的希望。
导演: 西德尼·吕美特 |
到此为止,吕美特就是按照“死亡计中计”的嵌套模式将剧本中的死亡变成了真实发生的死亡,但是所有一切的铺垫,都是为了之后形成的反转,正常思路走得越顺利,反转就也具有戏剧性。而且,吕美特将这种“死亡计中计”的邪恶变成了悬疑和神秘:米拉在全过程中一直紧张,当西尼要求她帮忙处理安德森的尸体时,米拉终于问他:“为什么真的下手?”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对“计中计”成为现实的一种诘问,这种诘问更是强化了戏剧性;突然门铃响了,打开门是邻居梅佳,一个灵媒人士,当她踏进家门便说这里充满了“痛苦”,而且环视着死亡现场,说穿靴子的人会发起攻击,而穿靴子的人就是安德森,梅佳还说到“这里弥漫着死亡”,而这正是对刚才发生的“死亡陷阱”的解读,一个灵媒,像是真的看到了在这里发生的死亡;在梅佳离开之后,米拉下楼拿酒却说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西尼陪着她下楼并打开了门窗,而这正是米拉所说发出声音的可疑之处,在米拉尖叫的时候,窗外却什么也没有;西尼安慰她,“谋杀能让人性欲高涨”,但是当米拉打开窗户,突然镜头里出现一张满脸是血的脸,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米拉刚跑了几步就倒在了地上。
处处怀疑,处处紧张,那张夜晚可怕的脸终于让她走向了死亡,而这并不是意外,西尼和安德森在看到米拉倒地死去的时候,击掌庆祝——原来这才是真正计划中的“计中计”,要死的不是安德森,而是米拉,而西尼和安德森设计这个阴谋的目的除了两人是隐秘的同性恋情人,更在于能够得到米拉的巨额财产。到这里,“计中计”真正发生,也达到了吕美特表现戏剧性的理想结果。可以说,这一结果出人意料,不仅死去的米拉没有想到,连观众也颇感意外,也正是在观众心理上达到了震撼的效果,所以这基本上可以视作吕美特的成功。正如后来安德森在回顾这一“死亡计中计”的时候对西尼讲的,“你应该试着从观众角度看待那晚发生的事,观众也会像米拉一样有特殊的体验。”所以吕美特编织这个反转的戏剧性结局,就是在观众中制造体验感,让“计中计”“戏中戏”更具震撼力。
《死亡计中计》电影海报
可以说,吕美特对前半段的设计体现了观众至上的戏剧观,而西尼和安德森的合谋只不过是吕美特设计好的一种实践。而在后半段,吕美特似乎开始了自我重复,西尼和安德森实施了“死亡计中计”,也拿到了财产,而且两个人开始生活在爱的小屋里。但是在关于剧本创作中却发生了分歧:安德森说放弃了惊悚剧本的创作,自己开始写作现实题材的剧本,而西尼也同意这样做,但是安德森写完之后将稿纸锁进了抽屉,西尼开始怀疑,当他终于拿到了稿纸才发现安德森还是在写作《死亡陷阱》,而且就是要将他们合谋的真实“死亡计中计”搬上舞台,对此西尼坚决反对,因为如果真实杀人行动变成了剧本,如果剧本面向观众演出,那么那个杀人阴谋就会大白于天下,他们的谋杀真相也将被戳穿,也就意味着一切化为乌有,而且还将面临法律的惩罚甚至是牢狱之灾。
西尼反对吧真实发生的谋杀写成剧本,而安德森却认为这样才能让两个人再应更辉煌的明天,而且剧本和现实根本不一样,谁也不会将剧本和米拉之死联系起来。于是两个人发生争执,继而有了要将其中一人处理的计划,西尼先行一步,挣脱了道具锁链之后,拿起一张驽,然后从背后朝安德森射去,安德森倒下,但只是伪装,他趁断电的机会拿起了一把斧子,试图向西尼反击……在雷电交加中,在剑拔弩张中,在弥漫着死亡中,出现了梅佳,当她越过安德森时,安德森想要抓住她,而另一边的西尼发现安德森没有死,又向他冲了过来……死亡即将发生,但就在这时,吕美特给了一个黑屏,然后在黑屏中发出了声音:“你把枪弄掉了……”再次亮起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雷电交加的公寓里,而是在戏剧舞台上:他们各自拿着武器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在两个人争抢那把枪而陷于僵局的时候,身后的女人拿起了武器……
这是最后的结局?三个人的争斗,两个人的战争,最后获胜的是站在身后作为演员的“梅佳”,但这只是戏剧舞台上的结局,当镜头转过来,是底下观看这出戏真正的梅佳,她在戏剧演出走向结束时振臂高呼,而剧场海报上写着这出戏的创作者和导演就是梅佳。一个真实发生的“计中计”,最后渔翁得利的不是成为合谋者的安德森和西尼,而是梅佳。这当然是电影第二个反转,一样出乎意料,一样充满戏剧性,但是和第一个反转满足了观众期望的戏剧性不同,第二个反转虽然也是意外,但是却又退回到了剧本:因为舞台上演出的最后结局就是真实发生故事的一种“模仿”,也就是说,如果说梅佳在这里获益,那也仅仅是在戏剧演出上获利,而当戏剧演出完全是死亡计谋,那么梅佳就自动让自己成为了凶手,所有观众都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那么这个反转是不是就成为了她自己和自己的“共谋”——显然吕美特也没有想到最后的败局,当他把舞台演出等同于真实故事而追求戏剧性的时候,却忽略了内在的逻辑,只有真正将梅佳的阴谋藏在舞台背后,现实中的梅佳才真正是获利者,吕美特毁了最后的反转,也毁了共谋的意义,“死亡计中计”也没有了任何悬念和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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