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02《小兵》:我不想成为一名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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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诺终于掏出了手枪,打死了帕利沃达,以反恐的方式打击了恐怖分子,完成了法国维希政府给他的任务,这是一个胜利者的结局;但是他得到的消息时,维罗妮卡被反恐组织抓起来,因为怀疑她和恐怖分子有关联,最后死于他们之手,这是一种关于生命的噩耗——布鲁诺看见了两种死亡,自己杀死的人和被杀死的人注解了一种关于死亡的对立结局,面对两种不同的死亡,布鲁诺的内心在说:“我领悟到的一件事就是不要心怀怨恨,我很高兴我还剩很多时间。”

这是布鲁诺最后的感悟,两种对立的死亡,就是怨恨的结果:自己执行任务,以反恐的方式打击恐怖分子,就是一种对立的体现,就是因为心怀怨恨;维罗妮卡命丧反恐组织之手,也是因为被怨恨,甚至于布鲁诺杀死恐怖分子的任务完成就像是杀死了和阿拉伯恐怖组织有染的维罗妮卡,当最后很高兴还剩很多时间,似乎是布鲁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每次都有正确的时间和错误的时间。”他正是从对怨恨的领悟中从错误的时间走出,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正确时间,也许,在这个还剩很多的正确时间里,他会看到没有身份的自由,会看到和赌博无关的爱情,会看到手中的照相机拍摄下的真实,“摄像就是现实,而电影是每秒24次的真实。”

“还剩很多时间”的生活也许正是让-吕克·戈达尔的态度,而在这个正确的时间被确立之前,一直是被无辜拖入的错误时间,“日内瓦,1958年5月13日。”阿拉贡对于这个时间的注解是:“无痛的5月,6月,切入了心脏……”一种疼痛以无痛的方式表现出来,就是一种错误;而布鲁诺也是从这里进入到了错误的时间:三天前,特工宣布了一场致命战争的开始——这就是法国和阿尔及利亚之间的战争;戈达尔以旁白的方式解说着属于布鲁诺的宿命:“我太老了,并不能担任主角,是该仔细考虑的时候了。”这是无痛而进入疼痛的时间,这是战争开始的时间,这是不能担任主角的时间,它们共同构成了错误的时间,而错误的时间之错误就在于它根本就是不自由,布鲁诺在和维罗妮卡在一起的时候,就说到了演员身份意味着不自由:“演员只是被人使唤,我鄙视他们,你叫他们笑,他们就笑,叫他们哭,他们就哭,叫他们爬,他们就爬,我觉得这很荒唐……他们不是自由人。”

演员是一个身份问题,而被卷入错误时间意味着身份的错误。布鲁诺是“小兵”,实际上戈达尔给了这个身份两种意义:小兵其实是“逃兵”,一名法国战士成了逃兵,这是不是对战争秩序的某种背叛?而布鲁诺之所以成为逃兵,就在于他要抛弃不自由,抛弃被使唤的演员身份,甚至要抛弃战争对自己的命名,这是布鲁诺的一种主动选择,而选择的结果是他成为了一名法国情报机构的记者,专门用手中的照相机拍摄真实的现实,而这就是他对维罗妮卡所表达的观点:“摄像就是现实,而电影是每秒24次的真实。”但是无论是摄影还是电影,可能出现的是演员,是模特,是被拍摄的人,布鲁诺不想成为一名不自由的演员,但是在这个可能面前又陷入了悖论,只有演员存在,电影才会存在,而这就是布鲁诺的第二重身份,也是“小兵”具有的另一个意义:过河卒,一个没有自由的人,一个恐怖主义和反恐之间的棋子,一个被迫执行任务的小兵。

布鲁诺就是在对战争逃离的“逃兵”身份和被控制的“过河卒”身份之间寻找真实的自己,而这两个身份从一开始就构成了和死亡一样的对立格局:法国反恐组织利用他的逃兵身份给了他一个任务,那就是去杀死帕利沃达,布鲁诺问雅克的是:“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的实质就是对这个身份的质疑,布鲁诺成为逃兵本身就是对战争的逃离,而现在逃兵的身份又被利用去暗杀帕利沃达,所以布鲁诺告诉雅克自己不想去杀人,而雅克告诉他的是:“我们只想看看你会不会害怕。”这是一种测试?逃兵的另一种解释就是懦弱,雅克让他执行任务就是去除他身上的懦弱成分,而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借口,抹除了逃兵身份回归一个反恐的杀手,布鲁诺又被推进了对立的战争中,必须面对成为一个不自由的演员的命运,所以他在开车跟踪帕利沃达的时候,几次拿出了枪但是都没有扣动扳机,环境的干扰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布鲁诺还想演绎“懦弱”的一面,还想成为对立中的逃兵,以此回到寻找真实的现实之路。

导演: 让-吕克·戈达尔
编剧: 让-吕克·戈达尔
主演: 米歇尔·索博 / 安娜·卡里娜 / 亨利-雅克·于埃
类型: 剧情 / 战争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语言: 法语
上映日期: 1963-01-25
片长: 88 分钟
又名: 过河卒 / The Little Soldier / Le Petit Soldat

但这当然是一种幻想,而幻想和现实的冲突让布鲁诺开始审视存在的矛盾体系,这种审视的一个切入点便是遇见了维罗妮卡。在电影海报前遇到维罗妮卡的时候,维罗妮卡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他们在看保罗·克利的一张明信片,身为记者的布鲁诺拿着照相机在拍照,明信片和照片似乎都是一种真实和自由的表达,但是男人告诉布鲁诺说他会和维罗妮卡上床,布鲁诺很自信地说:“我不会爱上她,我只和喜欢的女孩上床。”于是他和男人打赌,50美元的赌注是布鲁诺走进维罗妮卡世界的开始,但似乎从这里就已经有了某种宿命,因为赌博就是一种对立,或赢或输必然走向一种结局而抛弃另一种结局——但是布鲁诺和维罗妮卡之间的相似性,又使得他们的交往更多在探寻真实的自我身份,以及一种可以称之为自由的爱。

布鲁诺相约去了维罗妮卡的住处,拿着照相机给她拍照,按下快门,布鲁诺就是在寻找真实的现实,从照片的真实走向内心的真实,是他们书写的影像叙事,也正是在这样的书写中,两个人暂时进入到了没有战争对立的状态中。布鲁诺问她来自哪里,维罗妮卡说自己是俄罗斯人,出生在丹麦,父母在战争中死去了,布鲁诺也告诉他,自己的父亲也被枪杀了。相似的命运似乎把他们联系在了一起,看着镜子中的维罗妮卡,看着镜头里的维罗妮卡,她们似乎都是真实的,于是这个赌博反而走向了布鲁诺的反面,“你在想我吗?”他问维罗妮卡,正在梳头的维罗妮卡说了一句:“是的。”然后布鲁诺问她相信自由吗?害怕死亡吗?又对她说:“我爱你。”甚至直接对她说:“我想和你上床。”尽管50美元的赌博布鲁诺明显输了,但是他乐意接受,因为他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因为她在他面前就是真实的存在。

《小兵》电影海报

他们谈论这个世界,“我爱法国是因为我喜欢杜·贝雷的电影。我喜欢德国因为我喜欢贝多芬。我不会因为西班牙而喜欢巴塞罗那,但因为巴塞罗那的存在,我才会喜欢西班牙。我喜欢美国因为我喜欢他们的车。我不喜欢阿拉伯因为我不喜欢沙漠,也不喜欢劳伦斯上校。或是地中海和阿尔贝·加缪……对人来说也一样,我们不能被强迫去爱他们所有人。”布鲁诺明显在强调他所喜欢的真实的艺术,不喜欢战争;他们谈保罗·克利的作品,谈巴赫和贝多芬的音乐,更谈论以后的生活,“我想带你去巴西,我们开一家面包店。”布鲁诺甚至要给巴西使馆打电话;他们还探讨了外表和内心的关系,“奇怪,当我看着自己的脸时,我觉得我内在与之不相称,在你看来,外表和内心哪个更重要?”

那个小小的房间,那个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和时间,是属于布鲁诺和维罗妮卡“正确的时间”,因为它就是自由,因为它远离战争,因为它还有爱的萌芽,但是这个像是封闭的世界看上去更是一个乌托邦,就像遥不可及的巴西,因为对于布鲁诺来说,他无法逃离“小兵”的身份,他必须执行任务,即使有那么一次的反抗,他也被恐怖组织跟踪,并被施以酷刑:用打火机烧手掌,头被按在浴缸里,用浇上水的布蒙住头,或者电击脚部,布鲁诺似乎没有喊叫,“我想着维罗妮卡,想着给她写信。”这是他内心的力量,维罗妮卡成为一种象征;而维罗妮卡,也并不是在布鲁诺面前被拍照、一起谈论自由、音乐和绘画的女人,她和阿拉伯人的复杂关系,无疑也成为反恐组织的袭击目标,最后被反恐组织关押起来,最后走向了死亡。

不管是正确的时间还是错误的时间,不管是自由还是束缚,不管是内心还是外表,也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世界总是以对立的方式存在,总是要选择一个决定,这便是二元论的可怕之处,而真正可怕的是:反恐怖可能就是另一种恐怖,小兵布鲁诺被卷入其中无法逃生,维罗妮卡的复杂身份让她成为了牺牲品,对立的悲剧故事或许只有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死亡,死亡是唯一的,死亡不会重复,当然死亡也是解脱:维罗妮卡死了,帕利沃达死了,这是恐怖和反恐怖制造的死亡,而实际上只有死亡才能告别战争,才能拥有自由,才能抹除对立,“死亡只有一项特权,那就是不会再次死去。”小兵死了,牺牲品死了,还剩很多时间也许就是一个正确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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