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20 《休息时间》:忘记是另一种创造
理智的背面是感性,工作时间之外是休息时间,对于狸猫先生来说,当他醒来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完全跌入到一个被秩序、规则和逻辑控制的生活中,他无可逃脱,甚至深受其害,而当一切宛如梦境一般把他拉向休息时间的时候,他和所有在梦境中的人一样,变成了丰富想象力的创造者,什么都可以颠覆,什么都可以改变,什么都可以命名。
新的一天必须开始,而狸猫先生迎来这一天,却分明进入到一种被规则、逻辑和秩序统治的世界。规则是当闹钟响起的时候,要准时起床要按停响铃;逻辑是被子必须放在凳子上;秩序是水龙头不能滴水……但是对于狸猫先生来说,这些规则、秩序和逻辑却分明变成了一种束缚,一种破坏,甚至一种痛苦。闹铃响起,他把被子叠好放在床头的凳子上,然后准备去关掉闹铃,但是跌跌撞撞跑过去,才发现自己根本够不着放闹钟的隔板,于是又返回,将被子放在地上,拿走了凳子;等拿到凳子,准备自己爬上去的时候,转身又发现被子放在地上,破坏了规则,于是又把凳子拿回来,把被子又重新放回到凳子上。
| 导演: 皮特·帕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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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凳子,忘了被子,放好被子,忘了眼镜,拿了眼镜,又忘了被子……如此循环,是一种混乱,对于狸猫先生来说,其实一件事都没有完成,也就是在这个由规则、逻辑和秩序构筑的世界里,身为工作人员的狸猫先生破坏了一切的规则、逻辑和秩序,所以他在遗忘中奔波,在奔波中痛苦,而所有的奔波、遗忘和痛苦,对于工作本身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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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时间》电影剧照 |
狸猫先生完全是一个遗忘症患者,而遗忘本身就是对于理智的否定,而这恰恰是另一种开始,在工作时间之外,在理智之外,狸猫先生终于进入到了休息时间,终于走向了感性生活,于是从一间房子出来,从规则世界出来,面前是一片海,是一个岛,是波浪,是奇奇怪怪的动物,是各式各样的怪物,是混乱之外新的混乱。海鸥和海浪组成的是一个时钟;一只船在波浪中前进,海员却把尿撒在海浪和海浪中间;排泄物变成海中沙地,有吃口香糖的怪人把口香糖吐在岛上便长成了椰树;海面连接成晒衣服的画面,海浪的波峰被人锯断,有巨人光着脚踩在海浪上;脚底伸出巨大的舌头,而脚指甲盖被打开,里面出来一个神枪手;神枪手发射子弹,正中靶子,星星点点却变成了瓢虫,飞到了狸猫先生拿着的花朵上……
小岛的那块平底被反转过来,变成了窨井盖;海平面变成了细细的钢丝,鳄鱼的牙齿变成了锯子;蜘蛛掉下来变成了帽子上的花纹;大鸟的尾巴变成了一条路……一切的东西都可以自由变形,当变成另外的东西的时候,场景变了,人物变了,事件变了,而狸猫先生也快乐地在自己的休息时间里,他随波逐浪,他穿梭于怪人和巨人之间,他看见了和自己尾巴一样花纹的袜子,他被挂在晾衣架上,爬上雕塑他成了指挥棒……
对于狸猫先生来说,是快乐的,甚至是忘我的,他不再是一只狸猫,不再是活在工作时间里的狸猫,不再是受规则、逻辑和秩序控制的狸猫,不再因为浪费了时间而一事无成痛苦的狸猫。实际上,这个休息时间才真正属于狸猫先生,而二维空间的自由变形,不同事物之间的随意组合,却恰恰是颠覆了工作时间的诸多规则和逻辑,也就是说,正是狸猫先生患有严重的遗忘症,才使得他在这个怪异的世界里自由嬉戏,才使得一切都被想象而成为另外的世界。
实际上,狸猫先生是被自己带进了一个混乱的梦境中,他的遗忘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获得想象,如果狸猫先生循规蹈矩,如果狸猫先生照章办事,何来那些自由的变形,何来那些想象的快乐,何来巨人、怪兽和各种动物?休息时间打开了一扇门,却必须关闭通向理智的门,让凳子见鬼去,让被子见鬼去,让闹钟见鬼去,让水龙头见鬼去,让眼镜见鬼去!
但是,这种解构和想象是不是真的是彻底的?当那个警察从光线柱子上掉落下来的时候,似乎预示着这种想象的局限性,而其实狸猫先生的整个混乱、自由的梦境,只是被放大的一瞬,他仍然要醒来,仍然要听到闹钟的声音,依然要疲于奔波,依然受困于遗忘症。最开始拉开的是帷幕,中间拿走闹钟的是一只巨大的手,而最后放好闹钟的依然是一只手,帷幕、大手,其实是背后真正控制的规则、逻辑和秩序,它会在某一时间开启,却又必然在某一时间关闭,而当关闭之后,狸猫先生又必须回到理智生活,回到工作时间,回到那一切必须遵守的世界中。
如果能取消帷幕、取消那只手,甚至取消房间,取消闹钟,那才是彻底的,只是每个人都像狸猫先生一样,只是在遗忘的时候允许自己进入到想象的世界,只是在病态的时候忽视规则、逻辑和秩序,也只是在观影中抵达那个混乱却过瘾的虚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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