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5-03 《桃色公寓》:一间可以发生爱情的房间

一间设施齐全的高级寓所,却变成没有爱情只有偷情的“空空荡荡”房间;一个给人方便待人友善的职员,却被邻居和房东说成是“情场猎手”,当巴克斯特按照时间离开,当钥匙藏在门口地毯下,当一扇门被别人打开,公寓里不再有属于自己的主人,那些轮流而过的男人和女人以置换的方式占据了这个公寓,这种置换的背后是虚荣,是名利,是地位,而最终,空荡荡的房间里似乎也不再发生爱情。

现实之一种,其实是冷漠和残酷的,当巴克斯特在暗处看着自己的上司带着不是妻子的女人走进他的公寓,当他一个人流落街头在冷风中孤独徘徊,占有和驱逐,便成为一种社会的症候。这是人口超过800万的纽约,这是职工人数超过30000人的保险公司,19楼的办公室,861的桌号,16部电梯来回运转,对于巴克斯特来说,在复数的世界里,个体其实是被淹没的,19楼的办公室,是密密麻麻的办公桌,是同一式的作为、打字机和电话,861号的桌号和860号、862号又有什么区别?而16部电梯里上上下下进进出出的人,也几乎穿着同样的制服。他在这里干了三年零十个月,每天17:20下班,这似乎是属于他自己的数字,但是这数字化的生活固定在那里,却是机械枯燥的作息,却是没有温情的现实,而数字化生活的另一个可怕之处在于:轮流而随时会被置换。

西街67号,2A,也是被数字标注的公寓,这不是一种地理坐标,和巴克斯特的生活一样,数字背后是永远被置换的现实,在这个房间里,科克比带着接线员塞尔维亚在晚上8点之前幽会;在这个房间里多比奇在酒吧里遇到像梦露一样的性感女人来借用半个小时;在这个房间里,公司老板舍尔爵克带着电梯乘务员库克伯力过圣诞节。当科克比、多比奇、舍尔爵克置换巴克斯特成为这间公寓暂时的主人,他其实被推向了一个没有家甚至没有栖息地的现实。而那些置换他的主人又何尝维持着固定的生活?那些女人不是他们的妻子,他们当然也不是合法的丈夫,他们只在那匆匆的时光里偷情欢愉,在不属于自己的房间里留下口红、假睫毛,甚至内衣。而更为讽刺的是,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也都在轮流而随时被置换的现实中,舍尔爵克在库克伯力之前,还有奥尔森,还有洛斯,还有克其。

: 比利·怀德
编剧: 比利·怀德 / I·A·L·戴蒙德
主演: 杰克·莱蒙 / 雪莉·麦克雷恩 / 弗莱德·麦克莫瑞 / 雷·沃尔斯顿 / 伊迪·亚当斯
类型: 剧情 / 喜剧 / 爱情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60-06-15
片长: 125 分钟
又名: 公寓春光(台) / 非常公寓 / 公寓

被置换的主人,被置换的房间,当已成习惯的偷情生活变成公寓生活主旋律的时候,或者只有当意外发生的时候,才能终止这种被置换的生活。巴克斯特终于感冒了,感冒而无法一个人呆在街头的冷风里,感冒而必须休息在自己的公寓里,而当这意外发生的时候,一切被预设的置换生活都发生了改变。巴克斯特打电话给已经“预约”的万德豪夫,抱歉地说自己生病了无法提供公寓了,当万德豪夫调整到自己有空的下星期三的时候,巴克斯特又必须已经预定了下星期三的爱其而伯打电话,同样的理由,同样的高边,当被改在周五的时候,巴克斯特发现周五也早已经预定,于是又和科克比联系,科克比又打电话给塞尔维亚,而塞尔维亚似乎又被迫取消和另一个男人的约会,最后定在了星期四晚上,当科克比和塞尔维亚最终确定日期,巴克斯特又必须一一通知“主人”,在轮流置换的闹剧中安排每个人的私生活。

一个人只有感冒生病才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这样的现实是一个小人物的无奈和屈辱,而其实,在这种无奈和屈辱也是被置换现实的一种折射,因为来这里幽会的男人都是巴克斯特的主管,甚至是最高领导,不管他们的职务如何,似乎都有着同样对于欲望的追逐,而身为普通职员的巴克斯特也希望能从提供便利的服务中心让自己改变现实,得到升迁,所以自动离开公寓甘愿一个人孤独流落街头,并非仅仅是一种社会阶层差距的写照,也是小人物改变命运最原始的行动。的确,在给了舍尔爵克那把钥匙之后,巴克斯特终于告别了19楼的集体办公室,有了一间属于自己单独的办公室,甚至在不断满足舍尔爵克的要求后,他完全可以乘坐电梯来到了27楼,成为公司的一名经理,甚至可以和舍尔爵克共用总经理盥洗室。

《桃色公寓》电影海报

那盥洗室也有一把钥匙,当舍尔爵克给了他这把钥匙的时候,仿佛那一扇改变自己身份的门被打开,那公寓的门也有一把钥匙,巴克斯特曾经将它交到了舍尔爵克的手中,钥匙和钥匙,都是置换的象征,一扇门被关闭,另一扇被打开,一个房间不属于自己,另一个房间却只有自己,这是完全对等的置换,而这种对等折射的是物质世界里的交易,是数字生活的功利,是人际交往的赤裸呈现。而对于巴克斯特来说,他似乎是无奈而被动接受这被置换的现实,一个利用自己的时间去夜校学习高等会计,一个在电梯中唯一脱帽的男人,是保留着某种理想,携带着某种温情,而这种理想和温情却可以解构这个功利主义的社会,可以改变赤裸裸的置换生活。

而且,他还有爱别人的纯真想法,那个在电梯运行中和他说话,向他打招呼,称赞他脱帽的女人库克伯力,似乎带给了他一种温暖,给了他一种亲切的感觉,于是他暗中打听了关于库克伯力的一切,关于她的身高和体重,关于她曾经做过阑尾手术的过去,关于她和她姐姐、姐夫住在一起的现实,他暗恋她,他接近她,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他似乎在她的微笑中找到了打动自己的东西。因为舍尔爵克要用他的公寓,于是给了他两张“音乐人”的票子,他便想到了库克伯力,而且向她邀约,而那个晚上,库克伯力也接受了邀请,但是感冒生病的巴克斯特却在冷风中等待了好久,依然不见库克伯力的出现。

爱情发生了什么变故?其实爱情也完全被置换了,那晚,舍尔爵克在公寓里约会的女人其实就是库克伯力,一面是无法公开的偷情,一面是寒风中的等待,一个是自己无法进去的公寓,一个是自己等待不到的爱情,对于巴克斯特来说,这被置换的生活第一次让他感到了痛苦,但是那时候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却在自己的公寓里和别的男人约会,所以那种痛苦仅仅只是一种爽约的不快,而等到圣诞夜发现自己穿上躺着已经服用安眠药昏死过去的库克伯力的时候,这种痛苦便成为了一种伤害。

圣诞夜,已婚而无法离开妻子孩子的舍尔爵克给了库克伯力100美元的“礼物”,对于一个渴望舍尔爵克离婚而只爱自己的女人来说,他的离去,他的金钱,对自己绝对是一种不负责任,她终于感觉到自己被抛弃的现实,这是错误的房间,这是错误的时间,这是错误的男人,当然,这也是错误的爱情,于是她在盥洗室发现了安眠药,于是她用自杀的方式告别这种痛苦。但是伤心而回家的巴克斯特打开了公寓的门,看到了昏死的库克伯力,他的第一反应是吃惊,然后是拯救,公寓的邻居是医生,于是一场生死大营救展开,最终库克伯力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必须休息48小时以上。

似乎在这个时候,这间被置换的房间才回归它的主人,而这种回归不仅是一种拥有权,也是巴克斯特生活的一次有意义的转向,他面对的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是一个受伤的女人,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女人,甚至是一个需要让她摆脱被置换现实的女人。于是他隐藏和拿走了房间里所有可以拿来自杀的东西,于是他从饮食起居上照顾她,于是他和她说话一起打牌,甚至,他还打电话给舍尔爵克,告诉他这里发生的死,并且在舍尔爵克要他不让公司知道而搞定这件事之后,他甚至撒谎说舍尔爵克还挂念着她。

把自己的公寓借给别人幽会,又自己全身心地照顾为别的男人寻短见的女人,还撒谎让他们的关系不至破裂,这或许是一个小人物对于生活的某种妥协,但也是在利益之下的执迷不悟,而在照顾库克伯力48小时的过程中,这种妥协和迷失也渐渐让他们打开了心门,渐渐找到了自己,库克伯力感叹自己只不过是舍尔爵克无数女人中的一个,只不过是玩玩的对象,“我总是容易陷入情网,但是每次都是爱上了错的人。”而巴克斯特却安慰她,爱情会让人迷失,自己就曾因为一个女孩而选择过自杀,只不过自杀的勇气也被那把枪走火的惊吓所替代。

当两个人在公寓里短暂地成为主人,似乎也唤起了他们对于彼此的好感,当库克伯力的姐夫终于找来询问发生的事,巴克斯特把一切的责任都揽了下来,姐夫终于向他伸出了拳头,而那一刻,当巴克斯特被打伤躺在墙角,库克伯力终于俯下身,在他的额头留下了英格吻印,这是一种歉意的表达,更是一种爱的流露。这一次对于巴克斯特来说,伤痛只属于身体,而内心却充满了温暖,充满了力量,他终于面对东窗事发而被妻子要求离婚的舍尔爵克,说出了一句话:“不好意思,你不能再带任何人来公寓了。”一种觉醒,不再期望来到27楼的办公室,不再期望能拥有盥洗室,不再期望得到更多的升迁机会,因为爱而改变被置换的生活,因为爱而成为公寓真正的主人。

而在那个新年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舍尔爵克又和库克伯力在一起,只是他们没有能迎来辞旧迎新的一天,当舍尔爵克在酒吧里回头已不见了库克伯力,留下的空空位置也是她的拒绝,也是她的回归,她敲响了巴克特斯公寓的门,在他那一声深情的“我爱你”之后,她调皮地坐在沙发上,拿起扑克牌,对他说了一句:“Shut up and deal!”是闭嘴而开始打牌,也是闭嘴而成交——一种感情的成交,是一种爱的需要,是一种情的归宿,是不再置换的自己成为最终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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