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5-03 身后的前方

为什么要在夜间公路上置身于陌生的车辆之中，彼此间一无所知，所有人都直直地目视前方，惟有前方。
       ——胡里奥·科塔萨尔《南方高速》

现在不是夜间，是多云的白天，是雨过的白天，是归程的白天。只是在这遭遇过堵车的高速公路上，在这免费行驶的高速公路上，在最后只剩下一个目的地的行驶中，无论是夜间还是白天，所有的道路、所有的车辆都是陌生的，都是一无所知，都是在“惟有前方”的方向中隔开安全的距离。

五一小长假，三天行程，从出发到回来，从起点到终点，都是关于道路的一次行走。第一次行驶在杭金衢高速，第一次遭遇高速“堵王”，第一次抵达横店、新昌，也是第一次坐在副驾驶室，不同的第一次组成了一个集合，而所有的第一次也都是陌生的，都是一无所知的，不同的路，不同的车，在彼此的道路上，离开和抵达属于自己的地方。即使在拥堵的时候，缓缓通行甚至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前和后，左和右，也都是属于自己的唯一空间。是的，对于每一个不相遇的陌生人而言，目视的前方也是唯一的方向。而在回程的高速上，因为相对通畅，这种唯一性更具有不可侵犯的意义。

而只有对自己而言，无论是出发还是回来，前方都变成了一个相对的概念。第一天从杭徽高速到绕城高速，从杭金衢高速到诸永高速，第二天从诸永高速到甬金高速，第三天从常台高速公路到杭州绕城高速公路，再到杭徽高速，似乎是一个闭合的圈，近500公里的路程似乎也刷新了自驾出行的记录，但是正如这不断更新的数字一样，每一次出行似乎都是陌生而新颖的，都是开启新的方向，抵达新的前方。陌生的前方是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城市有陌生的景点，而陌生的景点带来陌生的心情，陌生的心情也必须书写陌生的生活，无论是经过还是驻留，无论是差劲还是好评，陌生感带来永远是唯一的一次体验，唯一的一种现实。

所以在出行的故事中，必须带着某种新奇的感受，像一种强迫症，告诉自己进入的是一个从未打开过的世界，这样的强迫只是因为有太多“行无踪”的遗憾，而在每年小长假维持的出行计划里，被打开的世界已经显得稀少，越来越被现实牵制在固定的节奏中，越来越被工作束缚在规定的程序里，也越来越难以逃脱某种变故，它们组成了一个不可逃避的圈，围拢、覆盖，甚至解构每一种想要离开的欲望。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而其实，现实的世界小得只能容下今天，容下此地，容下现在，容下一个我，在小小的世界里，目光所触，都是壁垒，都是障碍，都是越不过的界线，无形的或者有形的，脚跨不过去，甚至手也伸不出去，而世界也变成了一种想象，一种从没有可能进入的虚构，一种一无所知的陌生。

所有的道理都是无限，世界的尽头都是无尽，而其实，打开世界并不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物质，更多的道路，甚至，离开和回来，起点和终点，也可以是一个异构的过程，就像夜间和白天，晴天和下雨，在相异的世界里自足地完成一次打开的过程。路在前方，在“直直地目视”的前方，也在身后，在留存着记忆的身后，而身后即是前方，没有重合，没有重叠，在各自的境况里成为一次对现实的否定，完成对陌生的定义——在反光镜里，的确看见身后的道路一直向前方延伸，“我行走着，心中充满闪光的反射，这种半透光的厚实只能是深海的回忆。”远方更远处，就是那个已被打开的世界，而返回，也是为了更远的身后，更远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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