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05《小电影盛衰记》:生活和电影的双杀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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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达尔出境:制片人让·阿尔梅雷达开着车,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他按响了喇叭,前面的男人转身,让认出了他,“是戈达尔!”他有些欣喜,戈达尔说来见Rassam,让告诉他,他死了,三年前我结了他的班。戈达尔又说,和罗密·施耐德还有一笔交易,让却告诉他,“她也去世了,差不多的时间。”然后让问戈达尔要去哪里,戈达尔说:“雷克雅未克。”让听说要去冰岛,很是吃惊。遇见戈达尔,遇见寻找已经去世的Rassam和罗密·施耐德的戈达尔,遇见要去冰岛雷克雅未克的戈达尔,遇见本身就是一种过去式,和现在没有交错,而这种发生在过去、和现在没有交错的遇见,指向的就是电影本身的命运:让开始质问戈达尔:“为什么罗曼·波兰斯基可以得到投资?他拿到的钱我可以拍10部电影……”这是戈达尔的回答直指电影的现实:“所有东西都在倒退,电影也不例外。”接着他说起了巴黎:“巴黎,我很久没有回来了,它很肮脏……”

对话之后,是字幕:“永恒的轮回,电影也倒退了。”电影在倒退,巴黎很肮脏,这就是戈达尔对现实的不满,这就是戈达尔陈述电影的命运。戈达尔处境,戈达尔导演,在自导自演的状态中,“戈达尔”其实成为了一种象征,他言说着电影,言说着现实,他却面向着过去,甚至面向着逝去和倒退的过去——导演戈达尔让演员戈达尔说出对电影现实的批判,是一种怀旧,还是在探寻电影在未来可能的出路?对电影进行评价,在电影中对电影进行评价,在一部关于小电影的电影中对电影进行评价,“电影”的三重嵌套是不是也像“戈达尔”一样,成为了一种象征?

改编自詹姆斯·哈德利·契斯,《小电影盛衰记》把故事放置在当下,其实就是一种面对现实的态度,当第一个镜头对准刚开门的小电影制片公司,当公司门口的应试者排起了长队,当排队引起了某种骚动,是不是小电影“盛”的一种标志?电影关于谋杀,关于死亡,关于“无产阶级的胜利”,“黑色的刀挥舞着,然后砍了下来……”这是惊悚,这是刺激,最后是:“他死了。”电影的叙事表现着电影的风格,但是在视镜中,那些应试者一个一个从镜头前走过,一个一个表情呆滞地说着被拆解的台词,这真的是要拍一部电影?这真的在演绎刺激、惊悚和死亡的电影?或者还有犹太人,还有德国军官,还有谋杀者,还有猎人,“第一天他杀了……”“第三天打猎收获颇丰……”电影是应试者的片段,电影是监视器里的影像,一部小电影始终没有成为被观看的电影。

这是“电影”的第一个维度,是在被拍摄、被制作意义上的电影,而这其实是一个游戏,或者按照导演加斯帕尔的说法,“我知道这是一个笑话。”为什么是一个笑话,因为“电影杀死了生活”——这句话是从制片人的妻子爱丽迪斯口中说出的,是在让失踪四天之后被人杀死在街头而说出的:让的尸体被发现时,头上中了四枪,警方称这和德国神秘失踪的马克案有关,“他的妻子在当时离开了他,警官正在调查他和这部由虚构变成真实的惊悚片的关系……”让死了,有关谋杀的小电影变成了真实的现实,变成了真实的死亡,这是电影和生活的相互映照,而这也成为“电影”的第二个维度:电影杀死了生活——电影杀死了电影制片人,让最后留下的录音是:“电影是个梦工厂,你拿走了梦,只留给我工厂……”电影和生活互文,梦和工厂断裂,这便是当下电影的现实。

电影如何会杀死生活?在应试者试镜之后,让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抽着烟感觉到很痛苦,看着关于审计的报单,关于服装的投入,“我心情不好……”甚至支付给试镜者每人20法郎的劳务费,“我是从彩票中的……”当导演加斯帕尔正在看试镜者的监视器,让站在门外做出想要进来的样子,其实就是一种隔阂。没有钱,没有投资,当然即使拍完了也没有人买,“为什么我们的电影没有来买?”这就是让的困境,或者说,这就是小电影和小电影制片公司的现实,之所以产生这样的现实,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电影本身的问题,正如戈达尔所说,电影在倒退,和巴黎这个城市一样,它很肮脏;另一个原则则是:电影受到了电视的强有力冲击。

导演: 让-吕克·戈达尔
编剧: 詹姆斯·哈德利·契斯
主演: 让-皮埃尔·莫基 / Marie Valera / 让-皮埃尔·利奥德
类型: 惊悚 / 犯罪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瑞士
语言: 法语
上映日期: 1986-05-24
片长: 90分钟又名: 黑色系列:小电影盛衰记 / 无良片商(港) / 小小电影公司兴亡史(港) / "Série noire"Grandeur et décadence d'un petit commerce de cinéma / Rise and Fall of a Small Cinema Company

前一个问题是关于电影本身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的探讨,戈达尔设置了另一个人物,那就是让的妻子爱丽迪斯,她也喜欢电影,她也想成为电影演员,当她出现在加斯帕尔面前的时候,她说:“我想演电影,古典主义的电影,男人们说我有一张古典的脸。”爱丽迪斯有一张古典主义的脸,这也是一个符号,这是和古典主义电影有关的一张脸,一个形象,但是古典主义还在吗?爱丽迪斯问加斯帕尔:“什么是古典主义?”帕斯加尔说:“他们伟大的原则是要把洗的衣服挂起来,因为这就像是一块屏幕,其中会有一片沙漠,人就像风一样,他们出去旅行,回来时一些问题便解决了……”这是一个晦涩的回答,挂起衣服作为幕布,然后制造舞台效果,然后编织戏剧性情节,这就是古典主义。在帕斯加尔和爱丽迪斯的对话中,他们说到了贾科·梅蒂的小说,“要尊重每一页的空白……”说起了《大幻影》,说起了希区柯克,说起了《洛奇4》,但是他们的文本和电影都是古典主义?显然不是,而帕斯加尔否定古典主义,其实是在否定那些经典,“不需要那些伟大的经典名著。”抛弃经典,帕斯加尔就是要拍谋杀的电影,"如果没有谋杀故事,我们晚上怎么睡得着!"

爱丽迪斯有一张古典主义的脸,帕斯加尔抛弃了经典名著,这其中其实就是观念的不同,很明显,帕斯加尔代表着更现实的方向,当他定义了古典主义的没落,当他否定了现代主义的诞生,其实就是寻找另一条更现实甚至更世俗的道路,而这条道路就是从电视中寻找方向。他对前来应试的两个女人说:“如果你们想去演电影,为什么不寻求电视的力量?”而在试镜时,字幕打出来的就是:可能的电视。帕斯加尔当然不是抛弃电影纯然走向电视,而是让电影从电视中发现新的力量,但是电视真的能改变电影的命运,让处于古典主义没落和现代主义没有诞生的电影重现生机?这像是一种中间派的选择,是对可能的探寻,但实际上是一种妥协:当试镜者一个一个走过,当台词被拆解为一个个词语,当循环成为一种演绎的方式,这真的是小电影的出路?

《小电影盛衰记》电影海报

拆分为词语,循环演绎,这是电视化电影的形态,所以小电影面临着三种可能的方向:以爱丽迪斯为代表的古典主义,以帕斯加尔为代表的电视化电影,以让为代表的市场化电影——电影将何去何从?电影杀死了生活,指向的是让的死亡,他用一枚硬币决定命运,正面是顺从,反面是不顺从,正面是好的,反面是坏的,往上抛起,往下掉落,其实都是一种随机,而用随机的方式决定命运,便成为了必然:市场化电影陷入了困境,市场化电影是死路一条。在这样的现实面前,在爱丽迪斯面前说自己是“永恒的丈夫”的让终于走向了“永恒的轮回”,终于以自死的方式完成了关于自己的电影——电影杀死了生活。

但是,帕斯加尔的电视化电影是一种拯救?当电影杀死了生活,在另一个意义上电影的困境却是:生活也杀死了电影。他抛弃了古典主义,他否定了现代主义的诞生,他让试镜者拆解了台词,他制造了重复而断裂的影像,对电视的尊重其实是对电视的妥协,甚至是一种媚俗,“电影人不是傻子,但在实际行动中,他们觉得他们必须像傻子一样行动。”而看着伦勃朗线条画,说起莫里哀戏剧的爱丽迪斯对他说的是:“那不是电影,我再也不做了……”这便是她坚守自己古典主义的态度,也是对电视化小电影出路的一种否定,于是电视屏幕只剩下了彩虹屏幕,于是最后变成了雪花屏,没有人物,没有故事,没有谋杀,当然也没有台词——妥协、庸俗以及断裂的生活在另一个意义上杀死了电影,杀死了电影艺术,“这不是电影,是艺术?屁,什么是艺术?艺术什么也不是!”

电影杀死了生活,让以自死的方式演绎了惊悚的谋杀案;生活杀死了电影,电影只有工厂,最后连片段的梦也不存在了。这是生活和电影的双杀,但是在这个双杀的现实面前,戈达尔并不是堵住了所有的出口,当电影在倒退,他其实还是在探寻电影的未来之路。帕斯加尔否定了现代主义的诞生,但是戈达尔似乎在实践着“新浪潮电影”的未来方向:在技术意义上,这部关于电影的电影从来不是传统的古典主义,也不是对电视力量的妥协,“不是我们关于过去经验的感觉,而是我们面对他们时的沉默……”沉默不是无语,沉默不是失败,沉默是另一种言说:黑屏中的字幕在解说,情节之外的旁白在低语,多重曝光的画面,声画的不对位,音轨的错乱……在实验意义上,戈达尔书写着电影的图像叙事,而声音、画面、文字、叠化镜头,都成为了戈达尔所定义的“事件”,正是这一系列超越理性的事件发生,形成了另一种电影,这就是“所有一切”的电影主体论,这就是“只有一个人物——他叫‘起源’”的电影本体论,而通过帕斯加尔最后的“宣言”,戈达尔回答了电影未来之路的可能:“关键是爱,是生活,是美,是快乐,是革命——关键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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