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的吠叫_『记·者』＠备忘录_或。者五行缺水的博客

2015-10-02 暗处的吠叫

天空无所不在，
甚至存在于你皮肤底下的暗处。
——辛波斯卡《天空》

城市即将入睡的时候，那狗吠声却打破了宁静，阵阵传来。这是昨晚的现场，国庆节，不是为庆祝生日的烟花盛开，是如尖刺般刺穿夜晚的声音。是的，天空已经没有了其他色彩，全部被无尽的黑暗笼罩，灯光渐次熄灭，整个城市开始安睡。可是未入梦之前，被狗吠唤醒，是脱离了这喜庆的一日，生生把自己拉向一个陌生的世界。

何处来的狗吠？起先是一两声，接着是合奏而叫，也是混乱，也是扰人。这是黑暗中的开始，诗歌已经不存在，“一扇窗减去窗台，减去窗框，减去窗玻璃。”然后是一个开口，所有的可能都被打开，站在高楼之上，循着狗吠而去，其实根本看不清那黑暗处的影像，只是在声音的围绕中，想象已经发生的某一个故事。是夜行人的闯入，还是那三五的狗找到了微弱的光，或者它们从来不曾入睡在城市的夜晚。只是好奇，在看不见的暗处，连想象最后也变成了支离破碎的一幕。

竟似一夜无眠。早上醒来，再次减去窗台减去窗框减去窗玻璃般凝视昨晚的现场，是小区后面的那一片空地。其实并非是空地，俯视，是重新种植的菜地，是继续倾圮的废墟，近处那一幢原本立在那里孤零零的房子在几个月前一被推倒，所以在小区的背后只剩下一幢房子还站在那里，以活着的状态“守卫”残垣断壁。于是走下楼，走进去，像一个过客，再次踩在废墟之上，不是凝望，是寻找昨晚在黑暗中响起的狗吠。

那活着的房子里是还有人居住，还有人趁着温暖的日光晒着被子。天空无处不在，天空蔚蓝得充满了诗意，可是在这美好、喜庆的节日里，天空并不是一览无余，有阴影出现，那阴影是被遮挡的废墟制造的，也是竖立在那里的横幅投下的——永远写着各种标语的红色横幅，并不都是祝福，并不都是祈愿，并不都是节日的喜庆，上面是另一种声音，充满了不公，充满了愤懑，甚至充满了对立。

深入其中，像是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被推倒的构建四处散乱着，杂草比过年时又茂盛了不少，在废墟之上也搭建着几处简易的棚子，在四处高楼的背景里显得极不协调。接着便听到了狗吠，不是一两声，是不绝的群吠，像是昨晚发生在暗处的故事的继续。三只狗从棚子里奔出来，对着闯入者不停地叫唤，仿佛是在质问，也仿佛在驱赶。原本以为天是蔚蓝的，废墟是沉寂的，却原来有着那不眠之夜的全部缘由。我在这边，狗在那边，隔着那些高低起伏的废墟，似乎也不会越界而来，只是在属于它们的领地里不停地吠叫。

此外是高楼，是小区，是城市，而在被隔绝的对面，是棚子，是群狗，是另一种在暗处的生活——从棚子里走出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朝着这边张望，大约是说着话的，却似乎听不清，声音完全被狗吠覆盖，甚至撕裂成暗语，只有嘴巴的张合，以一种象征的方式开始对话。他曾经居住在这里？它们曾经生活在这里？可是在已经夷为平地的废墟之地，在挖掘机已经进场的待建之地，他们又为何不曾离开？听不清的对话，其实更是一种隐喻，那些写在红色横幅上的字或许是他们心底里的声音，只是在秋风飘摇中，没有完整的表达，没有清晰的句子，没有被阳光照耀的光亮。

“他们本来穴居在我们的梦里，现在却现形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即使从棚子里走出来，从暗处走出来，从废墟中走出来，即使这是晴朗的一日，这是喜庆的一日，这是光明的一日，却依然像是在梦中，是在暗处，是在无法走进和抵达的对面，只是看见，却不在现实里，不在城市里，不在和我们有关的国庆假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