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0-05 微观视界
两块肉,是他和她,赤裸而直接,浪漫而残忍,当欲望被另一种欲望控制,“它的开始早就注解了它的终结。”杨·史云梅耶的《肉之恋》成为最后一部被观影的短片,一分钟已经够短,甚至已经创造了300部短片里最微型的一个故事,而这转瞬的过程是不是也印证了短片必然带有的某种时间属性?
其实,最后一部成文的短片并非是一分钟的《肉之恋》,而是在它之前的另一部,居伊·德波的《关于在短时间内的某几个人的经过》,富有诗意的题目叙述着一种偶然,而当用文字表达心情,这是让写作充满了仪式感,或者也是对于短片观影结束之后的某种留恋,当居伊·德波说:“电影必须被销毁。”也注解了一种生存方式的终结,当个体的表达被分解,当艺术的灵感枯竭,当不再有个人的深度,当生活呈现戏剧化,甚至当对影像的依赖具有了某种奴性,电影离日常生活已经越来越远。
电影必须被销毁,居伊·德波喊出的是被动语态的宣言,而我在日常生中必须以主动的方式结束这个过程,不是销毁,是关闭——陈列之后的关闭,阅读之后的关闭,点评之后的关闭,正如那个富有偶然性诗意的题目一样,短片电影的观影正是在“短时间内”看见了“某几个人的经过”,它们或者是贫穷的,或者是虚假的,或者是拙劣的,但当在短时间内经过的时候,必然构成了一种风景,一种关于影像的风景,一种关于微观世界的风景。
其实,作为整体而言,短片观影并非是一次“短时间内”的过程,从2013年年初到2018年年末,其实经历了漫长的五年半时间,从7年八个电影系列来看,短片是持续时间最长的,就像某种旅行,看见了不同的风景,却总是在急速而过中留下短暂的印象。2013年1月24日,几乎是在无聊时候打开了《坏未来》,“2006年的春天,我跟郑晓燕,在一家远离学校的小旅馆里开房,俩人都是头一回,巨他妈紧张……”这是一次偶然性事件,和我的观影一样,是“头一回”,影像是闯入了我的生活,我说,“春天的欲望之火和下午的冰块,冰火两重天,合在一起,这是36分04秒的《坏未来》。”
这是第一部短片,那个时候流行的说法叫“微电影”,一种和互联网有着密切关系的泛娱乐化的影像种类,后来短片和微电影两个名词几乎处在混用的状态中,而其实放在电影发展坐标来看,短片更具有历史感,甚至更富有客观性,filmlet从电影诞生之初就已经产生,它是电影世界中最令人眼花缭乱的形式,而且不具有统一风格、同一种类,甚至在很多时候,都是导演涉足电影世界的一些试验和实验性作品,其中的粗糙性、劣质化和结构单一性几乎是共同特征,但是在“短时间”内,世界依然可以呈现出其丰富性、多元化和艺术性,其实长和短并不是区别电影是否优秀的唯一标准。
开始有计划选择短片进行观影,是2013年末尾的事,当年的12月23日观看了《调音师》,当这个回环的故事被打开,当这个倒置的结构被展现,其实真的打开了我全新的观影世界,“这个男人是谁我不知道,我是一个盲人,我只为身后的人演奏。”身前看不见,身后是迷宫,清脆的声音响起,却是黑色的句号,是通向最后的结局,起点,是一种开始,一种复活,却永远走向未知——即使在经历了5年半的观影时间,即使看完了300部短片,《调音师》依然成为我心目30部上榜短片的第一位。
从这个14分钟“背后的故事”开始,当年一共看了七部短片,但是短片的存在只是作为系列长篇电影观影之后的一种调剂,2013年的《第七封印》是我有计划进行电影观影的第一个系列,到岁末有些空闲时间了,便在碎片中找出了经典的几部短片,2014年也是如此,当年的系列是“啜英咀华”,是120部华语电影,因为生了一场病做了一次小手术,看完这个系列已经是年末了,所以2014年的短片观影是0,到了2015年,也依然以长篇系列电影为主,《看见·世界》所选取的对象是纪录片,也是到了年底,有了碎片时间,便又把目光投射到短片上,那一年从《91厘米之外》开始,“91厘米不是无限大的距离,有时候91厘米却也是确定的距离——就像我打开这一部微电影,眼睛和屏幕之间的距离是小于91厘米,不管是52厘米还是60厘米,不管是我正常的坐姿,还是向后挪动着靠在椅背上,总之是我最适合看见的距离,是我的手可以触摸到屏幕的开关,可以用鼠标点击播放、暂停和结束按钮的距离。”这个91厘米的观影距离就这样一直保持到2016年的年初。
最适合看见的距离,当然不是91厘米,最精彩的短片电影,也不仅仅是网上推荐的,其实在这浩如烟海的短片世界里,选择性困难也显现出来,而从2016年的末尾,当《黄金时代》的系列电影观影结束,才第一次真正有计划开始观看短片,那一年的第一部短片就是杨·史云梅耶的《食物》,这是给我带来巨大震撼的短片,打破了原先的剧情片或者动画片的单一题材和形式,实验作品富有的哲理性,甚至超越了那些电影长篇,而史云梅耶也从此打开了短片观影的一个进口:在那里发现了梅雅·戴伦,发现了《午后的迷惘》《在陆地上》《暴力的冥想》《时间变形中的仪式》《夜之眼》等作品;在那里关注了寺山修司,搜寻到了《双头女》《读书机》《槛囚》;在那里认识了巴斯特·基顿,《稻草人》《邻居们》《一周》带来了全新的观影体验……
2016年109部短片,2017年136部短片,加上今年一个多月的40部短片,三年有选择有计划地观看了285部短片,占了300部短片总量的95%,也就是在这个被打开的世界里看到了戈达尔、阿涅斯·瓦尔达、安东尼奥尼、克里斯·马克、大卫·林奇等的短片作品,发现了《火和雨》《柏林之马》《否决之手》《伊甸巴黎》《贫血的电影》《波长》等实验性作品,关注了《贫穷的吸血鬼》《房屋是黑的》《我的城市》《城市流浪汉》等现实意义的短片,《深藏不露》《衣柜迷藏》《电话亭》《深坑、钟摆和希望》则在悬疑恐怖中独树一帜,《恐怖谷》《蟋蟀芯片》《利维坦》《怀旧者》则是打开了科幻世界,而《故事中的故事》《我们把金鱼放进了泳池》《柏拉图》《平衡》《默剧女子》则以富有哲理的叙事让人思考,即使动画片,也都以成人的视角提出了一些形而上的问题。
《坏未来》《不射之射》《来信》《再见金华站》《水滴》《李献计历险记》是300部短片中仅有的几部国产电影,并非是有意排斥,除了《坏未来》和《不射之射》有我喜欢的元素之外,其他也都是泛泛,与目前互联网上数量巨大的微电影形成一致特点的它的空洞,它的浮夸,它的技术主义,它的哗众取宠,所以短片或者微电影一样是可以鉴别良莠,一样可以敛声静气,一样可以正襟危坐,一样可以留下经典。我们在短时间内看见了某几个人的经过,听见了一些电影的叙说,体验了影像带来的革命,而我们在销毁了那些电影之后,又重新找到了电影必须出发的起点:“唯一有趣的冒险是解放日常生活,不仅从历史的角度看,而且从我们和现在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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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 【或。者|这十年】史“记”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