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廿八都_『行·者』＠地图册_或。者五行缺水的博客

2015-10-03 掠影廿八都

从杭瑞高速转入绕城高速，经杭新景高速到龙丽温高速，再走沪昆高速至京台高速，最后在江山廿八都出口下，从浙北到浙南，是在交错、重叠、分叉而没有堵塞的高速中完成的行程，从早上到正午，是时间顺畅流走而被定义的节点，从起点到终点，仿佛轻易抵达的不是另一个地理意义上的端点，而是在现实之外的那一段历史，4小时10分钟、348.4公里，是数字组成的时空，而现实的数字又走向历史的数字，下高速、下车，却又将我们带入一个以数字命名的古镇——廿八都。

廿八都，一个让人有些奇怪的名字，古称“道成”，北宋熙宁四年，江山设都四十四个，这里地属二十八都，故名。所以从道成到廿八都，名称的更换是某种序列化的产物，而这种序列化却也隐含着一种随性，以数字命名地名，在某种程度上是消弭地方历史和特色的一种写照，所以在廿八都的奇怪名字背后，是具象化和地方化的悬空，却也为杂糅和融合文化创造了一种条件。

深处浙闽赣边界，廿八都这个“鸡鸣三省醒”的边陲古镇，自古便成为边区的重要集镇。1100多年前，唐末起义首领黄巢在山岭开辟了一条仙霞古道，而这条古道也成为廿八都杂糅和融合历史的开端，这里，是三省交界之地，关隘、大山作为屏障成为“东南锁钥，八闽咽喉”的要道，再加上离江山县城70多公里的路程，天高皇帝远，实际上，廿八都已经将自己孤立在崇山峻岭之间，而这种远离中心的地理属性也使融合更多了自由性。从唐末开始，关隘拱立、大山重围的廿八都成了历代屯兵扎营之所，兵家必争之地，而从最初偏重于军事意义的千年古道渐渐变成了商旅要道，装载着江浙布匹、日用品的船只在江山码头靠岸之后，转入陆路，而从闽赣来的土特产也要从这条古道转入到江山码头装船运往金衢沪杭各地，所以作为货物中转的第一站，廿八都迅速成为三省边境最繁华的商埠。

军事、商贸的发展，对于廿八都来说，带来了经济的鼎盛，日行肩夫，夜歇客商，每天南来北往，熙熙攘攘，富足热闹了数百年之久，据说，古镇在清同治年为鼎盛期，光饭铺酒店就50多家，南北杂货批发商有40多家。而其实，这种富足和热闹也为廿八都形成融合的文化创造了条件，南来北往的客人，形成了南腔北调的语言，所以，“操七闽之关键，巩两渐之樊篱”的廿八都在被这序列化命名的900余年历史中，造就了独特的文化。这里现在保留的完整、规模大的明清古建筑民居、厅堂共有36幢，这里繁衍生息着142种姓氏的居民，这里交流着13种方言，所以被称为“百姓古镇，方言王国”的廿八都，汇聚着各种外来文化，碰撞出杂糅的形态，形成了奇特的“文化飞地”现象。

地理的隐蔽性，商贾的流动性，文化的多元性，对于廿八都来说，却也意味着某种生活的自由性，背景不同、风格迥异的南北客人或者经过廿八都，或者屯兵廿八都，或者留存而繁衍在廿八都，所以杂糅的另一个意义便是无根性，这似乎也契合廿八都这个数字序列名字的真实意义。这是写在历史维度里的故事，当历经千年的历史慢慢远去，在历史维度之外，却完全是一种现实维度，和黄金周有关，和高速有关，和游客有关，和4小时10分钟、348.4公里的数字有关。

在北面古镇入口，有一个被模拟而立的关隘，一面是枫岭关，一面是仙霞关，一面是廿八都，这是地理方位的指称，却也是历史凝结成的一种意象。在“廿八都”城门方向，是赶路的商贾，是肩担的挑夫，也是手拉着孩儿的妇女，众多的身份属性是在廿八都这个杂糅的重镇里居民的写照，而其实从珠坡桥检索过了门票进入廿八都的时候，在现实的维度里也体会出一种南腔北调式的杂糅和聚合。从北堡门进入古镇的街路，两边是各式的古民居，其实，由北向南，依次经过浙闽枫岭营总府、观音殿、德春堂、文昌宫、隆兴钱庄、关帝庙、戏台，对于这个“百姓古镇，方言王国”，其实并没有深刻的印象，走马观花一般，只简单的一个多小时，便走到了街路的尽头。

其实是喧闹的，依古道两侧而建的建筑长达一公里，北面是洵里街，以住宅为主，而南面为枫溪街，以经商为主。在行人如织的拥挤街路上，在吆喝叫卖此起彼伏的声音里，要去深入体会古镇的历史，触摸古镇的细节，其实是一种奢想。被包围在其中，几乎无法逃离，只是踩着被无数双脚磨过泛着光亮的鹅卵石路，经过无数次历史演绎和言说而变成永久符号的建筑，也是流动而无根，在自由中汇聚，却也最后四散而开。只是突然从主街路拐弯儿进入幽深的小巷，走过几步，便是那脱离古镇观光式的民居生活，老人们坐在那里，吸着烟，聊着天，偶然抬头看你一眼，最后却也顾自调转头去，看那田野里即将泛黄而收获的稻谷。

南来北往的游客仿佛是廿八都另一拨流动的居民，自由而行，流动而观，带着一些好奇，却注定无根而离开。被陈列的是历史，偶然触碰的却是现实，在未尝铜锣饼的美味，不见“滑石头”的游戏和“划旱船”的表演之外，在突兀的门楼、高大的马头墙排列出一串无声的韵律之外，似乎只需要看见一个活着的廿八都，一个真实的廿八都，一个聚合而融合的廿八都——这是秋天，庭院里的柿子已经熟了，田野里的稻谷即将丰收，溪边清洗红辣椒的妇女开始准备丰盛的晚餐，锅子里的豆腐正扑扑地冒着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