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5-09 8½的梦
星期一。今天我看见一只手从窗户里伸出来,伸向大海。
只有一只手,伸出来的一只手,永远的一只手。其实从窗户里伸出来只是一个动作,关于时间的“星期一”可以不管,关于方向的“大海”也可以忽略,一只手是一本书一样的状态,总是在固定的时空里,插入一个页码,向前是合拢,向后是继续,却在停止的动作中形式一个预设未设的结局。
《恶棍列传》已经成为5月过完的所有时间里唯一阅读完的一本书,精光锃亮、清清白白的刀上果然不留血迹,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这是第一天的叙事,就像一只手已经伸出来了,而且指向了大海,却在一把刀拔出来的时候,斩断了所有可能,连同重复而作为起点的“星期一”。如果按照计划,在阅读完《恶棍列传》之后,紧接着打开的是另一本关于迷宫的《小径分岔的花园》,作者博尔赫斯;之后是《博尔赫斯全集》里的每一本书都将一本本抽出,一本本翻开,一本本阅读,16本书,16只手,16把刀,从那一个如窗户一样的匣子里伸出来,然后伸向潘帕斯草原之外的那片无穷大海。
却最终被终止。终止一本小说,就是终止一个博尔赫斯,就是终止一把刀,终止一只在星期一伸向大海的手。但是在昨天晚上的星期一,我的确看见了一幕已经发生的场景,《小径分岔的花园》真的被抽了出来,然后真的被打开了,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方,插入一个页码,“在什么情况下一部书才能成为无限。我认为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循环不已、周而复始。”这句话是应该被读到的,但是在我想象自己看见了拿着刀的博尔赫斯之后,却把书又重新合拢,一只手从页码里抽出来,看上去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书还完好无损地平躺在桌子上。
“书的最后一页要和第一页雷同,才有可能没完没了地连续下去。”这也是一句我应该读到的句子,当一切的可能被消除之后,第一页和最后一页都已经失去了意义,“无限”是我在无数次看到却不打开的标题里读到的一种虚构,所以在那个地方,没有了无数的将来,没有了分叉的时间,也没有了“成为您的敌人”的意义。在5月被打开的日子里,在度过了8天的固定时间之后,一个星期一的一只手,留在不打开的窗户里,伸向没有方向的大海。
其实,星期一只是一个已经过去的昨天,当一只手还在物理时间里的时候,它其实是存在的,《小径分岔的花园》之后,黑暗过去的夜晚之后,走向无限时间的另一个半天便被同一种方式打开。天气:晴朗,温度:26℃,一切都朝向最舒适的日子。但是以为是友好的将来,却原来又伸出一只手来,收到的短信是,气象台发布了大风黄色预警,预计山区将出现8级以上西北大风,平原地区阵风6-7级,请注意防范。“预计”是一个将来时,8级大风似乎不是通向无数的可能,而且就在打开这一条短信的时候,我果真听到了沙沙沙的声音——正在发生的大风,正在进入的中午。
是的,当时间正在打开的时候,它的可能性又在哪里?看见的是摇摆的树,听到的是怒吼的声音,在被吹歪的光线里,像是一种无言的呐喊,“好似光的声音”。其实平白无故地把自己带到正在发生的场景中,是一种诱惑。走向了后面的阳台,似乎是一种转身的动作,目光如一只手,伸出了窗外,而在仰头看到的风中,大海汹涌而来——另一幢楼,另一个楼梯,最上面却是凸出的部分,白色的天花板上,却倒影出水的光泽。
意外发现,猜想是那朝上的凸出部分里盛满了水,下雨是在昨天,星期一,没有被及时排出,没有被阳光蒸发,星期一的雨积累成了星期一的水,而星期一的水终于在半天的时间里成为一种倒影,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流动着,闪烁着,当那大风吹来的时候,水开始涌动,开始崩腾,开始像一只手伸向了无尽的大海。不是想象之一种,它的确被星期二的风所搅动,的确被星期二的目光所看见,从来不曾注意这样的奇异位置,从来不曾看见如此灵动的光泽,所以仿佛打开了另一部小说,把所有的词语都带向了大海的深处。
一个男人开始喝着白兰地,听到了起航的声音,“它沿裤线而上,经过针织背心,滑向肘部,最后奋力一跃,躲进右手掌心,那只手在这一刻开始扣紧手枪扳机。”声音传递为一种阴谋,在走向比远方更远的地方,船只沿着掌纹“伸向大海”,这是深邃的大海,这是变化的大海,这是空洞的大海,这是虚构的大海,那里可能会发生触礁的事故,可能会有夜晚的叛乱,可能会有一只蝴蝶的到来,可能会有获救的时刻,种种可能在这个午后蔓延开来,已经不止一只手了,一双手,以及无数的手,被风的带领下,通向一幅在将来发生无数种可能的画。
小径分岔的时间,小径分岔的风,以及小径分岔的想象,建造的是“一座象征的迷宫”,一本书被另外的方式书写,被另外的人阅读,博尔赫斯不是在8级大风和午后的倒影里复活,而是每个人都可能在分叉的午后成为博尔赫斯,而当抬头望见,当从窗户伸出,那作为分叉的标记其实是这样一句提示:“大海周围空洞的一切。这是否他们梦境的一部分。大海周围深邃的一切。”
其实,短暂的梦境在午后的真实时间里,我关上了门,拉上了窗帘,熄灭了灯,在外面阳光灿烂的时候靠在躺椅上小憩着,外面没有风,树也安静异常,那凸起的波光更是无从谈起,也不是星期一,没有可以伸出去的窗户,只不过在有限的梦里我听到了敲门声,急促而混乱,没有节奏,没有提醒,像无形却永不停止的风,在一个五月的第八天中午,“那只手在这一刻开始扣紧手枪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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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 十八楼的衣食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