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0-16 第三人称,复数

我们如何称呼这另一天,我的灵魂,
这更低的、杂有黑色沙子的发红的色彩?
     ——伊夫·博纳富瓦《夏天的夜》

当然,已经不再是夏天,当然,夜也已经过去了。并非是猝然地醒来,其实在这个短暂的夜里,似乎一直就是醒着的。窗户是关着的,门也是关着的,但是那些声音为什么从夜的四面八方冲了进来,也不打一声招呼,就那样毫无遮拦地侵占了本该有一两个梦的地方?

是工地里的嘈杂,并不仅仅是嘈杂,当一个赶工期的项目正在实施,它就是用残忍的方式制造持续的噪音。昨晚想要入睡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这种尖利到耳朵受伤的声音,当梦以脆弱的方式徐徐降临的时候,这声音便蔓延过来,迅速扩展,一声接着一声,似乎听到了打桩机敲击大地的声音,似乎听到了转孔机深入泥土的声音——和大地的一次次暴力接触,何来诗意?那机械的冷里,何来灵魂?

整个夜都醒来了,梦没有开始就破碎了,闭着眼仿佛就在声音的刺激中看见了“更低的、杂有黑色沙子的发红的色彩”。而当这个凌晨睁开眼,习惯性的起来,从透明的窗户中望出去,那些扭曲的影子扔在如炬的灯光中穿行,工地上的工人正热火朝天。这是我的黑夜,却是他们的白天,这是我的睡梦,却是他们的工作。当时间错乱,当声音侵袭,当黑夜破碎,已经无能为力为新的一天命名,也无法抗拒地把自己隔离在正常以外的轨道。

甚至天还没有完全亮堂,这另一天就已经结束了。另一天是新的一天,当以5001篇博客为标志的时间走过了十年的历程,的确已经在末尾“1”的指示下走向新的另一天,但是这嘈杂甚至充满了噪音的工地变成了一天的象征,破绽百出的起点已经不可避免,甚至连带着开始怀疑被封闭在整体中的十年都可能只是一个臆想昂:那里面或许早就丧失了它的严整性,它的纪念意义,它的灵魂可能的深度。这半个月的时间,一直在准备纪念十周年的到来,制作相关专题,搜集相关材料,书写相关文章,它们占用了许多的时间,当昨天用几乎炫耀的方式分享这十年的历程,似乎有一种满足感,可是,正常的生活被打破了,那些已经被“今天”记录的日志,却残留着可怜的一个数字。

特殊的时期,特殊的调整,本来也是自我安慰,可是当目光转向那个可以分享的平台,似乎是要急着要说出那些骄傲的成绩,实际上,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读者,他们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或。者”存在——它一直在自我构筑的独立王国里,它一直以低语的方式在说话,所以,这本身就是一种错位,而当我面向“他们”的时候,其实已经背离了当初的目的,甚至在功利欲望中丧失了自我。所以在如工地一般的存在中,每一个黑夜里的梦都变得脆弱,它是无眠者的水,它是缺席的书,它是无岸的时间,“这几乎就是苏醒,已经是回忆。”

我之外的他们,早已经存在,而且会一直存在。他们,是第三人称,是复数,当他们用声音包围夜,当他们穿破独立世界,在我醒来的第一天,就是在进入他们的叙事圈,就是涂抹了黑夜和黎明的区别,就是消除了最后一天和新的一天的不同,世界的存在都是他们的,都是第三人称复数,于是,象征着出发的“1”便不再是指向另一个方向的手指:

并且用第三人称
指代我们自己,因为另一只胳膊
仍在床上高举,手指如瘫软的空气里的舌头和火焰。

而在这样一种状态下,更为悲哀的是:必须用第三人称来指代我们自己。指代是用另一种方式命名,而那个本来存在的我们,并不是在这种指代中,以“反身”的方式留下来,而是被湮没,被取代,从此没有我们,没有自己,从此一切都是第三人称复数,像水一样再无那条可以爬上去的岸,即使有过那种躲避之后重新打开的欲望,第三人称的复数里,也只有隐秘的不安,“我们坐在地上伸展我们的四肢,/将蓄积在我们心中的悲哀的土丘珍藏起来。”

真的不是夏天的夜,真的已经深入到秋的世界里,天亮起来的时候,出门,却看见自己的影子,长长的一条,只有它是单数的,只有它跟随着我,而不管是黑夜的灯,还是白天的太阳,似乎都能延续着影子的存在,而只有影子的存在,我才像一个独立的人,影子激活了一个唯一的身体,身体带走了唯一的影子,在反身而被指代的世界里,或者同一性才是唯一的出路:它真的像那个笔直的“1”,一如既往的“1”,一马平川的“1”,焕然一新的“1”,指向前方,伸向天空,坚决地把这个第一人称的单数称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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