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5-10 十八楼的衣食住行
一切却都是从行开始的。行是走过的方式,行是经过的地点,行是停下的目标,从一种混杂着夜的黎明开始,行其实缺乏故事性,它几乎以线性的结构伸展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未知而知,没有分叉,没有选择,就以必然的方式到达时间和空间的端点。
被明确的方向里,其实行的另一个意义便是消解日常生活的所有,离开一种规律,告别一种习惯,甚至背向一种生活,那一个必须抵达的时间会如何定义结束的标志,那一个必须进入的空间会以何种方式展开?一个疑惑的早晨,却被一种突至的规则所改变,从高速而下,收音机播放的消息,以偶然和随机的方式听到一个限行的告示,7点开始将无法进入限行区。偶然而成为必然,畅行而变成限行,被改变的行,其实早就是这个城市公开的秘密,于是在不属于自己的时间里,终于把一辆可以行走的车搁置在陌生的道路上,空空的座椅,留下一个空洞的早晨。
乘坐出租车而行,却无法改变目的地,无法改变抵达的终点,但是即使安全地到达,似乎行也只是在一种规则里的妥协式改变,城市交叉的道路不是为了满足无数的需求,不是岔向多元的方向,任何纵横的线条,都不是为了一种可能性的满足。所以在抵达而等待的时间之后,依然以最简单的方式步行返回那辆被搁置在空洞早晨的车,这是另一种自我定义?几乎以折回的方式,再次行走在那条经过的路,只是不再驾驭一种速度和方向,用脚丈量的另一个意义是返回自我,返回身体。
城市热闹起来了,行人开始拥挤,我以相反的方向构筑了一种行的自我主义,穿行于过街天桥,漫步于地下通道,靠右侧行走,陌生却熟悉的日常生活,他们等待,我等待;他们行走,我行走;他们分道,我分道,我是他们中的一员,我却又在自我的道路上。4.52公里,又回到了那个必须停下的早晨,又回到了那个无法驾驭的终点,而当终点又变成起点的时候,限行的何止是时间,何止是规则,何止是这个城市的命令?
以自我的方式完成最后的行程,其实更是一种纳入城市规则的做法,红绿灯,斑马线,右转,以及排队等候,那一辆车,那一个人,如何逾越既定的规则?而那矗立的十八楼,也像是一座必须进入却又被裹夹在那里的无名迷宫,以陌生的方式打开了一个人、两个人的衣食住行。行的结束,是一种运动过程的终结,是一些可能的必然走向,在居高临下的十八楼,在极目四望的十八楼,其实在这个不是家的城市,看不见那些日常,也无法安心于一种生活。
被套上的衣服上都是纵向的条纹,这是十八楼的标记;餐车上推送来的一日三餐,这是十八楼的生活,铺开的单人床上只有简约的一条被子,这是十八楼的起居——它们和被限行的方式一样,在十八楼里完成一个和病人有关的定义,即使是长长的通道,也无法趋向于一种可能的转变:一样的门,一样的床,一样的单元,一样的生活,只有不同的数字标号着不同的个体,而不同的数字从来不是为了命名,而是为了达到一统。
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在衣食住行的十八楼会以另外的方式打开生活的命名,它们写在文本里,《三联生活周刊》,一直沉睡的办公室杂志,在充满药水味的十八楼被被唤醒,第924期的《身为村上春树》和第933期的《下一站,雄安》,选择这两册文本其实也是随机,但是当它们在十八楼被依次打开的时候,仿佛是关于衣食住行的另外解读,如果以时间的逆向方式被翻阅,《下一站,雄安》是一种关于未来的离开,“新区的梦想与挑战”是走向一种从“北京”离开北京的“限行”——关于城市,关于规则,关于命令,只能以离开的方式走向“下一站”。
但是在这样一种迷惘和孤独中,“身为村上春树”却可以在自我的身体里打开另一个世界,英国作家西里尔·康诺利说:“人生是一个迷宫,在其中我们还没学会走路就步入了歧途。”这是一种行;德国诗人杜尔斯·格林拜恩说:“关于诗歌秘密的探讨总是围绕着一个盲点在转圈,这个盲点也许是母语本身的幽灵,幽灵刚向诗人显现,就立即飘走了。”这也是一种行,而到了村上春树,即使有过多的流行文化元素,即使有青春的残酷物语,但是对于一个只和个体有关的行来说,却是打开个人主义者的文本系统,就如《海边的卡夫卡》里,在长途汽车世纪协助下找到的那块“入口之石头”,打开便是回到了自己记忆中的某个地方,就如在《1Q84》的世界里,青豆和天吾在1984年各有心事,却在某一时间点进入到1Q84里,于是在一大一小的两个月亮中,看见了世界前所未有的变异。
“身为村上春树”在另一边,而身为十八楼的病人和旁观者却在没有入口的世界里,即使高高在上俯视这个城市的屋顶和阳台,即使极目四望看见街道和江河,但是在被定义的衣食住行里,没有迷宫,没有记忆,只有穿过通道那被重复无数次的一句话:“吃晚饭了!”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2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